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扞衛家園
彥真并非真的想讓彩納藝術上市,而是借上市這個幌子,對公司進行股權改革,借機增大黎光澤對該公司的控股,最終達到并購目的。
姚琳希通過藍海森所提供的證據,意識到黎景明不是他們的對手,并連夜給他電話,揭穿彥真的真實嘴臉。
可黎景明的反應卻很麻木,“我早就知道她有這企圖,”他很平靜地說,“就在她提出資本運作的那一刻。”
“可是你為什麽不早點制止她,”姚琳希激憤地說,“為什麽不制止這件事的發生?她是個行家,敢想敢做,我太了解我的表姐了,只要她想得到的,哪怕殺人放火也要得到。”
“我努力過,可是股東都被他們收買了。”
“你可以拒絕啊,”姚琳希急得要哭,“你是公司最大的股東,你有話語權。”
“你錯了,”他說,“現在持股最多的是黎光澤,不再是我。”
“怎麽可能……”姚琳希像聽到一則未刊登的新聞。
“昨天,有一個股東抛售股權,他接下來了。”他說,“眼下,不知是否還有下一個。”
“那你打算怎麽辦?”見他久久不回應,她猜測地說,“難道你要放棄?那可是你父母親的命脈啊,景明!”
“如果這些很重要,那麽,我想父親不會跳樓自殺。”他麻木不仁地說。
“景明……你要我說什麽好,”姚琳希哭了,“當年你說,等彩納藝術重新站起來,就去姚家提親,娶我為妻。我等了5年,等到今天,我對這個公司給予了多少感情,你知道嗎?”
“我能體諒你的心情,”他很糾結地說,“琳希,你已訂婚了,忘掉過去吧。”
“你認為我能忘嗎?”姚琳希哭着大聲說,“我家院子裏種滿了鈴蘭,你知道嗎?我永遠忘不了那個五月,我們在法國,你送給我三束鈴蘭,它們是我的一切。”
“對不起……”他逃避地說,“我的事你不要再管了,年少輕狂說的、做的,都忘了吧,琳希,你命中注定要嫁個有錢人,如今功德圓滿,你該抛開一切,我會祝福你的。”
“那有什麽用?”姚琳希用哭腔問他,不願面對他們的漸行漸遠,或許等到彼此老去的時候,他們已不再記得對方的名字,亦不會再為對方動容。見黎景明不回答,她更加痛恨自己,當初聽信彥真的詭計,将他毀掉,這個男人有着常人不可及的高尚氣度,不管何種處境,他都不會對她低頭,哪怕他衣裳褴褛,窮困潦倒,他也不會用歷盡流離失所的目光,乞求她賜予施舍。
而今,她依舊沒得到他的心,反而因門低戶落,而讓他有了回絕她的理由。反之,姚琳希覺得無比愧疚,感到自己對不起他,更對不起他的父親母親。
沒過幾天,彩納藝術又有一位股東宣布要賣股,宣稱誰出高價就賣給誰,黎光澤在衆人的鼓掌之下,接下了他5%的股。雖不多,卻讓他雄心倍增,回頭不停地誇彥真有辦法。
彥真趁機要挾,質問他離婚的事。黎光澤仍舊不肯讓步,咬定現在不是時候,因為他沒錢支付離婚引發的巨大開支。“除了這些尚不能兌成現錢的固定資産,”他說,“可以說我連個乞丐都不如。”
“這不是理由,”彥真之揭開他的幌子,“離婚這事只有想與不想,沒有能與不能。”
“真真,你能不能別逼了,所謂水到渠成,該離的時候,我自然會辦!”
“不行!”彥真厲聲道,“三年前你就說離婚,現在呢?她總算派律師來了,你卻把人家打發回去,你究竟安的什麽心啊!”
“夠了,夠了!”黎光澤一聲怒吼,把彥真的哀怨打回去,如今他沒多少有效的理由再能穩住這個女人的心,便抛出最後的承諾,“公司并購那天,就是我們訂婚的日子,先訂婚再離婚也行。”
“你是想讓別人将我當成笑話嗎?”
