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好弟弟 (12)
着搖了搖頭。
但對上葉荊那別別扭扭卻是在擔心他如今雖是合道尊貴,卻恐高處不勝寒、是否寂寞無聊的小眼神,鴻鈞終是心軟,壓下了天道進一步的報複,只是也不好如何提醒葉荊,唯有揮一揮手,又往葉荊額頭彈了一下:
“去罷!記着我的話,耐心些,莫煩躁。”
葉荊大言不慚:
“我這麽穩重一個人,怎麽可能會煩躁?”
鴻鈞閉目不再理會他,直等到葉荊悻悻去了,才問童子:
“什麽蟠桃酒?且去一壇子來。”
葉荊傻乎乎地還不知道鴻鈞已經喝上酒,只等着大戲上演。
臨着快出混沌時,卻不妨遇着個人身蛇尾的高大身形,葉荊乍一下險些撞上去時,還只當是女娲跑來堵他。
只不等他埋怨出諸如“想伏羲就自己找他去,變這麽大吓死人”之類的話,就看清這位雖然也是半人半蛇,但卻背生七手,仿佛骨翼,偏胸前又有兩手,握着騰蛇,雖那張臉也算得上清麗,給這麽些東西一襯,卻是十分古怪。
好在葉荊已不是那個才到洪荒的小東西,雖然有時候思考方式依然是個與時下格格不入的小土包,這些年見過的古怪生靈不知凡幾,對這位後土娘娘更也算得上是見慣了的。
巫族都說不拜天道、只認盤古,唯有這位後土娘娘卻甚有大毅力,便是鴻鈞講道于她不過催眠曲一首,她在那三次講道之中也是場場不落。
與葉荊嘛,雖然沒什麽好交情,至少也不像準提燃燈那般結仇,一般看鴻鈞偏袒,也不像別個那般大驚小怪的。
再有,便是葉荊因着太一故,對巫族素來平平,好歹也是記着,巫族也稱盤古一聲父神,這位後土祖巫,日後更是身化六道輪回,于世間生靈,哪怕一花一草,都有大功德在。
人族作為日後天地主角,得的好處,自然也是最大的一份。
是以葉荊雖火急火燎要趕着去見太一、安撫兄長們,見着是後土招呼,還是止了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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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得後土坦言,說是近來妖族巫族之間越發摩擦,就是各族內部也不少争鬥,再有女娲造的那一族雖先天道體、頗類父神,到底不過小小造物,繁衍雖快,死亡也快,又有當年龍鳳大劫中殘留的魂魄,如今天地間每多魂魄哀鳴,她心中不忍,有心效仿當年父神身化天地萬物故事,為這些魂魄尋一處出路……
葉荊便更多幾分耐心。
待得後土直言要請他護法:
“……我族中雖有大巫,卻能力不足。同胞而出的十一位兄弟姐妹,能力倒是無可挑剔,卻必不舍我……思來想去,竟唯有道友,尚可厚顏托付一二。”
後土顯露出真身時,模樣确實很有幾分詭異,但總還是個雌性,還是個面容清麗的雌性。
而所拜托的事情,又幾乎像是白送葉荊個蹭功德好機會的。
葉荊縱然是歸心似箭,也沒蹭女娲那回那般急切這要功德,到底不舍得避開旁觀六道輪回建立的歷史性時刻,匆匆往昆侖山、太陽星、并不周山天庭傳了訊,便随着後土去了。
此時此刻,他竟是忘了自己偏着太一,與後土之間的立場有多大差異。
只将這還是祖巫的後土,純粹視為已經化身輪回的那一位了。
疏忽大意,也便怪不得,真無聊了不知道多少年。
卻原來,當日紫霄宮中三次講道,後土雖從未曾對鴻鈞于葉荊的另眼相待如何羨慕嫉妒恨,總也是看在了眼底。
初時不以為意,畢竟各人緣分嘛!
