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臉腫的不速之客回到阿薩斯身邊之後,他得到了後者一句:“幹得不錯。”的誇獎。
“謝謝。”
何知樹坦誠接受誇獎,當然他不會告訴阿薩斯這是他上輩子陪着何媽上武術班時學到的女子防身術。
其實也不能怪赫伯特把何知樹當成女人。
生活在這裏的男性生物不是一臉橫肉就是筋肉發達,稍微比例正常點的派星皮膚也被曬得黝黑,一副糙漢子模樣。
就算是金發碧眼的赫伯特,身高也足了一米九,往何知樹身上一靠就跟個金毛大型犬似的。
無論何知樹長相如何,至少他白白嫩嫩衣服一脫活像一只新鮮出爐的白斬雞。
再加上他比這裏所有人都矮上一截,以及枯樹山的妹子們往往因為沒有足夠的營養攝入而全都具備一副一貧如洗的好身材……這确實是個美麗的誤會。
金發青年正了正歪掉的衣領和鼻子,帶着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燦爛笑容向他們自我介紹道:“我是赫伯特,西區的人,你們要去交易市場的話我有一條捷徑……”
派星帶着他們直接從他面前穿過:“不用管他,這家夥是西區的雜貨商人,剛才他口中提到的人口販賣正好是他本人正在涉足的領域。”
何知樹默默往阿薩斯那邊站了一步。
即使被無視,赫伯特依然孜孜不倦地緊跟着他們,只是先前還算順眼的笑容現在怎麽看怎麽不懷好意:“我是個有職業操守的人,”他一本正經地說,“派星的朋友我是絕對不會動的。”
何知樹忍不住問:“那你為什麽一直在看我?”
赫伯特回以溫和的微笑:“噢這是我的職業習慣,你不需要理會。”
何知樹:“……”
職業習慣你姐夫啊,是在掂量他有幾兩肉能做多少斤包子還是研究拆開了賣還是整個**較有賺頭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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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程中派星時不時停下從路邊撿起一兩個零件裝進鬥篷裏。
赫伯特像只聞到腥味的貓一樣圍着何知樹這條白生生的小青魚打轉,簡直神煩。
期間何知樹因為空氣原因咳嗽了兩聲。
金發青年立刻貼心地遞上一瓶清水——何知樹不動聲色地婉拒了他。
從小老師家長就教育我們不能随便吃陌生人給的東西,不然很有可能會被迷暈了賣到山溝溝裏去給怪蜀黍當童養媳。
可惜對方執意要給,他只好把瓶子接過來拿在手裏,不喝它就是了。
……
如果你以為枯樹山的交易市場會像二十一世紀的菜市場那樣,那你就錯了。
在這片地區沒人會把賴以為生的物資光天化日的擺在臺面上讓人挑選。連老祖宗都明白財不外露這個道理。
這裏與其說是交易市場,倒不如說是交易街。
街道的兩邊矗立着大門緊閉的店鋪,沒有招牌,沒有招攬客人的店員。大概只要是在這裏生活的人,都有自己獨到的方式能知道哪間房子裏有他們需要的東西。
派星說:“我可以為你們支付能源石的錢……但是瑪莎……”
阿薩斯道:“你放心,我會保證你的女兒健康正常。”
赫伯特興致盎然地圍在旁邊插入他們的對話:“是什麽?他們給你什麽好處派星?我認識的阿星可不是一個會好心把外來者帶到交易市場這種顯眼的地方來卻不收取一點好處的……畢竟你還在被倫道夫通緝。”
何知樹豎起耳朵:“通緝??
赫伯特八卦起來難掩興奮之情:“是啊,阿星犯了非常嚴重的罪行,倫道夫是這裏的頭,他不可能放過他的。除非……呵呵,”他眼睛裏閃出狐貍般狡黠的精光,“其實男人和女人區別很小,倫道夫的視力早就不行了,只要做一個小小的手術……當然不做手術也可以!只要上|床的時候背過身去……啊——!”
