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療養院很好找,周婆婆也沒有老人癡呆,不過糟糕的是,她實在太能聊了,聽說他們是來找外孫的,就唠唠叨叨打開了話匣子,從姚林的童年講到大學,說他有多倒楣,做人有多努力,偉人回憶錄都沒她說得詳細。
從未如此痛恨過一個人記性這麽好,聽到最後,張玄實在忍不住了,問:「婆婆,其實我們只想知道要怎樣才能聯系到你外孫?」「聯系不到。」張玄額前黑了一黑,耐住性子問:「他是你外孫吔,你怎麽會聯系不到?」「我為什麽要聯系他?」老婆婆奇怪地看張玄,「反正他一有空就會來看我,對了對了,我剛才忘了說,上次林林還帶了個很漂亮的女生來,說不定是我未來的外孫媳婦,你等等,我給你看照片……」免了,他對別人的戀情八卦不感興趣。
生怕再被唠叨,張玄說了聲告辭,拉着還想再細問的聶行風轉身就跑。
「等等……」下樓梯後,聶行風突然停下腳步,他覺察出有哪裏不對。
「怎麽了?」張玄還沒明白過來,就被他拉着往回跑,一直跑回老人的房間。
聶行風取過婆婆剛從抽屜裏拿出來的照片,照片上有三人,老人在正中,靠在她身旁的是馮晴晴和周林林。
「不會這麽巧吧?」張玄失聲大叫。
周林林就是姚林,他戶籍上的名字叫姚林,但實際卻一直用外婆的姓氏,昨晚那場車禍不是意外,而是看似意外的謀殺,如果當時霍離不在,死的就是周林林。
「周林林四柱十靈,難怪能闖進雲霧山結界。」張玄恍然大悟。
「他有危險,快回去!」「我外孫雖然倒楣些,不過命大福大,不會有危險的……」婆婆的話聲未停,兩人早已跑沒影了。
回程由聶行風開車,張玄意外的沒對他飙車發布意見,事情大條了,既然周林林是十靈命柱,那簡直就是随時可能引爆的定時炸彈,一旦起爆,馮晴晴和小離都會被殃及池魚。
「晴晴的手機打不通。」 回應是關機,周林林的電話他們不知道,還好馮晴晴告訴過張玄周林林的住址,于是聶行風直接把車開去他家。
到達周林林家時,天已完全黑了,他家鎖着門,張玄按了半天門鈴也沒人回應,他氣得踹了下門,「我告訴過馮晴晴不要讓小離離開的!」聶行風想了想,撥通聶睿庭的電話,馮晴晴跟聶睿庭一向不對盤,不過不妨礙他們經常聯系,甚至可以說馮晴晴找聶睿庭的次數比找自己多得多。
電話接通了,對面傳來吵鬧嬉笑聲,聶睿庭對他的警告丢到腦後,又跑去夜店了,還一口醉意問:「大哥,找我什麽事?」「該死,你又出去鬼混,馬上給我回家!」乍聽大哥口吐髒字,聶睿庭酒意吓去了一半,跑到僻靜角落小心翼翼說:「是美國來的客戶,我推不掉,我身上有張玄的靈符,應該沒事吧?」「等有事就晚了!」靈符不是萬能的,端看溫楚華就知道,她家靈符挂的倒不少,還不是一樣被妖怪追殺?聶行風現在只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讓顏開跟着聶睿庭,至少有他在,自己比較安心。
壓壓火,聶行風問:「晴晴今天有沒有跟你聯絡過?
」「傍晚有,問爺爺身體怎麽樣,她今晚本來要去我們家吃飯的,說臨時有事,把約定推到了後天……」「她有沒有說是什麽事?」「沒有。」聶行風挂了電話,張玄問:「這麽晚他們會去哪裏?
