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
頭看聶行風,漂亮的眼瞳裏淚水汪汪,「聶大哥,我可以幫你做家事、洗衣、煮飯,請行行好,收留我吧。」
在腦袋裏努力想象那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黑貓,聶行風極度懷疑小狐貍話語的真實性。
好在公寓夠大,聶行風決定發揮一下愛心,反正已經收留一個了,不在乎再多一個。
「謝謝聶大哥!」
「不用。」
要是早知道拒付報酬換來的是這個結果,他一定在最開始就爽爽快快地把所有賬單都一筆付清。
收留小狐貍的第二天清早,門鈴再一次響起,聶行風開門後,發現腳下蹲着霍離的寵物──那只叫小白的小黑貓。
聶行風放牠進來,問:「你又是被誰掃地出門的?」
「我自掃啦。他們都走了,我一個人留在家裏還不得餓死嗎?所以就過來了。董事長,你不介意收留一只貓吧?」
小白跳上沙發,悠閑地踩着貓步,那副優雅氣派讓聶行風覺得自己才是被收留的對象。
「不,不過我很好奇你是怎麽按到門鈴的?」
一張小紙團抛給聶行風,他展開一看,上面歪歪扭扭的寫着一行字。
──帥哥,請幫我按一下門鈴。
「我把這張紙放在地上,你弟弟看到後,就一臉笑瞇瞇地幫我按了了門鈴。」
「你沒有跟他說謝謝吧?」
弟弟的神經可不像看上去那麽強壯,要是他看到一只貓跟自己說話,一定會第一時間暈倒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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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沒有,我又不是那只白癡狐貍。」
小白一點兒也沒有做寵物的自覺,振振有詞地嘲諷自己的主人。
聶行風目光掃過牠的脖子,一顆圓潤剔透的綠珠由紅線串成,挂在牠頸上,如果沒有看錯,那是他轉贈給張玄的綠珠。
小白低頭看看那顆珠子,「是張玄送給我磨牙的,不過我覺得它更适合當墜飾,你喜歡的話,我送給你,算是房租。」
聶行風氣得牙根直咬。
那個該死的小神棍,他居然把自己轉贈的綠珠給只貓當磨牙石……
「張玄!」
見家主風雲變色,小白立刻跑去客廳,那邊霍離正坐在地板上玩電動。
「董事長,你叫我?」
張玄還在餐廳吃飯,聽到叫聲,忙端着碗跑過來。
深吸兩口氣,聶行風努力讓自己維持董事長的氣度,平靜地說:「吃完飯,你把所有房間清掃一遍,衣服都洗幹淨,然後是我的三部車,洗車、擦車、打蠟,晚上去買菜,小離和小白來了,我想慶祝一下。」
張玄眨眨眼,湛藍眼瞳裏滿是不解,「今天好像是周末耶。」
「所以我才讓你做!」拍拍他的肩膀,聶行風一臉獰笑,「你是我的助理,你做事我最放心。」
「那你呢?」
「我答應帶小離去游樂園,慢慢做,晚上我回來檢查。」
愣了好半天,張玄才爆發出一聲慘叫:「董事長,你這個萬惡的剝削階級!」
周一聶行風來到公司,坐在安靜的辦公室裏,心裏一百個慶幸自己的先見之明,還好他要暫時離開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裏,家裏就任由那三個活寶折騰吧。
「董事長!」
門被推開,張玄風一樣地沖進來,一直沖到聶行風面前,将手裏兩張電子機票遞給他,藍瞳裏滿是興奮的亮光。
「你怎麽知道我想去東京旅行?還提前訂了票?票期太緊了,就算你想給我驚喜,也該提前打聲招呼嘛,我有好多東西要買……」
聶行風做了個打住的手勢,「我什麽時候說要帶你去旅行?」
