第6章 (6)
跟外面慘烈的地獄級環境簡直是天差地別,但怎麽說呢……與何知樹想象中倫道夫的卧室有很大出入。
在之前聽到的情報影響下。
他已經自動把倫道夫此人于敗家土豪劃上對等,還是那種最惡俗的,一頓早飯油條買兩根一條扔一條吃,豆漿盛兩碗,喝一碗倒一碗的暴發戶土豪。
所以在看到這樣樸素正常的卧室時,他不禁茫然地回過頭:“阿薩斯,這裏有點大找起來貌似沒什麽指向性?”
沒人回答他。
一道穿堂風嗖嗖刮過,何知樹的聲音嘎然而止。他站在原地四處張望,卻連阿薩斯的半點影子都找不到,那只時常占據他視野和思維并且把它們攪和的一團糟的外星人半點招呼都沒打,就這麽憑空消失在他的眼前。
——難道鑽地裏去了不成!
老鼠先生從他的袖口鑽出來,深深地嗅了一下,發出一陣滿足的喟嘆。
……你對跟阿薩斯待在一起呼吸空氣究竟是有多排斥?
情感上有一點點擔心,但理智上馬上确定那只分裂怪就算自己一個人離開也不會有什麽問題的何知樹自嘲地敲了敲腦袋。
還是先煩惱一下自己的處境吧。
把風人不在,就這麽孤零零站在房子前面絕對是不妥當的,何知樹只好踏入房內,同時在如同籃球館一般大小的‘卧室’中快速地翻找起他需要的東西來。
忽然,他聽到門口傳來了腳步聲。
一定不是阿薩斯。
這一點何知樹斬釘截鐵,他們一起生活了那麽久,阿薩斯在生活習性方面絕對是人如其外號,好像壁虎一般晝伏夜出。他的腳步聲在任何情況下都不可能超過三度。
無論來人是誰,對何知樹來說都不會是友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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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腦筋快速轉動,最後等房門被打開,走入一個滿臉褶子的小老頭的時候。我們的何知樹同學已經端端正正地坐在房間的正中央,臉上挂出商業般燦爛的笑容。
倫道夫穿着一身厚重的袍裝,頭發斑禿,眼角下垂。他眯縫了一下雙眼,在看到何知樹之後驚喜地睜開它們:“這次的水準相當不錯。”
他貪婪地把色眯眯地視線從何知樹的頭頂一直移動到腳尖,最後牢牢釘在他唯一露出皮膚的臉蛋上。
在枯樹山,這麽白皙的皮膚可不多見。
小老頭兒背着手,邁着細碎的步伐,慢悠悠地移動到何知樹身邊,用一種拔高尖細的聲音質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跟這老頭子比起來,阿薩斯那副吊樣真是如同天使般可愛啊。
何知樹一面感嘆,一面一本正經地捏着嗓子道:“回禀大王,我的名字叫如花。”
☆、如花小姐你好啊
這間房的頂端安裝着華美繁重的晶狀吊燈,在水晶狀燈飾巧妙的分布與結合之下,明亮的光線被投射到屋內的每一個角落,同樣也包括倫道夫那光潔油亮的腦門上。把它照的活像一個亮锃锃的大燈泡。
何知樹:“……”
他不能笑,他絕對不能笑。
頂着大燈泡腦門的倫道夫對他脫口而出的吐槽感到不解:“大王是什麽意思?”
何知樹努力維持正經:“大王就是統治一片土地的人,所有人都必須服從他的意志。”才怪,大王是個衣服上印着四種圖案哈哈笑的小醜,他還有個好基友叫小王,兩個人再加上炸彈就天下無敵啦!