“那你想怎麽樣?”
“我等不下去,忍耐到頭了。”她很固執地說,“總之,我就要你簽字,大不了我去找錢。”
黎光澤厭煩至極地嘆氣,束手無策,既然她都肯開出這樣的條件,就知道她有破釜沉舟的決心,假如不答應她,肯定鬧得不依不饒,甚至還會與他反目成仇。
她的重要性黎光澤清楚,眼前這形勢,他亦不敢怠慢,而是擺出一副“随你便”态度,任由她去擺布。見黎光澤一味逃躲退讓,她便放開****,獅子大開口地說:“你真随便了?好啊,那我明天就找她的律師。”
黎光澤未阻止,明知這女人已跌入癫狂之中,不給她點現實的教訓就不知收斂。
致電給沈雅的律師不久,黎光澤便收到了沈雅的電話,叫他回家,有話要說。
他們分居那麽多年,這是沈雅第一次要求她回家。她的感受,或許黎光澤能猜到幾分。
當晚驅車走在那條回家的路上,他感覺好陌生,周圍的風景千變萬化得讓人慌張,甚至懷疑自己迷路了。
踏進久別三年的家門,發現大廳黑漆漆的,光線微弱,他感到寒氣從裏面湧進來,此時的上海秋高氣爽,卻讓他仿佛走進黑色的冰窖裏。他的步伐變得遲疑了,不禁驚慌大喊:“陳媽,怎麽不開燈!”
這時,有個聲音從黑暗從傳來,“你來了?”陰氣森森,“陳媽早走了。”
大廳中央的水晶燈突然亮起,他這才看到沈雅就坐在燈下的一張輪椅上,雙腿上搭着一條白色絨毛毯子。有個年輕的丫頭從大廳邊沿開好燈,然後回到她身邊站着,并向他輕輕欠身,打招呼:“黎先生,您好。”然後便離去。
“陳媽什麽時候走的?”他望了一眼那小女仆。
“你有三年多不回來了,哪裏還要管誰走誰留?”沈雅說,“再等不久,這裏已不再是你家,家裏的一切,不必多心。”她叫女仆奉茶。
黎光澤說不用。
沈雅卻說:“你是客人,難得來一次,今後也許就不會再來了。”她艱難地滾動輪椅的輪子,往茶幾那邊去。黎光澤上前推她過去,将她擺正于自己的對面,默默地看着這個看似聲息将盡的女人。
十四年前,她還不至于這麽衰敗,留着一頭浪漫的卷發,齊劉海,面色比一般人要白些,眼睛水汪汪亮,坐在沈母身邊,安靜而甜美,不愛說話,微笑像凝固了一般保持在臉上。她的母親向她介紹,這是黎家的大孫子——黎光澤。她便乖巧地點頭問好,非常有家教,除了聽聞她身體不太好之外,黎光澤對這個富家千金尚是滿意,在別無選擇的情況下,與這樣乖巧溫柔的女子聯姻,也算是慶幸了。
他們先結婚後戀愛,曾有過短暫的甜蜜,她卻遲遲不能生育,很快查出她子宮有瘤子,每隔三年都要進行手術。第三次手術時,醫生建議她将子宮摘除掉,這樣才有生存的希望。也是那一年,她對早把家當酒店的黎光澤說:“如果你不喜歡在這裏過夜,那就不要回來了,這樣我心情會平靜點。”
黎光澤不再回來,在外面購置房産,和彥真往來密切,并在公衆面前坦白他們的關系。
三年過去了,黎光澤對沈雅的生活一無所知,不知道她是否還是個器官健全的女人,不知道她都住過哪些醫院,都在哪處療養院度過上海的冬天和夏天,靠什麽來維持生命。面前的沈雅蒼老得讓他不敢相認,讓他非常強烈不願繼續和這樣的女人耗費餘生,哪怕再多一秒。雖然,他總認為她時日不多,再熬幾年便是圓滿的解脫。
可沈雅卻告訴他,手術很成功,醫生說只要調養得道,活個二十年不成問題,如今請了知名的老中醫來把脈,定期抓藥,頗有成效。
這話讓黎光澤內心一抖,雖然嘴上說“那就好,那就好……”背地裏卻連連叫苦。
沈雅卻淡淡地笑了,“我若不死,就是拖累你了。”
“哪裏的話,還是活着好。”
沈雅苦笑,“我想多嘴問一句,是你想離,還是她在想?”
