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解毒
二月到了中旬,邛崃派在深山之中,也有了些春色。迎春花一開,漫山遍野明豔豔的黃。雲子義這一去灌縣将近半個月,還是沒有帶回來任何消息。陳若合急都快急死了,現在雲海清用藥物和自身武學壓抑毒發,吊着一線生機,她怕有一天雲海清就這樣不明不白地離開她了,也生怕雲子義在灌縣出了什麽意外。
穿越到這個世界,她早就有了失去一切的覺悟。然而如今,她卻格外珍視這個世界上的雲海清。
她走進雲海清的卧房,見他正倚在床頭上,神志有些不甚清醒,那雙眼去還是明亮的,嵌在毀容且清癯的臉上,讓她知道,這人便是雲海清。她所愛着的雲海清。
“海清。”陳若合堆出微笑,走到床邊坐下,雲海清便伸手撫着她的頭發,手指動作溫柔得無可比拟。
“三師弟還沒有回來。”他說,“我算過卦,非是大災,你不必擔心。”
陳若合知曉這是雲海清在安慰她,卻也不點破,将頭靠在雲海清的懷裏,輕聲說:“等你毒解了,我們便成親。”
“我用紅綢飾白馬花轎,接你回家。”
“然後我們便去尋一片無人知曉的清淨所在,住在那裏。”
“為你,我甘心不再涉江湖。”
陳若合展顏而笑。兩人還沒膩歪多久,就聽見雲子墨在屋外叫道:“大師兄,寒娘子來了!為你解毒來了!”
陳若合騰地一聲從床上跳起來,鞋都沒穿好就往外跑。謝天謝地,阿寒她總算是來了!雲子義辦事效率雖然慢,不過事辦成了,記一等功。
然而阿寒卻是獨身前來邛崃派的,雲子義并沒有和她在一起。再看阿寒,精神狀态看起來也很糟糕,跟連續熬了N天的夜一樣,眼眶發黑,臉色慘白,又披頭散發的,更像是鬼了。
邛崃派門人雖大多都知道阿寒,也知曉這娘子和三師兄雲子義有些不一般,卻很少正面見過阿寒。見阿寒來了,紛紛都跑過來看。二師兄雲子墨揮手趕衆人道:“統統回去!這般成何體統,也不怕吓到了人家娘子!”
待到看熱鬧的人都散了,雲子墨才轉過來對阿寒稽首道:“寒娘子,中毒者乃是鄙人師兄雲海清,有勞了。只是為何不見三師弟?”
阿寒的神色冷若冰霜:“他的毒好解,令有一事不好解,事關雲子義。無論如何,先讓侬見中毒者。”
雲子墨領着阿寒走進雲海清的卧房,便退避了出去。陳若合本來也想出去的,阿寒卻叫住她說:“這位姑娘,你可以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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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寒解毒的方式非常簡單粗暴,給雲海清草草把完脈後,說:“難為你撐了這麽久。”說罷直接從腰間解下一把匕首,對着雲海清的手腕就是一刀,黑血從傷口中汩汩流出。阿寒也不怕,直接就用手去擠,一面自然而然地使喚陳若合:“端些水來。”
陳若合還以為阿寒是要用水來洗傷口,沒想到阿寒掐着雲海清的脖子把水往他口裏灌,弄得雲海清連連咳嗽,險些嗆死。
陳若合在一邊看得心驚肉跳。幸好阿寒沒有行醫執照也不專治治病,不然該治死多少人。
阿寒又從藥囊中取出一些形狀和顏色都很像翔的藥強迫雲海清吃下去。等雲海清睡過去,夜幕已經落下了。阿寒拍拍手,和陳若合走到庭院中,将一個藥囊交到她手中說:“再連服幾日藥,放些毒血就差不多了。公子根基好,毒也解得快。”
“多謝寒娘子!”陳若合如釋重負,就像是沉疴一夜之間煙消雲散一般,她心愛的人又能恢複往常模樣。這個道謝倒是真心實意的。阿寒忽然走近,看着陳若合,目光莫名其妙讓陳若合有點心驚。
“寒娘子——?”
