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十九、正房 “你這是謀殺親——親王!……
十九、
饒是隋喜服侍王府多年,聽到這話還是怔住了。自來不論是皇宮還是宗室,偏寵側妃侍妾的當然很多,但再多也不過就是時常召幸或行幸,甚至流連外宅,哪裏有玲珑這樣連自己的院子都沒有,就直接住在正房裏的?
但蕭缙這話顯然不是要跟誰商量的,說完就直接進了書房,玲珑也跟着進去。
按說玲珑如今已經不是侍女了,書房裏按例應當有人伺候,翡翠剛要也跟進去,便見玲珑回手就将門帶上了。
“殿下。”玲珑确實有點心急,聲音壓低了些,上前半步,“您——您便是有什麽将戲做足的打算,也不能不給奴婢一個單獨的住處罷?這也不是十天半月便能了結的事情。”
蕭缙不由唇角微揚,神色卻也做得有些認真:“當時本王堅持要帶你去慎德堂,兩宮都認定了我是太過偏寵于你,倘若回頭尹氏進來,或是有什麽消息走漏出去,那本王豈不又多一重欺君之罪。給你一個院子不難,那本王過去睡在哪裏?正房裏好歹還有暖閣和七寶櫥,幾層簾幕垂下來,外頭的人哪裏知道你在何處?”
“殿下這樣說——”玲珑覺得還是不對,但話并沒能說完,便又被蕭缙打斷。
“再者,給你這個位份雖然是形勢所迫,但也有一宗好處,那就是将太後現下塞進來的人,還有之後再塞進來的人擋一擋。”蕭缙一邊說,一邊扯了扯自己的衣領,誰知卻連帶着挂到了內裏裹傷的棉布,登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您小心些。”玲珑趕緊上前,去給他将腰帶拆下來,又将外袍的帶子都解開,幫他脫下外袍,繞到身後一看,果然那兩處開裂的傷口洇出的血漬都快連上了,一下就将別的心思暫時丢開了,埋怨道,“您傷口都這樣了,先別說旁的了。還是給您換藥罷。”
蕭缙其實覺得還好,疼當然是疼的,只是在軍中歷練多了,也沒有那樣不能忍。但他确實喜歡看着玲珑這樣繞着他忙來忙去的樣子,索性皺了眉,越發作态:“你不說還沒覺得,現在當真比剛才能難受些。”
“是不是又有些發熱?”玲珑連忙去扶他先在臨窗的坐榻上側着坐下,又去摸他額頭,觸手覺得還算正常。
蕭缙仰臉看着她:“可能是,我是覺得有些頭疼,且這裏也有些發熱。”說着便去将玲珑按在自己額上的右手,拉到臉頰上。
這時玲珑終于反應過來了,連忙往回抽手,也低了頭:“殿下,您這樣不合适,哪裏有借着傷病戲耍人的。”
蕭缙笑道:“本王不打诳語,确實頭疼的很,太後今日給了尹氏,只是一個開始,絕對不會停在這裏。誰知道過幾日會不會再有旁人,本王如何不頭疼呢。”
玲珑撇了撇嘴,拿了書房裏蕭缙慣用的傷藥,又轉到他身後:“人說窮則變,變則通,殿下換個想法,這也是好豔福呢。”一邊說,一邊拿解下來的棉布去将他裂開的傷口又按了按。
“輕點。”再是能忍痛,叫人這樣直接按上傷口,蕭缙還是本能地背脊緊了緊,“謝玲珑,你有什麽不高興的就直說,沒有這樣忽然下黑手的道理,本王什麽時候把這些當豔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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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将那棉布放到旁邊,開始給他塗藥膏:“奴婢這不是勸王爺放寬心嘛,省得頭疼,也省得單叫奴婢一個人值夜。”
蕭缙嗤笑道:“先前不是你說的,咱們王府不作興閑人。太後丢過來的人,得用本王的私房錢養着,那你的供奉,不也是本王的私房錢嗎?其實本王的私房錢本來就是你管着的,你比我還清楚呢。這又管錢又拿錢的,當然得繼續保護本王了。你住在正房裏,本王才能名正言順不叫旁人踏足啊。要是給你弄個小院子,本王再天天過去跟你擠在小屋子裏,還得分兩張床,都睡不舒服,何必呢?還是說給你一個院子,到時候本王過去睡可以不分——嘶——”
這最後一個“床”字沒出口,傷口處又是一疼,蕭缙轉頭怒道:“你這是謀殺親——親王!”
“殿下筋骨強健,福澤深厚,”玲珑淡淡道,“縱然有一時的委屈艱難,過了之後,前頭也是鵬程萬裏。哪像奴婢這樣身如飄萍的人,一步踏錯,就粉身碎骨了。您說是不是?”
