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樹山以前是一個經濟繁榮的島國,直到兩百年前有一種特殊的外星基因生物降落到這裏。”
當時,地球跟其他星系間的關系還沒有完全穩定。無數貪婪的外星生物都對這顆被脆弱碳基生物掌控,卻生機勃勃的星球虎視眈眈。
曾經有一種宇宙生物落到以前的枯樹山地區,這種生物的基因侵略性非常強大,可以通過水源滲入人體。一旦入侵立刻就會開始侵略人類的基因,最終被感染者就會徹底潰爛至死亡。
人類動用各種方法都無法将這種生物清除。
後來世界政府經過商讨,啓用最後的手段——核武器。
将整個島國連同外來生物一起摧毀。
地球因此躲過一場浩劫。
核爆前被移走的一大批未被感染的島國國民,則在經過長達數月的觀測消毒之後,被安置在世界政府新為他們特別劃出的土地上繼續生存。
何知樹講完這段歷史,附帶地評價了一下道:“據說這個國家早在幾百年前就不停地認為自己會遭到外星生物入侵,基因變異爆發瘟疫,還延伸出了各種文學作品和運動。所以我想真的發生了這種事他們是很高興的吧。”
阿薩斯淡淡道:“比起這個,我比較驚嘆于你還能記得這些偏門的知識點。”要知道地球人帶回來的每一門功課的測驗分數都鮮紅刺目地令外星人懷疑他的種族智商,更不用說碳基構成的脆弱身體本來就無法進行一定速度的思維方式。
為什麽記得這些奇怪的知識點?
何知樹不禁老淚縱橫。
這都要歸功于那坑爹的星艦學院入學考試,适應了二十一世紀的題海戰術,還有什麽是他不能背得下來的?就是後遺症頗嚴重,想到那段慘痛的經歷何知樹就一陣頭皮發麻,恨不得把那段考前記憶全塞進回收站徹底清空。
外星人和地球人一前一後地走在焦土上,太陽烤得何知樹大汗淋漓,襯衫一擰就能擠出水來。
他捋掉一把額頭的汗珠,憤憤地羨慕于阿薩斯的悠然自得。
然後熱成個包子的地球人認命地嘆了口氣,如果在被抓上飛行器時他沒有掙紮掉口袋裏的通訊器的話,至少現在他還能玩個俄羅斯方塊解悶什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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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揭曉謎底了吧,你要在這種地方找什麽?”
何知樹不認為經過核轟炸的土地能留下什麽有用的東西,阿薩斯帶他來這裏的原因相當可疑。
阿薩斯用拐杖戳了戳四周的垃圾堆道:“我需要找到一艘至少保持了百分之八十完整性的宇宙飛船。”
何知樹:“……”
你TM在逗我?!
“你找飛船幹什麽?”
阿薩斯似乎不想他多問:“其實我們可以換個話題,比如你的恐高症?”
何知樹反問:“恐高症有什麽好讨論的?正常人類都有一定的恐高症,再說我的症狀也沒有嚴重到在飛行器上口吐白沫人事不知。在星艦航行模拟艙裏我可是一點反應都沒有的。”不然他怎麽能通過要求苛刻的星艦學院入學考試?
黑發外星人無視他的喋喋不休,加快了前進的速度。
長途跋涉的暈眩感和對這裏空氣質量的不适應,令何知樹的智商不出意外地下降到了平均水準之下,讓他不經意地忽略掉了‘為什麽阿薩斯要選擇來這種地方找一艘希望渺茫的舊飛船,而不去搭正規的乘航空星艦回老家去’這樣的問題。
這時,前面出現一陣響動,何知樹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他張望起來,看到在不遠處的垃圾山下面有什麽東西在移動。
是個小型筒狀機器人。
從外觀上看來……是跟阿甘差不多的型號,這也就意味着它起碼有幾十年機器齡了。那個年代的機器人還不被允許安裝自動能量收集器。因為人類擔心它們一旦可以自給自足就會發生機器人暴動從而推翻他們。
不過後來人類找到了解決辦法——在每個出廠的機器人腦袋裏都安裝了微型型號炸彈。
只要機器人表露出一點反抗的意思,他們就可以‘砰’一下把它們炸開花。
這只小機器人的動作很古怪。
它的履帶底盤不急不緩地來回移動,伸長的機械臂在面前的垃圾堆裏挑挑揀揀,偶爾會把東西塞進身體裏。然後再把剛才挑揀出來的東西一件件擺得整整齊齊。不知不覺它身旁就多出一堆與周圍格格不入的垃圾來。
何知樹瞧了一會兒:“這是個家務機器人。”
他養父母家就有一只家務機器人,這種機器人的特點就是無論什麽情況下整潔和秩序都是他們最先顧慮的事情。哪怕它的主人在他面前被破門而入的匪徒砍成三段,它們也會先把屍塊依次擺好才撥打報警熱線。
聯想一下這片區域被政府封了兩百多年……就算這機器人能自己給自己裝個能量收集器,起碼也在這裏挑揀了兩百年垃圾了?
