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好弟弟 (11)
見多識廣?
小鵬鳥苦悶搖頭:“我有爹有娘啊!看過他們耳鬓厮磨交頸而眠很稀奇麽?”
葉荊:“……”
耳鬓厮磨交頸而眠神馬的,孩子你從哪兒聽來的?而且還給純字面理解了……
如果面對的是個成熟體的生靈,也許即使是侄兒,下限越掉越深不見底的葉荊,也能很不要臉地與之讨論一回這“耳鬓”、“脖頸”與“尾巴某處”的不同。
可惜小鵬鳥實在太小了。
葉荊再掉一元會下限也無法讨論那麽富有深度的話題。
于是只得哄着小鵬鳥:
“好吧好吧,你個小東西确實眼界不凡。”
又問:
“眼界不凡的小殿下,方才可參悟到什麽?”
嫩黃嫩黃的小鳥喙四十五度向天,傻圓傻圓的眼睛似乎帶了點迷茫,但因為那大圓身姿上擺着中圓腦袋、中圓腦袋上長着小圓眼睛、小眼睛下頭又有着不算正圓可在禽類之中也真心算圓的小嫩喙的緣故,這種帶點兒文藝的迷茫、帶點兒明媚的憂郁,就被演繹出十足的呆傻圓效果。
女娲倒吸一口氣!
雖然她明知道葉荊那麽問是在轉移話題,是為了達到将他那種打擾別人家兄妹夫妻恩恩愛愛的罪惡行徑掩蓋過去的醜陋目的,但萌物,是任何雌性都難以抵擋的存在。
何況小鵬鳥确實格外萌!
何況女娲恰好方為人妻、又新創一族,正式賢妻良母情懷大爆發的時候。
Advertisement
當葉荊毫不留情地一劍鞘将小鵬鳥抽了出去、當小鵬鳥唧唧哇哇着瘋狂催動法力卻依然難以抵擋伏羲琴聲、眼看着就要吃虧的時候,女娲終于出手,伏羲也在同時無奈止住琴聲。
小鵬鳥幸福地撲在女娲自有丘壑的胸懷中,小腦袋小嫩喙各種蹭啊啄的,可他真心年紀小,也真個純粹親昵,女娲絲毫沒有類似被猥亵了的不悅,反而親親密密地以唇輕觸他的小嫩喙,又低頭,用額頭抵住他的大圓腦門,眯着眼感受了好一會兒:
“……不錯。你對陰陽的理解雖與我有差異處,卻以自成其道。日後若有機緣,也未必不能憑之證得大道。”
真沒白費那還在蛋殼裏頭就場場不落聽夠紫霄宮講道的功夫。
原還以為那般行事不過是因為昆侖上與太陽太陰兩脈都趕到紫霄宮、洪荒大地上找不到足以托付子嗣的生靈之故,如今看來,三清與帝俊一家子,那為了護佑兩顆全無自保能力的小東西穿越混沌而用的功夫,真心物有所值。
縱然聽不懂聖人講道,但能自幼于聖人道場熏陶出來的生靈,實非等閑。
女娲嘆了口氣,可惜便是她日後成聖,得以為子嗣講道,也未必能再培養出一個出生不足萬年,便能夠領悟自身道路的小東西。
伏羲握住妹妹兼新婚妻子的手:“不管是蠢笨又或聰慧,不管是調皮又或乖巧,只要是我們的孩子,我都喜歡。”
他的話語真誠,甚至連看着那些嚴格意義上算不得他們夫妻後嗣的人族,目光都十分慈愛:
“無論是怎樣的後嗣,你我盡力護佑、教導,也就是了。”
于是女娲回望這兄長兼新婚夫婿的眼神,也是溫和甚至順從的。
和她方才扭頭狠瞪葉荊的猙獰,差的真心不只一萬八千裏。
但這時候的葉荊,卻沒有吐槽女娲變臉功夫之卓絕精神的閑暇。
他看着女娲和伏羲的目光,很是古怪。
似乎有幾分憐憫,又仿佛有發自真心的敬仰欽佩之意。
似乎極度糾結,又仿佛十分坦然。
女娲與伏羲相視含情許久,一轉頭就對上葉荊那般讓她實在形容不出、卻莫名心中一緊的目光,不經不悅道:
“陰陽和合之道就那麽回事,造化之道我能參悟的也只那般,你還想幹嘛?莫非要再砸我一回洞府?”