“先起來吧,如花小姐。”
倫道夫慢條斯理地踱步到何知樹跟前,打量他跟冰冷的地面緊貼在一起的膝蓋,态度很好地道:“美麗的小姐不應該受到這樣的待遇。”
何知樹:“……”
連他這樣的都能稱得上美麗,這裏的人審美觀究竟被扭曲到了什麽程度。
他低着頭站了起來,發現自己一米七五的高度竟然可以俯視這家夥……就聽到倫道夫問他:“如花小姐,你的引接人在哪裏?”
何知樹開始深深地懊悔。
全世界明明有那麽多好聽好記、不會讓人每次聽到都會想起一位猥瑣的摳鼻大叔的名字,為什麽他卻偏偏嘴欠地用那一個作為假名。
至于那只分裂怪滾去那裏了?這一點他也很想知道:“回禀大王,他大概是去上廁所,要很久才會回來。”何知樹努力把聲音僞裝的女性化,“他有些腿腳不方便,所以可能要很長時間才能回來。”你不是常說自己腿腳不好,現在正是你腿腳不好的最佳時機。
倫道夫昂着他的禿頂圓腦袋說道:“原來如此,其實我不會介意他使用我這裏的廁所。”他直了直房間的一側,那裏有一扇鐵門。
何知樹:“……大王您真是寬容大度。”
被稱贊的倫道夫面色發紅,他體型較胖,面頰渾圓,笑起來的時候還真有那麽點慈眉善目的感覺。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何知樹的錯覺,這老頭的語氣越發溫和了。
“你要不要吃些食物?如花小姐。”
何知樹微笑着婉拒道:“不必了,我是吃過了才來的。”
這是實話,雖然蒸土豆的味道一點也不盡人意,但是這種澱粉類食物最管飽。赫伯特一個人解決了一大個,用餐後還用非常谄媚浮誇的詞藻誇贊了一遍他的廚藝。差點令何知樹産生自己撒進鍋的不是普通的鹽粒而是一大把罂粟的錯覺。
反觀阿薩斯的評價雖然語調平平但是絕對不誇大:“不錯。”
何知樹哼哼着:“……謝謝。”
你果然很喜歡對吧!
倫道夫直接無視了何知樹的拒絕,搖着頭邁開他的兩條短胖的圓腿搖搖擺擺走到門邊,邊說道:“不用客氣如花小姐,你那麽瘦小,像你這樣美麗的小姐怎麽會有人不好好對待你呢?”那裏安裝着一個通訊器,按響之後他說道:“快去給如花小姐準備一些食物。”
“遵命,頭領。”
何知樹被瘦小、美麗、小姐這些違和感爆棚的形容詞和名詞給雷得外焦裏嫩。
阿伯我明明比你要高半個頭了好不好!
饒是內心瘋狂吐槽,何知樹也要扯出一個正常的微笑:“謝謝大王。”
倫道夫非常受用地點了點頭,繼續對通訊器說:“還有,吩咐下去,以後所有人都別再喊我頭領,叫我大王。”
何知樹:“……”阿伯你的腦筋沒問題嗎!
通訊器那頭出現了一陣可疑的沉默:“……”
好久之後對方才說道:“好的大王,還有今天抓到的那名雜貨商要怎麽處理?”
雜貨商?何知樹立刻耳朵豎起,只聽倫道夫不以為意地擺擺手,仿佛這根本不是一件要緊的事情:“随便吧,扔到西邊去好了。”
如果今天沒有第二個因為女兒被抓走而暴走的雜貨商人的話,那這個就要被扔到西區去的家夥就一定是派星沒跑了。
正當何知樹嘗試醞釀情緒轉動腦筋,旁敲側擊地給予那位女兒控友人一些幫助的時候,門外響起了腳步聲和敲門聲:“大王,食物送到。”
端着食物進來的正是剛才那個抱着零件給他們指路的糙漢子。他的表情莊重嚴肅,穩當地舉着與他上身同等體積大小的盤子,上面空泛地擺了一些華夫餅和咖啡。
嗅到食物氣息的老鼠滾滾開始在鬥篷裏撲騰。
何知樹不動聲色地按住它,禮貌地朝着來人微笑。
然而對方卻在他面前放下盤子的一瞬間,十足明顯地露出一個輕蔑鄙夷的表情,在何知樹耳邊清晰地說出兩個字:“婊|子。”
何知樹的微笑僵硬在臉上。
糙漢好像什麽也沒發生一樣對倫道夫鞠了個躬就推門離開。
被莫名其妙罵了一頓的何知樹依然保持着僵硬的神情,倫道夫表情有些殷勤地俯身湊近到他跟前,酸臭的口息完全撲到他臉上來,成功令何知樹僵持的面部抽搐起來:“如花小姐,滿意這些食物嗎?”