……
……
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他們需要能源。來啓動那個該死的飛行器好趕緊從這個核爆廢墟裏出去。
——沒錯,何知樹已經把阿薩斯那句要找飛船的話抛諸腦後,認為那是無稽之談。他一秒鐘也不想在這個可疑的地方多待。
打定主意,何知樹卷起了褲腿,口中說道:“我有上過一節野生機器人捕獲課,它們可不好對付。在發現野生機器人之後我們需要悄悄從背後接近它們,注意不發出一點聲響,抓到之後它們會瘋狂掙紮,這時候我們得擰下它們的頭——因為大部分機器人的信息處理器被安裝在頭部,其餘部位可以随意拆卸使用……”
而這時小機器人卻忽然停下了動作,它警惕地轉動頭頂的探知器,顯然是注意到有生命體在對他進行窺視。
然後它做出了一個令何知樹意想不到的舉動——轉身飛快地逃跑!
何知樹呆住了,原先的捕獲計劃在機器人逃之夭夭時瞬間瓦解。課堂上老師叮囑他們野生機器人在遇到危險時會選擇奮起反抗。并且教導了他們十多種針對它們反擊的應對方式,但這家夥它居然不按常理出牌……接下來要怎麽應對?
就在地球人茫然無措之際,觀望了很久的阿薩斯忽然開口命令道:“追上去!”
何知樹:“啊?”
阿薩斯加快語速:“家務機器人沒有攻擊系統,探測到威脅就會立刻回到主人身邊。它的主人既然可以驅動機器人,應該儲存了足夠的能源。如果你想早點從這裏出去……還不快追?”
何知樹有如醍醐灌頂,撒開腿就往機器人逃跑的方向奔去。
履帶式底盤令機器人在這片崎岖的土地上如履平地,而何知樹靠着每天上下兩公裏上學的步行經驗,居然也能跟它逐漸拉近距離!
最後他眼睜睜看着他的目标機器人撲進一個穿着防風鬥篷的小孩懷裏。然後像個受到驚吓的小動物一樣發着抖往鬥篷裏縮。
好吧。
這家夥的拟人系統質量一定過硬。
何知樹總算有空停下來半蹲下來喘息,他發現阿薩斯居然只站在他身後十幾米的地方……這家夥到底哪來的腳力?說好的行動不便的殘疾人士呢?!
不過真被阿薩斯說對了,這地方果然有人存在。
被機器人撲住的小孩臉被大片布料遮蓋,同被吓着一般沒發出一點聲響。同為人類,何知樹決定友好地跟他打個招呼。卻在他彎下腰掀開兜帽的一瞬間,背後被頂上一杆冰冷的硬物。
同時傳來的還有狠戾到令人從腳底板顫栗到天靈蓋的陰沉嗓音:“你想對我的女兒做什麽?”
何知樹:“……”
他高舉雙手欲哭無淚,這是個誤會!