張玄眨眨眼,「不是我?」
「不是你也不是旅行,我是去東京參加一個國際貿易博覽會。」
聶行風指指電子機票,上面寫着秘書李婷的名字。李婷以前在東京分部工作過,對那裏比較熟悉,所以這次的東京之行是他們兩個人,根本沒張玄什麽事兒。
「那我呢?」
「你?你當然留下工作。」
就知道天上不會那麽容易掉餡餅,害得他空歡喜一場。張玄不死心,緊接着循循善誘:「可是,只有你跟李婷兩個人,孤男寡女,很容易鬧出緋聞的,不如換我吧,好歹我也是總經理助理,要不,再多加我一個也行,幫你們拿行李……」
聶行風敲敲桌子,打斷張玄的絮叨,「今天上午董事會議的資料,你準備好了嗎?」
「什麽數據?」
「就是上周末我要你準備的會議資料!你不要告訴我你忘記做了!」
話音剛落,張玄已嗖地一聲竄去了外面辦公室,緊接着稀裏嘩啦的翻動聲傳來。
聶行風一聲冷笑,從抽屜裏拿出之前張玄交給他的檔。
做好的數據都會忘記,這個助理做得有夠胡塗,還想藉公費去旅游?讓他去,那行程安排還不知道是誰通知誰呢。
出發當天,張玄開車送聶行風和李婷去機場,進了大廳,聶行風讓李婷去服務臺劃位,他剛把旅行箱放好,就被張玄一把抱住。
「董事長,我會想你的!」
偌大的國際機場到處都站滿了人,突然看到兩個年輕俊俏的帥哥緊摟在一起,紛紛側目觀望,有些大膽的女生甚至把手機鏡頭都亮出來了。
聶行風吓了一跳,低聲道:「你搞什麽?我不過是去一個星期,很快就回來……」
「可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嗚嗚!」
張玄的眼淚說來就來,轉眼淡藍眼瞳裏就布滿了淚水,我見猶憐。眼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聶行風整張臉都綠了,咬牙切齒地說:「了解,下次我一定帶你去,你先松開好不好?」
「真的?」
「我以自己的名譽起誓!」
就是不知道經過了這次機場擁抱,自己是否還有名譽?
李婷劃位回來,見董事長和助理親密的抱在一起,她走近不是,避開也不是,一臉的尴尬。
聽了聶行風的誓言,張玄滿意地松開手,跑去把行李車推來,将兩人的旅行箱放上去,對李婷道:「董事長就拜托妳了。」
「放心。」
心裏早認定他們是一對,李婷連連點頭,又非常機靈地推着旅行箱先行離開。
「董事長,你還有什麽話要跟我說?」
沒有,他現在無話可說。聶行風有氣無力的擺手再見:「好好做事,等我回來。」
交代完畢,他轉身就走,再待在這裏接受大家的目光洗禮,血壓注定又要飛升了。
「等等,等等!」
沒走出幾步,張玄突然又追上來,拉過他的手,将自己腕上那個S印記貼在他腕上,又咬破左手食指,當空劃了個奇怪符號,然後将食指放在他們相對的腕間。
「誓血定情,好浪漫哦……」
聽到周圍隐約傳來的話語,聶行風有種想暈過去的沖動,咬牙問:「張大仙,你一定要在這裏賣弄神道嗎!?」
「來之前忘了做,現在補上嘛。你一去這麽久,我怕一個佛珠手鏈不夠用,幫你多加道護持。」
「我是去參加博覽會,不是去見鬼!」
被張玄一番折騰,聶行風元氣去了大半,轉身匆匆離開,頭都不敢回。
目送他走遠,張玄臉上露出詭笑。
剛才臨別擁抱的效果不錯,看招財貓以後還敢不敢甩下自己一個人跑出去玩,最好祖師爺保佑讓他見鬼,讓他知道自己有多重要。
張玄轉身離開,随手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瓶子,扔進旁邊的垃圾桶。
「小離從哪裏買的眼藥水,效力太強了,滴兩滴眼淚就止不住,浪費感情……」