何知樹不動聲色地退後,抓了一塊餅幹咬在嘴裏,含含糊糊地說:“是的,我很滿意。”
他現在百分之百可以肯定。
這個倫道夫很中意自己——這貌似不是什麽好事。
相反那個端盤子的絕對是哪裏不對,他們才只見了兩回自己就已經被莫名其妙的罵了兩頓……妹喲,自己到底是哪根汗毛惹着那位大爺了?
這種被人沒由來的厭惡真是好讨厭。
何知樹憤憤地把華夫餅全塞進嘴裏。
……
何知樹一面嘎嘣嘎嘣吃餅幹一面謹慎留意四周環境,衣櫃,桌椅,燈具……那張能讓好幾個人在上面滾來滾去的大床擺在那裏真是要多礙眼有多礙眼。
關于菌種的秘密到底藏在哪裏呢?
他再次望向這位滿臉色眯眯,盯着他的眼神露骨到極點的小老頭子……該不會真要他犧牲色相才能從他嘴裏套出來吧?
……
還是先看看有沒有其他方法再說。
何知樹把一塊餅幹吞下腹,露出一個矜持的微笑:“謝謝大王,大王您的府邸看起來真是高端洋氣。建造起來想必一定花費了許多功夫吧?”用女聲說話真累人,說完後他輕輕地咳嗽了兩聲。
倫道夫洋洋得意地昂起頭:“這是當然,我敢保證,整個枯樹山……甚至連枯樹山外的一些地方都比不上這裏。”
吹牛吧你。
何知樹和煦的微笑下心裏那頭蠢蠢欲動的草泥馬已經歡快地開始跳踢踏,“我相信您大王,比如剛才我在外面看到的警衛機器人,它們一定也非常先進吧!”
倫道夫:“機器人?我讨厭那些機器人。”他聳着鼻尖露出嫌惡的表情,“我一點都不想要那些機器人。”
不想要?何知樹敏銳地注意到這個詞,小心地問:“哦?這些機器人是別人送給大王你的嗎,誰那麽大膽把大王不喜歡的東西送過來?”
倫道夫吸了吸鼻子,面色變得有點難看而且抗拒:“我不想讨論這個。”他又露出那種j□j熏心的表情來,“不如我們先休息吧,等明天早上起來我再帶如花小姐徹底地游覽一下這裏。相信你一定會馬上喜歡上這裏的。”
不!我覺得我的波頻無論如何都不會跟枯樹山重合的!
何知樹內心糾葛不已地看着倫道夫過來想牽起他的手去到床前,一個年過半百的老頭臉上浮現那種少女懷春般的表情真的是有點惡心……好吧,該來的總要來。他暗暗握緊了拳頭,等這老家夥摸到他的手他就用爐火純青的防狼術把他摔個四腳朝天然後逃之夭夭!
頭可斷,血可流,貞操不能丢!
在這關鍵時刻,大門忽然被人推開:“大王,關于那個雜貨商我還有……”
何知樹頓時感到掌心一癢,一直聽話地趴伏在他鬥篷裏的滾滾像是被什麽上身了一樣嗖地高跳起來,破開他的鬥篷躍到地面上,然後以每秒數十邁的速度飛一般蹿出門去消失的無影無蹤!