☆、神展開的外星人
何知樹覺得自己的腦瓜在隐隐作痛。
這真是操蛋的人生。
抵在他背上的那杆冷冰冰的東西肯定不是什麽象征友好的小木棍什麽的,雖然只威吓性地接觸了他一下就快速移開。但何知樹仍然能感受到那東西還在背後對他虎視眈眈。
他的危機意識開始哔哔作響。
要說心裏不慌那是不可能的,盡管在阿薩斯手底下被欺壓了這麽多天,外星人畢竟沒有真對他下死手。
而眼下,後面那家夥可不一定會在擰斷了他的脖子之後毫無歉意地笑一笑讓他自個滾到一邊含淚療傷。
何知樹把手舉得更高,十分緩慢地,緩慢地往小孩的旁邊挪動了一點點。做出這個舉動他是想告訴對方——自己兩手空空,不打算逃跑,沒那個能力也沒打算對她女兒做什麽。
——所以你也可以冷靜點別對我做什麽。
他如此期待對方可以理解這層含義。
但對方依然保持了腰背和手臂肌肉的緊繃,随時保留了可以把他打成篩子的狀态,聲音低沉沙啞:“離開那裏。”
性命堪憂怎能不聽話,何知樹高舉雙手往阿薩斯的方向跑去。
同時他看清了那位威脅他生命的男性的長相——紅發,皮膚黝黑,眼神銳利。身材高大,裹着一件灰黑色的舊風衣,手臂處j□j出的傷疤數量不亞于他曾經在阿薩斯身上看到的。
這是遇到危險分子的節奏啊。
何知樹意有所指的望向阿薩斯,後者一言未發。
何知樹走開後,紅發男把小孩像趕小狗一樣趕到身後,并且裹緊了她的鬥篷,連同裏面的機器人一起徹底隔絕阿薩斯他們對她的視線:“你們是什麽人?”
阿薩斯穩當地站在原地,他的聲音不緊不慢,帶着一種游刃有餘的悠哉:“我們從山外來,原本打算過海,可惜中途飛行器燃料耗盡,只能迫降在這裏。”
紅發男皺眉,似乎在判斷這些話的可信度:“山外的哪裏?來這裏有什麽目的?”
阿薩斯執拐點了點地面:“我們從南邊的大陸來,迫降之後需要能源重新啓動飛行器,”他把目光投向男人腳邊探出一雙電子眼的小機器人,“這裏是不是有交易能源的站點?”
紅發男嘲諷地笑了一聲:“站點?不,枯樹山沒有那種東西,我們有一座交易市場,在那裏交易所有能在垃圾堆裏找到的東西。”他眼裏十分不友好地寫滿了‘該說的我都已經說完了,快從我的視線裏消失’這樣的句子。
意料之內。
阿薩斯輕輕敲了敲手中的拐杖頂端,說:“我想我們的錢足夠購買離開這裏的能源石。”聽到這句話何知樹反射性地數了數自己口袋裏的錢——三十九塊八。
“……”這算哪門子的足夠購買,你以為能源石是一塊錢五塊的比巴蔔泡泡糖嗎?
“可否帶我們去那座交易市場?”
男人冷笑反問:“我為什麽要幫你們?”
阿薩斯将視線落到紅發男身後被裹緊鬥篷的人形生物上,用如同說着‘今天天氣很好’這樣平常的語氣說:“你的女兒看起來不太健康。”
何知樹:“……”
這家夥把女兒包的簡直像個粽子,你是從什麽地方看出她的健康問題的?
紅發男的卻神經在一瞬間緊繃了。
最直觀的反應就是他在阿薩斯落下話音的兩秒鐘之後就拉動了武器的保險杠。
——喂喂,分裂怪你可別玩脫了啊!
仿佛被觸到逆鱗的男人更加警惕地打量着這兩位不速之客——何知樹在外面還算得上骨肉勻稱的身材在男人眼中只能算得上幹瘦,面目清秀卻沒什麽氣勢,雖然極力地穩住自如的神态,不過效果堪憂。
但阿薩斯卻叫他捉摸不透,這個人的站姿和神态無一不顯露出他此刻的游刃有餘,而長期在危險中求生的經歷則令男人不出意料地在外星人身上嗅到跟自己相同的氣味,并且注意到了他手中大方緊握的鐵拐。
在枯樹山有這麽一句話——沒有不能殺人的工具,只有不想動手的人。
在好的殺手手中,無論是拐杖還是石塊,都是不亞于熱兵器,能瞬間取人性命的兇刃。
男人的眼神從阿薩斯那欺騙性十足的俊美面孔上劃過,上下打量了他的身形,最終落在他空蕩蕩的右腿褲管上。
最後他似乎說動了自己,将武器收起側過身去:“跟我來吧。”
他把女兒抱起扛在肩上,向前走去。
阿薩斯神态自如地笑了,擡拐跟上。
何知樹也疾步跟了上去,盡管他心裏有很多疑問,但敏銳地認為現在不是發問的好時機。
枯樹山的溫濕度和空氣質量都是可想而知的糟糕,何知樹要很努力地壓榨自己的體力才能在速度上跟上周圍這一群非人的生物。
一行人保持緘默地向前進,越過大片大片的垃圾山後,紅發男帶着他們拐過幾個令人暈頭轉向的彎道,非要打個比喻的話就像是敲開了對角巷入口處的幾塊磚石——眼前頓時豁然開朗起來。
高矮不一用各種材料搭建的房屋看似歪斜又巧妙地結合在一起,結構恰到的穩固着空間,緊挨着坐落在焦黑色的土地上。
這裏大概是枯樹山的居民區。
何知樹心頭仿佛有萬頭草泥馬攜帶一股暖流奔騰而過,他已經有多少年沒見過這種二十一世紀馬路牙子上的違規建築了?
