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好弟弟 (13)
明顯吧?
但很可惜的是,随着葉荊一點點擦拭,那眉心處的一點黑蓮花印記,雖然黯淡了許多,卻讓葉荊無法自欺。
這居然真是太一。
他的小太一!
那個驕傲的,臭美的,即使被他禍害得跟着黑漆漆,卻依然張揚華麗着的小太一。
那個在還沒真正接觸過水,就一直注意以太陽真火沐浴自身污濁,最是愛幹淨的小太一。
居然,就這麽連身首都不全的,躺在這髒污兮兮的泥淖中嗎?
共工都有閑心跑去撞不周山了,小太一已經孤零零躺了多久?
而剛才,自己還磨磨蹭蹭的……
葉荊面上似哭似笑,眼中卻沒有淚。
他從沒有一刻如現今這般,痛恨自己那磨磨蹭蹭沒膽子面對現實的臭毛病!
更後悔的是,為什麽傲?憑什麽傲?
這裏不是大唐,他也不是那個能讓一莊子兄姐遠親子侄們都謙讓縱容着的二十二少。
何況即使是還是葉家二十二少那會子,他不也有許多做不到的事情、避不開的意外嗎?
而今,在這個洪荒,即使成了三清之一,即使得了遁去的一,即使有鴻鈞意外親眼得造化玉碟随身……
他又是憑什麽以為自己就有資本傲氣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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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是憑什麽以為自己一定能改變小太一的結局呢?
雖然不接受天道之下的聖位,是太一自己的選擇,但若沒有自己率先表示出不屑,又如何會撺掇着太一做出那樣的選擇?
明明在天眷者們的傳說裏頭,太一是個為了聖位,能和鲲鵬冥河等人設計紅雲,為此招惹上鎮元子那個地仙之祖,甚至很可能因此導致巫妖大戰時,妖族在大地上很不讨好也在所不惜的啊!
他對聖位明明該是渴望的。
卻因為自己的傲慢和不在意而換了态度。
然後,自己這個罪魁禍首,卻沒有護着他繼續驕傲下去的本事,反而讓他在這血污泥淖中,這麽寂寞委屈地躺着……
葉荊狠狠一咬牙。
牙齒斷裂,牙龈中滲出的血絲沿着嘴角流出,他依然無知無覺。
修複小太一的臉頰很容易,将散落各處的其他血肉招回來也不難,即使其中有些已經碎末到掉落地面與泥沙混合都不能、直接化作飛灰順風飛走,但法力在手,又有懷中頭顱為引,什麽招不回來、又有什麽補不齊整呢?
只是補得再齊整,這懷中剩下的,也不過是個死氣沉沉的金烏屍身而已。
太陽真火的味道還在,卻已是死氣沉沉。
葉荊踉跄着站起,便要轉身,卻又頓步。
很久沒有嘗過生病滋味的身體,此時眼前卻一陣陣發黑,腦中也是一片暈眩,耳中亦是轟鳴不已。
葉荊幼年時最是嚴重的一場發燒,也沒這麽難受過。
但不管怎麽難受,他都不能這麽一走了之。
抱着太一,葉荊仔細在這一片戰場上搜尋。
果然,帝俊的屍體也在。
甚至粉碎程度,比太一有過之而無不及。
——即使有了天道之下的聖位,也躲不開這一場死劫麽?
葉荊扯了扯嘴角,不知道想做出一個什麽表情,卻顯然比哭更難看,也更猙獰。
但他什麽話都沒有說,只緩緩板起臉,慢慢搜集帝俊的屍體,如太一那般的修補齊整了。
而後又找其他,萬幸,祖鳳也好,孔雀大鵬甚至其他不知道還剩多少的小金烏也罷,一個個的,都沒在被找到。
有時候,失蹤反而是個好消息了吧?
葉荊木着臉,懷中依然抱着太一,帝俊則是直接收到荷包裏頭,這一次,他沒有再回頭。
連再次經過共工的屍體時,都沒想起來擡頭回望,看看那不周山,是否依然巍峨赫赫,又或者已然斷裂塌天?