赫伯特發出一聲凄厲地慘叫。
他痛得面目猙獰,身體抖如篩糠。
始作俑者的阿薩斯将插穿他腳板的拐杖幹脆利落地從血泊裏拔出,冷冷道:“對不起,手滑了。”
☆、被觊觎的地球人
何知樹滿頭黑線看着剛才還生龍活虎的金發青年哐當一下摔倒在地上,掀起一陣塵土,揚得他原本就不算幹淨的外衫上全是灰。
身邊兩位貌似都沒有打算為他駐足的打算。
金發青年掙紮着在地上翻滾,抽着冷氣,冷汗淋漓,嗓音發顫:“這位小哥好狠的心啊……”
何知樹同情地蹲下身來,把剛才赫伯特送給他的水瓶擰開,撩開他的頭發往他臉上潑了一點:“清醒一下,這個還是還給你拿來洗洗傷口……”他話還沒說完,水花濺到赫伯特的唇齒間,金發青年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哐當再次摔倒下去,這一次他翻着白眼,已經完全昏死了。
何知樹:“……”
怎麽他的好心永遠受用不到正常人身上?
随手把這只裝有可疑液體的瓶子一扔,何知樹一溜小跑趕到阿薩斯身邊,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有人為自己出頭的感覺總是令人飄飄然的:“謝謝。”
阿薩斯腳步并不遲疑:“我只是手滑。”
好啦好啦,我明白的。何知樹一副你懂我懂大家懂的表情,他想到剛才赫伯特提到派星被‘通緝’這件事,轉向這位特殊的引路人:“你在被通緝?那個金毛放在那兒不管沒問題吧?”
派星說:“沒事,他在水裏下的東西至少能讓人昏睡整整兩天。這片的人都認識他,沒人會對他怎麽樣。而且赫伯特跟枯樹山其他的雜貨商人不一樣,他還留了一點……”頓了一下,露出個古怪的表情,“良心。”
何知樹:“……”
如果良心值有國家指定标準,這種動不動給人下藥意圖不軌的家夥應該早就被貼上封條扔焚化爐了才對吧?
不過,何知樹腦中飛速運轉起來。
——究竟是嚴重到怎樣的罪行,才能在這種犯罪已經成家常便飯的地方,要讓人把他通緝起來才肯罷休?
大概是無法忍受何同學充滿強烈求知欲的期許目光,派星冷冷地開口:“我犯的是偷竊罪。”
偷了什麽東西?金銀?財寶?
理智上明白知道越多越容易作大死,情感上對于八卦事業分外饑渴的何知樹對這個話題實在是充滿了好奇心。
沉默寡言的外星人也似乎跟他站在同一陣線,他開腔道:“說說吧,關于你被‘通緝’。”
派星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道:“我偷的是水源。”
這個答案出乎何知樹的預料。
派星擡起一只手臂,指向天空:“看到那座蓄水池沒有,整個枯樹城的水源都由那裏供應。”
何知樹順着他的手指望向那個矗立在不遠處,目測起來頗具規模的龐然大物。
它柱形,通體漆黑,像巨人一般巍峨聳立,給人以難以忽視的壓迫感。
——原來這是一座蓄水池,何知樹一開始還以為那是枯樹山獨特的風土建築?
派星帶着他們拐過一堆垃圾,何知樹的腳不小心哐地踢翻一個鐵罐,從裏面流淌出深褐色的,看起來十分不友好的渾濁液體。
“在枯樹山,雨水跟地面上的積水都是不能多喝的,”派星解釋說,“那座蓄水池內部安裝了淨化裝置,所淨化的水源足以供應整座城的需求。”
這也是那位悲天憫人的科學家留給核爆幸存者的禮物之一。
想想也是,在受到核污染如此嚴重的地區,哪怕對核污染有一定的抵抗力,怎麽可能讓幸存下來的人長期攝入被嚴重污染的水源。
到時就算不死,起碼也會留下嚴重的基因問題。
試想一下,幾百年後世界政府終于大發慈悲打開大門迎接這裏的幸存居民回到文明社會,可是出來的全是像火星姑娘一樣的八肢動物,那他們究竟是該列個保護區把它們圈養起來還是直接找借口把它們遣送回火星?
……
……
想起火星姑娘……何知樹腳步一頓,一直被他有意無意忽略掉的正事不打一聲招呼,一瞬間全部湧上了腦海!
——他的外星語作業存在移動終端,被扔在門口分毫沒動!!
而且今天是星期四,明天他還有兩場外星語言學和外星社會學的小測驗!