Advertisement
」聶行風也想不通,幹脆打電話去馮家,雖然他覺得馮晴晴帶小離回家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接電話的是馮家的傭人,說老爺還沒回來,小姐傍晚回來過,收拾了一下又出去了,還說晚上會住朋友家。
「收拾東西?」「小姐最近迷上登山了,都是登山用具,背了好大一個背包離開。」隐隐感到不妙,聶行風忙問:「她有沒有說住在哪位朋友家?」「好像是姓魏。」預感成真,聶行風沒再多問,道謝後挂了電話。
張玄在旁邊聽得很清楚,把前因後果連貫起來推想了一下,「不會是小狐貍為了救小白,想通過雲霧山那具古屍找出什麽起死回生的方法吧?」「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其他原因。」聶行風眼眸裏閃過一絲憂慮。
事情發展似乎都随着命運羅盤旋轉,每次都把他們落在後面,聶行風眼前猛然閃過一些雜亂畫面,心不由自主地慌亂跳動,他無法控制住那種失措,忙上前緊抓住張玄的手。
「董事長你怎麽了?」「沒事。」一定是招財貓的通靈第六感發作了,臉都白了,還說沒事。
不過張玄沒戳破聶行風的謊言,只是反手将他的手握住,安慰:「事情好像已經很糟,不會再變得更糟。」「我、我已經照你的話說了,可不可以放了我?」放下電話,馮家女傭戰戰兢兢看向悠閑坐在自己對面的人。
極普通的人,卻偏偏帶着不屬于人類的陰鸷,手裏把玩着一把小刀,想到這把刀可能會随時戳進自己的心髒,女傭的臉就更加慘白。
「不可以!」冷森嘶啞的話聲傳出,随即黑霧騰起,坐在沙發上的人形消失,幻化成一條巨蟒般的龐然大物,不是一條,而是無數條,一條條蜿蜒伸曲着朝女傭猛地襲去。
「不……」女傭發出一聲悲鳴,倉皇向外奔去,雙腳卻被巨物卷住,纏起,向旁邊牆壁上撞去。
「求你,放過我……」嘶叫聲和抽打聲彙成恐怖合奏,凄慘而驚心,但很快就結束了,在一次次撞擊後,女人的慘叫聲越來越低,牆壁上濺滿了紅白液體,寂靜緩慢的流下。
終于,怪獸厭倦了擊打游戲,女人被無情的抛落在地,看着悄無聲息的身軀,他發出怪笑:「人類為什麽總是這麽愚蠢?」一團紅霧飄進,幻成女子模樣,看到地上血跡斑斑的軀體,她臉露不忍,把頭轉向一邊。
怪物不屑地看了她一眼,身軀扭動着縮回人形,疲憊地跌坐在沙發上。
「人類的軀體真沒用,一會兒就撐不住了,當時要是再多吸些聶行風的靈力就好了,他比我想象中的更有價值。」女子沒答話,只是漠然看他。
怪物擡頭斜了她一眼,懶懶道:「你現在肯定在想,『我是可以殺了他的,只要我動手』對不對?」「對!」女子很痛快地承認,「不過我不會,因為我們之間立下的契約。」「與其說契約,倒不如說你擔心你丈夫的元神火丹。
」怪物看着女子,笑得一臉玩味,「我突然發現了一件很有趣的事,那只小狐貍跟你是什麽關系?為什麽你一直暗中跟着他?」女子眼神一冷,冷冷道:「我們只是同族。」「是嗎?那就簡單了。」怪物微笑道:「冬天快到了,我身子受不得冷,想要件火狐皮裘,你殺周林林的時候順便把那只小狐貍也解決了吧。」女子的冷靜終于崩潰,吼道:「我不殺自己族人!」「那你丈夫的元神怎麽辦?要他的命還是小狐貍的命,你自己決定吧。」「你會下地獄的!」「我本來就一直在地獄!」怪物笑容斂下,面露猙獰,「但很快我就可以重返人間,這是屬于我的地方,誰都不可以奪走!」回家的路上,張玄打電話給林純磬想請他幫忙,林純磬是道界的骨灰級道長,真正的一流天師,這次事情有些棘手,自己的靈符都不起作用,所以讓骨灰道長出馬準沒錯,不過上次聖安醫院遇鬼事件中,張玄曾得罪過他,不确定現在他會不會幫忙。