何知樹立刻站了起來:“滾滾!”
他迅速轉身對還在狀況之外的倫道夫道:“對不起大王,我的寵物忽然走失了我必須得去找它……我們那個……改天再休息!”
說完急切地沖到門前,推開那名可憐的路人,頭也不回地消失在衆人的視線內。
倫道夫站在房內愣愣地看着何知樹風風火火的殘影,嘴裏呢喃道:“這真是位……令人心動的女性啊。”
……
謝天謝地,滾滾你走得好走的妙走的呱呱叫!
何知樹一面感謝天感謝地感謝如來感謝上帝,一面匆匆離開那座建築卧室,再拐進一條小道之後他被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住:“看來比起做艦長,在當王妃方面你好像更有天賦?”
王妃這個詞把何知樹雷得嘴角抽搐。
他氣勢洶洶地轉過身去質問消失了一整章的外星人:“你剛才去……哪裏了?”
他的質問消逝在看到滾滾抱着一塊土豆滿臉幸福地停在阿薩斯手心——不要問他怎麽從一只老鼠天上看出幸福感的。
何知樹:“……是你讓滾滾跑出來的?”
阿薩斯把滾滾往他那邊一扔,一副與我無關的酷拽表情:“低等生物總是禁不起餌料的誘惑。你呢王妃閣下,在大王枕邊探聽到什麽有用的消息了嗎?”
何知樹被他嗆得說不出話,把我一個人扔在那裏陷入困境的明明是你好嘛!
幸虧他是以理智聞名銀河系的地球人,很快就把這種無關痛癢的嘲諷抛到腦後。你說我吹枕頭風我還能說你是在犯酸醋呢。
“有用的信息?當然探到了。”
何知樹一面環視四周以确保沒有其他人經過,一面吐槽道:“除非整個枯樹城的人智商情商都不足70,否則打死我都不信裏面那個禿頂老頭是這裏的老大。”
阿薩斯挑眉:“哦?因為他對你大獻殷勤?”
何知樹:“……對!因為他對我大獻殷勤。因為他的屬下進門連門都不用敲,還敢當着他的面問候我j□j,而且那老頭根本不知道機器人的事情……我覺得倫道夫只是明面上的統治者,真正掌控這裏的另有其人。”
彙報完全部的信息,何知樹吐出一口氣,換回正常聲調說起話來就是爽!以後女人誰愛扮誰扮,憋着嗓子說話真是難受死他了:“那你呢,你消失這麽久又打聽到了什麽?”
阿薩斯側頭微微笑了一下,一绺黑發垂落在他好看得令人不忍直視的深眸前:“當然有,你知道生物機械嗎?”
何知樹沉默了一會兒:“當然知道。”
簡直太知道了。
顧名思義生物機械就是用生物體或類生命體的全體或部分來構成機械的元件來組成的機械體。——這是官方說法。
通俗的舉個例子就是你有一臺飛行器,有一天你忽然覺得它費油費電硬邦邦冷冰冰的一點也不可愛。
于是你抓了只大鳥過來用生物機械技術把他們拼在一起,這樣你就有了一臺長着毛茸茸翅膀的飛行器,不需要再給他加油,既能賣萌還很實用,平時喂點稻谷給它抓抓虱子就行了。
何知樹那位對這方面狂熱到發瘋地步的語言學教授,就曾經喪心病狂的用這種技術的論文來給他們上外星語課。
拜龍奉所賜,何知樹連同他的同班同學被強迫性地灌輸了數之不盡晦澀難懂的,根本不會在考試中提及的外星語詞彙。
都TM是生物機械相關。
所以現在,這該死的東西跟這座垃圾城有什麽關系?
