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叛師
陳若合曾經和永晏認真讨論過她的小說的題目問題。在排除了類似于《我的師姐啊,讓師弟為你撐起一片天》或者《末世師弟劫》之類很扯的題目後,陳若合堅持認為,這小說就應該叫《貴門派真亂》。
她看着眼前這個姓陳名熾原名袁小河年齡十一性別男職業無長相清秀具有欺騙性成就是未來殺了很多人的物件,渾身都在發抖,也分不清楚是氣得,恨得還是驚得。
陳熾身邊那小女孩被氣勢洶洶的陳若合吓到,低呼了一聲便扭身小碎步跑回房中去了,幾名婢子仆婦急忙掩了屋門,直念“菩薩保佑”。
“師姐,是你。”陳熾鎮定自若地同她對視着,嘴角甚至挂着笑容。陳若合心髒砰砰直跳,仿佛有股寒氣順着她的脊背往下蹿。她想起永晏關于黑化後的陳熾一段描寫:
他的神情還算是平靜的,可那眼神一點不像個十來歲的孩子了,黑得像是暴雨的夜晚,光進去了就再出不來。
陳若合只想狠狠地抽自己兩巴掌。急着什麽撮合師叔和師妹,結果讓陳熾在旁偷聽得他們将要成婚的事情,提前黑化了!
不作就不死啊,為什麽這麽簡單的道理她現在才明白呢。
“陳熾你在這裏做什麽……師父四處尋你呢。”陳若合勉強平靜心緒,溫和地說,“淩王爺扣下師父,這總不好。你且随我去好好跟淩王爺講講情,我們回斷層崖吧……小河。”
陳若合也是萬般無奈,祭出這親情殺招。見師姐喚出小河這名,陳熾的神色動了一下,表情卻依然陰沉。陳若合聽得耳畔嘈雜聲,男人的吼叫和女人的驚呼混在一起,讓陳若合猛地回過神來。
卧槽現在可不是真情對白的時候,院子裏一大夥人等着抓她呢!
“就是那系着披風的婆娘,快些擒住她,少爺有賞!”
“此處是小娘子的院子……”
“癡蟲!此時還顧忌個鳥!”
陳若合重重嘆了口氣,見陳熾依舊不為所動、鹹淡不進的樣子,便知她的聖母感化招數宣告失敗,慌不擇路地想要逃,卻前後都被人堵着,也沒跑幾步,便被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攥住手臂;不待她拔劍反抗,那漢子抓着她的大臂和小臂一拉,陳若合只聽讓她非常難受的咔的一聲,劇痛錐心,右臂脫臼了。陳若合悶哼了一聲,臉色瞬間疼得發白。
我去年買了個表啊!
陳若合怕疼,也怕手臂動不了這般無能為力的絕望。就算是在邛崃派被符紙熏暈的時候也沒這般的絕望,因為那時候還有雲海清在,可是現在雲海清又在哪裏呢?陳若合的臉色煞白,眼淚在眼眶裏打着轉,随時都要掉下來。陳熾就站在一邊冷冷望着,像是旁觀與他毫不相關的一場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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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此時,一個聲音冷冷響起,硬是遏止了這場混亂:
“誰準你們傷她的?”
淩蘇盧大步走進來,手持折扇,懶懶理着耳旁垂落的頭發。聲音不大,語調也輕,卻駭得那名大漢跪地求饒,連連念叨“二公子饒恕小人則個”。
“拖下去,杖五十。敢傷本公子的女人,膽子不小。”淩蘇盧不理會那漢子的求饒,甚至連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望着陳若合,然後便向她這邊走過來。他和陳熾擦肩而過時,陳熾用格外冷峻的目光瞧他,淩蘇盧視而不見,就當陳熾是整個院子的一部分,只是走到陳若合面前,耐心地彎腰托起陳若合的胳膊,溫柔地說:“妹子,忍一下。”
淩蘇盧的手瘦長而靈活,緩慢地捏着陳若合手臂的肌肉。就算隔着兩層衣物,也讓陳若合有着對方正在撫摸她的感覺,盡管淩蘇盧神情專注,并無輕薄之意。他一定是個調情高手,誰知道他穿越前的生活有多糜爛……熏香的味道直往她鼻子裏鑽,挺好聞的味道,用來襯淩蘇盧也是再合适不過的。陳若合心知他是在為自己正骨,也不敢亂動,卻止不住胡思亂想。這貨每天不知道往自己身上噴多少香水,不知道勾搭了多少女人,灌縣不算大,恐怕鮮有他搞不到手的吧。
“好了,你的胳膊已經無礙了——先別亂動,随我回房中休息一下吧。”淩蘇盧低低地附在陳若合耳邊說,熱氣噴灑在她的耳畔,陳若合撇過臉說:“多謝淩公子。我……”
院子裏忽然又走進幾個人。淩仙衣怕也是想不到她平常居住的小院會這麽熱鬧。只見幾名家丁侍婢簇擁着一人,那人大約是不惑之年,身着簇新錦袍,三绺長須,神态威嚴,正是淩蘇盧的老爹淩閱滄,陳熾黑化的推手,隐藏boss之一。
“怎麽仙衣的居所鬧哄哄的?蘇盧,你在這做什麽呢?這女子是誰?”淩閱滄率先發問,語氣跟陳若合上中學時的教導主任一樣,讓人只敢諾諾聽訓,不敢擡頭反駁一句。淩閱滄不依不饒,繼續道:“她怎麽還佩着劍?莫非是你們抓到的刺客?”