哪怕是後土自個兒,親自凝聚出血珠制造的大巫何其多?可得她青眼的能幾個?
縱然每一個都是視為子嗣,十根指頭尚有長短,一批數百上千大巫,有所偏倚,何其正常也!
紫霄宮聽道之人,最多的時候,也有數百上千之數。
鴻鈞獨獨偏愛某一個,後土也很能理解。
但後土再淡定,巫族仍是她最深沉的牽挂。
尤其在她決定要為了自己的理想,走自己的“道”,而孤身“遠行”的時候。
後土不确定身化六道之後,自己會如何,是否還能有機緣如父神化三清十二巫一般留下點餘地,但她肯定,在她身化六道之後,即使其他十一個祖巫能憑着她留下的那些精血,再造出一個近乎祖巫的存在來,他們十二祖巫方能重現的“盤古真身”威能,也定大不如前。
近乎,終歸不等于是。
那時候,巫族與妖族之間的争鬥,便越發出于劣勢了。
如果,再有一個得道祖青眼的存在……
如果,葉荊還能帶動其他二清也偏向妖族……
用大唐天眷者們的流行語,那便是:
畫面太美,後土簡直不忍看。
何止不忍看?
她單是略微一想到那種可能性,都險些無法繼續自己的“道”。
可後土最是在意巫族無有元神、不識天道之事,熬了多少年,才算熬出自己的“道”來,又怎麽願意真不繼續走下去?
這不忍、那不行的,後土左右為難了許久,終于萬幸又不幸地,發現了一樣東西,想到了一個方法。
而今,多方打聽才能這般恰恰好來堵葉荊,便是為了實現她那“方法”。
只可憐葉荊,還傻乎乎啥也不知道呢!
傻乎乎的葉荊,看在親眼見證“六道輪回現”的誘惑之下,雖有些疑惑傳說中那六道輪回不都說是建在幽冥血海中嗎?又有心抵觸後土帶着他進入的那個山洞——
連着周圍的山體布局,那模樣可真心有幾分像他之前傻乎乎自投羅網了的“靈柩”呢!
只不過比那靈柩大了許多許多,再者也沒誰家棺材是拿山石做的。
葉荊暗笑自己杯弓蛇影,便在後土的招呼下,傻乎乎跟着進去了。
這一進去,就是好久好久無法出來。
葉荊才邁入山洞就失去了後土的身影,卻還能聽到她的聲音:
“道友莫怪。實在是妖族本就勢大,我在之時,巫族尚能勉強與之旗鼓相當,但也經不起三清偏幫。何況如今我将化六道……
唯有請您于此處靜修些時候,且等巫妖事過……
此事,是我虧欠道友。日後,六道之中,只要道友扛得住法則,便任憑你随心遂意罷!”
後土許下這麽一個心願,便不再出聲。
葉荊在一片黑暗之中,不說法力,最初甚至連劍氣都發不出來丁點,更不知道後土何時離去,何時身化六道,外頭巫妖之間,又是如何。
最緊要的是,太一,可如何了呢?
葉荊從沒想到自己居然再一次在關鍵時候掉鏈子。
若是早知道,只怕讓他和太一一道兒,在天道之下占一尊聖位,都是肯的。
起碼那樣的話,他不用太擔心太一真的還會如後世傳說那般,落得個身死魂消徹底飛灰的下場,不是嗎?
[洪荒+劍三]還我一身金燦燦 第75章 越獄?
可惜世間最沒有的,就是後悔藥。
即使身具“遁去的一”,偶爾能規避一些事情,葉荊也求不來一顆後悔藥。
偏洞中寂寂,比被困在靈柩之中更加難受,葉荊最初連法力劍氣都發不出來,更眼不能視物、耳在後土那幾句話之後也是無能聽得只言片語,甚至,連東西南北上下前後,都仿佛分不清楚了。
葉荊之前也不是沒遭遇過類似的感受——傳承記憶中盤古在混沌裏頭還不如這個呢!頓悟之時更是近乎親身體會的。
只是頓悟時再像是親身體會,到底那時候的精力是在“道”之上,又明明确确知道,只要頓悟結束,他睜開眼時,依然是日光璀璨。
而如今呢?
