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十一、美景美人 壓抑了月餘的那把火……
二十一、
“殿下,”玲珑飛快地調整了一下心緒,她不能再這樣對峙下去,萬一她自己也撐不住呢,“奴婢不是不相信您,奴婢就是真的不配,配不起您的擡愛。您終究是要有正經王妃的。”
蕭缙看着她的臉龐,白皙的肌膚,明麗而柔和的眉眼,還有淡淡櫻色的唇,心中壓抑了月餘的那把火,又開始一點點地燒起來。他的唇角微微一勾,眼睛裏卻沒有笑意,仍舊是帶着少有的疲憊與落寞,聲音也是微啞的:“本王這樣不正經的人,哪裏來的正經王妃。”腳步略略向前,二人的面孔,相距已經不過一尺。
“殿下!”玲珑猛地轉頭向左,避開了靠近的蕭缙,“求您了,給奴婢些臉面罷。”
蕭缙心中便如被針刺了一樣,原先深深壓在心底的一個念頭閃過——上輩子,在他納側妃、娶正妃的時候,她都是那樣言笑不禁的樣子,從來沒有逾矩過,也沒有嫉妒過。那麽當他獲罪流放,她跟着去北地的時候,是因着喜歡他,還是可憐他?
現在的玲珑,到底是害怕,還是真的不喜歡他?
若是玲珑真的不喜歡,那自己到底在做什麽?
這個念頭一生,蕭缙的左手自然就松開了。
玲珑趕緊抽回了手,連退了兩步,直接跪下:“殿下,還請您保重自己。不要再任性了。”
蕭缙此時的落寞比先前更甚十倍,甚至還生了莫名的羞愧,當即轉了身:“去睡罷。不鬧了。”
不等玲珑有什麽動靜,他自己先大步到了到床榻前,反手扯下了帷帳,似乎是想将方才的一切都徹底隔絕在外。
玲珑望着那垂下的藏青錦緞帷帳,一時間也不知自己是松了口氣,還是悵然若失,但下一瞬連忙警戒自己不許胡思亂想,起身去将燈燭熄了,也回去暖閣休息睡下不提。
次日一早,天剛蒙蒙亮,玲珑便聽見蕭缙寝閣處有動靜,她迷迷糊糊地起身,将暖閣處的簾幕剛拉開向外看,便見蕭缙已經穿了一身獵甲,要向外走。
玲珑登時一個激靈便清醒了:“殿下這是要去哪裏?”
蕭缙神色淡然,聲音也是冷的:“好好預備晚上的小宴就是了,不該你問的不要問。”
玲珑看了一眼他的衣裳和腰帶:“那您換藥了嗎?這套獵甲是新的,這樣穿本來就容易磨着肩背,傷口再蹭着怎麽辦?再者昨天那樣悶,今天說不定會有雨,您就算要撒閥子,換身衣裳再出去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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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缙心裏堵着的那口氣,瞬間就像是被人又戳了一刀,但聲音聽着更冷了:“不是剛說了,叫你少問麽。”
玲珑見他沒有繼續拔腿就走,心裏就有數了:“您換衣裳、換藥的事情,怎麽就不該奴婢問的?奴婢不問誰問?您這腰間的帶子和肩甲系這麽緊,沒傷的時候都容易磨着,現在傷口還沒好呢,哪能這樣。”說着,自己會身去拿了件長衣披上,便出來直接動手去拉蕭缙,“先讓奴婢給您把獵甲解了,前天那傷口還裂開了呢。”
“你——”蕭缙還是沉着臉,好像很威嚴的樣子。
但這位高大威嚴沉着臉的榮親王還是被玲珑拉進了寝閣,又被按着坐下。
“您又這樣系這條帶子。”玲珑一邊給他解肩甲,一邊絮絮抱怨,“您去哪裏,奴婢不該問的不敢問,可怎麽也不是上戰場罷。這樣系雖然緊,比尋常系法更容易磨傷。”白皙靈巧的手指幾繞幾拉,就将他上半身的獵甲全解開了,果然,後背上的棉布上還有汗漬,前一晚那樣尴尬的情形各自安歇,蕭缙既沒換藥,也沒将棉布解開。
“您這是何必呢。”玲珑嘆了口氣,又給他換藥換棉布。
蕭缙還是面色冷冷的看着玲珑,手都不肯擡起來。
玲珑無法,只得将新棉布先放下:“殿下,您也不是小孩子了,何必拿自己的身體置氣呢。”
蕭缙擡眼看着她:“本王反正是沒人心疼的,不拿自己置氣拿什麽?”