阿薩斯嘴角微微翹起,眼神深邃:“我探查了這座總部的中樞系統,發現它是一種革新技術的生物機械,除了維持這座總部運作的同時還在源源不斷地往外太空輸送數據。”
當然他沒有告訴何知樹那個中樞系統被一種特制的高敏度警報系統環繞,阿薩斯進去的時候不小心觸發了某些自衛機制,雖然那種程度的自衛被他輕松解決,但殘留下的數據很有可能已經被送去它的中央指揮星。
如果對方警惕留心,地球恐怕就會被來自遙遠星系的外星來客不請自來了。
何知樹有些驚嘆地喃喃道:“也就是說……這座總部來自外太空?”
外星人不通過地球政府跑來地球表面秘密安裝了一個據點?哦天啊,他有一種越來越糟糕的預感。
……
與此同時,在遙遠的哈勃K89星系,一座用于收集宇宙各處據點星系的智能光腦面前,一位英俊的紅發青年摘了耳機跳下扶手椅,激動萬分給站在身後他沉默寡言的藍眼睛下屬一個緊到窒息的擁抱:“我們發現他了,在銀河系!”
沒有半點情緒波動的下屬只是默默把手伸向桌上的食盤,拿了一個面包圈放進嘴裏機械式地咀嚼了起來。
一口、兩口。
很快就把整整二十個面包圈消滅的一幹二淨。
紅發青年笑呵呵地抹掉他嘴角的糖霜:“走吧,我們該準備一趟超時空旅行了!”
☆、打情罵俏兩個人
枯樹山的夜正在悄悄降臨。
金屬制的高牆隔絕掉外面污濁的環境和凜冽的勁風,卻無法回升這裏叫人打從骨頭裏發哆嗦的氣溫。
刺骨的嚴寒令何知樹把鬥篷像包粽子一樣用繩子綁在自己身上。毫無血色的雙掌不停相互揉搓,雙腳來回地原地跺着,恨不得把整個人擠在一起摩擦生熱。
擁有先天皮毛加成的滾滾此刻已成了何知樹的天然暖寶寶,也只有貼着它的那片胸口稍有暖意。
如果不是阿薩斯的生物溫度本身就低得跟個冰坨坨一樣,現在極有可能會是他們帖在一起磨合交流感情的好時機。
而現在,對不起他沒有大冬天貼冰箱的興趣。
入夜後仿佛所有枯樹城的人都知道不該在外面走夜路。周圍矗立着的林林總總的建築物仿佛死了一樣……呸,本來就不是活的。一個個門扉緊閉,一點光亮也透不出來。
何知樹在外面用盡了方法,恨不得化身能言善辯的大灰狼,奈何這裏的人都不是乖傻的小兔子,一扇門都不肯給他打開。
在這樣下去豈不是要凍一晚上?
雖然他知道只要掉頭回去倫道夫的那間房,肯定就能享受到五星級的溫暖待遇,可一想到那位充滿了少女氣息的禿頂阿伯……對不起他還是繼續在這裏想想怎麽摩擦生熱吧。
當然他也不是白在外面晃蕩的,阿薩斯跟他正準備前往枯樹城蓄水池的動力核心。希望能在那裏找到抑制菌種的秘密。
那玩意兒被安裝在蓄水池的中心地帶,據說包攬了整個枯樹城用水的淨化工作。這個辛勤工作了一百多年的大家夥能維持到今天絕對是個奇跡,零配件什麽的想必已經非常老舊了,或許剛才個端零件的大漢就是檢修人員的其中之一。
前往動力核心的路漫漫而看不到頭。
何知樹的視線在精疲力竭之下已經隐隐有些模糊,像只大兔子一樣兩腿并攏在地上大跳起來,他需要找點什麽事情來雞血一下他的注意力!
沒過多久,阿薩斯聽到走在他旁邊的地球人低着頭,口中不停自言自語。待他仔細聽清後:“你在背銀河系社會結構圖?”
“是啊。”何知樹哆哆嗦嗦地道:“如果老天保佑,這個星期之內能回去,我還能趕得上參加社會學補考。”臨時抱佛腳終究會被教授抛棄,抓緊一切時間複習才是硬道理。
阿薩斯一臉有病地看着他,“有意義嗎?”