逐客之意毫無掩飾。
葉荊正以神識密切關注着每一個人族新生命出現的間隔、長大的頻率,聞言擡頭,目光正好落在女娲坦然展露的胸懷上。
女娲雖然生得一條蛇尾,讓葉荊在節操猶存的時候也得以敢于直視她率先纏上伏羲的動作,但她的上半身卻與人類女性毫無二致,而且很顯然的,在這一群無論男女都只在身下系樹葉裙的人類之中,女娲的上身是女性美的極致。
這種美麗,在之前,甚至只在女娲剛和伏羲交尾的時候,葉荊也是不敢直視的。
但很可惜,就那麽一剎那的分割線,葉荊的節操就死掉了。
下限,也在無止境墜落當中。
所以他擡頭時雖是無意,但目光既然落在女娲那極具女性美的地方,卻也相當坦然。
葉荊還很坦然地忽略了女娲對他砸她洞府的埋怨,笑得君子風範十足:
“小妹子眼看着竟是道祖門下第一個成聖之人,讓我看一回又何妨?”
他不只擺明了自己圍觀到底的态度,還大咧咧當着女娲伏羲的面,就給太一老子等人傳訊:
“女娲小妹子快要成聖了哦!想圍觀的趕緊!不過聖人威風不好抵禦,圍觀之前先做好心理準備,回頭可別說我坑人喲!”
小鵬鳥正将腦袋往女娲胸前擠呀蹭啊、蹭得本來沒有冠羽的腦門上都翹起好幾根呆毛了,聞言将腦袋從女娲胸前拔了出來,傻圓眼睛裏頭滿是崇拜:
“師叔居然就要成聖了?爹爹和昆侖山的伯伯們都還沒消息呢?叔叔說西方那倆也還弱得很——
果然啊,雌性能頂半邊天!別看道祖門下就女娲師叔一個雌性,結果居然是同門裏頭第一個成聖的?
真是好厲害哇好厲害!”
一行說,一行還将傻圓腦袋點個不停,腦門兒上的呆毛也跟着一起一伏翹翹趴趴的。
葉荊看得手癢,在自己蹲着的樹幹上拍了一下,結果沒把握好力道,直接拍斷了他蹲着的那一根樹枝,自己墜落下來也就罷了,還引得小鵬鳥嘆氣:
“伯伯您給女娲師叔慶賀的方式可真別致……不過,嗯,”
傻圓鳥臉皺巴成一團,小鵬鳥果斷睜眼說瞎話:
“不過這樹少了一枝幹,看着雖然虬結瘦弱了些,卻也別有風味。”
葉荊回頭一看,自己蹲的是梅樹,雖然這時候是青梅子而非梅花開的季節,他還是很坦然地點頭:
“當然!梅樹之美,本就在清、奇、瘦、勁,古、曲、斜、疏……”
巴拉巴拉背了一大通後世品味梅花的言論,什麽“直則無姿、正則無景、密則無态”,什麽“離枝爛漫反無趣,老幹疏花無窮韻”的,聽得小鵬鳥傻圓傻圓的眼睛越發成了蚊香眼,誰個看得出葉荊其實是個完全不懂得欣賞梅花雪景的二貨?
也許伏羲本來可以,但他現在卻完全沒心思糾結在這等小問題上。
他關注的是:
“你、你說的是,女娲,即将成聖?”
他的妹妹,他的妻子,竟會是道祖門下第一個成聖之人?