玲珑低了頭:“那也不至于。”
“什麽?”蕭缙眼睛忽然就亮了,“你剛才說什麽?”
玲珑猶豫了一下,還是擡頭望向蕭缙:“奴婢說,王爺好好換藥,好好保重,将來會有人心疼您的。”
蕭缙好生失望,起來一擺手:“算了算了,本王回去睡覺了。”轉頭就又回去寝閣,帷帳一拉,竟真的又去睡回籠覺了。
這樣清晨起來鬧了一場,随後的結果就是蕭缙居然睡到了下午,一直到隋喜過來禀報,說水榭的酒宴已經擺好了,尹良侍也預備要随時過去了,玲珑才去寝閣裏叫了蕭缙。
看他竟是真的睡眼朦胧的樣子,玲珑給他梳理頭發的時候忽然反應過來了——蕭缙難道是昨夜一晚沒睡?所以才會那樣絕早就想出門?
蕭缙從鏡子裏看了看玲珑:“你怎麽打扮這樣素淡?首飾白給你了嗎?輸人不輸陣,打扮好點,別給本王丢人。”因着不見外客,蕭缙連頭冠都懶得戴,束發完畢便随便拿了件寬大的袍子穿了,又催玲珑去換衣裳。
玲珑倒也不推辭,昨日針線上已經緊趕慢趕送了幾件衣裳進來,因着下午已經開始起風,似乎是有點秋風秋雨的意思,便拿了一件略嚴整些的緋色羅衣配海棠色長裙,剛好與蕭缙給的紅寶石頭面相稱。
梳妝完畢從暖閣裏出來,蕭缙看到她便怔了怔。
玲珑不明所以:“奴婢頭發不整齊麽?”折身要再回去看一眼妝鏡,卻被蕭缙拉住了:“沒有,就是,就是看着還行。行了,走罷,別讓人家慈懿殿送來的貴人等着了。”
玲珑還要再問一句,蕭缙已經牽着她往外走。
出了正房的門,院子中有蓮葉、荷葉、隋喜等人等着服侍,玲珑就不好再推開蕭缙的手,所幸他拉的時候還是隔着衣袖的,倒也不算太過親密。
一路往水榭過去,已是日頭漸沉,清風之中丹桂飄香,秋日的清爽與微微涼意撲面而來。
水榭中簡單地擺了三張席位,中間是蕭缙的正座,兩邊一左一右,各有一案一椅,果品酒水都預備好了,水榭旁也有提前安排的絲竹樂師。
而那位清秀楚楚的尹良侍,這會兒也到了,但很有規矩地在水榭臺階下等候,見到蕭缙與玲珑過來,便先深深一福見禮:“妾尹碧韶,見過王爺。”待蕭缙擺了擺手,又向玲珑一福,很是乖巧:“玲珑姐姐好。”
玲珑一笑,剛要說話,蕭缙卻皺了眉:“你們很熟嗎?”
這話當然不是問玲珑的,尹碧韶恭敬應道:“妾與姐姐雖然只見過兩次,但姐姐溫柔可親,又對妾十分照拂,所以妾心裏是覺得一見如故的。”
“一見如故的姐姐,你就直接叫名字嗎?”蕭缙淡淡一笑,便先進了水榭落座。
尹碧韶萬萬沒料到在澄月堂裏那樣謙恭有禮的榮親王,居然一句話之間就得罪了。
眼看玲珑也跟着進了水榭,在左首的位置上坐下,她趕緊定了定神,也跟了進去,再向蕭缙一福:“王爺,剛才是妾失禮了,應當稱呼謝姐姐的。還請王爺念在妾剛剛入府,不熟規矩,寬恕一二。”
蕭缙看了一眼玲珑,示意她說話。
玲珑也沒想到蕭缙這樣快就發作人家,不過看着他神色,知道其實就是随口一說而已,當即笑笑:“不妨事,叫什麽都行。我是不介意的。”說完又看了一眼蕭缙,蕭缙居然自己低頭斟酒,沒有再接話的意思。
玲珑只好又笑道:“坐罷。”
尹碧韶哪裏敢這樣坐下,站在原地好不尴尬,又偷眼去看蕭缙。
蕭缙這才擡眼:“她不是讓你坐下麽?還是你不想坐?”