他只自顧自,黯然走過。
不管身後是否洪水滔天。
[洪荒+劍三]還我一身金燦燦 第77章 天塌
混沌之中,紫霄宮內,漠然閉目的白眉道人終是睜開了眼睛,無奈一笑。
人族既出,巫妖推出洪荒舞臺已是定局,而後土身化六道輪回不只能為自己留下一點子真靈化作平心娘娘存繼,也讓天道不得不衡量一二她的心意。
當然,對于天道來說,便是不因後土,只看葉荊,他也很樂意打壓葉荊心心念念的寶貝心肝兒就是了。
鴻鈞即便身為合道人,這些年在大法天道上也算是薄有經驗,到底修為不足,再多心思,真遇上天道執意時,也無法真和他頂着來,最多曲線救國爾。
在葉荊與太一一事上,鴻鈞也是如此。
別看鴻鈞仿佛冷血旁觀,連提點葉荊都不肯說個清楚明白,可若非他提點那幾句,再加上眉心兩彈指,葉荊便是日後能從心魔中熬出來,可能趕得上回收太一兄弟的屍身?
等後土放他出來,只怕太一的骨頭都能成化石了!
再說帝俊仿佛亡故,可若非鴻鈞睜只眼、閉只眼,由得他做了天道本定給上清的聖位,還将話說死了那鴻蒙紫氣便只歸他的,帝俊豈止是身死而已?
帝俊兄弟的道行固然身後,祖巫自爆又哪是好受的?若非鴻鈞着意看顧,這二位別說身死,連魂魄真靈也早消散幹淨了!
只可惱葉荊那個小傻子,雖傷痛之下沒想起來怨憤鴻鈞,卻蠢得只知道召回屍身碎片重組,半點兒想不起來還有元神真靈之類的東西!
一路傻愣愣地,不知道就要往哪兒去了呀!
鴻鈞對這傻小子還真有些頭疼。
可誰讓他就喜歡這傻小子明知道遁去的一和天道之間太過兼容,卻依然敢傻乎乎修煉他傳與他的造化玉碟呢?
雖說鴻鈞是真沒在那造化玉碟上做什麽手腳,也沒真想從葉荊身上将遁去的一弄出來給天道徹底兼容,但葉荊那種始終如一的信任親昵,對于鴻鈞來說,還是很享受的。
天道至公雖然是句很呵呵的話,但享受了好處,便是鴻鈞,也須得付出點代價。
這點兒小頭疼,鴻鈞也只好不計較了。
搖搖頭,啓唇張口,鴻鈞的聲音直入葉荊腦海之中:
“癡兒醒來!如今天柱将塌,天河之水便要泛濫下界,你不趕緊護佑洪荒、拯救蒼生,多得些功德也好為太一兄弟溫養魂魄,豈不讓我白将乾坤鼎與你一元會?”
葉荊此時三份腦子都是渾渾噩噩的,也虧得鴻鈞這傳音的功夫着實了得,連近在葉荊身側的原始都不能察覺分毫不說,還不落下葉荊每份腦子,在“溫養魂魄”四字上頭格外咬了重音,将個呆愣愣的葉荊震得醒過五分神智來。
這五分神智給三份腦子一分,也不過剩下那麽一二分,卻也足夠葉荊捉住鴻鈞傳音的重點。
何況同時原始也正好說着:
“你犯什麽傻?雖巫妖之事,我和大哥沒好直接插手,反閉關去,鬧得竟是連帝俊都……
可這也是他們兄弟必經的死劫!太陽星一脈雖有催生萬物之功,但熾烈太過,又牽扯了巫妖人三族之事,終歸因果太過,這一個死劫遲早要經受一回。
與其日後熬狠了,倒不如這般,身死一回了結因果,日後元神魂魄養回來了,弄個好身體另行修行,反而幹淨——
雖說我和大哥計較得清楚些,好歹也是應了孔宣幾個那許多年伯伯的,怎麽可能真看帝俊太一走上絕路?再說帝俊太一又是何等樣人,怎麽會放着先前與我等那般交情,還有現成的師兄弟情分,倒真自個兒走上絕路?