這個驚喜太大,即使是伏羲這種素來寬和淡定之人,都有些氣息不穩。
葉荊卻是理所當得地點頭。
對他來說,女娲自然該是鴻鈞門下第一個成聖的。
因為其他諸聖,即使是老子這位在以往聽過的傳說中,號稱最接近鴻鈞的一位聖人,他的成聖之機,也必須在教化人族上。
沒有人族,哪兒來的教化?
自然得先有女娲造人成聖,才有其他角色粉墨登場。
這對于葉荊來說,也是“常識”。
但對于女娲伏羲而言,卻是天上掉下個金餡餅的驚喜。
伏羲看葉荊點頭時,素來溫雅的笑容咧出十二分狂喜,女娲也是喜,卻又挑刺:
“怎麽我要成聖,我自己不知道,倒是你先知道了?”
葉荊淡定:“猜的。”
伏羲嘴角一抽,女娲鄙夷:“當我不知道你無聊到和小家夥猜草棍長短時,從來九輸難得一贏麽?”
那個一十次裏頭至少八次是平局,還有一次是賴賬哩!
一般般不周山住着,縱然一個山上一個山腳,正好是從天上到地下的距離,卻還是一座山上住着的,誰想瞞得過誰呀?
葉荊淡定坦然依舊:“猜草棍不過是和侄兒敘天倫。”
十只小金烏說來與太一的血緣倒是更近些,可惜一個個都在扶桑樹上修行閉關;再者葉荊始終放不下十日齊出損傷妖族福德、引發巫妖大戰終致雙皇隕落的陰影,在太一要鎮守天庭的時候,實在沒多少心思專專獨自去看小金烏們。
大蛋又還無法互動。
孔宣又随帝俊夫夫回太陰星了。
葉荊可不覺得自己猜草棍輸給唯一能寵着的小侄兒有甚丢人的,就連賴賬,也不過是為了拉近叔侄關系的小情趣而已。
哪兒是他對女娲即将成聖的預言能比的?
那是他綜合了後世傳說、親身經歷的洪荒事态因果、再坐視節操無下限墜落強勢圍觀人族繁衍生産長大等頻率之後,合理推測出來的偉大結論好吧?
這唧唧哇哇的老娘們忒不識貨!
果然女娲和信奉娲皇的雌性,都是一般沒眼力的家夥!
[洪荒+劍三]還我一身金燦燦 第72章 成聖
葉荊十分不要臉的,才在心裏地圖炮過,回頭又樂呵呵地和伏羲搭話:
“怎麽樣?新迎娶的妻子,一直呵護的妹妹,忽然之間就要成為天地之間第二個聖人了,心情是不是很複雜?”
一行說,一行将手相當不客氣地往伏羲肩頭拍。
看似哥倆好的動作,前提是要忽略葉荊故意不去除拍斷樹枝時沾到的些許樹皮雜屑之類的東西,和他拍下去時,那看似輕飄飄的動作,其實蘊含着足以将山丘拍成谷地的力道。
當然伏羲不是那些會被輕易拍陷的山丘,可他到底溫和慣了,之前以琴做金戈鐵馬殺氣縱橫之聲的氣勢一去,對葉荊這般無賴的做法也只得沉肩滑步、外加無奈一笑:
“阿娲能夠成聖,我自然是歡喜的。”
罷了。
女娲卻是柳眉倒豎:
“我成聖關你什麽事?伏羲哥哥怎麽想的又關你什麽事?
若是我沒記錯的話,你根本算不到道祖門下吧?真以為喊一聲兩聲‘小妹子’我不和你計較,就真能管我們夫妻兄妹的家事了?
還是說你終于要好生‘聰明’一回,不願要天道之下的聖位,倒是稀罕成為天道門下?”
兇悍的神色,刻薄的言語,葉荊卻都忽略了,只享受那話語後頭藏着的些許好意,越發哈哈笑:
“沒事沒事!誰愛入天道門下啦?你沒注意到我是喊你‘小妹子’,而不是‘小師妹’麽?
反正都是盤古父神恩澤所化的第一代生靈,雖然我是清氣,你們兄妹不知道是啥,但總歸都是一個父神的嘛!”