何知樹霎時慘白了臉色,如果說前後五十多年的人類生涯中除了何媽之外還有令他打心眼裏恐懼的對象的話,能皮笑肉不笑地把跟人類外觀無二的外星實驗生物一刀截斷脖頸的龍奉絕對算一個。
初次見面的時候這位教授就用卡拉星系六頭馬的解刨現場作為出場秀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當時的龍教授一身慘綠,整個辦公室仿佛被高利貸追債一樣灑滿了五顏六色的液體——六頭馬體內有六種顏色的血液,而且生命裏頑強,脾氣暴躁,不切掉最後一個腦袋不會咽氣,是一種價格昂貴的走私生物。
令何知樹一進門還以為自己是走錯門到了藝術系。
後來發現真相令他足足做了兩天關于抽象色彩的噩夢。
有一首流行在二十一世紀的網絡歌曲就很适合這位挂羊頭賣狗肉的語言學教授。
怎麽唱的來着?
——小白兔,白又白,兩只耳朵豎起來。割完靜脈割動脈,一動不動真可愛。
鼓掌!
……
自從上次他得了個再創新低的二十八分之後,龍奉那些天的臉色就一直保持了烏雲蓋頂的狀态。
要知道這位名不副實的教授被院長允許游手好閑的程度,取決于他名下課程的及格率。
前幾次的測驗分數已經讓龍奉不得不放棄數十個小時的研究時間,用來給他有史以來最愚蠢的學生補課。
如果這次的考試他還不出現……何知樹猛地打了個冷顫,拒絕往下深想。
剛才的話題進行到派星因為偷取全城人民賴以生存的水源而遭到區域頭領的通緝。
何知樹為了轉移思想扭頭問他:“你偷了多少?”一噸?兩噸?還是更高端的直接去偷了蓄水池的歸屬權利書?
派星說:“一桶。”
何知樹:“……”
這地方的水莫非比鑽石還貴!想到剛才他才扔掉了一瓶鑽石,自帶守財奴屬性的何同學頓時心痛如絞。
阿薩斯仰頭凝視着那座巨大的蓄水池,仿佛感知到了什麽:“感染源來自那裏。”
何知樹還在心痛那瓶鑽石水:“什麽?感染源?”
派星神色凝重地點頭:“不錯,一開始這種會令人腐爛變異的病在枯樹城肆虐,我們還沒意識到源頭在哪。直到倫道夫……在我們祖先留下的數據庫裏發現了相關記錄。”
基因侵略卷土重來的正确時間是在八年前,那時候何知樹還是個嘗試融入三十世紀的小正太,阿薩斯則不知飄蕩在哪座星系,還遠沒有踏入地球這顆陌生行星的打算。
而枯樹山的居民們,卻正要開始經歷他們生命中最可怕的浩劫。
一開始他們只以為是新型傳染病。
畢竟在枯樹山,死亡、鬥毆、疾病、災禍都是家常便飯。
直到某些人發現這種病的感染者在死亡之後屍體形态變得格外詭異之後,他們才開始惶惶不安起來。
派星說:“倫道夫是東區首領。是東區的人先發現了水源有異樣。”
身為一個地區的領頭人物,倫道夫這個小老頭沒有任何領導者應該有的優良品質,他是個暴君,是個極其吝啬,自私狹隘,內心除了權利半點好意也沒有的令人厭惡的老頭子。
他早就霸占了枯樹城祖先留下來的大量資源,坐擁享樂。
東西兩區的取水點是分開的。
還在聽到手下彙報疫情之後,倫道夫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了一種可以抑制基因生物生長的菌種,養殖在東區取水點附近的池壁上。
原來這種基因是可以被抑制的啊。
何知樹意有所指地掃了阿薩斯一眼,後者不動聲色地嚣張道:“看來這種基因生物的侵略等級還不夠格。”
何知樹:“……”你夠格,你最夠格行了吧。
倫道夫弄來的菌類對生長環境的要求相當嚴苛,并且只能被培養在一部分水域中。所以就導致了只有東區的水源被抑制了污染。
現在東區的水被炒到天價。
而為了不感染那種可怕的疾病,所有人都只敢喝來自東區的水。倫道夫當然不會讓這只會下金蛋的母雞溜走,他把幹淨的水源牢牢掌握在手裏,坐享其成,并且決不允許任何人對它別有企圖。
而派星,這名為了女兒不顧一切的傻爸爸就曾經觸動過倫道夫的逆鱗。
具體境況何知樹他們不得而知,不過這家夥被人全城通緝已是事實。
奇怪的是何知樹一點都不為此感到恐慌。
大概是因為最近遇到的奇葩事情太多,他已經被慢慢打磨的習慣了?