電話接通了,張玄笑嘻嘻說:「磬叔好,好久不見,最近在忙什麽?」那邊回應冷淡,「有什麽事,直接說。」「是這樣啦,我有兩個人想托你照顧,一個是我家董事長,還有一位美女,不知行不行?」「你又惹事了?」「有點兒小麻煩,拜托拜托。」張玄偷眼看聶行風,不敢說惹事的是自家董事長。
「最近似乎不太平啊。」林純磬掐算了一下,說:「人送過來吧,不過我不免費。」「沒問題。」有招財貓在,錢根本不是問題,張玄道謝後放下電話,還沒等說出自己的打算,聶行風先開了口:「我跟你一起去雲霧山。」「你留下,和溫楚華一起暫時去林純磬那裏避避,他法術很高明,罩得住你們。」「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去冒險。」「我是去救人!」張玄對聶行風的固執很無奈,「董事長,那邊是鬼婆婆的地盤,你去簡直是自投羅網,周林林和小狐貍可能會有危險,我怕萬一有事發生時,照顧不了你。」「我可以自保,不會拖你後腿!」唉,招財貓的固執毛病又犯了,張玄閉上嘴息事寧人,誰讓人家是頂頭上司呢。
回到公寓,聶行風先去對門聶睿庭家,他還沒回來,看來他把自己說的話當耳邊風,根本就是左耳進右耳出。
聶行風很惱火,直接一個電話打過去,鈴聲響了很久總算接通了。
「主人,是我。」是守護靈顏開。
「我那個白癡弟弟呢?」「那些客戶把他灌醉了,正在貴賓室裏休息,剛才有兩個女人來伺候他,被我吓走了。」顏開平淡如水的回答。
「好好看着他,我這裏有麻煩,要去林純磬那裏。」聶行風挂了電話,回家換上便裝,收拾好登山用品,和張玄來到樓下找溫楚華,誰知按了半天門鈴,也不見她出來。
「不會是狐妖上門來騷擾了?那家夥屬小強的,還挺能蹦跶。」張玄掏出道符,正準備踹門進攻,房門開了,溫楚華匆忙跑出來,「抱歉,我剛才在洗澡,沒法開門。」溫楚華已将盤發落下,身上只圍了條浴巾,看上去多了許多女人味,房間也比早上幹淨許多,看來是她幫忙收拾的。
不是妖怪來襲就好,張玄說了來意,溫楚華曾聽說過林純磬的大名,她沒多問,答應了下來。
林純磬在家裏等候他們,跟聶行風初次見他的感覺一樣,平凡得找不出半點兒特殊之處,只目光鋒利,給人無形迫力。
「磬叔,你是不是知道什麽了?」進門打了招呼後,張玄直接切入正題。
林純磬目光掃過聶行風和溫楚華,兩人都陰氣極重,天蔭無光,難怪張玄會把他們帶過來。
「最近來我這裏搗亂的小妖不少,我看它們似乎是被什麽異象驚動,身不由己才到處亂竄,所以近日裏可能有禍事降臨。」林純磬帶他們來到客廳,廳堂上下兩方都镌有八卦陣圖,當中是祖師爺神案,兩旁黃幡旌旗,香煙缭繞,驟然看見,還以為是進了簡易道觀,看到這些,聶行風暗自松了口氣,幸好小神棍沒把自己家也弄成這樣。
一個放在香案上貼有封印的葫蘆不斷振動着,見溫楚華臉露恐懼,林純磬安慰道:「別害怕,只是幾個不成氣候的小精怪。」張玄上前撥弄了一下葫蘆嘴,「好可愛的小東西,把它們送給我吧?董事長你也過來看看。」養妖精當寵物,這家夥的審美觀還真不是普通的不同,聶行風無奈走過去,眼前突然金光一閃,張玄手出如電,一道符咒落在他額前。
小神棍敢對他下陰招!