你好歹對哥哥……弟弟們,有點兒信心才是。”
原始素來自視甚高,漫說一般妖族在他眼中盡是濕生卵化之輩,便是這些年應了孔宣大鵬等多聲伯伯,卻也沒正兒八經認下什麽新弟弟。
偏是這時,反說出口了。
葉荊有點兒想笑,卻笑不出來,只将太一往懷中越發摟緊兩分,聲音微啞:
“魂魄真靈……那祖巫自爆之威……”
原始傲然:“那些個祖巫不過盤古父神濁血所化,弄出個有形無神的父神影子便敢說是盤古真身的無知玩意,便是自爆又能有多少本事?帝俊太一他們不過是因着應劫才不能完全避開,我和大哥也因此不能如何出手——
可護着兩個真靈,能有何難?”
葉荊聲音發顫:“那太一他們,此時在哪兒?”
原始正要開口,不周山卻忽然又是一陣仿若悶雷的轟隆,他皺眉擡頭。
此山确實不凡,而他們三清、乃至帝俊兄弟、伏羲兄妹等等,因着此山殘存的意志,也沒少花心思在上頭加些護陣符咒,便是妖族天庭建在不周山頂,也是小心翼翼不曾對其有絲毫損壞……
可或許是不周山塌便如太陽星一脈的殺劫一般避不開吧!
再如何仔細,也不過是讓祂不至于給共工一下子便撞塌,卻也只能多支撐一會子,眼看着,還是要塌了!
原始眉眼間帶出幾分無奈。
天命不可違,便是如道祖那般尊貴,不也有不得已之時?
葉荊卻近乎本能的,便要幫着去修複不周山的裂口。
原始攔住他:“不周山已經撐不起天了。”
雖然一直覺得這個弟弟有點傻,可看他傻了這麽多年,原始也算有幾分了解葉荊。
他看得出葉荊那種“就算撐不起天,留着不周山存在也沒什麽不好”的蠢念頭。
若是別事,原始也不見得會幹涉葉荊犯蠢——反正也不差一樁兩樁的。
可不周山到底不同。
當年初見時,被不周山驚豔到的,可不只一個葉荊。
雖然只有葉荊一人得了那頓悟的機緣,原始對于不周山,對于從祂身上略窺一二的盤古意志,還是相當佩服的。
當然盤古的道不同于原始的道,可崇高的身影即便無法模仿、也無心模仿,卻不妨礙人敬仰。
原始對盤古便是如此。
他對不周山,也真有幾分感情。
但真是因為這份感情,原始反而不忍将祂因為葉荊一時犯蠢,便要在失去了最大也是唯一的存在價值之後,繼續寂寞殘喘。
或許對于葉荊來說,無論不周山是否足以支撐天地,祂的存在本身,于這片洪荒,便是安慰。
可又有多少生靈會如葉荊這般念舊、念着盤古開天的恩德呢?
共工這個口口聲聲父神的祖巫,都趕得出怒觸不周山的事兒來呢!
當然,原始也相信,若是不周山果然有靈智,以祂的驕傲,也不在乎有多少生靈在乎祂的存在。
但真是因為原始相信不周山的驕傲,也不忍心讓祂那樣屈辱寂寞地繼續存在着。
——不周山打出現開始,就只為了支撐天地。
——既然已經支撐不了天地,與其寂寞存活,等着慢慢被人遺忘,倒不如就這般,休息了罷!