後土也給了葉荊一個期限,只要巫妖二族事畢……
媽蛋這種期限比不給更可怕好吧!
什麽叫巫妖二族事畢啊!
分分鐘是兩族元氣大傷死得百不存一,若全按舊時聽到的傳說,那是十二祖巫除了個化身六道的後土反而能留下個已經不算巫族、也不知道還是不是後土的平心娘娘之外全死光,妖族皇者金烏族也只死剩一個小金烏,貌似還被西方教拐回去做什麽大日如來……
葉荊一直很努力告訴自己現實經歷的大洪荒,和舊時聽到的傳說已然不同。
可差異只有那麽一點點,就像孔雀大鵬雖然變成了妖族太子,生母在外人看來也變成羲和,但骨子裏頭照樣是祖鳳一般……
葉荊不敢賭那點點差異,是否能正好改在他最期盼的地方。
他算不上後悔。
當日不要那一尊天道之下的聖位,不只是他的,也是太一自己的選擇。
求仁得仁。
葉荊縱然沒多少君子之風,他也不是個會後悔自己沒有強橫幹涉一個已經成年、具有足夠判斷力的兄弟之選擇的。
但毫無疑問,葉荊一想到太一連尊聖位保障都沒有,壓力更大是一定的。
有那麽一段葉荊自己都分不清過了多久的時間裏,葉荊滿心焦躁。
在那樣的焦躁之中,他甚至開始能夠發出劍氣。
可讓葉荊越發焦躁的是,他那在靈柩中也能劃下一道道傷痕的劍氣,在這一片不知何處的空間中,卻如泥牛入潭。
——不,比泥牛入潭還不如。
泥牛在被潭水徹底融化前,還可能激起些許水花,可葉荊的劍氣,此時連一滴水花都激不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葉荊卻感覺到自己心中的焦躁和壓力,已經快要實質化成心魔了。
有那麽一段時間,葉荊幾乎忘了他急着從這裏出去的目的,滿心滿眼,只有破壞與毀滅。
但就在葉荊徹底遺忘作為人的記憶,化身為毀滅之獸前,他的額頭,忽然涼了一下。
并不是很涼,只比正常體溫稍微低那麽一點點,甚至不需要特意洗冷水,只需要将手伸出來讓風多吹一兩刻鐘,指尖都可能就是那樣的溫度。
常理而言,這麽一點點涼,對于一般人,完全不可能起到絲毫提神醒腦的作用。
當然現在的葉荊已經不是一般人,從嚴格意義上說,他已經連人族都不算了。
若是清醒時,這麽樣的溫度變化,對于葉荊來說,還算是蠻明顯的。
可那是清醒之時。
在這種近乎入魔的時候,這麽一點點涼意,本該沒有絲毫作用的。
但事情就是這麽神奇。
葉荊在失去理智的時候,肆意縱橫的劍氣劃到自己身上,有的甚至強悍到能破開他的法寶防禦、穿破法衣,在他那清氣之體上留下傷痕,卻都不足以讓他醒來。
可偏偏的,就是這麽一點點涼,葉荊便猛地一個哆嗦,想起了比破壞更重要的事情。
他會急躁,會急着出去,不是為了毀滅,而是為了小太一。
他會忍耐這漫長的時光,會在這黑漆漆連時間都仿佛不存在的地方忍耐着寂寞,寂寞到幾乎發瘋也不願意自殺,是為了活着。
活着等到大唐,活着給小太一介紹他心心念念的葉英哥。
活着告訴鴻鈞,他家葉英哥才不是什麽鹦哥,他家葉英哥是最好最好的哥哥!
——斷斷不是為了入魔的啊!