社會結構圖是一種枯燥繁複的東西,裏面的大部分知識點學習它們的人一生都不會用到。可它偏偏是星際艦長考試中的必考項目。
何知樹嗤了一聲——外星生物是無法理解地球地獄般應試教育下的芊芊學子們的苦楚的。
何知樹的聲音清洌,吐字清晰語調又柔和。快速背出文字時詞語像溫和的泉水一樣從嗓子裏傾瀉出來,婉轉綿長就像唱歌一樣,不愧為被阿薩斯誇贊‘舌頭長得好’的種族。
那種細細袅袅的聲音一直萦繞在黑發外星人耳邊。
揮之不散。
終于,不知隔了多久,外星人終于忍耐到了極限,一張口就是一連串毫不保留的犀利嘲諷:“以你目前的水準,即使參加考試也不可能獲取及格以上的分數。經過基因強化的七歲幼兒都比你會記憶。”
何知樹:“……”
這種時候就好想冷豔高貴地甩出那句掐架名言——你行你上啊!
阿薩斯用十分嫌棄的表情盯着他:“在雜貨店裏拿來的記事本你帶了嗎?”
醉老頭的雜貨店有用的東西被他們洗劫之後,估計存貨量要倒退二十年。奈何那麽多東西不能一次都拿着,于是何知樹他們只能挑揀了一些必須的東西帶在身上。
記事本不是必備的,但紙張何知樹卻特意撕了好幾張裝進口袋。
萬一半路上要有點什麽生理需求,這地方可沒有無紙馬桶給他用。
至于筆,他想說不定什麽地方會用到。
何知樹把紙筆拿出來,阿薩斯盯着他的手指:“你的手動速記速度有多少?”
何知樹挺了挺胸:“一分鐘兩百五。”這可是在隔壁桌的火星姑娘那裏學來的觸手速記法,火星專利,一般人我不告訴他!
阿薩斯道:“我來說,你來記。”
接着,何知樹還沒反應過來,外星人一張口就吐出條理清晰的銀河系社會結構,何知樹震驚之下手上馬上開始動作,動作敏捷地翻開新一頁紙張,快速記下他說的每一字每一句。
約二十分鐘之後,阿薩斯停止說話,何知樹顫抖的手下已經寫滿了密密麻麻的速記文。
阿薩斯滿意地點頭:“這些足夠你記很久了。”
連龍奉那個不稱職的教授也沒讓他一次記下這麽多知識點……何知樹累得雙手無力垂下,氣息微喘,雙眼牢牢盯住速記頁:“你對銀河系的構成還真是了如指掌。”
讓人有一種,好像對此關注已久的感覺。
阿薩斯不屑地看着他:“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任何知識點都無法在大腦裏停留超過三十秒鐘嗎?”
何知樹扭過頭用力握緊筆記——真的是好想揍他,好想好想。
可惜在如此殘酷的嚴寒下任何念頭都會被身體的不适感迅速取代,他打了個冷顫,又原地跳了兩下,捧着阿薩斯口述下記載的筆記忙裏偷閑地背誦了起來。
忽然,何知樹的肩膀上落下一件鬥篷。
他詫異地從筆記中擡起頭,只着一件單衣的黑發外星人面無表情地從他面前經過。
阿薩斯其實穿得比他更單薄。
可平時他總給何知樹留下絲毫不在意溫差的印象,就算在高達四十度的高溫中也照樣身姿飒爽,行動自如。
但外星人體溫本來就不高,而阿薩斯也說過高溫更适合他傷勢恢複……何知樹小跑着到他跟前去:“阿薩斯,你是不是也很冷?”