……
……越來越M可不是個好現象。
何知樹滿腹憂愁地嘆了口氣。
……
他們終于被帶到一間店鋪面前。
這座歪歪斜斜的木屋倚靠着一座數米高的垃圾山而立,看起來搖搖欲墜随時有倒塌的危險。
牆壁被塗成可疑的慘綠色,大門口堆着大量可疑的垃圾,門扉被牢牢地堵塞住,j□j在空氣中的把手看起來濕滑惡心,如果不是派星告訴他這就是目的地,何知樹還以為這就是個普通的廢物。
“到了,在這裏就能買到你們想要的能源。”
何知樹仿佛看到回家離自己只有一步之遙!狂喜之下他摸着拮據的口袋,小心翼翼地問:“一盎司能源在這裏要花多少錢?”
“錢?”派星嗤笑一聲,“你以為枯樹山會有這種東西嗎?”
何知樹:“……”
思慮片刻後他一臉嚴肅地拽住了自己的衣領:“你想對我們做什麽?”按照赫伯特的反應來看,他渾身上下最值錢的大概就數他的貞操了。
“……”
“嗤……”這一次派星是發自內心的笑了,“放心吧,這裏的老板愛好沒有你想象的那麽獵奇。”
……
這麽說這裏的老板他還是有個什麽奇怪的癖好的咯?
☆、10·幹壞事的地球人
轉動那個濕滑惡心的把手打開店門,一股混合着黴味、酒味、腥膻的濃烈酸臭味道撲面而來。
這裏的味道簡直比垃圾山還要難聞。何知樹皺起鼻端,側過身想讓這股氣味盡快散去。
卻看到其餘兩人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就徑直走了進去。
何知樹心裏忽然有些不服氣,這顯得他有多嬌氣似得,也跟着屏住呼吸一頭紮進了黑洞洞的房屋內。
雖然從外面看不出來,這棟木屋的內部确實是一間店鋪。
這裏陳列着老舊的櫃臺,貨櫃,四處堆滿了不知是貨物還是垃圾的散亂物品,每件物品上面都積攢了厚厚的灰塵。在一堆不知名的雜物中間,一個渾身酒氣,幹瘦又醉醺醺的禿頂老頭躺在那裏打着呼嚕,他的腦袋四周甚至還圍繞着一些小飛蟲。
——他就說這麽惡劣的環境下怎麽可能沒有昆蟲生活,小強可是連冰河世紀都能頑強地生存下來的強悍種族!
派星走過去毫不留情地踢了一腳櫃臺,在轟轟作響的家具擺動聲中,不比一張紙輕多少的老頭頓時被震得從上面滾下來,哼哼了一聲,躺在地上慢悠悠地睜開了充滿血絲的眼睛。
“派星?帶酒了嗎?”
派星從腰間取下一個水瓶重重地放在桌面上:“這是你要的,現在快起來給我找出你店裏全部的能量石,兩公斤食物——要幹淨的,兩件防風鬥篷——要符合我這兩個朋友的尺寸,激光器有新貨嗎拿來給我看看。”
醉老頭咂了咂嘴:“成交。”
何知樹:“……現在我相信這地方水比鑽石貴了。”
派星調試着自己的武器說道:“他要的是酒——比水更稀有。”見過哪個連水都喝不上的地方會随随便便釀酒喝嗎?“這老家夥有一回嘗到了這玩意兒就戒不掉了,整個東區就只有我能弄到這東西,所以我雖然處境不怎麽樣,但還是能從他這兒弄到必須生活的物資。”
醉老頭小心地把酒瓶收好,接着站起身搖搖晃晃地往貨櫃那邊走去,他左搖右擺的姿态令何知樹好幾次險些以為他會摔倒在地上。
奇怪的是這老頭拿東西的手倒是很穩,很快在櫃臺上給他們找來了兩件防風鬥篷和食物,一排激光器在貨櫃上被一字排開地擺好,派星心滿意足地下手開始挑選。
何知樹百無聊賴之下開始打量起這間店鋪。
還真別說,這老頭屋裏的東西看似散亂,其實很有規律可言。
比如說瓶瓶罐罐,都堆在櫃直四周;
易碎品全都避免擺放在櫃臺和店鋪門口;
而電子産品……何知樹認真浏覽了一遍櫥窗裏的東西,失望地轉過頭去。
——如果這裏有賣通訊器,他就可以直接跟龍奉進行衛星聯絡,相信那個富二代肯定能有辦法在不經過警察的情況下把他從這鬼地方給弄出去。
為什麽不經過警方?開玩笑這裏好歹也是世界政府封閉區,他們私自闖入已屬國際問題,一旦被發現輕則牢底坐穿,重則性命不保。
他還要參加三年後的星際艦長資格考試呢!