來接機的是聶氏財團在東京分部的負責人黎緯怡,四十出頭,聶行風以前跟他接觸過幾次。聽屬下說他去年得了胃癌,幾次病危住院,可見了面後,聶行風發現他精神很好,根本不像患過重病的樣子。
「你身體怎麽樣?」
「謝董事長關心,都已經好了。」黎緯怡拍拍胸脯,爽朗地笑道。
「說起來黎先生真是命大啊,醫生都下了病危通知,可是沒幾天他就痊愈了,只能說人類永遠能創造出奇跡。」
說話的是跟黎緯怡同來的青田豐,聶行風在國外留學時認識的好友,現在在東京警視廳暴力犯罪搜查課擔任警視。因為聶行風的關系,他和黎緯怡也認識彼此,聽說聶行風來東京,立刻便提出一起來接機的提議。
「行風,好久不見!」
青田豐上前給了聶行風一個熱烈的擁抱,「聽說你調回總部工作了,恭喜。」
「聽說你也榮升警視了,我還沒來得及恭喜你呢。」
「那就同喜了,今晚我作東,大家不醉不歸。」
職業關系,青田豐會說一口流利的中文,他陪聶行風先去池袋的旅館辦理了入住手續,當晚又請他們去附近一家有名的日式料理店用餐。久別重逢,青田豐不斷勸酒,見黎緯怡來者不拒,聶行風有些擔心。
「你剛重病痊愈,還是別喝太多了了。」
「董事長,你誤會了,根本不是什麽重病,只是胃潰瘍而已,而且都已經好了,大家難得一聚,今晚一定要喝得開心,來,我敬董事長一杯。」
聶行風酒量不好,被青田豐和黎緯怡不斷勸酒,不一會兒就有了醉意,接着又被拉去唱卡拉OK,趁他們高歌,他撥通張玄的電話。
「你在幹什麽?」
『工作啊,為了不被你辭退,我正在努力加班。』
看看手表,已經十二點多了,國內就是十一點,難得見張玄這麽用功,聶行風不想打擾他,說:「那就好好做事吧。」
『咦,特意打電話過來不是有事要吩咐嗎?盡管說好了,堅決完成任務!』
電話那頭不斷傳來擊打鍵盤的劈啪聲,似乎在證明自己有多努力,聶行風有些好笑,「沒什麽事,就是想問問你有什麽喜歡的東西,回頭我帶給你……」
『真的嗎?既然董事長這麽說,那我就不客氣了。多帶幾瓶清酒回來,還有梅酒,裏面要有梅子的那種;日本的松阪牛口感超棒的,你買幾包密封裝松阪牛肉,回頭我們搞BBQ時用得着;對了對了,我想玩任天堂DS,要白色的;還有,CK夏季版限量香水你看還能不能買到……』
聶行風已經把電話挂了。
他就知道,要讓張玄明白什麽叫節制,比淹死一條魚還難。
聚會一直鬧騰到淩晨一點才結束,大家各自叫了出租車回家,路上李婷笑道:「黎緯怡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像得過重病,我看他那麽拚命喝酒,真怕他身體撐不住。」
「我剛才聽他說其實是醫生誤診,他只是有點兒胃潰瘍,根本不是什麽胃癌。」
「可我聽同事們說去醫院探望他時,他的身體狀況很差,連坐起來都很吃力,只能吃流質……」
見聶行風一臉醉意,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李婷話說到一半,便聰明的打住了話題。
回到旅館,聶行風淋浴完,換上和式睡衣,仰面躺到了床上。
電話鈴聲響起,他按下接聽鍵,毫無意外的,是張玄。
『剛才電話怎麽突然斷線?我打了好幾遍都接不通。』
當然不會說是自己故意挂斷的,聶行風道:「可能是線路不好吧。」
張玄沒懷疑,問:『你喝酒了?』
「嗯,跟朋友久別重逢,多喝了幾杯。」
今晚的确有些喝多了,頭一直暈暈的,不過偶爾醉酒的感覺不壞。
『沒出什麽事吧?』
「出事?」
『是啊,剛才接完你的電話,我一直心慌慌的。我跟你說,你這種體質最好少喝酒,醉酒的人魂魄混沌,再加上你的純陰體質,簡直就是見鬼的最佳組合。』
果然是秉性難移,小神棍就不能有一天不談神論鬼嗎?