原始一手攔住葉荊,一手輕招。
曾經傲然直立的不周山,便從半山腰處,慢慢彎折了下來。
仿佛一個早已不堪重負的老人,在終于将重擔交接出去之後的一次,看似頹然實則松快的喘息。
葉荊垂下眼睑。
也許這樣,真的比他猶不死心的堅持更好些。
雖然可惜了,曾經巍巍然挺立的高山,從此只能在記憶中翻閱。
動了動嘴唇,葉荊問的仍只是:“太一他們,現在何處?”
原始随手将不周山斷裂的上半截山體收入袖中,此時正凝眸看着那本由不周山頂頂住的天空,慢慢裂開的縫隙,和縫隙中降落的天河之水。
那些水看着很清澈,從天而降時更是輕盈到像是最曼妙的舞步,可降落到地面時,卻是一滴水,便能漫延出一個湖泊,轉眼就是汪洋。
原始這時候哪兒還有與葉荊細說的功夫?
對于洪荒土著們來說,只要元神不受什麽重創,真靈不散,便是毀上一二肉身,也不過是尋新材料重做件合适“新衣裳”的麻煩罷了。
原始不可能将元神真靈都救下來了的太一帝俊,看得比眼前的災難更重要。
聽到葉荊急慌慌的詢問,他連頭都沒回:
“自然是在他們該在的地方,你急什麽?眼下要緊的,是暫時将那窟窿堵住,再好生兒尋些補窟窿的材料、并代替撐天的物事!”
葉荊腦中依然有些懵,差點兒沖口而出就是一句:“補天找天柱的人那麽多,不差我一個。”好在他總算沒傻徹底,好歹将話咽了回去,又重想起鴻鈞傳音所言,乖乖拿出乾坤鼎,又四下裏張望:
“女娲呢?玩泥巴的功夫誰都比不上她,這補天的玩意兒也要她煉才好。”
又回憶着曾經聽過的傳說:
“替代天柱……據說北海有玄龜?四肢正好撐四方吧?”
原始點頭:“那玄龜未能有聖位機緣,多少年在大羅玄仙上無有寸進,舍了那肉身重修也未必不能柳暗花明。”
商量之間,老子接引準提等人也都趕了過來,老子的玄黃塔太極圖、接引的功德金蓮,倒都在防禦上頭有些天賦的,此時不拘堵着天又或者護着洪荒,用處各不小,連原始那盤古幡和諸天慶雲也各有妙用:或者疏通水道、或者護佑生靈……
準提便機靈應下去“度化”那玄龜的任務。
為了功德果然都蠻拼的。
但不拘為了什麽,肯幫忙的,總比無動于衷的強。
連巫妖殘存的生靈,都暫時棄了前嫌,各自幹起力所能及的事情來。
人族雖弱,自救多已不暇,有餘力者也不吝于救助他人。
三族一時竟是無比和諧。
可惜這種和諧,大概也只有在這種時候才會出現。
女娲不知何時已經現身,本就淡漠的容顏越發冷清了。
她淡淡掃視了一眼那互相攙扶着爬上一處高地的人與巫,那将某個力竭現出原形的妖族誤認為自家養的生靈匆忙救助、後雖因發現真相罵罵咧咧卻到底沒将妖族扔回水中的巫族,還有那不知道基于什麽想法、自己攀住高處一樹枝桠依然艱難,卻還是伸出尾巴将水中一個人類幼崽卷起來的妖……
嘴邊,仿佛帶了點諷刺。
[洪荒+劍三]還我一身金燦燦 第78章 補天
葉荊也慢慢看清了這洪水滔天下的衆生百态,果然很諷刺。
曾經,人族也還罷了,終究當下還是弱小了些,那争強好勝的心也不敢十分展露,可妖族、巫族,哪個不是今天你踩到我地盤裏頭的一根草、明天我不慎碰落你一縷毛,都要打個昏天黑地、甚至因此世代為仇的呢?
作為洪荒中最早的一批生靈,太一兄弟和十二祖巫,也不是一開始就互相看不順眼的。
其中諸如句芒、祝融等,一度和太一兄弟的關系,都比同為祖巫的某些人更好些。
為什麽會走到最終自爆也要拖着太一兄弟一起死的地步?