黎光澤深深地嘆道:“沈雅,說實話,這些年我對不起你,但,這種事怎麽說呢,人嘛,都想讨個更舒适的活法,你是,我也一樣。”
“我死了,或者離開了,對你是最大的好處。”
“話也不能這麽講……”黎光澤把話繞開了,直接問她,“明天,我們就把字簽了吧,早解脫,早心安。”
“沒問題,”她冷冷地說,“我的條件就是這套房子和2個億。”黎光澤瞪大眼,半天答不上話,她質疑地了看他一眼,“怎麽,你不肯?”
“我沒有那麽多錢。”他坦白地說。
“她有。”
“沈雅,這不公平!”他的聲量瞬間升高。
“世上沒有一樁交易是公平的,只要有交易,可定要産生利益。”她冷酷無情地說,“這是你說的。”
“決不讓步?”他商量道。
“你認為,你還好意思跟我讨價還價嗎?”
“我沒錢,真的。”
“我管不了那麽多,”沈雅頑固地扭過頭去,“你回去跟她商量吧。”不管他怎麽想,會做出什麽表情,是憤怒還是悲哀,她都不想去目睹,并做出憐憫。
她看透了這個男人,對他又恨又倦,尤其在她得知,他在背後煽動彩納藝術股東們退股之後,再也拿不出她本性中的善良,去對他做出人道的寬容。
2.貪欲
黎光澤将沈雅的要求反饋給彥真,意思想她知難而退,沒想到這個野心勃勃的女人卻滿口答應,并揚言錢不是問題。他很詫異,問她哪裏能弄到那麽多錢,彥真賣乖地說:“財務杠杆!”
見他一臉不解,她耐心地解釋道:“國外有很多金融産品,大亨們整日愁着沒地方投資,我們可以通過公司抵押的方式進行舉債,只要彩納藝術能提升現金兌現能力,我就能靠財務杠杆贏得2個億!”
黎光澤沒有異議,金融方面她是行家,于是說:“你有空找黎景明談談,只要他別阻攔黎宏泉退股,就讓他坐回彩納藝術的總經理位置。”
“他未必會答應。”彥真的回答幹脆利落。
“那就看你的能力了。”黎光澤冷淡地說。
為了不再描繪遙不可及的幸福藍圖,彥真硬着頭皮去找黎景明,趾高氣揚地告訴他,黎光澤肯定要收複黎宏泉的股份,不管怎麽樣,他現在毫無反擊的餘地,挽回已成無用功,因為,就算黎宏泉不退股,彩納藝術的最高持股人也将是黎光澤。“你的父親遺留給你的,只不過是區區的40%持股權,他早就超過你了。”
“好吧,我承認我輸了,”他冷冷地說,“輸給了你們的卑鄙。”
“但是,你的兄弟不會虧待你。”彥真狡辯道,“他來讓我對你宣布,從明天開始,彩納藝術總經理一職還是由你擔任。兄弟倆一起掙錢,何樂不為?”