好親切啊有木有!
能看得出這裏的環境要比先前的垃圾山好一些,地上長着幾根歪歪扭扭的半黃不綠的枯草。
為數不多的幾個疑似人類的生物如同游魂一樣在街道上慘淡飄過。
對于何知樹這樣格格不入又衣冠楚楚的外來者,他們先是貪婪地注視一眼,在發現他們身邊跟随的紅發男之後頓時驚慌失措地晃走。
何知樹打量着這座龐大的建築群體,不免驚嘆:“枯樹山居然有這麽多人居住,他們都是哪裏來的?”
阿薩斯甩開拐杖上的一截不知道是哪裏沾上的污物:“如果你仔細背誦的話,應該能注意到你的課本上曾經記載了一段有關枯樹山的記事——
核爆災後這裏不知為何奇跡般地留下了許多幸存者,然而世界政府卻認為這些人本身已經是被輻射過的不穩定人物,而且救援得到的利益要遠比浪費的資源少的多,于是拒絕對他們施與援手。”
他的笑容很微妙:“在此時,有一位悲天憫人的科學家自發地申請來到這裏,帶領這裏的居j□j用殘存下來的資源建立了一些基本的生存設備。
因為這片地區在幾百年前就已經發生過多次核洩露事故,這片土地上的人在潛移默化中也獲得了對核輻射一定的免疫能力,因此盡管艱辛無比,那些幸存者還是在這裏世世代代地生存了下來。”
想必這些人都是幸存者的後代。
外星人對于地球歷史的張口就來令何知樹啞口無言。
——這麽偏門的記事又不是正史,肯定不會歸納成考點的吧!他才不會花費多餘的腦細胞和精力在不會影響分數的知識點上呢!
而且你到底偷看了多少次我的課本?!
紅發男帶着他們進入一條小巷,這裏比主幹道要顯得富有生氣一些,最直觀的表現在一進巷子就出現在他們面前的兩個正在打架的青年身上。
青年A一把拍向青年B的腦袋,“說好的土豆呢!”
青年B被拍倒在地,一個鯉魚打挺爬起來就是一記上勾拳:“沒貨了!”
青年A一腳踹過去:“要你何用!”
青年B在地上翻了個滾,啐一口血沫:“呸!不想要你可以不要生!”
領路的紅發男解說狀道:“他們是住在路口的傑森父子,不用擔心他們是裝作争吵,用辱罵來作為暗號。這條巷子裏的人往往都是做一些暗地裏勾當的,需要有把風人來提醒他們是不是有讨債者上門。”
何知樹:“……”
巷尾的地方有一間矮矮的鐵皮屋。
何知樹他們被邀請進入,紅發男一進門便把門關死,屋內只剩下一點慘淡的光亮。家務機器人從小孩的鬥篷底下鑽出,自發地開始把肚子裏的東西一件件吐出來,分門別類地堆放在房間的角落。
這裏像是一間倉庫。
何知樹觀察着心想,紅發男在他們眼皮底下把被鬥篷包住的小孩小心地放在桌上,回過頭來面向阿薩斯:“你知道些什麽?”
這句話何知樹也想問,是啊你還知道什麽?
他覺得自打來到這片山,阿薩斯的身份易修從不請自來的外星人升華到了不明覺厲的外星人。
而以前一些被他有意無意忽略掉的問題細節也慢慢浮在眼前。
這令何知樹越發不明白這個霸占他家,剝削他全家,欺壓了他幾個月的外星分裂怪到底有何圖謀。
阿薩斯有條不紊地走上前,伸手去掀那小女孩的鬥篷,男人霎時撲過來想扼住他的手,卻反被阿薩斯斷然扭開——‘嘎!’