葉荊緊了緊拳頭,未能完全控制住的劍氣在他掌心刺出幾個小洞,又迅速愈合。
葉荊覺得自己現在的喘息應該很重,雖然這詭異的地方讓他連自己說話的聲音都聽不到,喘息得再重也是無聲;甚至連觸摸在自己胸口的手,觸覺都很遲鈍。
但葉荊就是覺得自己現在的喘息應該很重。
多半還很急。
比他在色狗的激将法之下,真的蠢兮兮的跑去一個人單挑蠢狗一個營,被輪得欲仙欲死銷魂無比的時候,還更重、更急。
而且他好不容易清醒了點兒的腦子,又緩慢而清晰地,混沌了起來。
萬幸的是,在再一次被心魔控制之前,葉荊摸到了心口挂着的小荷包裏,那小小的造化玉碟。
鴻鈞曾經說過的話,忽然在葉荊腦海中無比清晰的再現。
雖然當時聽的時候,葉荊頗不以為意,但現在他卻忽然那麽那麽清楚地回憶起來,并且肯定,鴻鈞所指的,便是這個時候。
葉荊取出造化玉碟,也真的,還沒開始參悟,腦子便又清醒了一分。
郁悶地撇撇嘴:“說話藏一半說一半什麽的最讨厭了!”
但葉荊也心知肚明,即便鴻鈞在合道之後對他親昵依舊,但縱容他是一回事,由得他搗亂既定的命軌,又是另外一回事。
鴻鈞能避免天道給他小鞋穿,便是花費大力氣的,怎麽可能對葉荊每一個在意的生靈,也一般面面俱到照顧着呢?
能提醒他那麽半句話,已是難得。
只不過葉荊就是這點混蛋脾氣,心裏頭明白歸明白,嘴上卻從來別扭不饒人罷了。
抱怨過後,還是乖乖參悟起那造化玉碟來。
只不過目标都只在如何如何打破結界上。
曾經老子原始為他念叨無數回、連原始特意拿“陣法在法器煉制尤其寶劍鍛造過程中的積極作用”誘使,都不能使葉荊上心幾分,反而得了一堆諸如“煉劍乃是煉心,劍之利雖不離外物,卻不可過分依賴外物”的歪理邪說……
果然動力來自于需求。
當迫切需要打破結界走出去的時候,葉荊終于對曾經十分不耐煩的陣法認真了起來。
還相當活學活用的,将天眷者們傳授與他的,諸如那什麽立體幾何之類的東西,也運用到陣法的感悟和推算中去。
葉荊雖然是個小混球,但确實是個相當聰明的小混球。
在完全沒有人指導,甚至仍有些迷糊的記憶不足以支撐起他回憶清晰所有父兄長輩關于陣法的指點,他居然也真的将以他目前實力能從造化玉碟中“看到”的陣法知識,都嚼碎、消化、領悟了!
只不過非常可惜的是,能讓後土有信心将他困住的地方,真不是一般的地方。
即便悟透此時所能從造化玉碟中“看到”的所有陣法知識,并且一一推理嘗試過,葉荊依然無法從這個鬼地方出去!
——尼瑪果然祖巫都不是好東西!
——即使後土娘娘于世間萬物皆有大恩德,這還不是後土娘娘的祖巫後土,依然不是個東西!
——泥煤的更不是東西的卻是自己!
——早該想到祖巫後土和後土娘娘不能等同而論的說……
葉荊郁悶得牙齒都咬碎吃掉又重生好幾十回了啊!
心魔差點又占據控制主導權了有木有!
但或許是這一次有造化玉碟在手的關系,葉荊自己就抵禦住了心魔。
當然還是很郁悶啦,可又有什麽法子呢?
