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女養成記

第62章

西子辦完事情，回到與落約定的地方，它蜷卧在一處，正在酣睡。見她回來便睜了眼：“去的時間挺長的。”

“嗯，中間有事，耽擱了。”

西子将鎮上買的東西重新收拾打包好，繼續向西邊走去，落跟在後面。

西子突然心生疑問，便問跟在後面的落：“你，為什麽對外貌的恢複執念那麽深呢？”

落愣了下，便笑着說：“其實回到東無之鄉後，本也打算放棄那身皮囊的，在這裏面，誰會在意外貌這種東西呢，有實力就好了，站在弱肉強食的頂峰。可是，”他聲音低了下去：“我有了想要配的上的人，只因為是她，她的另一半要有配得上她的容顏，我才要把我失去的拿回來。”落一聲說了無數的謊言，他本身就是由謊言構成的，可這次，很難得的，他吐了真言。

西子不置可否，兩人走了很長一段路，她扭過頭來突然對他說：“我幫你吧，我試一試看能不能幫得上你。”

落驚訝，禁不住的想太多。

“幫助需要幫助的人本是巫女必須的修煉之一。”她補充。

他落敗。

“在神社時，曾經看到過一些有關養顏的記載，我可以幫你尋找一些。”

“這裏有嗎？”他問道。

西子擡頭看了下，“應該有的，不如今天暫時在這裏休息吧，我去為你尋一些回來。”

落盤窩在原地，看着她漸漸走遠，出了聲：“東西拿到了嗎？”

“是的，主人，鬼婆子已經煉好了。”渣渣從樹叢深處走出來，兩只手捧了一個銀色的小盒子。

落眼裏泛出一抹奇異的光，看着盒子緩緩打開，裏面是一瓶紅中泛綠的藥水，顏色十分詭異。喝光的時候聽渣渣說：“這個只能助主人恢複人形，要恢複到以前容貌還需要蝕的骨。主人在這期間特別注意，不要使用力量，要像普通人一般才行。”

落黃色的眼珠閃爍着光：“要是我動用了力量會怎麽樣？”

“會立即化回原形，像現在這模樣，藥水會失效。”

落沉吟，“你去吧，尋找蝕之骨的步伐要加快。”

西子回來的時候捧了很多的靈芝，“這裏常年雨水溪水充沛，是靈芝生長的好地方，給你吧，可以助你養顏提力。”

落笑，一棵棵吃了下去。

傍晚時分，落開始不舒服，頭上的汗大滴大滴的往下落，掙紮扭動樣子十分痛苦，卻不發一言，将所有疼痛一并吞在喉嚨裏，喉頭顫動，艱難的吞咽。心裏将鬼婆罵了一千遍一萬遍，果然最關鍵的部分她沒有說。

西子站在一旁神色也是不安，後悔自己不該拿沒把握的東西給落吃，他現在痛苦的簡直要将自己的舌頭咬掉。

西子沒見過動物化形，據說化形的動物也經歷了十分艱難的過程，但卻絕不是落這樣，一片片麟開始剝落，那混着血水的麟片像是被撕扯下來一樣，如蛻皮一般帶着痛苦神情。忽然他神色大變，猛然沖向遠方，西子跟了上去，見到一處淺溪便一頭猛紮了進去。如瀕死的魚見到水，呼啦一下不見蹤影。

西子就一直蹲在溪邊，将雙手抱窩在自己胸前，看着那清水淺溪，水流的緩慢，聽不到水聲，黑夜如所有的一天一樣日期而至，映照着溪水也是一片黑暗。

西子沒想到她就這樣抱着膝蓋，打着瞌睡睡了一晚，黎明的天色尚且昏暗，她看向溪面，發現那裏漂着一個人，她擡了擡發麻的腳，走進溪水裏将那男人拉回了岸邊。

貼了張紅符，等水都落盡，符咒發着淺色的光，讓那男人整個身體都溫暖一番。那是一個樣貌出色的男子，敞開的黑色緊身短衣露出蜜色腹肌，手腳修長，身材挺廓，五官立體又有點柔美，本是上乘之資。

他睫毛顫抖，慢慢睜了眼。

“落？”西子不确定，叫了他的名字。

他笑了起來，伸手臂在自己眼前，看了一眼，掙紮的想站起來，西子制住說道：“這一晚上，你肯定很累了，在這裏休息，趕路遲一些也不妨。”

落笑，黃色的眼睛帶出淺色的溫暖，像冬日裏的陽光。

休息了一會兒，落站了起來，幫西子收拾好行李，兩人往前走去，帶落在後面并沒有動。她回頭：“怎麽了？”

“我太虛弱了，動不了。”落苦笑。

西子皺眉：“那我們再休息一會吧。”

