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十二、江州白 他想把她抱回去
二十二、
玲珑猝不及防,心頭登時砰砰亂跳,可當着尹碧韶的面,比當着隋喜、荷葉等人更不能給蕭缙拆臺。
但就算不拆臺,這也是她頭一回這樣被人攬進懷裏,還是當着尹碧韶與一衆随侍在側的婢女與侍從,玲珑臉上瞬間就熱了。
若是轉臉朝外,她也怕自己臉上神色壓不住,索性破罐破摔,埋頭在蕭缙懷裏。
“殿下,非得這樣嗎?”玲珑低聲問了一句,有些委屈,也有些無奈。
蕭缙右手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發,也同樣在她耳邊低低道:“本王剛才喝多了手滑,你忍一會兒罷。”
玲珑用力翻了個白眼,反正蕭缙也看不到。
他會喝多?蕭缙的體質就是小酌之後便臉上泛紅,好像一副不勝酒力的樣子,然而當真要喝醉,少說也要一壇子。
這時便聽琵琶曲轉為急促了,音律的精妙絢麗并沒有失去,甚至聽上去似乎還更歡快了些,但到底是這曲子的後半段本來就應該急一些,還是尹碧韶心裏急躁,那就唯有她自己知道了。
不多時,一曲終了,尹碧韶再度起身一福:“王爺,妾獻醜了。”
“好,非常好!”蕭缙想要拍手,但懷裏摟着玲珑,試了一下不放開玲珑雙手就拍不到,索性擺了擺左手就罷了,“本王許久沒有聽到如此佳樂。太後實在慈恩深厚,竟賞給了本王如此妙人。碧韶是你的名字罷?好名字,相稱的很。可否再彈一曲?”
不等尹碧韶回答,又叫隋喜:“再燙一壺江州白。”
眼看蕭缙這樣的興致,尹碧韶哪裏能掃興呢,雖然眼光不免在蕭缙懷裏的玲珑身上轉了兩圈,但還是含笑應了,再次坐下。而這次的曲子,便幽怨婉轉多了。
玲珑這時也擡起了頭,她不知道蕭缙原本對今日有什麽打算,其實說起來也沒什麽好打算的。不過就是尹氏入府,好歹走個面子上的過場,叫慈懿殿少些找事的機會而已。
可是現在隋喜去拿的酒,卻不是蕭缙随時會喝的。上次他喝江州酒,還是在他的舊部蒙冤解職的時候。
他這是又想到太後與仁宗在他婚事上的種種手段、以及圈禁慎德堂的事情了?
Advertisement
還是有其他什麽別的挂慮或者不痛快在心裏?
“殿下?”因着在水榭中只有他們三人,而尹碧韶又在叮叮咚咚地奏樂,所以玲珑知道此刻的輕聲低語,絕不傳六耳,便問了一句。
蕭缙轉過臉來看她,因着玲珑就在他臂彎中,四目相對之間的距離比先前在房裏面對面站着還要近。
但這次玲珑沒有驚慌恐懼,她眼中只有真切的擔心與關懷:“怎麽今日要江州白,您心裏是不是有事?”
蕭缙其實已經有了些的酒意,看着她的眼光更加溫柔,唇角揚起:“此刻,本王心裏沒有事。”
頓一頓,伴着那婉轉哀怨的琵琶聲,他又輕輕道:“我是心裏有人。”
玲珑也不知道是不是蕭缙的酒意也感染到了她,她竟覺得喉嚨都有些發緊,臉頰發燒,但在蕭缙的臂彎裏已經退無可退,聲音已經輕到只剩氣音:“殿下——”
蕭缙看着她頰上飛起的淡淡紅暈,眼光裏驟然生出的緊張與羞澀,心中越發覺得可愛。
他笑意愈深,嘴卻是硬的:“本王說心裏有的人是你了麽?你害羞什麽。既然知道拿你當擋箭牌,你就好好給本王擋着,聽話,知道嗎。”
這時隋喜已經将酒取了來,他作為榮親王的近侍自然也知道這與方才的酒并不相同,奉到案前的時候亦有顧慮:“王爺。您還是不要喝得太多罷?”
“啰嗦。一個個的都被玲珑帶壞了是不是?”蕭缙心情顯然是不差的,罵人也是帶着笑意,“她管我也就罷了,你們也來管我?還以為什麽人都能跟她比肩麽?”
隋喜連稱不敢,再三躬身,又在蕭缙面前的案幾上給玲珑添了一只酒盞,便趕緊退出了水榭。
“這時候隋喜倒細心了。”蕭缙看了一眼玲珑,“你喝麽?”
玲珑瞧着蕭缙這架勢一時半時是不會喝完了,便輕輕去推了他一下:“殿下,妾不飲酒的。您還是放開我吧,我不提前回去就是了。”
蕭缙左手将那酒壺往她面前撥了兩寸:“不喝,那就給本王倒罷。”右手卻還是攬着她不放開。
玲珑想了想,其實蕭缙剛剛在慎德堂裏關了半個月,又挨了兩頓鞭子,還是挺委屈的,喝點酒也算不得什麽,也就不勸了,動手給他的酒盞滿上,雙手捧了,奉到他跟前。
蕭缙左手接了酒盞,一飲而盡,随即又側頭去看她,唇邊含笑:“不要以為乖乖倒了酒就可以走,老老實實坐着。”
玲珑到了這時候,最初的臉紅心跳終于平穩了些,随手抽了帕子,還給蕭缙按了按衣襟上沾的酒:“那殿下也能老老實實坐着,妾就陪着。”
蕭缙又是一笑:“就沒有你能不管着我的時候?”