“謝謝你們慷慨,恐怕我黎景明難以勝任了。”他很謹慎。
“黎總就是黎總,”她聳聳肩,笑着說,“你對彩納藝術的貢獻,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如果你有何異議,麻煩直接找你的表哥談,我就是一個傳話人,抱歉。”
那一刻,黎景明只覺得心髒被重重一擊,不用再去核實情況,亦知道彩納藝術已完全掌握在黎光澤手裏。他不會去見自己的表哥,就好像英雄願賭服輸,絕不求饒一般。
那天的心情灰暗到極點,愛人不在身邊,電話無法聯系,也沒有她的音信,遙遠的泰國吞沒了她的一切,就像溺水身亡一般無聲無息。
他很擔心她,卻被公司的形勢牽絆着,幾乎騰不出心思去詢問她的情況,而是靠酒精刺激大腦神經,強迫自己思考所謂的大局和使命。
如今的公司股東已無旁人,就他們兄弟倆,黎光澤占大比例的股權,他贏了,有資格将他當成叫花子施舍或者****。
他不想接受總經理一職,但同時,也擔心彩納藝術最終像彥真管理時的那樣,毀在其他經理人的手裏。裝潢藝術公司需要專業性很強的人來管理,曾有過成功的他不曾相信任何人。
次日早晨酒醒後,他認真整裝,來到公司,向辦公室傳話,召開公司集體會議。秘書則告訴他,彥真将要飛美國,今天沒來上班。
對此,黎景明深感蹊跷,心頭襲來某種不祥征兆。過問她的具體行程,秘書如實回答,并把相應的任命書交給他過目。接着客戶部的文員敲門求見,帶來一些客戶的投訴意見,有退訂單的,也有反應質量問題的,基本都是彥真管理公司時所暴露出的漏洞,需要他即時處理。
客戶投訴不是小事,黎景明當即召開客戶經理會議,并挨個開車去向客戶道歉,商議賠償計劃,并将當下相關責任人進行處罰和辭退。
他忙了一整天,陪客戶應酬完畢已是淩晨一點。
針對今天的事,黎景明深感自己離不開公司,有他公司在,公司亡,或許他的這一生将再無華彩,彩納藝術就仿佛是他的靈魂,不可割舍。
他沒想到,彥真卻在大洋彼岸,背着他在資本市場上發布債券,通過各種時髦的金融産品吸納資金,妄想靠這家公司的財務杠杆,來撬動她那龐大到不切實際的****。
在紐約的第四天,彥真給黎光澤打賀喜電話,說她早上連續簽下了兩筆資金,再有兩筆這樣大的單子過來,她就能打道回府,給沈雅“發薪水”了。“你跟她說,錢很快就能籌齊,”她說,“讓她做好準備,別到時又變卦,我可饒不了她。”
黎光澤連聲說“好好好”,對這個聰明能幹的女人多了幾分敬畏,同時,也僥幸地認為自己這些年,沒白白期望她。
盡管有些不忍心,他還是要與沈雅離婚的。只是他有點不解,沈雅為何突然将離婚的門檻擡高,她一向淡泊名利,需要那麽多錢來幹什麽。
在電話裏,彥真對黎光澤的這個疑問如此解釋:“錢是好東西,沒有愛,就要錢,這是女人的普遍心理。”
“沈雅可不同你。”
“難道,豪門大小姐就不需要錢了?”
黎光澤想了想,認為這話不無道理,便不再多慮。
到了這個時候,他越覺得彥真的重要性,這個聰明而毒辣的女人,符合他人生的需求,同樣,他也喜歡她那直言直語的爽快和敢作敢為的烈性。
彥真在美國期間,黎光澤無所事事,在度假山莊裏釣魚取樂,心安理得地等待他的巾帼英雄歸來。
3.贖罪
紙終歸包不住火,彩納藝術在外資市場成功舉債的消息被美國媒體報道。
那天早上,黎景明剛來到辦公室,秘書趕來向他彙報,公司在美國資本市場通過一家金融公司發放債券。
黎景明大驚,初次聽到這個新聞,他問秘書在哪裏看到的報道,會不會弄錯了。秘書說公司相關信息完全相符,難道上海還有第二家彩納藝術?