阿薩斯立在房間中心緩緩轉動視線,忽然走到櫃臺前去,拿起上面擺放着的已經見底的酒瓶,聲音柔和而有磁性地閱讀起瓶身上的标簽:“XXX,百分之六十酒精濃度……”
正浏覽着激光器的派星動作一頓,“高度數酒?你從哪裏弄來的?”
醉老頭随意地揮了揮手掌:“雜貨商人又不只派星你一個,活了幾十年的老人家自然有辦法從別的渠道弄來他想要的東西。”
他這話說的态度懶散,派星卻轉身一把握住他的脖子,眼神兇惡:“什麽渠道?東區除了我還有其他能弄到高度數酒的雜貨商人?有這麽本事的新人出現我怎麽不知道,你最好引接我們認識一下……”
阿薩斯擰開瓶口,輕嗅了一下:“在這種環境裏發酵出這樣的乙醇确實不容易,而且發酵期應該不超過十年。”他眼波流轉地望了一下派星,“看來這個地方還是有人很能享受生活的。”
派星仿佛意識到了什麽,表情狠戾地對醉老頭道:“你在跟倫道夫接觸?”
枯樹山裏有能力進行釀酒這項高端奢侈業務的人,也只有那個掌控半座城水源的老家夥了。
醉老頭嘛嘛地搖着頭,好像完全不把這件事當一回事,在櫃臺上抓了一瓶酒灌進幾口道:“嘛,這你不能怪我,你那個女兒已經得了好幾年‘那個’,被發現也是遲早的事情。我可不能只靠你一個,倫道夫就能給我很多……”
派星暴怒把他往地上一甩。
醉老頭哀叫一聲,癱在地上,不動了。
派星對此惘若未聞,他快速地把桌面上的激光器掃進兜裏,語氣中不乏急切與慌亂:“瑪莎有危險!”
目睹全過程的何知樹不解:“為什麽?”
派星:“在東區,感染者就是異端。一旦被發現,倫道夫跟他的手下就會把他們一個個抓起來統統扔到西區——瑪莎一直都好好地呆在屋子裏,一定是她最近老是自己跑出去被人給懷疑了!”
而現在,更因為這個醉醺醺的老頭出賣,小瑪莎很有可能已經陷入險境。
帶走一切可用武器的派星在離開前交代道:“你們最好別離開這所屋子,枯樹城從不歡迎外來者,出任何事情都不在我的掌控之下。這老家夥人品不怎麽樣,店面倒還算隐蔽。”言罷奪門而出,店內只留下阿薩斯跟何知樹,還有已經沒了行動能力的醉老頭。
……
被抛棄在店內的何知樹茫然地眨了眨眼,轉向阿薩斯:“能量石已經拿到,我們是不是該趕緊回去找飛行器?”
沒等阿薩斯開口,他馬上又說:“可是我不記得飛行器停在哪裏了,不如先去派星家,他那只機器人裏應該儲存了枯樹山的地圖數據。”
阿薩斯依然是那副不茍言笑的模樣,地球人在打什麽主意表現的再明顯不過。
他就是擔心派星和瑪莎,想回去看看他們是否安好。
行星系類型文明生物的無用同情心。
對此阿薩斯十分不屑。
但是他們目光中所流露出的情感卻跟宇宙中最奪目星辰一般耀眼,尤其是眼前這只。
阿薩斯動了動嘴皮:“随你。”
何知樹笑逐顏開。
不過在這之前……何知樹回頭望了一眼歪倒在地上的醉老頭,看到他口淌唾液手腳抽搐的模樣,語重心長地道:“酗酒傷身啊,伯伯。”
說着,十分順手地把櫃臺上剩下的激光器揣進了兜裏。
醉老頭:“……*%¥##”
很可惜,身為店主的他目前沒有任何辦法阻止試圖洗劫他店鋪的小偷。
阿薩斯有些意料之外地輕笑了一聲,然後情理之中地開始做起何知樹的幫兇。
經過一路上的耳聞目染,何知樹已經很清楚地明白——在枯樹山,燒殺搶掠是再平常不過的行為。
星際社會學的課程告訴我們,在到達新環境時要充分融入。好比在用舔鼻孔來進行溝通的地方你不能試圖跟人打手語,跟一群渾身長滿了交。配觸的火星人打交道,一定要記得千萬別讓它們的生|殖器靠近自己。
不然後果可是相當嚴重。
不過何知樹現在只知道自己現在累成狗,再不弄點能吃的喝的東西,他黑化起來真會考慮要不要從阿薩斯身上割一塊下來解決燃眉之急的。
何知樹毫無愧疚之心地在醉老頭的店鋪裏搜刮了一遍,能派的上用場的東西都拿上了,武器,食物和水。
在拿到水時幫兇阿薩斯擰開水瓶,用拐杖敲打奄奄一息的醉老頭:“幹淨嗎?”