鴻鈞雖然依舊偏愛親昵他,但在天道的虎視眈眈下,葉荊也只得認命不再尋求捷徑。
乖乖的,一點一點,非常認真的,絲毫都不敢遺漏地,參悟造化玉碟。
以一種從未有過的認真。
需求果然是最好的動力。
葉荊這一輩子——包括大唐那十來年和洪荒的不知道多少年——第一次這麽認真。
認真和勤勞總能有所回報。
雖然這種近乎地毯式搜索的參悟方式有那麽點傻,葉荊卻很慶幸他選擇了這種傻得幾乎所有洪荒生靈都不會選擇的方式。
一般洪荒生靈參悟“道”的時候,總是習慣性只選擇适合自己的那些點。
當然偶爾也有諸如紫霄宮鴻鈞講道時,衆人因感悟力高低不一,也多出現那種強記直覺該是自己日後之道、目前卻仍無法參悟的內容,甚至明知道不是自己的道、卻為了日後傳承強行記憶的情況,到底卻是少數。
再說,那般的強行記憶,也只能在至少要與自己的“道”相關的內容上。
這世間,至少到葉荊靜下心來一點點參悟造化玉碟的這個時間點為止,會像葉荊這般無論屬不屬于自己的“道”、無論是否與自己的“道”相關,都要盡力去參悟,參悟十遍都不明所以就參悟百遍千遍的……
除了葉荊自己,大概也就只有鴻鈞了。
這麽做的好處,日後長久深遠的那個暫時還看不出來,但目前葉荊最迫切的,便多了幾種嘗試。
例如斬屍。
斬屍,斬三屍之後修行無情道,是鴻鈞傳授諸位天道下準聖人們的三大成聖之道的其中一種。
可老實說,于葉荊而言,雖然也沒奢望那連盤古都沒走通的以力證道,但相比起斬掉自己的善念惡念執念自我,葉荊寧可嘗試一下以力證道呢!
如盤古那般因為太強悍而遭天道惦記的感覺不好受,葉荊也确實不想死,可活得連善惡自我都沒了,說不定見着葉英哥時的感覺和見着色狗差不多……
那種可能太美,葉荊連想象都不敢了好咩!
所以若是以那種常見的參悟方式,葉荊絕對會漏掉關于斬屍的內容。
就像他之前自以為将造化玉碟中關于陣法的內容都吃透了,其實習慣性用偏偷懶參悟方式get到的內容,完全只是造化玉碟中真正儲存量的九牛一毛一般。
這一點的發現,也是葉荊在已經給那些艱澀的,完全不感興趣甚至背道而馳的內容折磨得欲仙欲死,卻依然堅挺着繼續的一個重要原因。
葉荊愛偷懶,連葉家劍法都是能怎麽囫囵吞棗就怎麽一口吞,但必要的時候,別說整個大棗或者棗核兒了,就是芝麻粒兒甚至更小的什麽玩意,他都能嚼上千百遍。
現在,就是必要的時候了!
而收獲,也是甘美的。
斬三屍這種法子,本身當然不是用來脫離什麽詭異結界的,但正巧兒,葉荊在外頭,有一顆與他最是血脈相連、又讓太一幾次三番憂心“怎麽明明是活着,卻總孕育不出魂魄”的大蛋蛋;再加上再一次艱澀參悟的陣法、和斬三屍的衍化……
葉荊,找到了一種算不上非常妥帖,卻已經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得到的法子。
借陣法開出一點點小縫隙,那點點縫隙甚至不足以讓葉荊化身清氣逃逸,但正是那麽點兒連盤古清氣都鑽不出去的小縫隙,卻堪堪夠葉荊斬出的,獨屬于葉荊的那份兒,嗯,大概也算是三屍吧,總之就是一點點小東西,從這密閉空間中逃出去,再借用那顆大蛋蛋做衣服……
葉荊想得很美好,事實上他也确實将自己順利分成“三份”。
當然每一份的分出都讓葉荊難受得像是被人一刀兩斷,又像是五髒六腑都被挖出來一點點分離,甚至他那三份的分出也很模糊,完全不像斬三屍那般,什麽善念惡念執念分得清清的……
但不管怎麽說,在分成三份的過程,還算勉強順利。
而在将自己“分屍”之前就準備好的陣法,也應當足夠支撐他這三份逃脫的縫隙。
可問題是,“三份”居然分不完!