聯想到彥真突然去美國的事,不用再去核查,黎景明已對此事深信不疑。他揮手讓秘書先退下,自己急需一個安靜的空間,去分解這突如其來的失望。
在無人打攪的寂靜裏,他能聽到心髒像瓦礫般片片碎落的聲音,就仿佛看到公司被一群屠夫肢解瓜分一樣,到處是血光和貪婪的嘶吼聲,一陣一陣地襲擊着他疲憊不堪的身心。
痛苦讓他瘋狂地捶打自己,責備自己,埋怨自己……痛苦讓仇恨像火焰熊熊燃燒,他決定去找黎光澤算賬,雖然,他一直在回避問題,不想和他深化兄弟矛盾。他給黎光澤打電話,對方回避不接,顯然是做賊心虛。他想親自去公司找人,結果卻被心中不好的征兆和不可釋放的現實壓力擊垮。
那天,他斷掉與外界的聯系,開車在城市裏無頭緒地瘋跑,看到一家酒吧似曾來過,便進去将自己灌醉。出酒吧時卻遇上了熟人,聽到姚琳希的聲音大喊“景明,怎麽是你?”他回頭看了看她,哭笑不得地揮着手中的酒瓶,不可自持地仰頭對天哈哈瘋笑。
其實,這一天姚琳希在四處找他,自從聽說彩納藝術将要去外資市場舉債,憑借她那點金融知識,也能猜測到這其中的風險。
她打他的手機,一直處于關機狀态。她滿城尋找,就如他當初對待她那樣,不想卻在她常去的酒吧偶遇。
她送他回住所,并親手做了醒酒湯,靜靜地守在他的床榻邊。
看到床頭櫃上另一個女人的相片,她難過流淚,面對自己無法更改的婚姻,面對這個心态意志完全扭曲的男人,她心痛極了。在公司落難之前的黎景明不是這個模樣的,他高傲自信,潔身自律,事業的成功讓他鶴立雞群,風光無限,是她心目中最英俊潇灑的男子。
而現在,他完全垮掉了,胡言亂語,在黑夜中罵街。他已堕落到頭發微長淩亂,胡子邋遢,就連系的領帶都打成個亂結,看似将跟着這家公司滅亡。或許,他也會采取父親周志和的方式,從公司的頂層縱身跳躍,撲向他所謂的無憂天堂。
姚琳希覺得他在某些方面與他的父親雷同,人越成長就越像。她擔憂起來,當即撥通彥真的手機,已顧不上時間差,不論這來訪可否适宜。
電話一接通,她便焦急地說:“打擾你幾分鐘時間,我有要事相告。”
彥真正在和幾個投資者開會,見她口氣不對勁,便撇下客人,轉到辦公室外的曬臺去接聽電話,“這麽晚了,你怎麽還不睡,”用責備的口吻問,“是不是又去夜店了?”她看了一下腕表,這時的上海應該是淩晨兩點。
“我沒喝酒,”她說,“我是清醒的,我想求你一件事,無論如何,你都要答應我。”
“你先說,”雖然是表妹,她仍保持着商人的警惕,“我看看能否幫忙。”
“你一定可以,表姐,現在只有你能幫景明了。他很不好,他要垮下去了。”
“你在哪裏?這麽晚了你不回家,被付家知道了可不好!”
“你不要打岔,”她哀求道,“表姐,我求求你,你放過景明吧,沒有采納藝術他就會死的,會像他父親那樣的。”
“開什麽玩笑,現在一切不由我說了算。”彥真說,“我沒這家公司的任何股份,也沒任何話語權,唯有執行。”
“不,你肯定有辦法,只是你不願意。”姚琳希急哭了,“既然你能毀掉這家公司,就肯定有解藥!”
“小琳,你今晚是不是喝錯藥了?”
“我沒有!”姚琳希說,“表姐,我真想不到你那麽殘忍,就為了你的愛情,把他全部毀了。”
“無所謂,呵呵……我都混到今天,還怕被人恨嗎?”
“你太卑鄙了,表姐,難道你不怕遭報應嗎?”
“麻煩收回你的詛咒!”彥真威吓道,“小琳,這個世界弱肉強食,如果我不狠心,結果就會像你一樣,嫁給不愛的人,一輩子勉強****。我和你不一樣,出生沒含着金湯匙,只是一個工程包工頭的女兒,沒人會為我的幸福安排通天大道,也沒人告訴我,今生肯定能嫁個非常有錢的男人。一切全靠我自己争取,難道你不曾聽說過嗎?資本的原始積累是血淋淋的!”
“難道你不想想別人的感受嗎?”
“我對此都不感興趣,”彥真怒吼道,“我只想結婚!只想結婚,你聽明白了嗎?”
“你不會得到幸福的!”
