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啓程
晚飯過後,陳若初忙着收拾碗筷,陳措跟陳聖卿兩個長輩卻釘在椅子上不動彈。陳若合剛想要起身幫師妹,被師叔陳聖卿橫了一眼。
她只好郁悶地又坐了下來。心說這果真是要開門派茶話會的節奏。
陳措很客氣地問雲海清:“雲師侄,您看若合這病……可有辦法?”
雲海清心裏咯噔一聲。斷層崖掌門如此開口,實際差不多是委婉的逐客令了,大意相當于“你看俺家大徒弟成這個德性,你能治就治,不能治就滾,反正她已經放棄治療了”。
雲海清斂容貌而正衣冠,鄭重其事地開口道:“師妹并不曾有病。”
雲海清深深看了陳若合一眼,似是燈花所造成的錯覺,陳若合總覺得他眼中有什麽蹿動。當他再面對陳措時,又是道貌岸然的裝逼範。只見他從袖中摸出一把草,大致分成兩份後,左右手交替将其分開再一次次取出。雲海清眉目生得俊秀,手指也修長好看,擺弄起這些稻草,似是在變魔術一般。陳若合想起中學時學的“爾蔔爾筮”,意識到雲海清是在用蓍草占蔔,好高大上。最後雲海清望着左手之中的蓍草得出結論:“巽卦九二雲,巽在床下,用史巫紛若,吉,無咎。”
陳若合猜測雲海清是用易經中的蔔辭糊弄師父。她又沒病,雲海清雖能驅鬼辟邪,但魂穿這種恐怕連愛因斯坦和霍金都不好說清楚的事情,他雲海清能給出怎樣的解釋。
然而陳措卻釋然地笑了,手摸着在鐮刀鐵蹄下頑強存活的眉毛說:“紛若之吉,得中也。感謝師侄提醒,陳措明白了。明天我便叫聖卿送你回邛崃派,留你這幾日,招待不周,實乃委屈你了。”
兩個人的客套話一來一往打起了太極,陳若合剛剛吃飽喝足,坐在空蕩蕩的飯桌前直打瞌睡。恍惚中也感覺到雲海清往她這方向看了好幾眼。
在月色下雲海清的目光奇異,在燈下也是如此。陳若合未曾探求其內心的真實,就聽到雲海清說:“師叔擡愛,何不讓陳師妹随我回邛崃派,家師視之,或許更有裨益呢?”
陳若合一驚,瞌睡全都被吓跑了。雲海清想帶她回邛崃派……她睜大鳳眼瞧着雲海清,那張冰山臉上除了應有的客套,并沒有其他表情,甚至不再往她這裏看一眼。這樣冷淡的雲海清,才應該是雲海清,邛崃派大弟子,未來的邛崃派掌門。他們倆夜探灌縣,做客淩府的種種,都像是雲海清另外一重人格幹的事情。陳若合的心裏不禁有些亂,她也說不清楚自己到底想不想跟着雲海清回邛崃派。原着中陳若合從未去過邛崃派,更不用提和雲海清的這種種互動了。如今情節已經完全跳脫了永晏的小說,開始朝着陳若合未知的方向所開始發展。
這樣的感覺,仿佛是眼前出現一個對話框,乙女向游戲那種,“NPC雲海清邀您回老巢共度春宵,啊呸,同賞秋月。選項一,去;選項二,不去;選項三,糊他熊臉”。
鼠标尚未點擊,卻聽得師父已經開口同意了。
師父陳措不愧是見多識廣的江湖好漢,他只猶豫了一秒鐘,就那麽短短的一秒鐘,便爽快答應陳若合同雲海清回邛崃派“治病”。治你妹的病,你這是紅果果的賣徒弟的行為你知道嗎?陳若合心裏吐槽。這雲海清在人面前就是一副無比正人君子的德性,一轉過身其實就是個大悶騷,比淩蘇盧那種明騷還要可怕啊!