蕭缙神色不由一頓,他當然明白玲珑的心思,幹咳了兩聲,強行找補:“咳咳,你這丫頭這麽精,哪裏會行差踏錯,要錯也是本王先錯。那個,總之你就先住在正房。将來若有什麽變動,回頭再說。另外,就是後天小宴,你好好安排預備一下。你自己也穿的,不要太清素了。本王的私房雖然不多,打扮你還是夠的。”
“是。”玲珑知道蕭缙話說到這個程度,便算承認他剛才說話太過輕浮了,同時也知這暫住正房之事無可轉圜,只能暫時應了。
随後蕭缙換了件寬松的外袍,便叫唐宣與衛鋒到書房閉門議論政務。
玲珑則是提拔了先前與自己關系最好的小丫頭荷葉做二等丫鬟,在自己身邊伺候,又去在蕭缙的正房裏增添了兩只衣箱與一張妝臺,算是給接下來假扮寵妾的日子再添幾樣預備。
至于王府後宅中的其他人,更是因着榮親王忽然多了兩位側室而忙碌非常。
有關玲珑被封為良侍的事情,衆人倒是十天前便聽說了的。當時除了開賭盤的人心煩意亂之外,其他人不算太過意外。畢竟玲珑在蕭缙跟前格外有臉面,王府中上上下下沒人不知道,甚至不少人都覺得以玲珑的美貌聰敏,不被榮親王收房才是稀奇。
雖然當時還不知道蕭缙與玲珑什麽衣衫時候才能回到王府,但像隋喜這樣老練的內侍,已經提前叫人預備了一些衣料與首飾,玲珑一回到王府,便立刻着人裁制衣裳奉上,這就還算從容。
但有關新添一位尹良侍的事情,那幾乎是蕭缙下馬車的那一刻衆人才聽說的,而且轉日就會把人送過來,那準備院子,安排伺候的人手,衣食住行各樣事情林林總總也有不少,尤其是只有半日時間,王府中又沒有什麽先例可循。
一時間內內外外忙的人仰馬翻,最終還是玲珑出來,跟隋喜一同商量調度着,才在傍晚時分大致都安排預備妥當。順便連再轉日飲宴的安排等等,也都一一吩咐了下去。
很快,月上梢頭,蕭缙從書房回到正房,進門見到一身淡綠長衣的玲珑坐在東暖閣裏正在拆發髻上的首飾,秀麗面容上略有幾分疲憊,但同時也是放松而自在的,旁邊的燈光昏黃而溫暖,蕭缙不由自主地唇角上揚。
哪怕知道她不是在等他,等下發髻拆散了之後也絕對不會讓他抱一抱、親一親,可他帶着這樣一身疲憊和些許傷痛回到卧房裏,看到這樣的玲珑,他還是心裏踏實而歡喜的。
“殿下?”玲珑将最後一枚珍珠發針拆下來之後,終于留意到了站在暖閣外含笑看着自己的蕭缙,随手将手簪環都放下,便起身迎過去,“這個時辰才放了唐大人他們歸家麽?”
蕭缙聞言便嘆了口氣:“他們這個時辰歸家,難道本王不是一樣麽?怎麽總是先惦記着旁人呢。”
玲珑不由失笑:“因為您不就是在自己家裏麽,還有什麽歸不歸的。”說着便将提前預備好的寝衣拿過來,服侍他更衣。
蕭缙這才有些滿意,但目光在玲珑身上多停留了片刻也就罷了,想想先前在書房裏她說的話,只能再三再四地将其他的心思暫時按下。
到了這時,其實二人也都疲憊非常了。畢竟慎德堂裏住的那大半個月還是挺累的,一是清苦了些,二來也是心底總有挂慮。所以各自更衣盥洗一回,也就熄燈安歇不提。
轉日上午,行宮的車馬便到了,太後賞了尹氏到榮親王府的同時,還給尹碧韶陪送了兩個丫鬟并十六只箱籠的嫁妝。雖然沒有正經婚嫁之事的儀仗,但十六只箱籠好歹也裝了四輛馬車,多少顯出了幾分有太後慈懿殿做娘家的底氣。
但蕭缙并沒有出來接她,倒是換了一身茜色錦衣的玲珑,領着人在二門等着,笑意溫柔和氣:“尹良侍請跟着我來,王爺聽說了尹良侍雅擅音律,特地為尹良侍選了王府中最為清幽精美的翠羽軒,一應供奉,也都安排妥當。若需要什麽,只管吩咐琥珀,她會照應。或者打發人到正房說也可以。”
尹碧韶同樣和聲細語地應了:“多謝姐姐指點。早聽說姐姐服侍王爺多年,事事妥帖,今日一見,果然如此。有姐姐照應,想來在王府中也不會有什麽短缺,更不會貿然到正房打擾王爺。”
玲珑笑道:“打發人到正房來,是跟我說,不用跟王爺說,他确實不管那些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