聶行風很無奈地說:「心慌慌?擔心我之前還是擔心一下你自己吧,我早就說你心髒有問題,讓你去看看,你一直當耳邊風……」
這次是張玄先挂了電話。
聽到耳邊傳來嘟嘟的忙音,聶行風再撥過去,卻怎麽都接不通,酒勁兒上來,他握着手機昏昏沉沉進入夢鄉。
敢挂他的電話,回去以後一定要好好修理修理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助理……
「董事長?董事長?」
連叫幾聲都沒回應,手機裏異樣的靜,靜得讓人心慌。
『啊!』
一聲凄厲慘叫突然從話筒裏傳來,張玄忙把手機移開,心悸湧上,他捂着心口大口喘起氣來。
該死的通靈第六感,每次都這麽突然折騰他。
好半天心才慢慢靜下來,電話卻無法再接通。
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招財貓本來就命格純陰,還整天說什麽見鬼見鬼,這下好了,把鬼招來了吧。
越想越擔心,張玄跑去客廳,從抽屜裏拿出六枚乾隆通寶,随手往桌上一撒。
霍離和小白正在客廳打電動,小白抓不住遙控器,只能把遙控器放在地上,這限制了牠對打的速度,于是在霍離的歡呼聲中,小白再一次敗北。
「小白,再來一局!」
「別玩了,你大哥好像有事,去看看。」
小白幾個跳躍蹦到桌上,來回踩着貓步,歪頭看桌上的銅錢。
「震為雷,兌為澤,雷澤歸妹,謂歸妹,征兇,無攸利,是副兇卦哦。」
霍離也湊過來,看不懂,便問:「大哥,你給誰蔔卦?」
小白白了後知後覺的小狐貍一眼。「真笨,沒看到剛才你大哥在跟誰通電話?當然是他的董事長啦。」
張玄淡藍眼瞳裏閃過一絲憂慮,想了想,将銅錢收起來,對霍離道:「馬上幫我訂去日本的機票,要最早的班機。」
「這麽晚了,旅行社早下班了。」
「那就打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地方,要不就上網訂票,快去!」
張玄吩咐完,便跑去卧室拿出旅行包開始收拾行裝。
難得看到大哥這麽鄭重,霍離沒敢再廢話,忙拿過電話簿翻找各家旅行社的號碼,小白則跳到計算機前查票。
「大哥好像很緊張聶大哥哦。」
「你現在才看出來?笨死了,我早就知道了。」小白用貓爪轉着鼠标,邊查詢邊說:「我還見過張玄跟董事長親嘴呢……」
「親嘴!」
小白趕忙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制止霍離的大叫,小聲道:「小狐貍,不如我們也跟張玄一起去好了,老待在家裏好無聊。」
霍離想了想,搖頭嘆氣:「大哥一定不讓我們去的。」
小白一個沒站穩,從桌邊摔下來,還好及時拽住電線,又重新攀到桌上,低聲吼:「天底下怎麽會有你這麽笨的狐貍,簡直是極品!我們可以偷偷跟着去呀,嗯,動物坐飛機有些麻煩,不如你把我變成絨毛玩具好了,喂,你不要告訴我你連這點兒小法術都不會?」
霍離不服氣地瞪眼道:「我當然會,不過不可以讓大哥知道。」
第 二 章
聶行風睡得很不安穩,胸口上好像有東西壓得他喘不過氣來,耳邊不斷傳來争吵聲,他煩躁地拉拉衣領,心想這裏怎麽說也是五星級飯店,怎麽隔音設備這麽差。
終于被無休止的嘈雜聲吵醒了,他睜開眼,好半天才聽出聲音從頭頂上方傳來,确切地說,是從右上方的牆角傳來的。
開始是絲絲細細的呻吟争吵,但随着他的醒來,那呻吟聲愈來愈響,可以很清楚地聽出是個女子聲嘶力竭的悲鳴。
終于覺察到事情不對勁了,聶行風想起床去看一下,但随即就發現自己無法活動,似乎有條無形的細密鋼索将他緊緊捆綁在床上,連扯動手指都變得異常艱難。他茫然地看向天花板,發現牆角處隐約有暗暗水氣滲來,水氣越積越濃,很快便聚成一大片,開始滴答滴答的落下。
房間很暗,但聶行風卻可以清楚地看到那水氣透着詭異的殷紅,緊接着一張扭曲歪張的女人臉龐從水氣裏慢慢透出,開始是側臉,然後是整張臉及半個身子都扭動着出現在半空中。
她似乎想極力掙紮出來,臉因為痛苦而漲得血紅,眼珠詭異地突出着,手向聶行風奮力伸去,嘴唇顫抖着說:「五圓、五圓……」
聶行風額上已滲滿密密的汗珠,心髒不堪負荷地劇烈跳動着。不是怕,而是種莫名的緊張和窒息,身體完全無法活動,只能眼睜睜看着女子不斷呻吟掙紮,妄圖逃出液體對她的包圍,但最終還是慢慢又被拖進漩渦,一聲凄厲嘶叫後,她的頭顱整個掉了下來,落在滴了滿地的血水中。