落搖頭：“沒有用的，我這輩子可能都會這樣，雖然勉強成形，卻也跟殘廢差不多。”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落看她，好看的眉皺在一起，“物競法則本是這樣，不可能樣樣都順你的心意，想要什麽就得什麽，要外貌就沒有力量，要力量就會毀了外貌。我本就是兩樣都沒有的人，若兩樣都貪得，豈不是是奢求。”他嘆氣：“你走吧，你還有重要的事，不用管我，我休息一會就好。”

西子愣了下，猶豫了半天，忽然擡頭：“既然靈芝可以有這麽好的功效，那麽最好的靈芝應該也能讓你恢複咯？”

“最上乘的靈芝？”落想了想：“若是千年靈芝，雖不能使我恢複成原來，卻也可以恢複六分力氣。不過你從哪弄到千年的靈芝呢？”

西子轉頭走向遠處，“你在這裏等着我，我很快就回來。”

落站在原地，目送她走遠。低聲問：“蝕龍找到沒有？”

渣渣站在隐蔽角落：“回主人的話，蝕龍已經絕跡，不過我聽說最後一只蝕龍曾經在南邊活動過，找到它的骨應該不難。”

“嗯。”

“主人，”渣渣忍不住開口：“如果那位姑娘能找到千年靈芝，對你會更有益處。”

落冷笑：“你以為我會在意那破玩意。”他的眼睛是淺黃色，溫柔起來如暖風，冷酷起來卻如黑夜裏的野獸，有着豹子一般的狡黠與殘忍，尤其此時，他笑着，黃色的眼睛更是邪魅而嗜血。

他知道靈芝本是靈韻之物，生長的年紀越久，越是通靈剔透，是難得的寶物。寶物身邊總有靈力極強的妖物守護，這點他如何不知道。只是，他要的本就不是什麽靈芝，而是她的心，他要她一片真心，他要親自挖出來，一口口吃下去，放在自己心的旁邊。

一步步走過去，尋着她的蹤跡轉了半個山腰，戰鬥的聲音從遠遠的地方就能聽到。他踱着步，從遮掩的大樹後面探身，西子正在苦鬥一頭巨蟒，那蟒身粗壯如桶，兩只眼睛如紅色的小燈，露出猙獰兇煞的尖牙與舌頭。

此物皮糙肉厚，西子力氣也小，紅符的強力似乎也耐不過它的糙皮，打的十分辛苦。落躲在一處，悠閑的看着，不急不緩。

機會就在一瞬間，落總是擅于等候，伏擊機會。他忽然跳了出去，将本該把西子咬死的機會擋在自己前面，骨頭碎裂，發出“咔嚓”聲，他放出火，那火沖進蟒的口腔，将裏面燒了個幹淨。

落從昏迷中醒來時，西子正在火光的一旁，她旁邊盤腿坐着一個老太婆。

“你是說，他以後都會是這個樣子，再也沒機會恢複人形了嗎？”西子聲音高昂起來：“我都已經喂他吃了千年靈芝，怎麽會沒用？”

“西子，他骨頭已碎，我不知道之前你用什麽魔法将他短暫的恢複了人形，不過現在，他确實再沒辦法複原了，一輩子只能這樣。”

“是我害了他。”西子喃喃。

那老太婆拿着西子在紙上畫着的圖符說道：“記得濬國祭臺的事你要盡快通知你婆婆，這是信，收好。還有，你婆婆最近怎樣，身體可健康？”

落閉了眼，慢慢的陷入沉睡。

等再次醒來時，西子在他旁邊：“你醒了？”她的聲音低沉，透着疲憊和懊悔。

落擡起頭，再看了看自己，忽然間明白了什麽。

兩人俱是沉默，漫長的沉默将時間化成一道道的厲痕，揉碎輾壓，一如西子的心。突然她探了手，蓋在他黑色細小的麟甲上，“我會對你負責的，你為了我變成這樣，我要負責的，一輩子。”她做出承諾，語氣嚴肅陳懇，這個承諾她想了一輩子，說出來猶如千金壓身，但這本該是她的。

她若放他離開，他只有死，她不能這麽做，她要負責他，一輩子。

他忽然睜了眼，黃色的光散發着強烈的希翼“不管我變得怎樣，你都會嗎？一輩子。”

她點頭，神态十分的嚴肅。

落消失了，沒有留言，沒有語信，像不曾出現過一樣，消失的無蹤無跡，西子轉了大半個山林，放出無數的紙鶴，都沒有他的訊息。他還是那個蛇身人臉的醜八怪，虛弱的一腳踩上去就會送掉半條命，可是他離開了，消失了無影無蹤。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