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三十六、君恩 妾聽說了,王爺很喜歡奉……
三十六、
玲珑整個人都僵住了。
一時間什麽白氏的真假, 王府的出入,別院的安排,全都飛到了九霄雲外。
馬車之中那樣并肩坐着, 本來就沒有什麽閃避躲開的空間, 更何況蕭缙的手臂本來就攬着她的肩,探身親她的時候手臂自然地一合, 玲珑就更無所退讓了。
當然,她原本也沒反應過來,當身體本能地想向後退的時候, 蕭缙已經親在了她的嘴唇上, 那氣息又熟悉又陌生, 她的一顆心更是瞬間便狂跳不止,莫說臉頰在發燒,整個人都好像在發燒一樣。
待得蕭缙終于松開她, 玲珑整個人已經像一只熟透了水蜜桃,白皙姣美的面孔上透着滿滿的紅意,眼睛裏似乎有些氤氲的霧氣, 像是害羞到了極處已經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你說的對。”蕭缙自己剛才一切的煩擾焦慮卻都放下了,含着笑意又去捏了捏她的下颌, “凡事都是能真相大白的,我不擔心了。”
“那——”玲珑這才紅着臉低了頭, “那,與這……這有什麽關系!”
蕭缙唇角微微一勾:“當然是稱贊你,說的很有道理。”
“哪有這樣稱贊人的。”玲珑忍不住瞪了蕭缙一眼,但目光掃到他的唇,自己又先不好意思,再次轉了頭, “明明——回府還有正經事。您還是先說正事吧。”
“正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你想法子試探一下府裏的這個‘白氏’,”蕭缙剛才那樣沖動去親她,本就是因着想起了前世之事,也說不清是一時激動抑或傷懷,總之并不是真的想要在這樣時候如何風花雪月。所以右手撫了撫她的肩,還是帶着安撫的意味為主,“在确定她到底是不是真正的白玉竹之前,不能打草驚蛇。”
“這倒不難。”說到實務上頭,玲珑心思反倒轉得快多了,“同樣比照先前尹氏的例子,只說辦個宴會,叫她跳舞。琴師直接從南府借過來,也不必讓隋喜偷偷領過去。”
正說着,馬車已經到了王府。
蕭缙與玲珑便一同往書房過去,這時隋喜已經從尚務府調到了有關白氏出身的檔子,看卷宗祖籍暨陽,祖上并無官身,廣平三年南府在民間采選歌姬舞姬,白氏便是那時應選到南府。
“殿下,我先去看看現在丹鵲軒裏這一位罷。”玲珑看完卷宗,重新遞還給蕭缙,“您接下來是要查南府還是查暨陽,我都幫不上,家宴設在晚上,我來安排。另外我也可以先去探望一下,也算‘同侪’的禮數。”
蕭缙颔首,卻又嗤笑一聲:“什麽同侪,又擠兌本王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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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雖然與蕭缙日益親近,卻還沒當真習慣到這個地步,尤其隋喜、唐宣與衛鋒還滿面嚴肅地等着聽令,也抱怨了一聲:“王爺先顧着正事,不要說這些了。”
言罷便趕緊出了書房。
她自己并不知道,這樣輕嗔淺怨的微微害羞模樣落在蕭缙眼裏更加可愛,以致于她離開書房片刻之後,蕭缙眉梢眼角還是輕松的。
不過玲珑的心緒卻輕松不起來。
白氏之事,可大可小。雖說是虛驚鬧一場總比當真丢了個人強,但這“藐視君恩”四個字卻怎麽也算不得輕省。
略斟酌了一下,她吩咐人去庫房裏拿了幾匹料子,便叫琥珀陪着,直接往丹鵲軒過去。
丹鵲軒與翠羽軒相距不遠,都在王府西側,距離正院正堂是遠了些,不過房舍清幽精美,還是妥帖的。
院中比照先前尹氏的例子,安排了兩個粗使丫鬟,兩個灑掃的小丫頭,而白氏與慈懿殿撥出來的宮女尹氏不同之處就是南府并無什麽陪送的侍女,所以王府同樣安排了房裏伺候的人。若沒有這身份存疑之事,其實白氏是比尹氏更省心的。
“見過奉儀。”這位麗人似乎比尹氏更加害羞,玲珑進門之後還是房裏的丫鬟再次提點了一句,白氏才深深福身行了一禮,聲音也不算特別清亮,但态度十分恭敬。
“快坐下說話,哪裏用的着這樣客氣。”玲珑滿面含笑,主動上前去扶她,右手去托她的手肘,左手就自然地掃過了白氏福身之時疊在一起的手指。
白氏好像還是很惶恐的,斜簽着身子半坐在下首座位上:“妾聽說了奉儀的母親身子不好,還在休養,您一直在照料。所以妾不敢前去問安打擾,您倒來了,妾心中感謝不盡。”
玲珑越發笑得親切:“那不是什麽大事。按說,良侍是禦賜的貴人,我原應該早些過來探視的。天恩深重,這皇上欽點的榮光豈是人人可得的?這是滿門的光榮,一家子的身家前程呢。”
白氏低了頭,整個人只是溫順恭敬的樣子:“妾家門低,以前也沒有想過會有到親王府伺候的機會,實在覺得自己不配。您這樣說,妾更不敢當。妾聽說了,王爺很喜歡奉儀,所以,妾到王府裏應該也是湊數的,不敢多想。”
玲珑倒是未曾料到白氏說的這樣直接,語氣也很誠懇,可是更讓她有些仔細琢磨的便是白氏的言辭。
雖說南府采選歌姬舞姬,是看嗓音與身形容貌為要,未免會有不識字和不曾讀書的民女入選。但白氏畢竟是廣平三年到南府,至今已有四年多,歌舞之間總是要學唱一些詞曲,出入見禮也有不少內官與宮人。這幾句話之間雖然不算太過粗鄙,卻也是很直白了。
當然,單憑說話裏頭的細枝末節,還遠不能斷定這到底是不是真正的白氏。
“貴人忒謙了。”玲珑繼續微笑,溫言探問,“聽說你是暨陽人氏?家父前年行商,便在暨陽。暨陽美食很是出名,是不是?”