外星人不屑地道:“脆弱的碳基生物。”
而紅發男臉上并沒有出現任何痛苦地表情,他牢牢盯住阿薩斯,‘咔嚓’一聲動作習慣地将扭成S狀的手腕重新掰正。
看來這一次外星人吸取了經驗,沒有再次折斷一只人類的骨頭。
阿薩斯如願以償地掀開那罩在女孩頭上的鬥篷,呈現在衆人面前的是一張慘白圓潤的臉龐。
露出面目來的小女孩有一雙圓溜溜怯生生的眼睛,表情茫然失措,試圖離開陌生人的視線往在場她唯一熟悉的爸爸的方向轉去。
何知樹微微睜大了眼睛。
他看到這女孩的眼睛上沒有眼白。
一瞬間上輩子看過的各種日本恐怖片湧上腦海,他不動聲色地移開了視線。
在何知樹兒時,同齡孩童間曾經流行起恐怖片的熱潮。
小孩子間的流行是個奇怪的東西,會讓那些原本就沒有理智邏輯可言的小魔怪們越發的瘋魔。
何知樹上輩子的家庭是**型的嚴母慈父,當年死纏爛打着爸媽買了大家都有的恐怖片之後,在打開DVD放映了三分鐘後他就想逃之夭夭。
可惜何媽沒給他這個機會。
她把他按在沙發上,把那部血糊糊的電影一秒不落地全部看完,最後擦着自家兒子哭到紅腫的眼睛問以後還敢不敢亂買東西。
何知樹深深地記得,年僅七八歲的自己是怎麽被那些長頭發面粉臉血糊糊的大姐姐們吓得嚎啕大哭整整兩個禮拜沒敢自己一個人上廁所。後來父親陪着他睡了一個月他才緩了過來。
因此他一度認為自己的性向就是在那時候給掰歪的。
……
面對這雙明顯很不正常的眼睛,阿薩斯早有所料地吐出一個詞來:“基因侵蝕。”
腦瓜還算靈活耳朵也算靈光的何知樹眨了眨眼,自發聯想起來:“基因侵蝕?兩百年前地球的那場基因侵蝕?”
阿薩斯擡手捏住一縷女孩柔順的發絲,解說道:“這種一種基因實驗的副産物。在基因侵略性強大的生物身上提取它們的基因,加入某種穩定劑之後制造出一種特殊的藥物。
服用後令其他生物可達到細胞活化,類似于獲得‘異能’的效果。基因實驗在星際間大部分地區都是明令禁止的,原因是它們的成功率極低,可能只有千分之二三的幾率服用者會成功變異,有些甚至更少。”
何知樹:“……那沒有變異成功的呢?”
阿薩斯淡淡掃他一眼:“變成大衆觀念上的異形,或者直接死亡。”
何知樹:“……”
阿薩斯接着說:“我曾在星際間旅行過很長一段時間,如果要将這種東西作為武器投放的話,應該會在制造過程中減少穩定劑的量,所以造成細胞活化的可能性會更低。”
聽到這裏,紅發男摟緊了女孩,聲音沉悶地道:“沒錯,這幾年已經有很多人被感染。瑪莎的母親她就是在感染時懷孕,這孩子從出生起就有被感染的症狀。我一直小心不讓她出門,今天……是個意外。”
小瑪莎安靜地被父親摟着,她看起來并不知道自己真正經歷着什麽可怕的事情,環境造成的早熟卻令她清楚地感受到父親的不安和痛苦。十分懂事地拍了拍他的手背,露出一個與年齡相符的甜美微笑。
如果不去看那雙全黑的眼睛,她跟外面世界正常的孩子幾乎一模一樣。
這副在無數肥皂劇場裏都該賺足婆婆媽媽大捧眼淚的畫面絲毫沒有打動阿薩斯這只冷血動物投胎的外星人,他語氣中帶了些探究和玩味地開口:“我有辦法令你女兒健康地活下去。但是首先你得帶我們去交易市場。”
紅發男警惕地打量着他:“給我一個相信你的理由。”
阿薩斯挑眉,動作紳士地撥開女孩輕薄的劉海,俯身在她光潔的眉間輕輕一吻——令人瞠目的情形發生了,瑪莎的身體發出淡淡地白光,而她的眼睛也在光暈籠罩下恢複了黑白分明!
這奇跡般的景象只維持了不到三秒鐘。
在滿臉震驚和驚喜的紅發父親身後,是何知樹挂滿黑線的一張囧臉。
……到底發生了什麽!
