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女養成記

第56章

戈薇坐在教室裏，教室空無一人，桌上有玻璃處射下來的大片光斑，她起身離開，推開教室的門。隔壁班也是空無一人，她走過樓道，一間一間的教室看下來，只剩下她自己。從自己的衣兜裏抽符咒，摸進去才發現什麽也沒有。

走出教學樓，珊正在操場上的網球區打網球，她看向她，慢慢的走過去。她還是之前短發飒爽的樣子。“珊。”她失聲般念她的名字。

“我記得我們已經絕交了。”她一手拿着球拍，一手拿着網球看了她一眼，打了出去。戈薇吐出一口氣。“我總要問一下為什麽吧。”

“沒有為什麽。”

戈薇忽而覺得很慶幸，她笑了起來，“幸好你還在這裏，我其實有多害怕那個你是真的你，你一點點的變，最終面目全非，我看到彌樂好傷心，他不喜歡你現在的樣子，我也不喜歡。”

珊看向她，又看向自己的手：“其實你們都不明白，現在那個我才是我想要的。羨慕穿短裙的女生，因為我不敢穿。想嘗試改變一下都畏怯不前，懦弱又害怕，總是羨慕別人，嘴上說那群女生有多俗氣多無知，其實心裏也想成為她們那樣的。我做不到，有人替我做到。我覺得這樣就好，我在這裏很好，起碼不會難過。”

戈薇看着前面的操場發呆，沉默了會她問：“這裏是哪裏？是你的夢裏嗎？”

“是另外一個空間，已經設計好了的空間。”珊扔掉球拍，走上來：“我在一次回家的路上碰到了貘，它說我需要它，要我帶它回家。”珊說道這裏，聲音變得低沉起來：“我對它說了一些事，聽完後它說可以幫我，起碼可以讓我變得不那麽懦弱。”

“它分裂了你的人格，把主導性的你藏在了這裏，讓那個不完整又性格極度歪曲的你主導了你的身體。珊，跟我回去吧，那個你不能主導你的身體，她只會讓你面目全非，現在短暫的快意并不能解決所有問題。”

她過來拉她的手，卻被她一把揮開：“我很好，我，在這裏很好，不打算再回去。”

“那你為什麽要我進來，你把我引進來不就是為了讓我帶你出去麽？”

她不答她的話，反而說：“我們聊聊天吧，你看這裏永遠都是白天正午的樣子，不會有黃昏，黑夜，貘創造的這個空間和學校真的很像。”

戈薇看着她，愣愣的看着，看到她的眼裏閃出一絲哀傷，不知為什麽她覺得不忍心，便同她一起看路下面大片的草地，珊開口說道：“現在的我已經越走越遠，我引你來希望你出去後幫我照顧彌樂，他，最近很失落，如果有你在”

“為什麽，為什麽我要照顧他，為什麽就應該我來照顧他。你既然不想面對他，也不想面對那個世界，為什麽全都要推給我，珊，你到底在逃避什麽，你到底在躲什麽，你到底為什麽要躲進這個世界，之前不是好好的，為什麽會成這樣？”

“你不明白！”

戈薇不怒反笑：“是，我不明白。我只是圈外人。我不想呆在這個空間裏，我也不會去照顧彌樂，他有他自己的人生和生活，我從來沒想過要加入進去。我現在就離開。”

她往前走，一股氣憤直沖胸腔，她開始跑，跑了一段路便停了下來，越往前走越是不忍心，明明是帶她離開的，現在弄成這樣，自己太沖動，想來生氣的原因也覺得太可笑。

她轉過身向回走，珊依然站在那裏，短發被風拂過，露出蒼白的臉頰和眼裏的閃爍。她走過去低聲叫她的名字：“珊。”

她回頭，眼睛裏居然有晶瑩的淚，戈薇吓了一跳，忽而意識到什麽，驚問道：“是不是彌樂對你做了什麽，他傷害了你嗎，他對你做了什麽！是因為他你才不肯離開這裏麽！我去找他！”她轉身，一副沖出去找他算賬的陣勢。

“我喜歡他！”她在她後面大聲的說。

她愣在原地，怔愣的轉頭，看到珊癱坐在石子堆砌的小路上，對他說：“我喜歡他很久了，喜歡到不管怎麽做都沒有辦法再掩飾的地步。我只能躲在這裏，除了這裏我別無去路。”她淚水漣漣，順着臉頰不斷而下。

