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架橋撥火 護衛你家絕色王爺的時候……
十、
“怎麽就請罪了,這話從何說起。”蕭缙笑笑,語氣輕松得好像完全不知道裴姝在說什麽,向身邊之人一擺手,“玲珑,趕緊扶這位姑娘起來。”
玲珑立時應聲上前,輕手輕腳去扶裴姝:“您請起。”
裴姝哪裏會願意與玲珑接觸,但此時此刻是在太後的澄月堂中,當着高太後、仁宗與蕭缙的面,唯有一萬分的淑惠溫柔,只得順着玲珑的手起身,再次望向蕭缙:“王爺寬宏大量,不與臣女計較,臣女感銘五內。但臣女那日在馬場——”
“且等一下。”蕭缙笑着又一擡手,止住了裴姝這聲情并茂的話,也不管她原本是想堅持致歉還是感謝,一句話便堵了回去,“姑娘不必說了,本王受傷只是因着自己馬術不精湛,與旁人并無半點關系。這樣丢臉的事情,還是不必在太後娘娘與皇上跟前細說了。”
頓一頓,又向椅背上靠了靠,面上笑容越發憊懶,左手一比:“玲珑,來,站這邊來,擋着本王點。萬一人家姑娘非得不給面子呢,好歹別讓太後娘娘和皇上瞧見我臉紅。”
這話擺明就是還嫌剛才那幾句不足,非要徹底将裴姝的話堵死,玲珑當然不會真的繞到蕭缙的左側前方。相反微微屈膝一福,退到了蕭缙座位後方。
而裴姝那廂便尴尬了。
預備好的兩三種說辭在心裏飛快地盤算來盤算去,竟是沒一個合适再繼續往下說的。她原以為蕭缙要麽便是仍舊生氣,怪她那日策馬出事,那只要當着太後與仁宗好好賠情便是;再不然便是蕭缙确實不氣了,那就為當日的出手相救好好道謝。
可是蕭缙居然只說那日之事太過丢臉,再提便是給他難堪,那再怎麽想也只好略過不提了。
“你這孩子。”幸好太後接了話,随手端起茶盞抿了一口,笑意溫柔慈祥,“一家子在行宮說話,哪裏還值得這樣認真呢。”
笑着又望向仁宗:“皇帝,哀家先前說什麽來着?阿缙始終不成婚,連個正經房裏人都沒有,才會到現在還這樣孩子氣。”又示意身邊的侍女,引着裴姝坐在蕭缙的對面。
仁宗也笑着應了:“母後說的是,七弟是該長大了。”目光轉向蕭缙,面上便帶了些半真半假的輕微責備之意:“老七,先前太醫回禀,道你的傷勢已經痊愈,未曾太過損傷記憶思緒等事。不許胡鬧,好好與裴家姑娘說話。”
蕭缙還是一副憊懶神色:“皇兄這是冤枉臣弟了。您看着的,臣弟對外人每一句話都是很客氣好好說的。就是跟我自己的侍女不太客氣,這總不能再改了罷。”
“阿缙。”太後再次溫言細語地接了話,“你這孩子就是倔強。那一日在莊子的馬場上,你救人受傷,這本是英俠作為,沒什麽可避諱的。再者,即便當時是為了救人、事急從權,到底也是有了肌膚之親,你也不能太不為人家考慮,更不能再明知故問氣你皇兄了。”
太後的話音剛落,一直溫順低頭的裴姝忽然離座起身,雙膝跪下:“多謝太後娘娘垂憐。但臣女實在內心有愧,若不是臣女的馬匹失控,七殿下何至于受傷受苦,甚至還曾經有過性命之危。臣女萬萬不敢妄求七殿下為臣女‘考慮’,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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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裏,話音低了下去,面上也越發紅了,但因着澄月堂中的安靜,在場之人還是能聽到她滿含羞赧的聲音,“如今臣女只想求王爺寬宏,給臣女一個補償的機會,哪怕……哪怕為妾為婢,臣女也是心甘情願。”
蕭缙面上的神色沒有什麽明顯的變化,心裏卻是滋味複雜,甚至有幾分莫名的釋然。
難怪前世的局勢會演變到後來的地步,就這幾句看似輕巧的話,太後便将他推拒婚事從不願被慈懿殿安排轉成了故意抗拒仁宗的旨意,這大約也是後來兄弟之間嫌隙越來越深的原因之一。
相對而言,裴姝這幾句姿态極低,甚至願意為妾為婢的廢話,倒是沒有太多的分量。
而蕭缙已經不大記得前世的自己到底為什麽沒有回應太後這樣的挑撥言語。
是相信自己與仁宗之間的兄弟情分堅如金石,還是認為仁宗能夠抵擋得了慈懿殿的百般手段、或是高貴妃、裴昭儀的枕邊私話?
千般磨難歷盡而死地重生的蕭缙,再去回想,只覺得可笑又可悲。曾經的榮親王,是那樣全然地信任兄長,忠君用命,而此刻的他,卻哪怕想要去信任仁宗,也做不到了。
“太後娘娘此言,臣萬死難承。”那許許多多的念頭在心頭掠過,不過幾息罷了,在太後與仁宗看來,蕭缙只是在裴姝的話說完之後,才起身撩袍跪倒,姿态遠比裴姝更加端正而恭謹,“臣受傷之事,原是一件極小的意外,不值得在娘娘與陛下面前如此反複提起。裴氏這樣惶恐,甚至以太傅之女的貴重閨譽,要到臣的王府為奴為婢,臣亦惶恐,萬萬不敢如此折辱國之重臣。至于娘娘與陛下皆關切臣的婚配之事,臣感銘五內,絕無任何悖逆上意之心。若陛下亦疑臣有此心,臣有死而已。”
蕭缙的話一說完,整個澄月堂的氣氛越發不好了。
原本還是母慈子孝的絮絮家常,被他這一大段字字嚴整的剖心自證攪得像是要一頭撞死在太廟前頭一樣。
仁宗當然有些無奈:“七弟,倒也不必如此。先起來再說話。”
太後則是又低頭抿了一口茶,垂目略按了按心中的異樣,才重新滿面慈和笑容地望向蕭缙和裴姝:“好好的說話,怎麽一個個都跪下來了。都起來。”
蕭缙依言起身,再打一躬:“娘娘,陛下。臣今日所言,句句屬實,臣實在沒有對安國公或裴家姑娘心生芥蒂。若是臣先前幾番表明仍舊不足,反倒讓國公爺并裴太傅一家不安,那臣願意回府之後設宴相請,請大家一齊到溫泉別院小酌閑話,以便冰釋前嫌。”
這話一出,莫說太後、仁宗與裴姝都十分意外,連安靜侍立在後的玲珑的眼睛都瞪大了些。
榮親王先前表示不怪裴家人、所以不收禮物的話難道真的不是賭氣?
但不管各人心中思緒如何,疑慮如何,蕭缙的這一番話還是讓仁宗十分滿意,澄月堂的氣氛也随後在幾句有關碧山行宮消暑賞景之類的閑話裏漸漸緩和了。
又吃了兩盞茶,蕭缙起身告退。
太後倒是沒說什麽,而是仁宗主動道:“順道送一送裴姑娘罷。”
蕭缙欠身應了,不僅沒有表示反對,甚至還滿面笑容地表示一定好好的陪伴裴姝回去。
但從澄月堂向外走的時候,蕭缙卻在經過玲珑身邊時低聲道:“護衛你家絕色王爺的時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