死鴨子嘴硬的外星人動了動嘴皮子:“別把我跟你們這種脆弱的碳基生物相提并論。”
何知樹:“我書讀的少你別騙我,很多矽基生物的弱點就是超低溫。”
阿薩斯冷笑一聲:“所以你是覺得沒有這麽一塊粗制的布料我就會凍死在這裏?”
為什麽你就不能好好說話呢?
坦率一點會死嗎?
何知樹一本正經地糾正他:“凍不死至少你也不好受吧,地球人沒你想象的那麽柔弱,我又不是水做的會被凍成冰棍一碰就碎。還是先照顧好你自己吧不耐寒的外星人。”然後把鬥篷脫下來塞回他手裏。
阿薩斯一臉輕蔑,卻忍不住勾起嘴角:“看來我蓋住的不該是你的背而是你的嘴。”
何知樹中氣十足地哼哼道:“那你來蓋啊~~看我把口水塗滿鬥篷讓你待會怎麽穿。”
阿薩斯:“……”
第一次被地球人噎得說不出話,果真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不會說話的滾滾:“……”狗男男閃瞎鼠眼。
兩個人就這麽旁若無人地打情罵俏(并不是),直到一個模糊的人影出現在他們視線裏。
之所以說它模糊是因為這時候何知樹已經被凍得有點神志不清了。
當來人完全出現在他們視線中時,何知樹呆了兩秒,頓時如同餓虎撲食般撲了上去!
是那個糙漢!
既然是糙漢皮糙肉厚一定很暖和!
可憐的糙漢醬就這麽在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情況下被一個大活人撲了個滿臉,而當他震驚地發現撲住自己的家夥在下一秒就開始扒自己的衣服時,他頓時産生了強烈的貞操危機——“操!臭j□j你給我滾開!”
何知樹頓時火了,泥人也有三分氣呢,這j□j他真是越罵越順口了居然還帶上形容詞……真當他好欺負不成?“擦亮你的的眼珠子看看我到底哪裏像j□j了?!”
何知樹難得發脾氣,一發就驚天動地。一米九的糙漢被他吼得渾身一怔,臉上表情都放空了一陣,少頃訝異道:“你是男人?!”
何知樹:“……”他掀開鬥篷昂着頭頗為豪邁地拍着胸脯:“老子是男人怎麽了!”拍得力道太大以至于忍不住重咳了幾聲。
饒是清楚地看到何知樹的喉結和聽到他男性化的聲音,糙漢還是一臉這不科學的表情,那只粗礦的大手說着就不由自主地往何知樹j□j伸去……
何知樹:“……”
怎麽這地方的人都有摸了才能确認性別的毛病!
還沒等糙漢切身地感受到何知樹的男性象征,阿薩斯已經上前來一拐把他敲暈過去。
下手狠戾地令何知樹幾乎鼓掌叫好:“……這家夥知道我的真實性別,絕不能讓他就這麽到處走了!”
生擒了這麽一個大活人之後保暖問題馬上得到了解決。
何知樹把他拖到角落,撕開他的外套,脫掉他的內衫,慘無人道地把糙漢扒光瓜分了衣物之後,舒服地窩在還有餘溫的衣服裏喟嘆了一聲,感覺整個人都活了回來。
連帶享受到外衣加持的滾滾同樣十分舒服地在他懷裏打了個滾兒,抱着衣角連動都不想再動一下。
渾身光溜溜的糙漢很快被凍醒,一睜眼就對着何知樹破口大罵:“婊——”
“婊你妹!”何知樹在他猝不及防的情況下,猛地往他嘴裏塞了一只鞋,同時哼哼着道:“大哥咱們能心平氣和一點嗎?我一沒招你二沒惹你還是個純爺們,憑什麽要被你喊……那個啥。我現在要拿掉你嘴裏的鞋子問你一些問題,如果你不老實回答,那待會被塞鞋的就不是你的嘴,而是你身上的其他部位……”
☆、顯山露水外星人
——“如果你不老實回答,那待會被塞鞋的就不是你的嘴,而是你身上的其他部位……”
這簡單粗暴而又富有極深寓意的威脅效果十分顯著。
重新獲得說話權利與自由的糙漢活見鬼一樣盯着他們,雙唇微顫仿佛有數不盡的街要罵,但是看到剛才還光顧過自己口腔的皮鞋,以及何知樹一臉期待的表情,他愣是不敢開口罵出一個字。
何知樹滿意地點了點頭,果然欺軟怕硬的不優良品質早就深埋在全世界廣大的人民大衆心中,有時候該硬還是得硬啊!開口問出第一個問題:“你叫什麽名字?”