這邊雲海清和陳若合都是各自端着貞潔烈性的臉,其實心裏早就是風起雲湧了。陳若合看過不少言情小說,對于類似的情況還是比較淡定,那頭雲海清早就快把持不住了。他隐隐有種預感,就是和陳若合在牆上看到淩府之中的活春宮之後便有這樣的預感,他帶着陳若合回邛崃派總會要發生點什麽……然而不待他壓抑這樣的情感,嘴比心快,便已經向斷層崖的掌門提出了這樣的要求,更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陳措竟然就這樣的痛快地答應了。
于是接下來陳若合就看着雲海清嘴角抽動脖頸發紅匆匆忙忙把散落在桌上的蓍草收拾起來,說聲“失禮”,噌的一聲就消失在房中,跟幻影移形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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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若合忍着笑,在斷層崖裏兜了一圈,然後在後山谷中小溪旁找到了雲海清,他正在練劍。與其說練劍,毋寧說是發揮多餘的精力以不要讓自己胡思亂想。
她站在一棵核桃樹邊,靜靜看着雲海清舞劍。劍凝寒光,舞如流影。邛崃派的劍招較之斷層崖顯得剛健,身着缃衣的雲海清身影像是蛟龍游于月下。以往那個陳若合的記憶又在此時開始活躍了,各種“高手”“寫意”之類的詞一個個往上蹦;而現在這個陳若合的腦中只剩下兩個字高速循環播放:好帥好帥好帥好帥……
唰。雲海清的劍突然脫手而出,直直往陳若合這個方向飛來。陳若合本能地往旁邊一躲,三尺寒光刺進樹幹,入木三分。雖然知道雲海清并無害她之意,陳若合還是出了身冷汗。大哥,我知道你很帥,但是耍帥也不是這麽玩的……
“為何跟着我?”雲海清背對着陳若合,負手而立,語氣他自認為和驕傲其實很傲嬌。
“我只是找不見你了,四處尋找,才到這裏來的。”陳若合說。
雲海清語塞,他轉過身來看着陳若合,喘息未定。月下陳若合紅衣素裙,眼角眉梢都被笑意點染了似的,面龐無瑕似比月色更加潔淨。他從來沒有這樣清晰的感覺,此人不是美麗的泥偶木塑,而是活生生的少女。這個陳若合同以往那個陳若合判若兩人。他情不自禁向前走了兩步,見陳若合沒有退縮之意,大着膽子又走到她的面前,兩個人幾乎挨在了一起,雲海清聞到她身上一股好聞的幽香,那雙水靈靈的眼瞳讓自己連魂魄都要沉進去了……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去撫摸這張臉,手卻僵硬地停到了半空。
不能再這樣了!這是斷層崖的大徒弟!若自己冒犯了她,接下來會如何?難道娶她嗎?師父明明是打算讓自己娶他的女兒,也是雲海清的四師妹。雖然自己并不喜歡那個小女孩,但師父對自己有恩,師命如山,他又怎好辜負。他本打算專心練武,一生一世不會動情,何曾想過會為他門的一個女徒弟擾了止水之心,輾轉反側!思及此處,雲海清只想狠狠抽自己兩巴掌。
陳若合一臉囧樣地看着雲海清跟得了癫痫似的,先是神叨叨地深一腳淺一腳朝她走過來,喉結動來動去,臉幾乎紅到了耳朵根。不一會兒,連手都伸起來了,漂亮的手指顫動,好像想要觸摸她。她想雲海清接下來是拉她的手?還是表白?還是像淩蘇盧那個貨玩幹脆的直接親?然而她沒想到的是,雲海清突然轉過身,跑到水邊去,陳若合只聽到他撩起誰洗臉的聲音,嘩啦啦,嘩啦啦。
再悶騷,本質還是個純情的小處、男。陳若合啞然失笑,卻不曾察覺自己的心緒也有些微的變化。
雲海清和陳若合玩的還都是傳紙條拉小手的橋段,淩蘇盧的境界不知道比兩人高了多少段數。不過他現在心情不好,心情不好就想圈圈叉叉,于是他跑去灌縣之中的百花樓,同老相好珑真玩了次高難度的體位後,一邊哼着小曲一邊搖搖晃晃地晃回家中。
剛走過前院,就看到老爹一臉鐵青地站在廊下,看樣子是專門等他回來的,而且已經等了很久。
淩蘇盧心裏暗叫不好。老爹知道他劣跡斑斑,只是平時不太管,要是管起來,他十層皮都不夠扒的。他也不怕打,因為穿越的這個人,似乎痛覺神經有點問題,常人難以忍受的痛楚對他而言都沒問題,但怕他老爹禁足,呆在這沉悶得連翔都是散發着自由的氣味的淩府裏,他還玩蛋啊?不說淩蘇盧了,連尤默都不禁為他家公子捏了一把汗。
淩閱滄的大兒子受恩蔭之庇,在朝廷中官居五品。但他此時不在灌縣,而是去淮西一帶出任公務了。淩閱滄有些事情,外人信不過,思來想去,只好死馬當活馬醫,便打算找平日裏吊兒郎當的二兒子商量。孰料一大早這二兒子就跑沒了蹤影,他在府中等到正午,才見這不成器的小兒子帶着身脂粉味晃晃悠悠地回來,衣襟都沒有攏好,露出小半胸膛,草莓印隐約可見,再加上兒子一看就是剛縱欲過度,鐵定不是剛被別人勾引就是剛勾引完別人,哪有點侯門衙內應有的樣子,再比較起肖知縣家的衙內……別人家的孩子總是最好的。想到此處,淩閱滄頓時氣便不打一處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