“侬有一事想要拜托你。”阿寒扯着陳若合袖子,低聲央求,“侬時日無多,拜托了,拜托了。”
陳若合一臉囧樣地看着阿寒。方才還是冷酷鬼畜神醫,這會兒又是傲嬌激萌小蘿莉,角色切換略快啊……
“寒娘子請講。”
“二月十五日,麻煩陳娘子或者什麽信得過的人去灌縣鐵匠鋪取一把镔鐵劍,上面有雲子義三字,這是要贈予雲子義的。恐怕侬活不到那個時候,只能拜托他人代勞了。”
“活不到那個時候?”陳若合還兀自奇怪。綮琀這個名字,永晏當時是一筆帶過了,只說是個異國公主之類的,最後嫁給她義父,也沒有說她短命啊。
阿寒搖頭慘笑了一聲,撩起衣袖給陳若合看。陳若合這一驚,非同小可:只見阿寒的血管呈現出黑色,攀爬着她雪白纖細的手臂,像是紋壞的紋身,也像開在胳膊上詭異的花朵。
“這是……”靜脈曲張嗎。後半句被陳若合掐斷在嗓子眼裏,沒有說出來。阿寒年少,不太可能會患這種病,而且靜脈曲張的症狀似乎也不是這樣的。
“這是義父給我下的毒。”阿寒說着,雖然在笑,眼裏卻盈盈閃現出水光,我見猶憐,“是魇毒之術,極狠極惡的一種,雖有解法,但侬寧願死。”
她撩起另一只手臂的袖子,也是這般:“如今已經蔓延到肩膀了。不出三日,就會蔓延到心口,那時便是侬之死期。”
“既然有解法,你為何不解?”陳若合追問道。
阿寒已經往邛崃派掌門人的書房走去了。她聽得陳若合如此問,只是輕嘆一聲說:“同施毒人交歡,其毒自可解。侬阿寒也是祭國公主,怎可與小人行這等事。”
向風當時對她說:“綮琀,同我斷絕父女關系更好,你我便能名正言順做夫妻了。”
阿寒連頭都沒回,便騎馬奔向邛崃派了。待到回過頭再不見向風,她的淚如滾珠般從眼中滑落,止也止不住。然而她如今卻用如此平和的語氣同陳若合說出這事,就像是別人的事一般。
你義父真下血本……雖然陳若合內心如此吐槽,但阿寒悲戚的情緒也感染了她,讓她生些悲涼。像是對比雲子義和阿寒多舛而坎坷的愛情,陳若合和雲海清卻是一路順風順水,哪怕是中毒這等小事,如今都波瀾不驚地化解過去了。
阿寒用袖子放在眼睛上,再拿開袖子時,眼中一點淚光都看不見了。
“侬和掌門人有些事要談。陳娘子自便吧。”阿寒說道,恢複了冷靜的樣子,推門就走進了雲掌門的書房,絲毫無恭謹之态,就像在自己家一般。
陳若合不知道她要談些什麽,大概也和雲子義有關吧。說來也怪,為何不見雲子義回來?還要委托自己取劍?雲子義現在又在哪裏?她一邊琢磨着這些事情一邊往雲海清的卧房走着,轉過一條走廊時,忽然從斜刺裏沖出個人影,把她吓得差點喊出來。
定睛一看,那人原來是雲子棠。小蘿莉陰沉地打量了她一眼。陳若合也不理她,徑直往雲海清的卧房走去。自從雲海清中毒後,她便沒有再和雲子棠說過話,然而今天看這情形,雲子棠好像要有什麽事情告訴她似的。
因為她貿然下毒,把雲海清整成了那般熊樣,雲子棠的神經就有點不正常了。她跟陳若合并肩行了一段路,忽然輕聲說:“阿寒,她也算是我姐姐呢。”
“嗯。她年紀比你大。”
“阿寒和我的母親……都是同一人呢。”雲子棠用袖掩口,忸怩地說。
陳若合嗤之以鼻,不再理她,到了雲海清的卧房,便進去照看他了。
阿寒的藥當真立竿見影,之間雲海清面上滲出些黑血,雖然看着十分可怕,但當那些血拭去後,就見他的面容已經開始逐漸恢複清秀了。陳若合自然是十分高興。雲海清夜裏醒來,找了鏡子,也是掩不住滿臉笑意。這等形象,哪還是當時站在她面前一臉冷傲,又将張黃符貼在她額頭上的雲海清。
幸福又一次向她抛出了橄榄枝。
第二日,邛崃派本來是有祈福道場的。出人意料的是,掌門人只是将所有人聚在一起,也沒有設供桌,他就坐在練武場中間的一把椅子上,神情肅穆,跟開大會一樣。
衆門人都議論紛紛。祈福道場辦不辦得成倒不重要,重要的是,這種架勢,恐怕會有比辦不成道場更嚴重的事情。
太陽初升之時,雲掌門穿一身缟素便來了,沒有焚香也沒有念誦祈福之言,只是宣布一事,正是昨晚阿寒所告知他的消息:因被有心人誣陷,如今邛崃派和斷層崖都被官府稱有謀反之嫌。雲子義便是因為此事陷入牢中。與官府杠上是大事,但至于該怎麽辦,他卻沒說,只是冷冷看着下面像是炸了鍋一樣的衆人,深深嘆了口氣,便躲回房中歇息了。掌教這個樣子,倒是破天荒頭一遭,底下門人一時都呆住了。
待祈福道場散後,雲海清找到陳若合,跟她說了這個消息。陳若合震驚之餘,腦中一下子就蹦出來了兩個名字:淩蘇盧,陳熾。
一定是這兩個人搞的鬼!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