“是。四寶酥是最出名的點心,暨陽城南有一家老店……”白氏立刻就應了這話,并順着提了三四種有名的吃食店家,從吃食的名字到特點,還有本地有名的店家等等,如數家珍,毫無猶疑。
玲珑聽着她絮絮說完,才笑着應道:“哎呀這樣卻可惜了,家父少說也錯過了一半。回頭我定要修書家父,他下回再去定要好好嘗一嘗。那貴人離開暨陽到了南府,南府的吃食可還習慣嗎?會不會夢裏都想着暨陽的點心?”
白氏面上似乎有些悵然:“妾當年不得不離家,也是命。妾這樣低微的人,不敢挑剔吃食。南府是很好的,妾沒有不慣。且現在在王府裏,就更好了,妾很知足。”
“貴人這樣謙和,當真難得。”玲珑笑笑,“今後在王府,只有更好的。對了,不知貴人聽說過沒有,當初尹良侍進府,府裏設了小宴慶祝,尹良侍的琵琶曲子,讓王爺很是喜歡。今晚府裏也有小宴,感念皇上天恩厚賜,也慶賀貴人入府。中秋那日的嫦娥舞姿實在精妙,今晚可否為王爺再獻一回?”
“今晚?”白氏有些遲疑,“這一個人跳的舞,妾不太會。”
玲珑溫言道:“不需要跟中秋宮宴一模一樣,大約是那日的風骨即可。當日的舞衣,南府有沒有陪送給你?”
白氏的猶豫更加明顯:“這個,妾要看一下。舞衣是有幾件的,但不知道有沒有您說的哪一件。妾這就去找一找。”
“萬一沒有,也不要緊,旁的衫裙也可以。”玲珑心裏大約有了個猜測,給旁邊伺候的侍女打了個眼色,“再者,找衣裳哪裏用貴人親自動手。春芝,好好伺候貴人,千萬不要讓她累着了。晚上還要給王爺獻舞呢。”
言罷,玲珑就起身告辭。
白氏深深一禮,還是那樣恭敬溫良的樣子。
玲珑又看了一眼春芝,示意她看好白氏,才出了丹鵲軒,重新回去書房給蕭缙回話。
“你的意思是說,她是暨陽人,但不是白氏?”蕭缙聽了玲珑大略的轉述,便微微蹙了眉。一邊思索,又一邊向玲珑伸手示意,要她去他身邊坐着。
因着此刻書房裏并無旁人,玲珑倒也不推拒。她甚至坐在蕭缙身邊的同時還挽了他的手臂:“她措辭很直白,不像伺候過高門大院的。錯處不算明顯,可也沒顯出幾分對南府的熟悉。暨陽人是一定的,或許是真白氏的同鄉。莺歌說這個姑娘與白氏看着有幾分容貌相似,說不定是族親呢。”
“晚上看看跳舞就知道了。”蕭缙舒了一口氣,“剛才我與衛鋒将京畿四日之內能到的水陸官道都盤算了一回,南府那邊也叫朱亭衛先去查一查異動。她是真的白玉竹就罷了,不是的話,還得防着有人要她性命。”
玲珑颔首會意,這個真假不知的白氏只要活着,不管鬧到什麽地步,總還有個審問查詢的線索。萬一這個白氏死了,又不是真的,那榮親王府才真是百口莫辯。
很快天色漸暗,還有半個時辰便是晚宴時間,玲珑正在叫人安排戲臺與絲竹樂師的位置,便見春芝匆匆趕來禀報:“奉儀,白良侍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