瑪莎那種程度的基因侵蝕對于黑發外星人來說就好比感冒病毒遇上癌細胞。但他身邊還有一只脆弱的碳基生物需要照顧,于是他不得不考慮這個問題。
醉老頭哼哼了一聲,拒絕回答。
沒有耐心的外星人也不多在這只低等生物身上浪費時間。提着老頭的下巴對準他的嘴就把水灌了進去大半瓶。換得對方一個頗有精氣神的白眼之後,結論顯而易見:“可以飲用。”
何知樹:“……”
驗毒方法簡單粗暴,給你點32個贊!
臨走的時候,何知樹好心好意地擦幹淨醉老頭的臉,把他重新放回櫃臺上。換得對方一陣如雷貫耳的破口大罵。
——其實這老頭罵的太快還帶地方口音,何知樹幾乎沒聽懂幾句。
他還貼心地把酒瓶放在老頭嘴邊。
随着關門聲響起,醉老頭悲憤地在空蕩蕩的房間內獨自一人繼續發揮他的罵功。
片刻之後,屋內重新歸于平靜,因為這個記吃不記打的老頭子又歪着脖子去嘬嘴邊的酒瓶口去了。
☆、錢串子的地球人
何知樹跟阿薩斯身上都裹了從剛才店裏搜刮來的防風鬥篷,烈日炎炎還把自己包成印度阿三,實在是揪心不已。
這麽裝扮一來是為了掩蓋他們外來者的身份,二來也像派星說的,枯樹山人心叵測,以防有心人士觊觎他們鼓囊囊的腰包。
側身在一條小道裏穿行,忽然,何知樹覺得腳脖子有些發癢,還有點涼飕飕的。
低頭一看,一團黑白相間的球狀物體嗖一聲從他腳邊掠過!
什麽東西!
何知樹冷不丁被吓了一跳,腳一擡,重心不穩往阿薩斯方向倒過去。本該被撞倒在地的外星人卻像背後長了眼一樣迅速一側身……何知樹連帶一身物品稀裏嘩啦地撲倒在地上,裝食物的袋子口松開,從裏面咕嚕嚕滾出一個奇形怪狀的馬鈴薯來。
面對何知樹的狼狽相,阿薩斯居高臨下地望着他:“你的手腳協調能力也出現問題了嗎?”
何知樹懶得跟他解釋,忙不疊撿起地上的東西,狐疑地朝四周看去:“剛才好像有個什麽東西跑過去……”不過這并不重要,無論跑過什麽可以抓起來吃的可能性都為零。
要知道核爆地區最常見的就是基因突變物種,沒準剛才光顧他腳丫的是只體型擴大三十倍的小強,又或者是四十八只腳的蜘蛛。
……
何知樹:“……”有時候他真是厭惡自己出色的聯想能力。搖了搖腦袋把腦中的畫面打散,卻被他注意到面前阿薩斯一個與原先不同的地方——
“分裂怪,你的腳是不是變……長了?”
表情木然的外星人回過頭,嗓音低沉,語氣平靜地卻令人毛骨悚然:“你叫我什麽?”