聶行風軟身倒下時,聽張玄在自己耳旁說:「別生氣,在磬叔這裏休息一晚上,等我回來。」「別走……」握住張玄的手被他推開,聶行風神智恍恍惚惚的陷入黑暗。
淅瀝雨點擊打着窗戶,将聶行風從睡夢中震醒,他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卧室床上,四周寂靜,只聽到窗外雨聲稀落,再看牆上挂鐘,指針指在十點半。
小神棍敢晃點他,聶行風皺了下眉,決定回頭一定對張玄進行經濟制裁。
他走出卧室,走廊幽靜,廳堂香案兩側點着紅燭,燭身上雕有黃色符箓,螢藍燭火晃晃悠悠,将他身影在牆壁上折射出一個古怪形狀。
「林先生?」聶行風順走廊經過,喚了林純磬幾聲,卻不見回應,似乎不在家。
外面雨聲更急,一扇窗戶被風刮開,雜聲響起,聶行風轉過頭,見有幾本書從書架上落下,線裝書紙被風刮的嘩嘩亂翻。
聶行風忙過去把窗戶關好,翻動的書紙停在一頁插畫上,他撿起來看了看。
藏書很古舊,頁面泛着烏黃,畫中是個噴火吐霧的虬曲怪獸,尾部為蛇狀,腰間以上卻分成數條,形似分岔枝幹,怪獸周身環繞于火中,猙獰可怖,圖旁标記着:九嬰。
九嬰者,水火之怪也,居北狄兇水間,為人害,後為羿所殺。
聶行風不知道圖上的九嬰是否就是自己認知的那個,他對這些傳說不是很了解,了解的人一個登山去了,一個暫時不知去向。
看着古書,聶行風似乎想到了什麽,無法坐等張玄歸來,把書放回書架,取了自己的登山包離開。林家大門在強風下發出一聲重響,屋外雷鳴電閃,暗霾中依稀可以看到一些古怪形體在空中飄忽,但在觸到房門地界時又瞬間蕩開。
林純磬在家宅周圍做了結界,不過他沒想到聶行風會自行出門,整天跟張玄混在一起,聶行風見鬼已經見習慣了,他視而不見,奔到路口叫了輛計程車回公寓。
回到公寓,聶行風上了自己的跑車,踩油門把車一路飙了出去。
跑車的性能在關鍵時刻得以充分發揮,風馳電掣般在雨中穿行,上次去雲霧山花了兩個多小時的路程聶行風一個小時就趕到了,山腳風雨更急,雨點兇狠擊打着車窗,遮住前方山路。
聶行風放慢車速,把車拐進魏家村,這麽大的風雨周林林和張玄他們不可能夤夜登山,應該留宿在魏美鳳家。
魏美鳳家裏還亮着燈,不過外面沒車,聶行風停下車,正猶豫要不要去詢問,門打開了,魏美鳳問:「是誰?