正午的太陽下，戈薇站在石子路的一端，看着隔着一段距離，跪坐在原地的珊，她聳着雙肩，放聲大哭。

她們一起坐在路下面的草地上，“為什麽不告訴他？”她一邊遞面紙一邊轉頭看她。

“我們現在還是好朋友，最親密的朋友。如果告白不成功，連朋友都做不成了，十幾年的友情毀于一旦，見面彼此都覺得尴尬。況且他喜歡的人不是我。”她拿起紙巾擦着臉，擦去粘在眼睑上的淚水。

兩個人沉默的看着正午下，那不夠強烈的太陽光，在草地上照射出一線的光，時間仿佛都靜止在這裏，坐了一會戈薇站起來對珊說：“我們去表白吧！”

她拉珊的手，将她拉起來說：“我們去向彌樂表白吧，別拒絕也好，心裏總算落實了，然後笑着對他說‘沒關系，時間還很長，我會一直等着你。’”

珊愣愣的看着她，聽她繼續說：“我們去表白，被拒絕也不會後悔，即使将來做不成朋友，起碼光明磊落，你的性格不就是如此麽！”

珊笑了起來，被戈薇拉着向石子路上走去，她在後面走着，聽她在前面說：“你不願表白，把事情全都藏在心裏，并不是因為你懦弱，只是你太喜歡他，把他看到太重。”

“你好像很明白似得。”珊笑。

“當然啦，我也有喜歡的人啊！”

在路的盡頭，她們看到了貘，它是個小小的人兒，有戈薇半人高，眼睛大而明亮，黑色瞳仁幾乎占滿眼眶，西瓜頭，身體小而瘦，辨不出男女。

“你要阻我們離開麽？”戈薇問。

它擡起那黑漆漆的眼睛看她，白色牙齒露出，嘴唇抿成一個彎曲的弧度：“你是巫女，我曾經欠一個巫女一個人情，本來若要離開，總不是那麽輕易的，但看在巫女的面上，今天就放了你們。因為。”它笑，嘴唇裂開，“遲早我們還是要見的。”

分割線

彌樂轉頭看她，她變得比以前更肆無忌憚，那些以前圍聚在她身邊的女生們都躲得遠遠的，她臉上有一種娟狂神情，隐隐的放浪氣息，身上也散發着這樣的味道，引來校內很多不良的男生。甚至有一次，他看到她跟社會人走在一塊，他跑過去，看着小鎮上黑色的弄巷裏髒臭的污水與肮髒的地面，在空無一人的巷內忽然有種被人一切兩半的感覺。

上課前，他沖出教室，對那些從樓梯上往下走的不良們說：“你們以後不要來了，也不要再碰她。”他們面面相觑，幾個人上前将他拖了出去。

等他再次醒來，內髒有被摔碎的感覺，這種疼痛如此真實清晰，是他想要的感覺。眼前模糊不清，他伸手，發現血沾了一臉，牙齒似乎也被上來的拳頭打碎了，口腔裏一片粘稠想吐的感覺，他爬起來，用手撐地，腿上被狠狠的踩過兩腳，不知道有沒有骨折。他吐出一口血沫，蹒跚的想爬起來，眼前疼得一片犯暈。看到誰似乎向他跑過來，他眯了眼，珊還是以前短發，牛仔褲模樣。他覺得許是被打的太狠了，眼前出現了幻覺。

可是珊撲了上來，一把抱住他，讓他還沒站穩的身體立馬摔了出去，眼前的女孩真實而有溫度，她撲在他懷裏，對他說：“雖然你不知道，可是我還是想告訴你，在很久很久之前，我就已經喜歡上了你。”

他愣在那裏，聽到這句話在耳邊久久回蕩，不由得想去摸她的頭，感覺到這句話的真實性，他嘆出一口氣：“傻丫頭，你怎麽不早說。”

另一個珊還站在倉房後面，她靠在牆壁上，和一個高年級男生調笑着，忽然被什麽一擊即中，她站了起來，一句話都沒說，便向外走去。戈薇站在路口，手裏把玩着一張紅色的符咒。

第二天，戈薇因為前一天太累而遲到，她匆忙的走進教室，看到珊坐在她的位子上，和彌樂說笑着，短發遮臉，牛仔褲上身。“要不要我把位子讓給你？”

他兩回頭，珊笑道：“別了，我們距離産生感情。”

“你們倆不會不要我了吧？”

“哪敢啊，你與小女子有救命之恩，小女子無以回報，只得以身相許。”

“我要你身幹嘛！”

她坐回自己的桌位上，看到彌樂一臉的壞笑，真想用書拍過去：“你能不能不要把那表情露的那麽得意。”

他卻拿書拍她的頭，上課，起立，老師翻書。彌樂在後面小聲的說：“戈薇。”

“嗯。”

“其實，算了，謝謝你。”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