“……分量怪!我說這幾包東西分量怪!如果聽成其他東西一定是你聽茬了哈哈……哈哈哈。”弱不禁風的地球人最終還是沒敢跟能徒手折骨的外星人叫板,關鍵時刻慫了回來。
裝作沒有聽見其實也不想計較的阿薩斯語調平穩地闡述:“高溫會令我的身體組織重組加快。”
難怪在家時他一定要調整恒溫器到四十度。
何知樹若有所思地盯着外星人回複速度明顯加快的身體,莫非阿薩斯原先生活在一個離恒星較近的星球?這是個新線索先記下,回去再告訴龍奉。
……
他們順着記憶中的路程一路回到派星的舊屋,卻發現在他們離開的這段時間這裏似乎經歷了非常慘烈的侵襲……房屋倒塌,煙塵彌漫,原本整齊堆放在屋裏的物品被掩蓋在廢墟中散亂一地。
雖然枯樹城本來就是個大垃圾堆,派星家原來至少還能看出個‘家’樣子來。
可現在是怎麽回事,拆遷辦過境了嗎?
殘骸中發出輕微的響動。
何知樹趕緊奔過去小心地掀開一塊鐵皮,電子回路盡露的家務小機器人如同一個破碎的娃娃一樣無力地躺在那裏,它的電子眼不再閃耀,履帶也被扯成了兩半,機械臂更是少了一只看起來凄慘無比。
小機器人用它僅存的電力發出電子聲:“主人……小主人……抓走……”
派星的壞預感真成,瑪莎被人抓走,來的人好像還順帶轟掉了他的老巢。派星應該已經回來過,他當時一定焦慮到連廢墟中尚有一絲電力的小機器人也沒有發現。
吐完最後的信息之後,機器人就熄了火。
它的系統核心部分已經完全碎裂,能支撐到剛才已經是一個奇跡。
派星曾經提到,他不僅為這只機器人添加搜尋功能,同時也為它安裝了專門保護瑪莎的防衛系統。
按照現場的慘烈程度,想必這只機器人一定試圖反抗過那些抓走瑪莎的人,執行派星交給它的命令直到最後一刻。
它跟阿甘一樣是連說明書都已經過期的淘汰型號,仿佛預見阿甘銷毀的那一天,何知樹不由得悲從中來,抹着淚拆開它的信息處理器,找到從它出生起就刻印在核心系統上的一串號碼。
等回到外面社會,他想去一趟機器人公司,在機器人報廢資料庫中輸入它的身份碼。
以證明這只機器人已經圓滿的完成了它的使命。
到時,它會跟其他為了人類而耗盡機器生命的機器人一起,永遠地被在機器人身上受益良多的人類所銘記。
……
傷心歸傷心,何知樹卻忽然覺得有些蹊跷:“抓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姑娘,有必要這麽勞師動衆?”
阿薩斯用拐杖挑開壓住小機器人的石板,能一下把人壓成個肉餅的巨大石塊在他手下卻變得仿佛一張輕薄的草紙:“不錯嘛,你比我想象中更早懷疑到這一點。”他用的是贊賞的語氣,可何知樹怎麽都感覺自己像是被嘲諷了。
阿薩斯動作熟練地在機器人殘骸中扯出連接着能量槽的信息處理器,就好像他已經這麽幹過上千百遍了一樣。
啓動,嘗試調出殘留的枯樹山地圖資料。
現在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何知樹嚴肅地開口:“瑪莎不會被不痛不癢的扔到西區去,對不對?”他覺得這只外星人好像什麽都知道,偏偏什麽都不告訴他。
這無法令地球人不開始在思維的曠野裏狂奔。
瑪莎只是個普通的小女孩,唯一不普通的就是她的基因正在被外星生物侵蝕。
……如果照派星所斷言的,抓走她的主謀是那個叫倫道夫的老頭,那抓走這個普通的小女孩對他有什麽好處?
——難道這老家夥是個**扭曲的戀童癖?何知樹臉色一變。說起來,在人人都能吃上飯喝上水的文明社會都能催生大堆的心理變态和神經病,更何況是這種滿目瘡痍的僞末世模式。
看到何知樹越發古怪的臉色阿薩斯就知道他的思維正在脫缰。
外星人頗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這只地球人一次次令他質疑地球的教育文明事業,為什麽從他身上一點都看不出來正在邁向一級文明的行星系生物特征呢?
“保守計算,一個被基因侵蝕的地球人最多只能存活兩到三年。不到一年感染者外觀就會出現明顯的變異特征。如果一種基因武器在被侵害者體內潛伏長達七年時間都不能損害到她的生命——你認為地球政府為什麽會被逼到不惜使用核武器來毀滅它們?”
何知樹心裏咯噔一下,道:“瑪莎今年至少七歲,而且她還是在母體內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