」聶行風下了車,走上前打招呼,魏美鳳忙請他進去,「原來是聶先生,這麽大的雨,先進來再說。」聶行風随她進家,「不好意思這麽晚來打擾你,請問晴晴他們有沒有來?」「晴晴下午打電話說要來,所以我一直在等她,剛才聽到車聲,還以為是她呢。」魏美鳳眼圈有些發紅,似乎剛剛哭過,不過精神還好,她給聶行風沏了熱茶,又去卧室鋪床,小虎被驚醒了,從門簾後探出腦袋瞪大眼睛看聶行風。
「不用麻煩了,我不留夜。」既然張玄和馮晴晴沒過來,肯定是冒雨登山了,聶行風擔心他們出事,匆匆喝了茶,把空茶杯送回廚房,想告辭離開。
爐竈上胡亂堆放着一些處方箋,邊角發黃,似乎是上次放在客廳的那些,看到其中一張擡頭印着聖安醫院的字樣,聶行風一愣,忙拿過來細看。
藥箋開的是些兒童用藥,看日期已過了半年,再看下面的醫師落款,聶行風皺起眉頭。
「現在夜深雨急,開車太危險……」魏美鳳鋪好了床出來,當看到聶行風手裏拿的處方箋時,臉一白,話半路停住。
「你以前就認識周醫生對嗎?」開處方箋的是周醫生,他是外科大夫,開的卻是兒童用藥,可見他跟魏美鳳是認識的,可是魏美鳳上次卻說她從沒去過聖安醫院。
「誰讓你亂翻我的東西?快還給我!」魏美鳳沖上來搶過聶行風手裏的紙箋,搓揉成團緊緊攥住,見她的手發着輕顫,聶行風問:「如果我沒猜錯,去檔案室打聽他的人也是你,他半年前就過世了,難道你不知道?為什麽還要去打聽他查詢檔案的內容?」「與你無關,滾出去!」魏美鳳臉色蒼白,突然間像變了一個人,歇斯底裏地大吼。
「哇……」被母親大吼聲吓到,小虎咧嘴哭起來,魏美鳳沖過去給了他兩巴掌把他推回房間,罵道:「閉嘴,不許哭!」「是我不對,請別拿孩子出氣。」聶行風想上前阻止魏美鳳打孩子,反被她推出來,「走,你馬上走,以後不許再來!」聶行風被推出房門,他還想道歉,門已砰的一聲在他面前關上了。
碰了一鼻子灰,聶行風上了車,裏面孩子哭聲震天,還夾雜着女人的咒罵聲。
都怪自己多事,弄成這種局面,聶行風嘆了口氣,啓動引擎開車上山。
暴雨不斷擊打車窗,擾亂着聶行風的思緒。
魏美鳳恸哭應該是因為周醫生過世的事,她似乎并不知道周醫生已去世,還一直保留着他開的處方箋,那是習慣,還是出于某種特殊的情感?
雨急路滑,山路蜿蜒,聶行風順車道一路開上去,卻怎麽都找不到那道界碑,他回過神,看到路邊一棵歪脖松樹,突然一驚。
剛才在拐彎時他曾看見過那棵歪脖松,那樹形狀古怪,他不會記錯。
心有些發寒,聶行風加快車速,跑車在飛速行駛了一段路後拐過山彎,他看向窗外,果然發現相同的松樹靜立在路邊!
難怪他找不到界碑,原來他根本就沒有真正進入山林,他一直在山腰處轉來轉去。
雷雨聲在驚疑下似乎變得無足輕重,知道自己碰到了詭異事件,聶行風竭力讓自己保持鎮定,踩油門向前直沖。
嘎吱吱……車外突然傳來一陣怪異聲響,閃電劃下,聶行風駭然看到那棵松樹又出現在車前,虬曲乖張的枝杈詭異的活動着,向擋風玻璃狠力沖來。
聶行風慌忙急轉方向盤,樹枝重重撞在副駕駛座前的玻璃上,他聽到玻璃碎裂的聲響,随即雨刷也在撞擊下停止搖擺,驟雨瞬間将前窗覆蓋,與此同時,前方傳來車的引擎聲,亮光劃過,是對面車輛前照燈的燈光。
雨刷又重新快速滑轉,車燈閃過,聶行風看到那輛車向自己飛快撞來。相撞的同時,他驚恐的發現對面車裏坐的竟是自己的父母,母親似乎在沖自己微笑,但笑顏瞬間便被不斷湧出的鮮血籠住。
「不要……」聶行風眼前驟暗,等回過神來,跑車已不聽使喚的向前迅速疾奔。