“姚琳希,你可以不祝福我,但請不要詛咒我!”
這對曾經親如同胞的姐妹在電話裏不歡而散,誰都沒占到便宜。
姚琳希埋怨地不停用雙手錘打自己,跪在沉醉不醒的黎景明前忏悔,她發誓,明天就去找黎光澤求情,希望他們網開一面,不要拿公司進行舉債。
在黎光澤光線通透的辦公室裏,姚琳希開門見山地表明來意,希望他能看在黎景明雙親的份上,勢必保住彩納藝術,別拿去舉債,讓那些資本禿鹫來啄食上一輩人遺留下的心血。
黎光澤耐心地聽她說完每個字,然後故意感嘆,油滑地說:“說實話,我花那麽大的力氣,就是想在我們兄弟之間架一座橋梁,把這親情演繹得再濃烈些,今後,完全可以當成一個典範,讓那些富家子弟們模仿,你說是不?”
姚琳希感覺他這簡直在敷衍做戲。
黎光澤越演越真了,“你看,我都請黎景明回來當總經理,哪怕我持了大股,也尚未剝奪他的經營權啊,我們合夥經營彩納藝術,我想,姑姑在天之靈也會心安的。”
“公司就要上外資市場舉債了,你如何去确保它安危?”姚琳希質問道。
“這個你不要愁,你表姐是行家,你應該信任她。”
“行家?呵呵……她就是想拿出2個億來賠你的離婚債!”姚琳希厲聲說,“你們不要哄我了,她那個結婚狂才不管公司的安危,而且她操作過兩家公司的舉債,結果都是破産!”
“小琳,你該回去挑婚紗,而不是來這裏跟我讨論彩納藝術,”黎光澤好聲好氣地哄她,“被夫家知道了多不好,還是快點回去吧,我不會瞎傳出去的。”
“無所謂,”姚琳希理直氣壯地說,“我只希望你明白,別拿上一輩人的血汗開玩笑。”
“快回去吧,淑女怎麽能随便說無所謂呢,這可不好。”他不跟她吵,親自送她出門。
在門口姚琳希回頭質問:“真的不能改變了嗎?”
“這不是孩子玩游戲,”他風趣地說,“說不想玩就不玩了。小琳,你的話我都理解,資本市場沒你想象的可怕,只要你通曉游戲規則。”
“如果成功,你們就幸福了。”姚琳希譏諷地說。
“不能這麽說,應該是皆大歡喜。”黎光澤擡了一下眉毛說。
出了寫字樓大堂,她再也不能控制內心的悲痛,雙手抱住自己,失聲痛哭。她回想起黎景明落寞頹廢的樣子,想到那夜彥真在電話裏趾高氣揚的發誓:她只想結婚!
姚琳希鑽進自己的車裏,伏在方向盤上放聲大哭,勢必要把所有的懊悔和怨恨全哭出來。她多麽後悔自己當初信了彥真的話,後悔自己将藍海森介紹給彥真,後悔答應了付家豪的求婚……她有數不清的後悔,在此刻,就像千萬條繩索将她牢牢捆綁,令人無法呼吸,她亡命掙脫,不可擺脫,于是她擰動車鑰匙,将車箭一樣開出去,只為逃避罪惡的譴責,不再受懊悔負累。
在巨大的悲痛中,她已神經錯亂了,出現幻覺,聽到上帝傳谕如洪鐘轟鳴,念着她一條又一條的罪名,接着是惡魔追殺而來的聲音。她更加慌了,害怕被惡魔追殺,恐懼十八層地獄的懲治,她害怕極了,拼命地打轉汽車方向盤,尖叫着,眼睜睜地看着自己沖出公路的綠化帶。
4.決鬥
姚琳希的那場車禍被看成自殺,牽動所有人的心,就連黎景明都主動前往醫院探望。醫生預計她再有48個小時不醒來,康複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在重症監護室前,黎景明撞見了藍海森,知道他是藍水悅的胞弟,卻因知曉他與姚琳希的私情,而不免有着怪怪的感覺。
藍海森卻約他到外面說話。兩人來到寂靜的樓道裏,藍海森趁人不備,揪住他的衣領,舉起拳頭想打,結果卻被他落寞的眼神給擊垮了士氣。
他放了他,非常恨自己,“琳希有多愛你,知不知道!”他悲憤地說,“她今天這個樣子,全是因為你!”