距離很近,聶行風看到女子散亂的頭發下那張布滿蛛網裂痕的臉,就像瓷瓶破碎後,又一片片黏貼起來的感覺,裂痕中泛着青白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五圓!」
尖叫傳來,眼前景物突然飛速晃動,聶行風胸口一陣氣悶,神智瞬間變成一片空白。
清晨,聶行風醒來,房間靜谧,沒有昨晚見到的詭異幻象,陽光從窗簾邊縫透進來,一切平靜如常。
時針指在八點半上,時間還早,不過走廊裏不時傳來走動聲,聶行風感到有些奇怪,起床洗漱完畢後,換好衣服走出客房。
走廊上站了很多人,三三 兩兩湊在一起小聲說話,李婷正站在樓梯口向上張望,看到聶行風,忙跑過來。
「出了什麽事?」
「好像樓上有事發生,來了好多警察,青田先生也在,不過我不敢跟他打招呼。」
青田豐負責的是刑事案件,他的到來只代表一件事——有事件發生。
想到昨晚那幅詭異畫面,聶行風心裏一動,對李婷說:「我去看一下。」
樓上站了許多警察,中間一段用警戒線圍住,一名警察見到聶行風,忙攔住他,「對不起,先生,這裏暫時不能進入。」
「我是來找青田警視的,麻煩通知他一下好嗎?」
「請稍等。」
青田豐很快就出來了,見到聶行風,忙将他拉到一邊悄聲道:「這裏出了命案,你還是另換住處吧。」
青田豐身上有股異常古怪的氣味,聶行風覺得心口一陣發悶,看看他出來的那個房間,從門牌號碼來看,正是自己住的客房的樓上。
「命案?」
「是的,有個年輕女子被殺,兇手很殘忍,不僅劃花了她的臉,還把她的頭割下來,和她在一起的男友失蹤了,目前他的嫌疑最大。對了!這個房間正好是你客房的上層,昨晚你有沒有聽到什麽奇怪聲音?」
「沒有……」
聶行風猶豫了一下,給了否定的回答。如果把自己的經歷告訴青田豐的話,可能會被第一時間送去精神病院。
「命案是幾點發生的?」
「大約淩晨兩點到五點之間,法醫暫時還無法判定具體的死亡時間,不知兇手用了什麽詭異的手段,那個可憐的女人脖頸上竟沒怎麽流血。」
看來昨晚他并非産生幻覺,而是看到了真實的兇殺畫面,女人在臨死之際拚命向他求救……不,她沒有求救,而是在不斷重複「五圓」這個詞。「五圓」究竟是什麽意思,讓她看得重過自己的生命……
聶行風沒再打擾青田豐辦案,他轉身下樓,将打聽到的跟李婷簡單說了一下,李婷聽完後,臉立刻就白了。
「太恐怖了,董事長,我們換旅館吧?」
聶行風同意了,打電話給黎緯怡說明情況,讓他立刻另外預訂別家旅館。
黎緯怡很快就趕過來了,見他臉色暗灰萎頓,李婷吓了一跳,埋怨道:「我就說你身體剛複原,不能那麽拚酒吧,你看你今天的氣色糟透了。」
「我低血糖,起得急了臉色就會很差,跟喝酒沒關系。」
黎緯怡一語帶過,對聶行風說他已訂好了旅館,他們可以馬上搬過去。
去旅館的途中,聶行風見黎緯怡握方向盤的手有些發顫,狀态實在不佳,便說:「你今天不用去博覽會了,把我們送到旅館後,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我沒事……」
「這是命令,要是再把你累得進醫院,工會的人一定會投訴我虐待員工。」
被聶行風的話逗笑了,黎緯怡沒再堅持,點頭答應下來。
之後的時間裏聶行風都在博覽會會場,傍晚和李婷在附近商店街随便轉了轉,本來約好和青田豐一起吃晚飯的,不過出了命案,聶行風想他一定抽不出空,也就沒打電話打擾他,跟李婷兩人在餐館吃了飯,然後回旅館休息。
旅館設施裝潢得很好,不過聶行風在泡澡時,一直有種不安的感覺,旁邊洗臉盆裏不斷傳來滴答聲,讓他想起昨晚濃稠液體滴下的聲音。
他泡完澡,走到瓷盆前想将水閥關緊,卻發現水管根本沒有滴水,接水槽的瓷盆裏也是幹的。
奇怪……
聶行風還是将水龍頭又扭緊一些,然後對着鏡子開始吹頭發,透過布滿水氣的鏡面,他忽然看到玻璃門外隐約有人影閃過,忙推門出去。
卧室裏站了一位身穿碎花和服的年輕女子,不過那和服其實只是種浴衣,只在腰間簡單系了條束帶。
見聶行風出來,女子臉上浮起微笑,向前略傾身,低下頭柔聲道:「先生,請讓我服侍您休息。」
「小姐妳搞錯了,我沒有叫服務。」聶行風很不悅地說。
入住時,旅館經理還再三誇口說這裏的保全設施一流,難道一流裏還包括這種服務?