也不知道是不是葉荊吃掉過“遁去的一”的關系,又或者是因為造化玉碟居然認死了他這分出來的“三份”,不肯乖乖守着他那具軀殼之故,當然也可能是葉荊在“分屍”的時候太不精細……
反正,就是他的“分量”,居然比天道聖人還大那麽一點點。
三份兒分完,居然還剩那麽一些亂七八糟的小零碎!
葉荊很郁悶。
若是可能的話,他甚至願意如暫時舍棄那具軀殼一般,暫時舍棄那些小零碎的。
但結果不行!
居然不行!
葉荊狠下心來舍棄那些小零碎,借着陣法将自己那“三份”偷渡出去的結果,就是在他三份兒都在外頭、卻還來不及仔細看一下困住自己的到底是什麽玩意、更來不及往大蛋蛋那邊趕去“穿衣”之前,就再一次的,被那些零碎呼喚着,又一次回到那個幽閉空間裏頭去了!
葉荊:(╯‵□′)╯︵┻━┻(╯‵□′)╯︵┻━┻一萬遍啊!
但再怎麽掀桌,還是要乖乖的,認命的,另想法子。
以一種維持在“分屍”的狀态設法,你知道有多難受嗎?
那種持續的,比五髒六腑都被拉出來一刀刀切片戳着玩的感覺還要難熬許多的疼痛也就罷了,連腦子都像是被分成三份,每一份還仿佛各有主張的滋味,你能想象嗎?
葉荊卻居然真的在這種情況下,再一次将陣法重新布置,甚至布置得比上一回更加完美。
同時将那些邊邊角角的零碎盡可能整合起來,即使無法融合到原先的大三份裏頭去,甚至不肯乖乖融合成獨立的一份,但好歹将原先那起碼百八十的零碎整合得只剩小七分,勉強也算是一種勝利。
最後一次再腦海中——尼瑪三個腦海的感覺真奇妙——演習一回逃出生天,葉荊毅然啓動了陣法!
他覺得自己這一回,肯定能成功!
葉荊信心滿滿。
可什麽是意外?
意外就是憑你再大的強者,再擅長掐算推演的先知,也總有料想不到、意料之外的狀況。
何況葉荊雖然勉勉強強算得上是強者,在掐算推演上的能力卻一貫讓鴻鈞老子等人皆悲哀不已。
所以他完全算不到。
明明是比之前那個陣法更強大完美的硬件條件,但偏偏的,就是比之前那個陣法更不耐用。
好歹上一回還撐到他那“大三份”又倒黴地被扯回去了呢,這一回呢?
他甚至連“大三份”都險些沒法子囫囵個兒逃脫好吧!
至于小七份更是,雖然被夾在縫隙處不進不出的感覺挺囧的,但有了大三份的驚魂逃竄,葉荊發現自己居然也不算太驚訝。
——為我面對意外狀況的鎮定點三百二十個贊。
——不過必須先欠着。
因為當下最重要的是:
如何将那倒黴到真被閉合的縫隙夾住了的,小七份中的五份,擠出來?
那種身體中的某些部分似乎已經被完全密閉的什麽玩意兒徹底夾斷、但因為某種神奇的聯系又讓你清楚知道沒有完全“斷”掉、再努力擠一擠,哪怕不能如之前那般囫囵個兒擠出來,好歹像是大豆先磨成豆粉甚至豆漿再重新做成豆餅豆腐啥啥的滋味……
葉荊表示如何可能,他完全不想回憶,甚至完全不想記得。
可憐的是,雖然他十分擅長自我催眠,但總有那麽一些記憶,是怎麽都無法遺忘的。
分屍越獄的慘烈,很可憐的,就正好是其中之一。
還是存在感相當強烈的少數之一。
血脈的呼喚很神奇,葉荊在将自己分得都認不清路況的時候,憑着那種神奇的聯系,他還是順利找到的大蛋蛋。
融合的過程嘛,大概也算是順利吧!