固然有天意促使、殺劫纏身,但這兩族中人各個自負、互不相讓地一步步争執,也是将兩族皇者推到終究要拼個你死我活方罷的罪魁吧?
當然葉荊也知道,不管巫妖是為什麽走到有你無我的地步,太一身為妖族皇者之一,最終與祖巫戰鬥至死,必是無怨的……
葉荊還是無法不覺得諷刺。
他的太一死了,若非兄長們因着這些年的情分多看顧幾眼,他的太一甚至不只身死,還會如大多數祖巫那般,落得個連丁點兒真靈魂魄也留不下的下場。
可他的太一才死了多久?
妖族已經能拉扯這巫人們一起,搶赴高地……
雖然也不乏那種巫妖為了腳下小小一塊落足之地就争個你死我也活不了的下場,葉荊也确實看這種在傾巢之下還互相傾軋、最終誰也逃不了好的更不順眼,但看到忽然一下子就深知“傾巢之下無有完卵”之理、忽然一下子就明白不管是妖族還是巫族都還是稱呼盤古一聲父神的遠親的家夥們……
真的真的,是很諷刺呢!
含着一抹說不清是冰冷更多些、還是暖煦更多點的笑,葉荊走到女娲身旁。
女娲收回淡漠遠掃的視線,目光停留在葉荊懷中時,仿佛有波光閃過。
卻只是稍閃即逝,女娲的容顏淡漠依然,聲音也是淡淡的,話語中的內容卻稍顯刻薄:
“徒留軀殼而已,再珍之重之懷抱其中,又有何用?”
葉荊居然也不虞多讓,腦子分三份的同時,毒舌竟也增成三倍來:
“你不珍重!你不珍重你怎麽不把伏羲随便扔出去,讓他得天河之水浴洗其身,讓他得以随風飄去無所不在?”
葉荊雖沒看到伏羲如何,但從太一帝俊的屍身看,伏羲即便沒有化作飛灰,也不過殘留一二零碎殘骸而已。
女娲必定早尋到那些殘骸了。
不然臉色何必這麽冷?
她成聖之後雖然淡漠了許多,但對于母族妖族、對于親手創作的人族,多少總留有幾分眷顧的。
可方才,那眼神,啧啧!
大家半斤八兩,誰比誰強呢?
倒敢先出聲找嗆嗆,真當爺是泥糊的呀?
葉荊素來是個無賴小混蛋,君子如風藏劍西湖再抄寫一萬遍,也很難抄到他心裏頭去。
想仗着雌性的身份來占他便宜……
偶爾讓占是他心情好,在現在這時候敢開口刻薄,還帶上太一?
呵呵!
誰沒個痛腳呢?
葉荊這一下果然踩得準極了、也狠極了!
女娲的臉色瞬間冰冷了起來,那種如隔雲端的飄渺之感都消褪了不少:
“伏羲哥哥還不是為了守住天庭?你說這話虧不虧心?”
葉荊冷笑:
“我為什麽要虧心?我的太一難道不是為了守護妖族?伏羲難道不是妖族?”
女娲臉色欲冷,那點距離感也越發淡了:
“就算是妖族,也不是個個都死戰到底……”
葉荊截住他的話:
“那也是伏羲自己願意的!我家太一什麽時候逼迫他了?說不定小太一還更樂意讓他去娲皇宮尋你呢!畢竟妖族目前唯一的聖人嘛!就算同時還要顧忌點兒人族,就算因為聖人身份反而不好插手巫妖之戰,可憑伏羲和妖族的舊情,去請你有萬一時,看顧點妖族遺族,也好過讓伏羲戰死吧?”
女娲的臉色已經冷得能掉冰渣子,可葉荊的話簡直是淬了毒的冰刀子:
“伏羲赴死,不過是因為他堅持自己的道而已!甚至或許,對他來說,堅持自己的道比找你托孤更要緊?還是以為對你,便是沒有托孤,你也會護着他拼死守護的?