說着,還要伸出爪子去摸女娲的腦門,嗯,以一種之前在小鵬鳥傻圓腦袋上呼嚕過不知道多少次的動作。
女娲自然毫不猶豫避開,順便側目:
“你是真聽不出重點還是故意裝傻啊?”
道祖門下什麽的,完全只是順口才給提一句的好吧?
她那些話的重點,純粹是在嫌棄葉荊多管閑事好吧?
葉荊用一種“你怎麽這麽笨呢”的眼神看她:既然是一個父神了,又怎麽算是多管閑事?
不過葉荊大概也知道按照這個算法,那洪荒事無論大小還真是洪荒生靈個個管得,北海蝸居到道祖講道都不肯動彈的生靈都能管南天那片樹葉砸到那只螞蟻……
他就很機智地沒将話說明白,只是轉頭繼續撩撥伏羲:
“真的只是歡喜?真的不會很複雜咩?本來呆呆笨笨全靠你護着的妹子忽然就成了高高在上的聖人神馬的,落差不會太大嗎?”
女娲磨牙,泥煤這樣當着當事人的面挑撥人家家庭關系的做法真的好?
伏羲淡定微笑:“除了歡喜,自然也有點擔心。日後想要保護阿娲,我可要更努力才行。”
聖位是他讓給妹妹的,可不就是希望她的“道”路能夠更加通暢、自身能夠更加強大嗎?怎麽可能會因此就産生什麽“落差”?
雖然讓位時妹妹只是妹妹,但會因為妻子強大就落差的雄性,根本不配被稱之為雄雄性好吧?
女娲也想起當日紫霄宮中,鴻鈞指着那第四個蒲團,漠然“這個歸你們兄妹,自決其一居之”時,兄長毫不猶豫扶她坐下時的溫柔,面上悍色消褪,轉身垂眸站在伏羲身邊的模樣,竟很有幾分小媳婦的樣子。
伏羲回望着她的眼神,也越發溫柔了。
葉荊嘆了口氣:“可惜了……”
太一緩緩降落:“可惜什麽?”
伏羲女娲也疑惑望來,葉荊卻沒再說話。
他正仔細計算着人族繁衍成長速度的變化。
這個變化,很顯然,越來越接近後世的人類了。
然後,事情也确實如葉荊所料。
就在人族的懷孕周期大概和後世齊平的時候,空中驀然出現好大一片功德金光,除了分出一小部分分別給了葫蘆藤、伏羲,甚至葉荊小鵬鳥之外,盡入女娲身上。
而就在女娲還沒有将這些功德吸收完畢的時候,一股強大的威壓便從她身上散發出來。
成聖,是一種非常奇妙的變化。
看在外人眼中,女娲似乎還是女娲,甚至連她臉上,因為伏羲柔情而起的那點子紅暈,都沒有絲毫變化;
但又能明顯地感覺到,女娲已經不是女娲,或者更準确的說法,女娲不僅僅是原來的女娲。
她在是女娲的同時,似乎同時也是這片天、這片地,是天上雲彩,是世間萬物。
太一是依靠着葉荊的扶持才忍住沒真的跪下去的。
他第一次如此深刻地體會到,鴻鈞講道之時泛泛随口提及的,所謂天道聖人,便是能将元神寄托天道虛空之中,感悟法則,與法則同在……
到底,是怎麽樣的一種情況。
——在某種意義上說,女娲現在,便是法則。
——雖然不是天地之間,天道之下的所有法則,但最起碼的,她是造化,是陰陽和合。
原來這就是聖人!
而這不過是天道聖人而已!
大道聖人,又該是如何?
大道之上,又還有什麽?