女子不以為意,走上前笑着說:「沒關系的,如果先生現在需要,我也可以服侍您。」
聶行風皺皺眉,轉身拿起身旁的電話,打給櫃臺,「對不起,請你讓來服務的小姐立刻離開!」
「什麽服務?」
「就是來提供特別服務的小姐,請你讓她馬上離開。還有,請不要讓人擅自進我的房間!」
「先生,您一定搞錯了,我們旅館不會提供任何色情服務,請等一下,我立刻過去确認。」
「喂……」
對方已經把電話挂掉了,聶行風拿着話筒,突然覺得很不對勁。
既然旅館沒有提供色情服務,那女人是怎麽進來的?
「先生……」
溫婉的聲音離聶行風又近了一些,他即使不回頭也能感覺到背後傳來的陰冷,一股難以言喻的異味飄來,和他早上在青田豐身上聞到的一樣,是屬于那個房間的氣息。
「妳到底是誰!?」
聶行風轉身厲喝,女子有些焦急,伸手來拉他,誰知觸到了他腕上的佛珠,立刻痛得縮回手,發出一聲尖叫。
「該死的,你戴了什麽鬼東西!」
「那麽妳也告訴我,妳是什麽鬼東西?」
「混蛋,杏奈臨死前究竟跟你說了些什麽!?」
杏奈?臨死前?難道是指昨晚……
聶行風不動聲色,只淡淡道:「小姐,說髒話可不是好的行為。」
「該死!」
女生嬌柔的臉龐已化成一團斑駁血色,十指揚起向聶行風撲來,卻被飛來的佛珠打個正着,淩厲金光中,她發出一聲慘叫,化成黑霧消失在空中。
一瞬間聶行風感覺到對方尖銳冰冷的指甲幾乎抵在了自己頸下,他上前撿起佛珠重新戴在腕上,心有餘悸的喘了口氣。
「先生……」
敲門聲傳來,聶行風過去打開門,見一名服務生畢恭畢敬地立在外面。
「先生,請問是什麽人來騷擾您?」
「已經離開了。」
打發走服務生, 聶行風關上門,房間裏充斥的異味讓他很不舒服,他打開窗,又拿過手機打給張玄,可是卻一直無法接通。
聶行風想了想,又撥給青田豐。
青田豐的電話倒是很順利就接通了,說完問候話,聶行風問:「今天的案件有進展了了嗎?」
「已對她男友發出了通緝令,希望能盡快抓到兇手。怎麽樣?來東京第一天就發生這麽不愉快的事,是不是感覺很不舒服?」
「确實如此,對了,那名被害者叫什麽?」
「咦,你沒有看電視嗎?電視把這件案子已報導得詳細之至了,唉,要是警察辦案的速度能比得上這些記者的話,就不會有這麽多兇案發生了。」青田豐開了句玩笑。
女人名叫菊風間杏奈,今年二十歲,老家在熊本一個極偏遠的小鎮上,她一個人在東京一間醫科大學上學。她的男友叫若林熏,關西人,比她大五歲,是間建築公司的職員,兩人認識的時間不長,聽杏奈的同學說,杏奈好像曾跟若林熏提出分手,但卻被拒絕了,所以初步推斷是情殺。
「菊風間,很少見的姓氏啊。」
「是啊,我今天查了一下才知道,原來菊風間家族以前很不簡單呢。他們起源于室町時代,與神宮司、玉越兩家并立。菊風間是降魔師,神宮司是蔔筮,玉越是通靈師,當時合稱三大家,不過風水變遷,現在在日本除了神宮司家族還備受敬仰外,已經沒人知道玉越和菊風間了,我甚至連杏奈的家人都聯系不到。」
「降魔、蔔筮、通靈,這些不都是一體的嗎?」
至少他知道張玄樣樣都會,當然前提是,要有足夠的錢。
「不,在日本它們被很嚴格的區分開來,當然彼此間多少會有一些聯系,咦?你怎麽突然對占蔔感興趣了?」
「噢,我只是随便問問,你們去杏奈住的地方查過了嗎?」
「已經去過了,怎麽了?」
「能再帶我去看看嗎?今年的博覽會很無聊,我想到處走走。」
青田豐沒懷疑,很爽快地答應了。挂了電話,聶行風打開計算機,上網查詢曾在室町時代風雲一時的三大家家史。
神宮司家族很容易找,只要跟靈異有關的網站都會提到他們,不過自從兩年前嫡傳人神宮司惠治因車禍去世後,他們家就很少在公衆場所露面了。
玉越家則沒有太多描述,聶行風在一個靈異協會網站的不顯眼角落裏,看到相關資料,才知道其後人玉越啓良去年因公司經營不善,跳樓自殺了。而菊風間這個姓氏在網絡上根本查不到,他找了很久只找到一句評語。
「菊風間那種邪道根本不配再被提起……」
菊風間不是降魔家族嗎?怎麽會被稱為邪道?