呵呵!現在倒好,伏羲相信你們多年兄妹夫妻的情分,你卻在這裏唧唧歪歪,質疑他的道和信任不說,還敢誣賴我家小太一!
真當聖人了不起啊?真當我家小太一暫時不會說話就由你潑污水啊?
我怕你?”
葉荊為了“越獄”,換的這“新衣服”,模樣兒與葉荊原本的長相依然有九分相似,就是眼睛有點兒像太一,眼梢格外飛起三分,此時斜眼睥睨女娲的樣子,便越發十二分的欠揍,再加上他嘴中還在挑釁:
“不爽來戰啊!看到底誰怕誰!”
真真十萬分的氣人。
女娲也是真真兒給氣到了。
別說成聖之後,便是成聖之前,女娲也已經許久沒有這般,真的給氣得喉間一陣腥甜的感覺了。
在這一氣之下,女娲成聖之後便始終揮之不去的一種距離感,都給氣消散了。
但奇怪的是,女娲氣則氣矣,怒氣未散卻又是笑:
“你果然還是……”
話音一轉,不再糾結在之前的話題上,只笑:
“元神忽然一下子分出十份的感覺,如何?不是我說你,要學我那人族魂魄分出3+7,好歹也學精細點啊,靈智都給分三份了,難怪口不擇言詞不達意的。”
聖人果然還是聖人,眼光就是犀利,一眼就看出葉荊當前狀态窘迫之處。
笑吟吟一腳踩下去時,也不帶絲毫遲疑。
葉荊卻滿不在乎:“我有本事分割,自然有本事重新黏合回去,你有空操心我,還不如想想怎麽煉石補天才是。”
一邊說,一邊廣袖一動,袖中便飛出一方小鼎,在女娲身前迅速變大,自然就是鴻鈞偏心眼借了葉荊去的造化乾坤鼎了。
葉荊與女娲也算多年舊識,如今又算得上同病相“憐”,即使這病讓女娲獠牙毒液皆出、讓葉荊頭腦發熱之下完全忘了對人族聖母的尊敬悍然反擊,鬥完之後,葉荊還是最認同女娲玩泥巴的能力。
不只因為傳說中便該是女娲補天,這條母蛇玩泥巴的本事,确實讓葉荊嘆為觀止。
女娲也沒客氣,一應材料,包括那補天時必不可少的混沌之氣也早準備好了,顯是在從娲皇宮降臨時,便早算到天地有這一劫——
“聖人威能果然不同凡響啊!瞧着過去未來盡在掌握的從容樣!”
葉荊可不信女娲只算到要補天,卻不知道為何要補天!
#這母蛇狠得下心,明知道伏羲會戰死卻只等他死後才來收屍哭靈也罷了,居然冷眼看着自家小太一……#
即使理智上很是知道女娲能耐得住連伏羲的生死都不插手,自然更不會插手太一兄弟的事,也知道女娲這麽忍耐,必是因為上頭有壓着她忍耐的,葉荊還是無法不毒舌。
女娲眼神黯了一瞬,卻沒将毒液反噴回去,只是将鼎中材料攪了攪,淡淡開口:“火!”
葉荊話語十分不客氣:“怎麽?堂堂聖人,連點子真火都修煉不出來?”
眉一挑眼一飛的模樣,更是刻薄得要命。
可乾坤鼎下,到底點起了火。
一種葉荊融合了太陽真火、南明離火、紅蓮業火、甚至黑蓮滅世焰之後,自己琢磨出來的真火。
沒用來煉過石頭,但煉劍煉法器都還算挺合用的。
連葉荊現穿着的“新衣服”,都是用這火煉的呢!