太一目光烈烈,原本忍得顫抖才勉強沒有彎下的膝蓋,不知何時,已經穩穩站得筆直。
伏羲本也是在女娲的攙扶下,并沒有因威壓下跪。
此時笑看了葉荊太一一眼,卻緩緩屈下膝去。
手依然握緊女娲的手。
女娲也沒有硬扯起兄長,但側首、垂眸,凝視着伏羲的眼神,仿佛空茫無波,又似乎将一世深情都傾注其中。
可惜的是,到了此時此刻,再多深情也已是枉然。
不只是旁觀者,女娲自己,也很明顯地感覺到,在功德降下的那一刻,她對于鴻蒙紫氣的感悟中的某一道關卡,忽然就突破了過去。
她終于真正摸到什麽是造化之道,什麽是陰陽和合。
然而可悲的是,就在她摸到自己真正的“道”時,她已經不再只是她自己。
她就是她的道。
道如何能對某個生靈格外深情?
哪怕那個生靈是她未出殼時就相依為命的兄長,
哪怕那個生靈是她一生不悔的夫婿。
也已經……
女娲終于知道葉荊自開口說她将要成聖時,就始終帶了點複雜和可惜的眼神,是因為什麽。
太一也明白了,葉荊難得一次那麽真心地為他人悵惘,是因為什麽。
可惜都已經太遲了。
女娲的目光似乎要在伏羲身上凝聚,最終卻只是淡淡掃過。
明明是那樣傾注了一生所有親情愛情的一個生靈,明明是在化身為“道”的時候,也依然有那麽小小一部分私心眷念着的寶物,她卻只能淡淡掃過。
女娲的目光已經很平靜,平靜到掃過伏羲的臉時,也和鴻鈞淡看遠山時差不多。
似乎溫柔,又似乎極盡默然。
是不是,聖人都是這般?
太一眯了眯眼。
小鵬鳥忽然“哇哇”:“我不要阿父也這樣……”
小鵬鳥的阿父,自然就是帝俊。
他自幼,嗯,可以追溯到還在蛋殼裏頭的時候,就知道,帝俊是要成聖的。
小鵬鳥曾經很自豪,雖然偶爾也會覺得連天道聖位都不屑一争的小伯伯和小叔叔酷極了,他更多時候,還是為自己阿父驕傲着。
雖然也有人告訴他,他和孔宣本來該合分一尊聖位的,卻硬是給西方那倆攪和了……
那又如何呢?
在小鵬鳥傻圓傻圓的眼中,即使他們兄弟自己無法成聖,但有一對藐視天道聖位的小伯伯小叔叔,還有倆聖人親傳的伯伯們,再來一個關系也不錯的師叔,最重要的是他家阿父是道祖排行第三、聖位在握的弟子……
多麽多麽值得驕傲的事啊!
此前,在小鵬鳥心中,他的伯伯阿父諸位長輩們,即使成聖了,也不過是疼他寵他的長輩更加強大了而已。
強大到分分鐘能将搶了他們兄弟聖位的那倆揍個滿面桃花開的那種。
但這一刻,小鵬鳥忽然害怕了。
成聖,好像不僅僅是強大而已。
方才還和伏羲叔叔那麽親熱的師叔,才一成聖,就變得不是她自己了。
如果他的伯伯們有天也這樣,如果他的阿父有天也這樣看着爹爹和他們……
對于小孩子來說,再沒有比被父母漠視更可怕的事情了。
小鵬鳥哇哇啊啊的,一頭撞進太一懷中,哭嚎不止。
太一原本一二分的心酸七八分的思量,都給小鵬鳥嚎得只剩十二萬分的哭笑不得。
怎麽可能每個人成聖都會如女娲這般呢?
帝俊可是太一的親哥哥,論起親近,比女娲與伏羲也不差什麽。
雖然少了這種兄妹變夫妻的狗血戲碼,但因為都選擇了雄性體的關系,太一對帝俊的了解,甚至比女娲對伏羲,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太一相信,帝俊絕對不會因為成聖,就被“道”迷惑到連曾經最珍惜的家人都徹底放下。
即使那是帝俊所選擇的道,也絕對不會。
哪怕如女娲這般,變得不再只是自己,也不會被自己的“道”給壓制住了的。
[洪荒+劍三]還我一身金燦燦 第73章 世事難料
太一對此,非常有信心。
他們兄弟出生與熾烈無倫的太陽星,即使帝俊如今嚴格來說已經該歸屬于太陰星,骨子裏也依然留存着那種一往無前的熾烈。
愛之,則燃盡自身供其生長也在所不惜;
惡之,則燃盡本源拼個化作飛灰,也決不妥協。
若是帝俊無能壓制“道”,他肯定寧可化作飛灰,也不會留下一具無法自主的軀殼,供給“道”為載體。
這是太陽之子的驕傲。
當然,太一不是覺得女娲就沒丁點傲骨了,只看當日祖鳳産子時,伏羲女娲的援手,太一對這對兄妹就有幾分親近。
只不過,女子嘛!洪荒大地上孕育出來的生靈嘛!