關上計算機,聶行風揉着眼睛躺到床上。
曾經聲名顯赫的三大家族的傳人,一個出車禍喪生,一個跳樓自殺,一個被殺,這是偶然的巧合,還是必然的發生?
早上,見青田豐開車來接聶行風,李婷立刻心領神會地說:「原來董事長今天有約會,那我一個人去博覽會好了,放心,我不會對張玄說的。」
聶行風氣得直咬牙。他發現自從張玄擔任了他的助理後,他的性向就被大家固定了,而且似乎越來越沒有翻身的可能。
杏奈的家住在八王子車站附近,一個很舊的小公寓裏,到達後,青田豐向房東要了鑰匙,帶聶行風進去。
很狹小的一間居室,廚房和卧室相連,房間裏只有一張單人床和一張小桌子,桌上立着放了許多書,還有臺小型電視。
房間背光,即使是大白天,也顯得很陰暗。一進去聶行風就聞到一股淡淡的臭氣,跟昨晚女鬼身上的氣味很像,證明她也來過這裏。
青田豐把燈打開,說:「其實這裏沒什麽好看的,很多東西都當證物拿走了。」
聶行風随手翻翻那些書籍,「都是醫書。」
「是啊,本來這些書也要搬走的,不過上頭的人說沒什麽好查的,現在主要的精力是放在追查兇犯上。」
一本很薄的小冊子引起聶行風的注意,書名叫《魔神論》,是唯一一本與醫學無關的書,他将書抽出來,随便翻看着,問:「聯系到杏奈的家人了嗎?」
「算是聯系到了吧,是個久不來往的親戚。原來杏奈的雙親很早就過世了,她沒有其它親人,能來東京上學還是靠別人資助,可能不會有人千裏迢迢從熊本到東京來拿她的骨灰,可憐的女孩子。」
很普通的家居,卻透着古怪,作為降魔家族的傳人,這裏卻找不到一點兒相關方面的書籍,這讓聶行風感到不解。
啪!
夾在書縫裏的東西在翻動下掉了出來,滾落到牆角,聶行風上前撿起,只見是枚極普通的五圓硬幣……
不,絕對不普通,聶行風手有些發顫,直覺告訴他,這枚硬幣一定就是杏奈口中所說的五圓,女鬼曾來找過,可惜卻沒找到。
他正反看了看,問:「五圓硬幣最早是什麽時候發行的?」
「這你可問倒我了,應該是昭和中期吧。」
聶行風把硬幣反面亮給青田豐,上面清楚寫着——五圓,明治四年。
「這絕不可能!」青田豐怪叫起來,「五圓硬幣不可能有那麽長的歷史!」
硬幣在聶行風的掌心裏透出淡淡銅輝。這絕不像是百年前的古物,而且最重要的一點,百年前還沒有五圓有孔硬幣的誕生。
「有些古怪,我拿去讓專家鑒定看看。」
出門的時候,燈光突然閃了一下,聶行風轉頭看去,只見牆角處立了一位女子,死灰的臉上堆起微笑,向他鞠了個躬便消失在房間裏,聶行風心頭一跳,他知道那是杏奈。
「怎麽了?」青田豐轉頭問。
「沒事。」
聶行風在門口将燈關上,默默看着整間屋子陷入黑暗。
出了公寓,青田豐正要開車送聶行風回旅館,手機卻響了起來。他接聽後表情漸漸變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