葉荊對于火的掌控,确實比女娲好很多。
而女娲空出了掌控火的精力,在調配混合材料上,也精細迅速了許多。
唯有從混沌之氣中區分清濁麻煩一點,但聖人之能,又有葉荊這個已經不只一回頓悟過盤古開天情境的在,也不算很麻煩。
很快的,五色石凝聚了起來,其中濁氣彙聚的一個在出鼎時就自行墜落,因其雖也得了煉石材料的些許靈氣好處,卻因濁氣沉重,無補天之能,也沒人去理會它。
眼下要緊的,是補天尋天柱。
葉荊随手幫忙收了幾顆迫不及待就要往上飛去的五色石,轉手要扔給女娲,不想女娲居然不肯接。
這個消散了高不可攀遠不可及距離感的聖人,眉眼間竟隐約帶出幾分當日與葉荊初遇時,掐伏羲後腰嫩肉的那種潑辣蠻橫來:
“憑啥什麽事都要我忙?煉石已經夠累了好吧!這清氣清氣——
不是你們三清比較熟嗎?補天這種事情,誰愛做誰做去!”
竟是在收獲時候玩起大撒手來!
葉荊簡直給她蠢笑了,沒看那邊接引巴不得摘果子嗎?
這九十九跪都拜了,就差這最後一哆嗦呢?
煉制五色石是挺繁瑣的,看着仿佛就是扔材料攪拌倆步驟,葉荊因就在鼎邊控制爐火,倒很知道裏頭精細處很不好操作。
可這女娲,那麽難的事情弄完了,不過是補天收獲功德,反而犯懶?
別不是真給伏羲之死鬧傻了吧?
葉荊斜眼看着女娲的模樣,越發欠揍了!
另一邊,接引滿臉苦色都仿佛沒那麽苦了,還一疊聲:
“師姐是辛苦了!接下來的力氣活,我來、我來!”
忙不疊就要擠到鼎邊捧石子,可惜老子原始還在呢!
大家夥兒就算再佩服西方這倆的大毅力大恒心,和為了自己的道連面皮都能随時撕下來扔掉的能屈能伸,也不樂意給他們摘果子不是?
女娲可是特特點了“你們三清”!
當然老子原始是沒想着要摘自家弟弟師妹的果子,可也由不得一個連師弟都算不上的家夥來摘不是?
一左一右擋住接引的動作不能更默契,把個苦竹修出的苦道人,越發臉色苦得能滴出水來!
不過接引不開心,葉荊就高興了。
和西方那倆的恩怨因果來得莫名其妙,葉荊私心底裏也知道自己沒真占全了道理,可管他有理沒理呢!
既然梁子結下了,自然是對方過得越不好,他越樂意。
葉荊心胸從來都窄得很。
此時更是近乎本能的,哪怕三分的腦子還沒算計出這托石補天的詳細好處、更琢磨不透女娲怎麽莫名和傳說作對、不肯補天,還是相當順手地以袖卷起乾坤鼎,便往蒼天塌漏處飛去。
徒留接引長嘆息。
卻又無之奈何。
若只是五色石,真擠到跟前兒,還能搶上一搶,哪怕搶不到全部呢,為補天能出幾分力,也都是他的心不是?
但葉荊奸詐到将五色石都禁在乾坤鼎中……
接引再多十萬顆膽子,也不敢去搶道祖借給葉荊的寶物啊!
多麽悲劇的現實。
這麽大好一個賺取功德的機會,卻無法獨吞!
雖然他護佑洪荒也當有不少功德,可治标在哪都比不上治本不是?
更別提與他一道治本的,還有那麽多!
除了老子原始,随便有能餘力的,也都在努力護佑洪荒和其他生靈啊!
接引對于自己能分到的功德很憂慮。
至于準提去尋天柱替代物,倒是沒人争搶……
但“度化”那種話,再如何說得義正詞嚴,準提自己都不太相信好吧!
那玄龜依着目前,确實修為難有寸進;這支撐天地,也确實是再大不過的大事……
但大事歸大事,憑啥讓人犧牲?
玄龜能自己選的話,絕對是再修為遲滞也不樂意現出身體給人分割安排啊!
不然它早自己換了身體不是?