即使作為不周山範圍內最初的啓智生命,這對兄妹必有不凡之處,也不可能如太陽星一般熾烈決絕。
太一相信,女娲遲早有一日能夠反抗“道”的壓制,只不知要在何時,也不知伏羲是否等得到罷了。
他并不覺得女娲沒有不能抵禦“道”,便寧可化作飛灰的決絕,有什麽不對。
伏羲顯然也是這麽想的。
他屈膝時便是心甘情願的溫柔,女娲淡漠的眼神從他身上一掃而過時,伏羲眼中溫柔內斂,卻越發醇厚。
聖人現世的威壓終于散去。
女娲的目光依舊停留在遠方,好像被那如黛的遠山徹底迷住,又像是心神皆随天邊雲彩飄散。
又仿佛,站在這裏的只是一具空殼,她的元神已經徹底化在天地法則之中。
遲遲不語。
伏羲的左手依然與女娲的右手交握着,有那麽一刻,似乎要用力箍緊,但終究只是虛握着。
月光環不住雲彩的腳步,山巒箍不牢風的心。
該留的總會留,該走的何妨走?
他相信她總會回來的。
伏羲緩緩松開了手,連虛握都不再堅持。
掌中空了,心依然滿着。
他對她笑着,依舊溫和,柔情卻斂在心底。
聲音也只是溫溫的,不愠不火,不快不慢:
“好了,去吧。去開辟你的聖人道場。”
他的眼睛在基數已經龐大到一定程度的人族身上泛泛掠過,又定在女娲身上:
“他們你不用擔心,我會盡力看護住的。”
他只是笑:
“去吧!什麽都不要擔心,一切都會好的。”
女娲的右手依舊維持着之前與伏羲互握時的姿勢,雖然他抽手時她沒有絲毫挽留,但這麽定定維持的模樣,似乎本身就足夠說明什麽。
雖然襯着她從遠方收回、終于落在伏羲身上、卻仍和看着天邊一朵雲遠處一座山毫無二致的淡漠眼神,又更像是一種将伏羲徹底無視的無動于衷。
可她到底是将右手緩緩落回身側。
可她到底應了伏羲一聲。
雖然只是淺淺的鼻音,像太一葉荊這兩只,就根本分辨不出她到底是在應伏羲哪一句話。
但不管應的是哪一句,女娲終究騰身而起,往混沌飛去。
去開辟她的聖人道場,舍棄她自蛋殼中就宅着的洞府。
伏羲仰着頭,注視女娲背影的目光很溫柔,但卻一直淡淡的,直到女娲的聲音徹底隐沒在天外混沌之中後,才閃過一絲疼痛。
但那一絲疼痛也只是轉瞬即逝。
再回頭時,他依然是那個溫和寬厚的男子,對着太一颔首淺笑:
“這不周山下只怕要給我這些兒女暫用些時日,可否?”