大蛋蛋這件衣服,對葉荊那大三份、小七份,都沒有絲毫排斥。
只是非常不幸的,在葉荊想要依照預想的那般,在得到“衣服”之後,就将大三份、小七份徹底融合為一時,卻發現,事态不妙。
分的時候就夠艱難了,合的時候尼瑪居然合不起來了!
明明之前百八十分的小零碎還能合成七份呢!
怎麽就這少少十份就合不起來了呢?
葉荊郁悶得要命!
穿完衣服、穿着同一件衣服,腦子居然還分成三份的感覺……
莫非我要高興小七份沒來搶着分腦子麽?
雖然三份腦子三份思維不至于南轅北轍,可那種感覺真是美好到不忍目睹了好吧!
[洪荒+劍三]還我一身金燦燦 第76章 剎那
葉荊郁悶得幾乎要吐血了!
但可憐的是,他連吐血的時間都沒有。
嗯,換個角度看,這腦子被分三份的好處卻也出來了,在其中一部分只傻兮兮顧着郁悶的時候,還有一部分,依舊惦記着小太一。
至于若不是忽然将腦子分成三份,葉荊根本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還只顧着郁悶啥的,咳咳,就先忽略吧!
這家夥已經夠倒黴啦!
也不知道太一作何打算,之前慣是随身攜帶的大蛋蛋居然被孤零零一個扔在太陰星。
葉荊皺皺眉,之前帝俊還帶着老婆孩子在這兒參悟鴻蒙紫氣呢,如今連根鳥毛都沒有……
若是帝俊成聖往混沌開辟道場也罷了,若是巫妖已然大戰……
連駕雲都忘了,葉荊直接就從太陰星上往下跳!
萬幸這顆大蛋蛋卻果然不愧是太一認證過的親兒子,雖然來路古裏古怪的,又一出生就有多半個人形,背後卻也有一對兒羽翼。
便是葉荊現在一個腦子分三份的,在控制新器官上很有幾分不協調,這太陰星到洪荒大地的距離總算不太短,堪堪掉到一半時,葉荊就算勉強能夠撲棱起翅膀。
要如孔雀大鵬那樣才出殼就會飛嘛,是不可能的,好歹緩一緩墜落的速度,讓葉荊得了點想起來駕雲,不至于真一路從太陰星上直接臉着地降落。
但這點小勝利,完全不足以讓葉荊歡喜。
事實上,他已經給眼前所見,鎮得幾乎肝膽俱裂。
還沒能協調好翅膀,就看到洪荒幾乎血色遍地,各種奇形怪狀的巫阿妖的混戰成一團,也不過是讓葉荊在忽然迫切的壓力下,迅速協調好三份腦子對翅膀的指揮而已。
那會子他還不至于太過驚懼。
畢竟周天星鬥大陣沒見着,盤古真身也沒影兒,他又是自己設法跑出來而不是後土放他出來的……
葉荊更願意相信巫妖大戰雖然開始,但還沒到最後時刻。
可結果,才協調好翅膀想起來駕雲,都還來不及加速趕路啊!你知道他看到啥了嗎?
共工那混蛋居然一頭往不周山撞去啊!
傳說共工撞不周山的結果雖然不止一種,但不拘是被永世鎮壓還是幹脆撞死了,這家夥都不可能繼續帶領巫族和妖族死磕啊!
而且作為巫族的共工,若不是确認妖族已經沒有皇者能與之對峙,就算再怎麽偏激暴躁的性子,也不可能輕易玩兒撞頭自殺吧?