黎景明哽咽着,忍住內心的痛,一直對他點頭道歉,不知該說什麽才好。姚琳希從黎光澤那出來,便發生了這麽一場慘烈的車禍,至今生死未蔔。他的愛人,被黎光澤利用,安排到泰國,如今音訊全無。他不清楚還有多少人會因黎光澤而遭受迫害。眼下,公司被他們拿去舉債,看似前途并不光明,資本市場那些豺狼豈會随意放棄一次覓食的好機會?
那夜,姚琳希跪在他跟前痛哭忏悔,他在酒醉中迷迷糊糊地聽到了。只是,他聽她說出那些真相時,內心免不了責備與憎恨,他裝沒聽到,權當這假裝沒聽見是一種原諒,沒想到她竟然用自殺去贖罪,用于祭奠她對他的愛。
說到罪過,他也逃脫不了幹系,在這場公司股權争奪裏,他始終扮演着中庸的角色,每次都為大局步步妥協。而今,他一無所知,還累及旁人,已退到懸崖邊上,完全沒了後路。他知道,現在該自己上場了,恩怨總要解決,但他絕不選擇父親的方式,從懸崖上墜入天堂,而是揮起大刀,與這群豺狼進行最後的生死較量。
他做好了充分的準備,約黎光澤見面,晚上去他的住所拜訪。
黎景明的求見讓黎光澤感到很新鮮。自從周志和去世後,他們不曾相互聯系,他經營彩納藝術期間,兩人除了在一些會議上見面,基本就是陌生人。
對他的來意,黎光澤有不少猜測,只是不曾料到他會拖着兩把重磅長劍走進屋,在五米外站着不動,用一種挑戰者該有的眼神注視他,久久無言。
黎光澤笑了,以笑掩飾內心的恐怖,一眼就看出他動機不純,“怎麽,需要佩劍才敢進我家?”他開玩笑地說,“你放心,這裏不設埋伏,不會威脅你的人身安全。”
“我是找你決鬥的。”
“怎麽鬥?”黎光澤收住笑容。
“還記得外公教我們的擊劍嗎?”黎景明平靜地說,“從小,我都在這項運動上輸給你,發誓一定要贏你一次。我想就是今晚?”
“好,咱先說游戲規則吧。”黎光澤接受挑戰,“三回合,如果我贏了——”他停頓了一下,笑着說,“你知道我想要什麽。”
“如果我輸了,公司任由你處置。”
“一言為定!”黎光澤爽快地說。
兩人就像兒時比賽那樣,非常認真地布戰術,設陷阱,挑釁對方,注意防守,明知此刻拔劍相向,肯定是一劍定生死。
(第一回)合黎景明的劍直逼他的脖子,黎景明說你輸了。
黎光澤不服氣,再反擊,在猛烈的攻擊之下,他贏了第二回合,兄弟倆打了平手。他得意地笑了起來,他說,“寶刀還不老!景明,你來跟我玩這個,要知道,你從未贏過我,今天也別想贏!”
黎景明同樣以笑回應,借他得意之時,快速進攻,他則敏捷地防守,很快占上風,轉防為攻,将黎景明逼到牆角,他一聲厮殺,猛向前刺向黎景明。不想黎景明靈巧一躲,他刺到了牆壁上,待他回旋****時,劍尖已頂在他的胸前。
“你輸了,表哥。”黎景明鎮定地說。
黎光澤不服氣地看看自己胸前的劍,瞪了他一眼,瘋似的嘶喊着,舉起劍向黎景明刺過去。黎景明怒火盈胸,根本沒有躲閃,也将手裏的劍向前一送,在自己的肩膀被刺中的同時,他的劍也刺入了黎光澤胸膛。黎光澤雙眼驚愕,緩緩地往後倒了下去。空寂的客廳,回蕩着長劍跌落的一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