眼看尹碧韶越發局促,玲珑倒有點看不過去了,主要是覺得小事上費嘴皮子何必呢,笑着勸道:“王爺就不要吓唬人家了,您這嘴硬心軟的性子,又不是人人都知道。今日畢竟是尹良侍到王府的第二日,也是頭一回在府裏見您呢。”
蕭缙哼了一聲:“你倒會做好人。”左手向尹碧韶擺了擺,“坐罷。”
這時隋喜在外頭瞧着水榭裏的三位終于都坐下了,便示意侍從将預備好的湯羹熱菜送上去。
蕭缙也不說話,低頭就開始吃飯。
玲珑看着尹碧韶低頭落寞,心裏只覺得好笑,雖然蕭缙如果不餓也未必會說出什麽好話來,但尹碧韶不知道的是,蕭缙确實是餓了,這是他今日的第一餐。
于是這場所謂的宴會,前半截就真的是三個人安安靜靜地坐在水榭裏吃飯,當然吃的最舒服的人只有蕭缙,玲珑是因為中午用過了并不太餓,尹碧韶則是心裏緊張。
等到蕭缙終于吃好了,才又望向尹碧韶:“聽說你很擅長音律?”
尹碧韶忙恭敬應道:“是,妾自幼學習琵琶與琴筝。”
“多才多藝。”蕭缙笑笑,“既然如此,想來本王有耳福了,可否彈奏一曲?”
尹碧韶見他此刻笑意輕松和藹,想起剛才玲珑說他性子嘴硬心軟,也不由心裏一松,連忙含笑欠身:“王爺若不嫌棄,妾便獻醜了。”
樂器是早就備下的,蕭缙向隋喜打個手勢,隋喜趕緊帶人過來将席上的菜品都撤下,換了果品與熱茶,又讓人給尹碧韶安設了彈奏琵琶的座位。
尹碧韶本就相貌十分清秀,今日又穿了玉白水綠的輕紗羅衣,在這水榭之中懷抱琵琶,纖纖玉手輕攏慢撚抹複挑,望去便如畫中美人一樣,動人至極。
而她的琵琶技藝亦是精妙非常,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蕭缙聽得嘴角含笑,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神情越發悠閑。
玲珑聽了一會兒也覺得很是動聽,但目光一轉看到蕭缙的神色很是享受,心底居然有一絲極其輕微的波瀾。
這時天色已經漸漸有些暗了,晚風也越發清冷,尹碧韶一曲終了,見蕭缙望着自己,俊秀的面孔上滿是笑意,不由也紅了臉,起身一福:“讓王爺見笑了。”
蕭缙拍掌贊道:“甚好,甚好。可否再來一曲?”同時示意隋喜,“掌燈。另外,再燙些酒來,這樣美景美人,天籁之音,怎可辜負。”
數盞宮燈很快在水榭裏亮起,又羞又喜的尹碧韶再次抱起琵琶,轉軸撥弦,這次的樂曲輕靈柔美,別有一番風情。
玲珑看着蕭缙連飲兩盞溫酒,面上神色沉醉,心裏的感覺越發奇異,一時想着王爺這樣好像也對,既然都領旨接受了這位尹良侍,房裏伺候也是好的;但再轉念間,心裏卻又空落落的,好像夜裏走在橋上,不知道哪一步就會踏空。
出神片刻,一陣清風拂過,帶着湖水的冷意,玲珑心頭也微微一震,索性抿了抿唇,起身想向蕭缙行禮先告退,不再打擾他的美景美人,天籁之音。
誰知她剛起身到蕭缙的正座旁側,欠了身還沒說話,蕭缙竟然伸手直接拉了她的手腕,便往自己懷裏帶:“是不是有點冷了?”
不等她回答,手臂再舒展,直接将她摟進懷裏:“坐本王懷裏聽,就不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