陳若合恍然想起,這古時揣着武器進達官顯貴的家中似乎也是要被治罪的,《水浒傳》中高俅便是用此法陷害林沖。要是她陳若合也因此被治罪,那豈不是太kuso了嗎?不知道在公堂之上,她還有沒有辯解的餘地。
“父親見諒。本公子……口誤、口誤,孩兒聽說父親新将一個意氣風發少年郎納入麾下,不由好奇過來看看,與陳小官人相談甚歡,這娘子便是孩兒請來以劍為武特來助興的。不料府裏這些粗人蠢材,将她當成了什麽刺客,才做出冒犯的事情,驚擾了父親。”
令人意外的是,一直站在一邊充當布景板的陳熾竟開口附和:“淩王爺,的确如此。”
這謊話說得,真是連草稿都不帶打的啊。而且明明是淩蘇盧吩咐那些下人攔堵陳若合,此時又把責任推卸得一幹二淨,淩蘇盧這人真是不厚道到了極致,陳熾熊孩子也跟着瞎起哄。陳若合正醞釀着怎麽開口要淩閱滄放了師父,就聽見淩閱滄機關槍一樣開始指責淩蘇盧不學無術、沒出息、整天跟舞女厮混、不說跟他大哥比了,跟肖希直比起來都是個渣。
淩閱滄罵了一會兒,餘怒未消,丢下句“多加反省”,便轉頭對家丁說:“同本王去看看那斷層崖的人怎樣了。”說罷也不待院中幾人說些告辭的客套話就往外走。淩閱滄不曾多說一字,陳若合卻看到他的表情瞬間變得狠毒,只怕王爺一去就是要滅口!陳若合驚慌萬分地望向陳熾,他無動于衷地站着,這死小孩!無情冷血,師父白白在他身上花了那麽多心血!陳若合咬着牙,正準備追上淩閱滄時,淩蘇盧猛地從身後抱住陳若合,捂住了她的嘴。
陳若合掙紮着。這貨平時看起來一副縱、欲過度被淘空身子的德性,為什麽力氣這麽大!淩蘇盧就貼在陳若合耳邊說:“妹子,你也看到了,我老爸是動了殺心,你要是願嫁我,就點點頭,我去勸我爹;你要是不願意,我現在便差人送你回斷層崖,你也好給你師父準備後事。”
趁火打劫的魂淡!
如此艱難的抉擇,為何卻只給她一秒鐘的時間猶豫?陳若合艱難地看了陳熾一眼,只見這小孩已經是背轉了身,似乎師父的死活和他毫無關系。薄情寡義的死小孩,難怪會黑化!他的DNA就寫滿了“黑化”二字!
那麽,這個攤給她的難題卻橫亘在陳若合面前,是她無論怎樣躲避,都必須要面對的。
師父也許真的會死。因為江湖門派的勢力對于淩王爺的統治而言是不穩定因素,只要被他得着機會,一定會千方百計拔除的。斬草除根就是最好的方法;再說陳熾得勢了,師妹陳若初和師叔陳聖卿還會有好日子過嗎?
陳若合閉上眼睛,輕輕點了一下頭。她并非是向淩蘇盧低頭,只是此時此刻她別無選擇,唯有拖延才能為她争取到更多的機會。
淩蘇盧滿意地笑了,如蜻蜓點水般在陳若合的耳垂上親了一下,随後整整衣冠,三步并作兩步追出小院,去說服他的老爹了。院中只剩陳若合和陳熾兩人,氣氛一時尴尬無比。或者說,只是陳若合單方面的尴尬,人家陳熾背對着她學習一個稱職的布景板,裝聾啞人裝得可像了呢。
陳若合撩起衣袖,萬分厭惡地擦着耳垂被淩蘇盧的嘴唇碰過的地方,怄得想要殺人。
陳熾終于開口說話:“你還是答應他了。”
“師弟。”陳若合嘆了口氣,活動着酸麻的胳膊,“你需要記着: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你好自為之吧。”
她本料定陳熾是不會應聲的,卻不想他再說話時,聲音竟帶着哽咽:“大師姐,答應嫁給淩二公子感覺如何?我知曉,你是中意那邛崃派的大弟子是吧?被迫嫁給這個你不中意甚或厭惡的人,現在你知曉我的感覺了嗎?我一直愛小師姐!把我的心掏給她,命豁給她我都情願!”
到底還是小孩子,陳熾說到激動處,幾乎泣不成聲,只聽見吭哧吭哧的喘息抽噎,讓陳若合擔心他就這麽嗆死過去。陳若合哼了一聲,不再理會他,卻越發心焦淩蘇盧那邊的情況。他真的能說服他父親,不殺師父嗎?如果他辦不到,就讓他以後永遠不舉!陳若合惡狠狠地想着。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