抛開‘分裂怪你的嘴巴莫非有消百病的功效那你怎麽不給我治治骨折’這種并不需要在意的吐槽。
這種仿佛解除魔咒般的童話場景是怎麽回事!作者我們是不是拿錯了一本叫做《變異公主與蜥蜴王子》的劇本?!
☆、會護短的外星人
在前往交易市場的路上,阿薩斯不緊不慢地走在何知樹前面。這時何知樹就能看到燦爛的日光覆蓋在前面那人挺拔完美的脊背上,氤氲出一片淡色光華……地球人捂住臉:長得好真是大殺器。
日光還把他們幾個的影子拉得很長,整個枯樹城死寂一般,一點聲息也沒有。
何知樹終于壓制不住洶湧的好奇心,把阿薩斯拉到後面:“你究竟是怎麽弄的?”
——那道白光,瑪莎眼睛的黑白分明,雖然只出現了幾秒鐘。
面對地球人求知欲旺盛的星星眼,分裂怪用一種看傻瓜的眼神望向他:“你的思維遲緩到已經不記得我的生物構造類型了嗎?”
何知樹:“……”
他還真差點忘了,自己身邊這只就是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基因異種怪啊!基因侵蝕算個球,阿薩斯的基因強悍到就算掉一塊肉下來也能獨立生長成新的生命體,瑪莎身上的那種侵蝕基因遇到他根本就是小巫見大巫啊!
……
……
離開派星家前,何知樹跟瑪莎相處了一會兒。
大人們在談事情,小瑪莎安安靜靜地坐在桌子上,偷偷地注視着與她距離最近的何知樹。
“哥哥,你們是從外面來的嗎?”她聲音細細柔柔,充滿了孩童的稚嫩。
那軟軟的一聲‘哥哥’把何知樹的心也喊軟了,點頭道:“是啊。”
小瑪莎露出一個雀躍的表情,然後小心翼翼地跳下桌子,撒開腿跑到房間的角落裏,從一沓機器人整理好的貨品裏翻出一本有她半個身子那麽大的畫冊,帶着它蹬蹬蹬地跑回何知樹面前,“爸爸說這是從外面來的。”
何知樹接過這本十分殘舊的畫冊打開,發現裏面大部分紙張都已經破損嚴重,可封面卻被打理得光亮整潔,一絲灰都沒有,足以說明它的主人對它有多愛惜。
翻開畫冊,何知樹驚訝地發現這是一本星際題材的連環畫。
連環畫裏講的是以太陽系九大行星為主角的拟人故事,脾氣暴躁的金星,喜怒無常的水星,冷淡陰沉的木星等。
當然還有整個太陽系的中心,同時也孕育了地球上無數生命的太陽母親。
從內容來看這本連環畫應該已經有了幾百年歷史,不知道為什麽可以保存到今天。
小瑪莎有些局促地看着何知樹:“哥哥,你知道這上面說的是什麽嗎?”
何知樹一愣,才想到這本連環畫是用英文注釋的,在已經全球語言一體化的今天,除了那些蹲守在資料庫裏上百歲的老學究,還真沒什麽人知道如何解讀幾百年前的英語畫冊。
小瑪莎凝視他的眼神忐忑不安,既期許又有些膽怯。
何知樹嘩地一下愛心泛濫,覺得這孩子真招人疼,就把她抱起來放在膝蓋上,充當一回人肉翻譯機。
——“我給你讀一下,這裏是太陽系,這個藍汪汪綠油油的球呢,就是我們生活的地球。”
何知樹很有耐心的把一頁頁故事講給她聽,還給她說了一些自己知道的宇宙趣聞。
小瑪莎聚精會神地傾聽着,時不時發出驚訝地哇一聲。
她對數字尤為敏感。
當何知樹說到木星至少比地球大一千多倍時,小姑娘不敢相信地伸出手在空氣中比劃起來,比劃着比劃着,發現地方不夠了,頓時皺起小臉糾結萬分。
這一幕似曾相識。
何知樹寵溺地揉了揉她的頭頂,想起上一世何父也是這麽坐在床前給他講的太空裏的故事。何父很有講故事的天賦,每個小細節都被他講得繪聲繪色,栩栩如生。
每次都令何知樹身臨其境,感同身受。好像真的會被高溫的太陽灼傷,又會被夜晚水星的嚴寒給凍得睡不着覺。
講完整本連環畫,何知樹最後一臉肅穆地總結道:“哥哥我呢,将來要成為一位星際艦長。你知道星艦是什麽嗎?就是可以在整個宇宙間航行的大型飛船,星際艦長就是專門開這個的,怎麽樣,厲害吧?”