葉荊不在乎死多少個共工,甚至在這一刻,他非常冷情地,連不周山是否終歸躲不過斷裂的命運都顧不上,只驚慌失措地,一邊放出神識搜尋太一的氣息,一邊板着指頭掐算——尼瑪從沒有一刻這般後悔自己只剩渣渣的掐算能力啊!
書到用時方恨少的感覺十分不好受!
比書到用時方恨少更不好受的是,葉荊一連串的倒黴之後,終于難得順利一回,結果順利掐算出來的結果,讓葉荊各種……
嗯,想死倒不至于,他的生命中到底不可能只剩一個小太一,但生不如死,外加萬分企盼自己這一回掐算結果一如之前許多次、純粹因為能力不足搞錯了什麽的……
葉荊滿心混亂,再加上腦子分了三份之後多少有些遲鈍,他雖本能地在經過共工之時,随手在那沒在不周山上徹底撞碎的腦門下加了一下,一步步繞過不周山、往自己掐算之處走去的動作,卻很是呆滞。
呆滞,且緩慢。
葉荊曾經是個給兄姐們寵得各種随心遂意、一步願意面對現實就能催眠自己盡情躲避的小混蛋,可自從來到洪荒、學會從最小的弟弟變成能讓人倚靠的兄長伯伯之後,他已經很久不玩兒這種“現實管你怎麽玩,我只要做自己樂意做的好夢就行了”的蠢游戲了。
但這一刻,葉荊真的沒有直面現實的勇氣。
只要再轉一個彎,就是葉荊掐算到的地方。
葉荊卻遲遲不敢邁出腳步,甚至連依然不死心、奢望着可以掃射全洪荒以尋找活生生小太一的神識,都刻意繞開了拐彎之後的那一小塊地方。
可悲劇的是,即使有個拐角擋住視線,即使神識刻意躲開不用直接面對……
越是走近,就越是清晰的血腥味,和太陽火燒灼之後的味道,卻讓葉荊無法忽略。
他很想自欺欺人說自己幻嗅了,可就算不是之前的純粹清氣身子,強行越獄也确實損傷他不少修為,可大蛋蛋這件衣服,又豈是尋常?
幻聽幻視幻嗅之類的幻覺,怎麽可能輕易出現?
至于陣法,更是呵呵了!
葉荊的腳步已然灌了鉛,他卻還是一步步拖着,終于走過的拐角。
直面眼前一幕時,葉荊整個人都在哆嗦。
不是冷的,不是氣的,也不是驚的。
嗯,至少不只是冷氣驚懼之類的情緒。
只是,怎麽說呢,看到地上沾着血污、臉頰處連骨頭都露出來了的一個頭顱,那種“胸口忽然被剜出一個大洞”都不足以形容的疼痛,那種明明沒受到任何攻擊、卻猛地覺得打從靈魂的那大三份小七份到明明只是暫時穿上的“衣服”上的每一個毛孔都疼痛不已的感覺……
葉荊緩緩蹲下身。
控制不好的兩個大翅膀在他站着時,長羽垂過腳踝的模樣很好看很裝逼,即使依然是黑漆漆的顏色,但演不了天使降臨也能飾演堕天使惑世,絕對能讓天眷者們各種花癡的好物。
可現在,随着葉荊緩緩蹲下身的動作,這對翅膀卻不免有些礙事兒了。
礙事兒的結果就是,所有超過葉荊臀部三寸的地方,都被一點點壓碎了。
即使是金烏血脈,碎掉的骨頭總是好折疊些。
至少不會妨礙葉荊蹲身,不會妨礙他撫摸那個頭顱。
其實禽類的腦袋,應該都差不多吧?
就是金烏的頭顱格外具有辨識度,這世間的金烏也不只太一一只吧?
當然太一因為葉荊的別扭,名為“金”烏,卻一直頂着一身黑金色的翎羽,但在血污泥淖之下,金色又或者黑金色,也沒那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