到處都是撞車和雷雨的凄厲聲響,車外一片幽暗,聶行風緊握住方向盤,剛才那幕太怵目驚心,令他全身都禁不住顫抖。
「別害怕,有我在身邊。」耳旁傳來溫柔安慰聲,聶行風轉過頭,發現張玄不知何時已坐在副駕駛座上,向他微笑,并伸手搭住他肩膀。
「你不是張玄!」在心裏努力警告自己別被幻象蠱惑,聶行風揮手甩開那個冒牌貨,同時亮出腕上的S印記,印記金光閃過,那人卻無動于衷,湊過來掐他的脖子,眼裏閃爍着妖異的笑。
「滾開!」百試百靈的血咒居然無用,聶行風情急之下順手從口袋中掏出匕首揮過去,那是他為登山備用的,沒想到會在此刻派上用場。
銀刀劃過那人臉龐,他在嘶吼聲中身形頓時化成一具幹枯骷髅,森白手骨卻依舊掐住聶行風的脖子。
「你殺了你父母,該給他們償命……」頸部被卡住,聶行風無法掌握方向盤,跑車在兩人争搏中左右扭動着向前急沖,聶行風瞅空隙揚起銀刀再次奮力刺去,刀刃刺入骷髅空洞眼中,一聲怪叫傳來,骷髅總算消失了。
聶行風剛松口氣,就覺肩頭突然壓力巨大,一雙冰冷手骨從座位後伸來,緊緊扼住他喉嚨。
透過後照鏡,聶行風看到一張扭曲臉孔晃過,與此同時許多詭異白影紛紛穿過車體向他逼近,他手中銀刀在無數鬼影的糾纏下越揮越慢,喉嚨被死死卡緊,方向盤也飛快轉動,将跑車車頭轉到一個完全相反的方向。
「幻覺,全是幻覺!」拼着最後一口力氣,聶行風大喊。
張玄的血咒不會不靈驗,那只有一種解釋,他所看到的都是幻象,在故意擾亂他思維的幻象。
所有糾纏飄動的鬼影在聶行風的大喊聲中瞬間消散得幹幹淨淨,聶行風神智一清,随即看到前方頃刻逼近的暗霾,忙用力打轉方向盤,并猛踩剎車。
已經晚了,跑車呼嘯着沖過路邊護欄,劇痛從胸口傳來的同時,聶行風被慣力從蕩開的車門旁甩了出去,千鈞一發,他本能的探手攀住車門邊緣,但冷風襲來,鋒利的冰寒逼他松開了手,墜落瞬間,他隐約看到崖上鬼婆陰慘慘的笑臉。
飓風卷住聶行風不斷下旋,他被重重摔在一個黑暗空間,四周不斷傳來凄慘嚎叫,更兼冷風陣陣,刺骨冰寒。
聶行風茫然環顧四望,只見暗夜一望無盡,遠處冰山火焰通天,許多人正手持利器互相厮打,血流成河,不斷将厮殺衆人淹沒,但寒風過後,方死之人重又站起身投入厮殺。
他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但确信一定不屬于人間,這裏到處都充斥着濃烈陰氣,令人欲嘔。
「你怎麽會在這裏?」身後傳來厲喝,聶行風轉過身,見一個白衣男子負手站在遠處,衣袂在火中翻飛,仿佛踏火而來,臉龐卻朦胧一片,看不清楚。
他認識這個男子,之前的鬼憶事件中,張玄說帶自己去見白無常,他見到的正是這個人,當時只認為是張玄在故弄玄虛,但在經歷了許多詭異事件後,他推翻了那種想法。
「這是哪裏?」聶行風問。
「是你不該來的地方,快回去!」沒容聶行風多問,白無常長袖橫揮,冷風旋過,将他卷了出去。
眼前又是驟然一暗,待回過神來,聶行風發現自己已回到剛才的落崖姿勢,雙手攀在車底部邊緣,身子半吊在崖前。
該死,這種狀态還不如待在剛才那空間呢。
暴雨令雙手打滑,聶行風咒罵了一句,奮力向上一攀,背後似乎有股奇異力量推動他攀上車子,很幸運的,鬼婆沒再出現,聶行風翻上車後,從副駕駛座上爬出來,靠坐在護欄旁大口喘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