是以準提之事,雖能得功德,卻也要與天柱欠下好些個因果。
便是聖人之尊,日後真到了有連聖人都躲不過清算的時刻,還起來,可不見得比太陽星一脈輕松。
接引的臉色可如何不苦?
他本就是苦竹,天道對于他們西方旁門,又這般吝啬苛責。
尤其是,還要看着那個連謹慎些親手取換五色石都不肯的葉荊,只用袖子和法力操縱,便占了補天便宜……
尤其是,這強壓着不肯認自己分點湯的混蛋,居然卻要操縱着懷中死屍,讓它也做出幫忙補天的模樣……
#呵呵,莫非這樣,那死得只剩軀殼的太一,就能沾光不成?#
接引的道本是最慈悲寬和的,但現實實在太難,再慈悲寬和的生靈,都不免有偶爾陰暗的時候。
可誰又在意他的陰暗呢?
[洪荒+劍三]還我一身金燦燦 第79章 好不好
哦,說漏了,起碼葉荊和準提都挺在意的。
準提和接引兄弟情深不消提,葉荊這小混蛋眼下也處于一種十分混蛋的陰暗狀态,基本上即使不太相幹的生靈,他都樂意看人遭遇些不至于爽快致命的挫折難堪,更別提接引這個還與他有些因果算不清的家夥了。
是以接引在下頭看得越是羨慕嫉妒恨,葉荊在上頭擺布得越發得意高興。
正好五色石有三百六十六個,而三百六十五個便足以布置一個周天星鬥大陣。
當然天漏塌的地方沒有三百多個五色石那麽大,可濃縮的才是精華不是嗎?
葉荊也樂得再次驗證一下自己被迫感悟來的陣法知識,将周天星鬥大陣做了些變動,以五色石做濃縮無縫連接,再牽引着太一的喙與爪動作……
真別說,這般補出來的天,意外的瓷實。
還具備了吸收星鬥之力、回護這些補天石,确保此處補丁不會因為時間久遠、五色石靈氣逸散而再次坍塌的後患。
這确實是個很完美的作品。
葉荊得意垂眸:“怎麽樣?哥哥的手藝不錯吧小太一——”
懷中的小太一很溫順,被葉荊操縱着才銜過第三百六十五顆五色石安放的鳥喙微微張着,仿佛在笑。
卻無聲。
是了,他的小太一,至少懷中這一個,已經不會回答也不會真的對他笑了。
葉荊收斂了笑容,随手将剩下的那顆五色石一抛,也不去管它在汪洋中濺起多大的水花,甚至連乾坤鼎都忘了收回袖中,急急就往回飛。
還是乾坤鼎機靈,自行回了葉荊袖中。
他都沒有發現,只瞪着原始:
“二哥,你還沒和我說清楚,到底小太一現下何處?帝俊又在哪?還有祖鳳孔宣他們——
沒在大戰裏頭遭什麽罪吧?”
原始的臉色也莫名地冷了幾分,更過分的是居然和葉荊裝傻:
“什麽現下何處?現下太一不就給你抱着嗎?帝俊不就在你袖子裏頭藏着嗎?”
葉荊怒!
大概是腦子被分成三份的關系,他比平時更嬌氣易怒。
原始也不是第一回擠兌他,葉荊這一回卻沒有和他撒癡撒賴的閑暇,直接轉身,一頭就撞進老子懷中:
“大哥!我都急死了,二哥還故意鬧我……還是你最好了,快告訴我告訴我,太一可還好不好?現下在哪兒呢?”
葉荊手裏頭還抱着一個太一,因着只剩下軀殼,便由得葉荊縮小得恰到好處擁在懷中,但也足有一般成年人大半身長,連帶着一頭撞進老子懷裏時,雖不至于将這位太清道尊撞痛了,卻未免擠得臃腫些。
好在老子也不嫌棄他,連人帶鳥都給攬進懷中。只不過對于葉荊心心念念的疑問卻是笑而不答。
葉荊連帶着太一軀殼,在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