玲珑也望向他:“只要您不想讓我管,我就不管了呗。”
溶溶夜色之中,宮燈環繞之間,看着玲珑的明麗面孔上似笑非笑,眼睛裏帶着點活潑又永遠都有三分倔強的神采,蕭缙忽然又不想喝酒了。
他想把她抱回去。
便在此時,尹碧韶的第三支琵琶曲已經演奏完畢,清涼的夜風中,身着輕紗,望之婀娜如仙子的她已經冷得有些瑟瑟發抖了。
“王爺。”尹碧韶怯怯地叫了一聲,清秀可憐。
蕭缙重新向後靠在椅背上,摟着玲珑的右手略松了些,看了一眼尹碧韶:“好琵琶,好技藝,很好,賞。”
言罷還是轉臉去問玲珑:“還想聽麽?”
玲珑看着尹碧韶已經坐在水邊連奏三曲,又是冷又是委屈,心裏雖然說不上什麽同情,但她确實也不是落井下石的人,彎了彎唇:“晚風是有點冷了,王爺少喝兩盞罷。”
蕭缙将手裏的剩下的那半盞一口飲盡,右手撫了撫她的肩臂:“還是覺得冷了?那咱們回去罷。”
“殿下。”玲珑輕輕拉了一下他的袖子,示意他跟尹碧韶再說一句話再回去。
蕭缙舒了一口氣,起身走到尹碧韶跟前幾尺之地:“今日辛苦了。”
尹碧韶連忙将琵琶放在旁邊,深深一福:“王爺言重,伺候王爺原是妾的本分。”
此刻又是一陣夜風拂過,尹碧韶不由打了個輕微的冷戰。
蕭缙轉頭看了一眼玲珑,見她是專門穿了細羅衣衫,比夏日常用的輕绡軟绫略好一些,但這一陣帶着水汽的晚風拂過,同樣肩頸微微動了一下。
“這天氣是涼了些。”蕭缙因着喝了不少烈酒,自己倒是全然不冷,頭臉甚至還覺得熱熱的,随手便将自己的廣袖外衫脫了下來,折身回去,将外衫披在玲珑身上,“下回出來帶件衣裳罷。”
言罷便與來時一樣,牽了她的左手便往外走。
玲珑沒想到蕭缙居然這時候還要再來一手,眼看凍得瑟瑟縮縮的尹碧韶已經要掉淚了,她趕緊給旁邊的隋喜和琥珀打眼色,也來不及說什麽,就被大步流星的蕭缙拉着出了水榭。
只是,酒意上湧的蕭缙并沒有往正房方向走,而是拉着玲珑的左手,一路往王府東側的花園過去。
東花園中有一座二層的觀景閣,可以俯瞰王府內湖水榭花園,亦可遠眺皇城。冬日裏不便在水榭飲酒設宴之時,蕭缙往往便在那裏待客。
另一種情形便如眼下,蕭缙偶爾自己在府中飲酒之後,也經常去觀景閣喝茶醒酒。
因此玲珑并不意外,就乖乖讓他牽着,一直到上了觀景閣的二樓,才終于将手抽了回來,叫人拿了滾水過來,為蕭缙煮茶。
此刻的蕭缙卻并沒有像以前一樣憑欄遠眺,而是斜倚在茶幾正對的坐榻上,歪着頭看玲珑煮茶。
不多時,茶煮好了,茶香四溢,玲珑又絞了一條巾子拿過去要給蕭缙擦臉。
但茶與手巾送到跟前,蕭缙一個也沒有接,還是那樣直直地看着玲珑,忽然開口問道:“玲珑,你為什麽會嫁給沈安?”
玲珑登時怔住:“我何時嫁給了沈安?”
“不是,”蕭缙搖了搖頭,改口道,“我是說,你為什麽會考慮嫁給沈安?”
蕭缙會知道這件事,玲珑倒算不得太意外。她一直管着蕭缙的書房與內賬,蕭缙當然對她家族之事了如指掌,其中包括了她的外家有意說媒、讓她離開王府之後嫁給表弟沈安這件事,也沒有什麽稀奇的。
玲珑想了想,便坦然應道:“也算不得如何考慮罷。就是家裏的長輩想着他缺錢,我缺個婚事,左右都不是什麽人才,湊合而已。”
“那是他們的混賬念頭,他們懂什麽叫人才。”蕭缙仍舊望着她,前世種種在心中呼嘯而過,酒意也陣陣上湧,但他還是強壓着,讓自己的聲音盡量聽起來平穩些,“我問的是你,你為什麽會考慮嫁給沈安?”
玲珑覺得這問題有些莫名:“我有沒有考慮先不提,聽殿下您的話音,是料定了我會嫁給他?”
不想蕭缙立時沉了臉:“胡說。你現在已經是嫁給本王的人了,再不會跟他有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