制造人族的聖母已經飛出天外,這個在人族制造過程中,甚至連一點精血都沒加入,不過是傳授了一番陰陽和合之道的男人,卻這麽理所當然的,說那是他的兒女。
小鵬鳥的目光莫名的憂傷。
依然是那雙傻圓傻圓的眼睛,卻在有生以來第一次,染上了悲傷的神色。
甚至連十日齊出,将他最好的一個人類小夥伴曬回原材料時,他都沒有這麽憂傷過。
因為那時候,小鵬鳥雖然知道他的小夥伴要離開他很久很久,回來的時候也許都不會記得曾經和他搭夥将不周山從山腳禍禍到山頂的過往,但他明白,女娲既然承諾了會在合适的時候将第一代人類的靈魂投放進她的成功作品裏頭去,那麽終究有一日,他的小夥伴,還是會回來的。
不管記不記得他,只要他還是他就足矣。
所以那時候的離別,不足以讓小鵬鳥悲傷至此。
可現在的就又值得了嗎?
明明只是于己無關的事情而已。
哪怕事件的主角是小師叔,和小師叔家的伏羲叔叔。
小鵬鳥有點兒茫然。
可太一卻也是不解得很。
這小子平日看着挺精神,關鍵時候卻軟糯糯傻乎乎的,真心沒半點太陽星生靈的特色,真是……
太一嘆了口氣,不過好吧,軟點就軟點,有他看着,總是出不了事的。
太一這麽想着,将小鵬鳥傻愣傻愣望天的小腦袋揉巴下來,沖伏羲淡淡一點頭,而後一手小鵬鳥,一手葉荊,轉身飛往不周山頂。
這時候,太一是因為,他的左手右手,會一直這麽滿滿的,甚至比這個更滿一些。
畢竟他還有一個大侄兒,還有十個小金烏,還有一顆大蛋蛋,還有兄長帝俊,還有祖鳳也是家人。
葉荊也似乎忘了十日齊出的陰影,他開始相信鴻鈞默許太一和他一道坐在幾乎和他并排的地方,便是天道也默許了他護住這麽一個弟弟。
他以為即使妖族衰落的命運不可改,也多少有些不同,帝俊太一的命運,更是已經從根本上改變了的、
但所謂世事難料,便是如此。
天道果然偏愛鴻鈞,即使他氣得不知道多少次往鴻鈞身邊招呼劫雷。
但在女娲成聖之前,鴻鈞果然還是先一步與天道合道。
即使女娲可以成聖,天道也不允許其與鴻鈞并立。
葉荊在計算女娲成聖時間的時候,就已經猜到了這一點。
可在接到鴻鈞傳訊,說他已然合道,讓他帶着造化玉碟再去一回紫霄宮時,還是忍不住又嘴賤吐槽一回:
“果然是一體一家的好伴侶,瞧這待遇……啧啧,我們天道娘對你真不是一般的好啊!只可惜了我們盤古爹……”
此時伏羲女娲姻緣已成,陰陽和合繁衍之道不只在人族之中盛行,便是其他生靈,也慢慢不再天生天養,而改為陰陽和合繁衍之道
父與母的概念,自然也慢慢普及了開來。
葉荊這個調侃一出,別說天道惱得噼裏啪啦地打雷,就是鴻鈞想想自己曾經那句
“和盤古一起造成你們存在的,該是……
天道?
所以說天道是你們的母親?”
就郁悶得只恨揚眉那家夥失了遁去的一之後,對于時間和空間的法則領悟都大不如前,小打小鬧略作修改或許還行,這種一口氣要改變聖人過去,尤其他這個合道者過往的,卻是連一句話都改不掉。
鴻鈞郁悶得要命。
葉荊看着鴻鈞越發喜怒形于色的神情,嘿嘿又笑了幾聲,神色之中頗多得意。
當然,我們有理由相信,這家夥不是在得意自己能将鴻鈞氣到這種地步。
只是,怎麽說呢,像小鵬鳥關于“阿父成聖之後會不會便得不再是他”的小擔憂,葉荊看似吊兒郎當半點不放在心上,可心底,不是不在意的。
鴻鈞成聖之後雖然也縱容他在紫霄宮招貓逗狗的禍害,但比起那初見之時就分他造化玉碟、又引他得見寶貝弟弟小太一的毫無保留,那種不肯爽快将乾坤鼎多借三五量劫不說、連指引他去找混元珠也是語焉不詳、弄得他只尋摸到些碎片,回頭煉制了許久還只折騰出一個雖然有愛卻不夠有用的大蛋……
葉荊多少有些小憂慮。
他可不希望鴻鈞合道之後,便徹底變得不像初遇時的鴻鈞。
更不希望老子原始這兩個洪荒好哥哥,一成聖就變成傳說中那專坑弟弟的大渣哥。
幸好幸好,鴻鈞越是強大,越是有了七情六欲。
對他嘛,哪怕不像最初那樣莫名其妙的近乎無條件縱然,但依然是個很好很好的長輩。
這就夠了。
葉荊即使是給鴻鈞一指頭彈在腦門上,彈出一個不深不淺的紅印子,也只是嘿嘿傻笑着。
掏出造化玉碟送上前的小樣,不要更狗腿!