瑪莎漆黑的眼睛裏仿佛有無數星星在閃閃發光:“嗯!哥哥好厲害!瑪莎長大之後也能做星際艦長嗎?”
何知樹摸着下巴:“這個嘛……”
等候許久的阿薩斯用拐杖敲着門框:“你幹脆留下來過夜怎麽樣,艦長大人?”
何知樹不情不願地把瑪莎放下,拍了拍她的頭,他現在已經完全不覺得她的眼睛有什麽奇怪了,這就是個很可愛很普通的小女孩嘛。
……
一路上,紅發男終于向他們進行了自我介紹。
他叫做派星,職業是雜貨商人。
聽到這句話何知樹心裏生出一個囧字——派星,你怎麽不叫派大星呢?
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垃圾山生活的人……自然也就只能在垃圾堆裏找到生存的資源了。
派星是個雜貨商人,他的貨物來源是枯樹山裏鋪天蓋地的垃圾田,運輸工具是兩只手跟那只破破爛爛經過改造的家務機器人。
在枯樹山,許多深埋在垃圾堆裏的東西都有意想不到的價值。
政府把這裏當成垃圾場是在核爆發生六十年之後,這時這裏的人已經脫離文明社會整整六十年。
六十年啊,改革開放都能全民奔小康了。而枯樹山裏的人卻只能越過越貧乏。
雜貨商人是枯樹山裏一個特殊的職業,電子産品、黃色書刊、甚至一些特殊的藥品他們都能弄到。
但是很少有雜貨商人是為了錢而做這份工作的。
在枯樹山,做雜貨商人的危險性比任何職業都要高。因為你掌握了大多數人沒有的資源,就意味着要被大多數人所窺視。
派星手中武器從不離身:“在枯樹山你們絕不能掉以輕心,因為沒什麽人是心懷好意的。”正說着,路邊陰影處忽然竄出一個人影,直直地往他們中間撞。派星眼也不眨就擡起一腳将其踢開數米。眨眼的功夫何知樹就看到一團金黑相間的人形物體以三百六十度後滾翻的姿勢潇灑地滾進了路邊的泥潭裏。
臉朝下着地。
“比如這種家夥。”
被粗暴對待的不速之客扶着脖子哎喲哎喲地站起來,他長着一頭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金色長發,身材瘦長,臉上帶着一種難以分辨真假的哀怨之情:“阿星你下手太重了啦。”
何知樹眨眨眼,認識的?
派星眉頭深鎖:“你來這裏幹什麽,赫伯特。”
被稱為赫伯特的金發青年頗為哀怨地湊到他們跟前來:“我偷偷從西區溜過來的,放心吧沒人發現。這兩個家夥是誰?”
派星簡略地回答:“外來者,我們要去交易市場。”
“诶?”赫伯特張大眼睛在何知樹他們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回,大方地把臉湊到跟前,忽然說:“我一直以為你不會涉足人口販賣呢阿星。”
何知樹:“……”
湊近之後,何知樹發現青年的神情雖然十分活躍,可那雙翠綠色的雙眼卻平靜地像一潭死水。
精神學小常識告訴我們,明明沒有打心眼裏開心,卻一直把陽光燦爛的微笑裝在臉上的人類,不是心理變态,就是馬上要心理變态。
派星冷冷地舉起武器:“你是想嘗嘗這個嗎。”
金發青年對于他的威脅完全不放在眼裏,笑咪咪地勾住何知樹的脖子:“真不愧是阿星,對倫道夫老頭的口味把握的很到位嘛!他就喜歡這種瘦瘦小小飛機場身材的……嗯?”他驚訝地把手按在何知樹胸前用力揉搓,“你不是女人?”
何知樹:“……”
黑發地球人的心情此刻分外複雜——就算他沒有施瓦辛格般陽剛威武的外形,至少也不娘炮吧?!
偏偏對方還在不識好歹地想撕開他的褲子确認一下。
——喵了個咪的,老虎不發威還當是我hello kitty?
何知樹選擇不再坐以待斃,猛地勒住對方的手臂,下腳用力踩中對方的腳尖,同時手肘往後用力一撞——砰!
甩開這位鼻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