糙漢:“迪恩。”
瞧啊,多聽話。“你們這裏晚上為什麽不開門?”
阿薩斯站在他身後面色平靜地單手抛着那只鞋,時刻給予警告。
迪恩掃了他一眼,迅速移開視線:“是頭領……大王的命令。入夜之後我們不能開門,以前曾經有人晚上不慎離開,第二天他就失蹤了,我們找了好幾天連他的屍體都找不到。”從此以後,就算沒有倫道夫的命令,他們也不敢在晚上出門了。
這麽邪門?何知樹嘴角抽了抽,難怪他剛才在外面怎麽敲門怎麽說話對方都不開門,其中一家逼急了還啓動了入口防禦系統,三把機槍對着他拉動保險杠:“如果晚上在外面真這麽可怕,那你怎麽在外面呢?”
迪恩嘟囔着說:“我這不是正準備回去嗎。”
感情是他們半道上把人給截住了,那還真不好意思。
何知樹臉上沒半分愧疚感地繼續問道:“這麽晚你是從哪裏回來?”
迪恩愣了一下,思慮了一會兒才回答道:“我從工作地點回來。”
何知樹追問:“工作地點是哪?”
迪恩:“就是蓄水池下面……”
何知樹若有所思:“淨水系統的動力核心?你果然是檢修人員。”
聽到‘動力核心’這個詞,迪恩頓時像被撩了逆鱗一樣炸毛道:“你們知道動力核心?果然是沒安好心!倫道夫的女人……男人也一樣!都不是好東西……”
再一次被地圖炮的何知樹邪惡地笑起來:“我可是知會過你不老實的後果……”迪恩臉色一白,眼看着何知樹接過阿薩斯手裏的皮鞋,從上面扯了一根鞋帶下來團成一團,硬掰着迪恩的下巴就那麽一點一點全喂他吃了下去。
圍觀了喂食全程的阿薩斯意味深長地盯着他:“原來你說的其他地方是胃。”
何知樹:“……不然你以為是什麽?”
吃完了鞋帶的迪恩喘着粗氣:“原來你說的是胃……”
何知樹:“……你們的腦袋裏都在想些什麽!我看起來有這麽重口嗎!”
“下一個問題,你幹嘛老針對我,我有幹過什麽讓你一見面就要損我到死的地步嗎?”雖然他只是嘴上說說根本無關痛癢,可每次見面都要被罵一頓還能心平氣和不去計較——世界上哪有這麽好脾氣的人。
迪恩臉色變了變,不自然地撇過臉:“倫道夫以前有過很多女人,有些是被抓來的,還有些是自願的。都是像你這種的……小姑娘。”
喂喂,老子可不是小姑娘……不過枯樹城的年齡界限跟外面差的确實有點大。何知樹點了點頭,在心裏給倫道夫默默按上一個‘死戀童癖’的稱號,無聲地鼓勵他繼續說下去。
迪恩說,那些小姑娘剛來的時候,都很瘦小,性格也各不相同。
但是倫道夫無一例外地寵愛她們,漸漸在衣食無憂,任何要求都會被盡量滿足的情況下,她們性格中的惡劣面連帶着身體弧度一起豐滿了起來。
對倫道夫的手下随意驅使,妄為,任性,淡漠人性。就像一張張被污濁浸染滲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