鴻鈞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垂眸頓足,跌坐于雲床之上,久久無語。
然後葉荊就知道了,彈一指頭算什麽?
真正的懲罰,這才剛剛開始。
最初的時候,葉荊以為鴻鈞自顧自閉關參悟造化玉碟,卻将他拘在這紫霄宮中,不說返回洪荒大地去找小太一玩兒、去尋兄長們撒嬌,連想禍害院子裏的蟠桃都出不去!
果子熟了幾回,葉荊想出去摘來解饞都做不到,難得昊天瑤池兩個小家夥有心,想幫他送點進來也不行!
彼此之間,隔着一道門檻,看得見摸不着,連聲音都聽不到!
葉荊想讓兩小家夥将蟠桃收集起來釀酒,都手舞足蹈了許久有木有!
葉荊以為,這就是最悲劇的懲罰了。
可結果不是。
居然不是!
[洪荒+劍三]還我一身金燦燦 第74章 後土
鴻鈞好不容易從入定中醒來,緊閉結界自然也就解開了。
葉荊正在門檻處挂着寬面條淚撲棱,但往日總給一個看不見卻摸得着的隔閡擋住的感覺,一下子消失,這傻子竟險些啪嗒一下來個狗啃泥!
鴻鈞嘆氣:
“清氣清氣,好歹清者為天濁者為地。雖說這混沌尚在天之上,你也犯不着這般……”
話未說完,葉荊卻連聽他說完的耐心都沒有,連滾帶爬就要往外沖,連造化玉碟都不管了。
鴻鈞搖頭。
天道雖樂意他将造化玉碟留着,可他自覺合道之後能更上一層的感悟已經看透,留之無益,便硬是将已經沖到紫霄宮大門外的葉荊又給拘了回去,親手将造化玉碟放到他要将系着的荷包裏頭去:
“記着,若是實在給關無聊了,就拿出來好生參悟。莫要煩躁,總有你的好處。”
葉荊只當鴻鈞還記着他之前三番兩次給兄長們關禁閉的事兒,雖臉皮不至于薄到那般就紅透了,還是嘀咕:
“我這次會給兄長們鬧失蹤還不是你害的……他們問我只實話實說,怎麽可能會被關無聊?在你這兒關的時間,才是真無聊呢——
連讓瑤池他們給我送點兒桃子吃食解悶都不行!”
嘀嘀咕咕着,到底腰間荷包裏頭,那造化玉碟雖沒有丁點兒重量,卻又存在感十足,葉荊幾步走到紫霄宮外,終歸回了頭:
“我讓瑤池他們釀了蟠桃酒,你無聊的話先開一兩壇子試試。
若是不怎麽好,就等我收拾了太一的事情,回頭親自與你釀——
我釀的果酒可好可好吃了!
要是味兒好呢,也不許都喝光了,最多只能喝一半,剩下的,還是等我空了來喝——
我空了就來的,你無聊就先逗天道玩着呗!”
葉荊個傻小子竟是一開口就當天道是個小玩意兒的口氣,卻不知道便是遁去的一,也不過是天道的四十分之一而已。
便是鴻鈞偏着他,咬死對大道立下的誓言不改口,這等要緊關頭,偏偏不修口德,能有什麽好?
鴻鈞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