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 【絕望的賭徒】十 他殺與自殺
當晚姜之玺他們報案後, 警方立刻着手調查。
方浩沒有逃回家,他的父母都是跨省務工人員,在本市沒有親戚。警方擴大了搜查範圍, 本以為犯罪嫌疑人會去不正規的小旅館暫時避難, 可沒想到最後居然在上澤中學附近的一條小巷子裏找到了他。
方浩死了,失血過多而死,身上那一刀紮得很深, 傷到了髒器。
折疊刀上只有他一個人的指紋, 而他又是在陳若生被救走後身亡的, 傳言開始說他是畏罪自殺。
警方在現場找到了一顆素色的圓珠子,就壓在方浩身下,他們找到了陳若生讓她辨認證物, 陳若生搖搖頭,說從沒見過。
自殺還是他殺到現在也沒有定論, 案件艱難地推進着。好在陳若生恢複得很快,緩了兩三天就可以來上課了。
貓二白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可真會趕時候,剛一回來學校就要月考了。”
陳若生聞言有些詫異,“又考試?”
上澤中學自從上次洩題事件後就變成了考試狂魔,好像這樣就能補回那些下降的平均分數一樣。
“我看你們學校是瘋了。”貓二白搖搖頭,“死咬着平均分不放,恨不得開除幾個差生把分數拉回來。”
姜之玺聳聳肩,“上澤倒是想放, 可當了這麽些年重點中學, 多少雙眼睛看着它,它要是不能把分數的降幅給解釋清楚,以後就不用在教育界混了。”
“道理我都懂。”貓二白攤手, “但這就是它亂找借口的理由嗎?”
姜之玺一愣,“什麽理由?”
貓二白挑眉,看了眼肖騁,發現後者根本沒在認真聽,早就不知道神游到哪了,也就姜之玺說話時點頭附和地“嗯”一聲。
“不是吧你們倆。”貓二白抓了抓頭發,“到底你們是上澤的還是我是上澤的,學校論壇天天蓋樓讨論這事兒,你們一點都沒聽說?”
姜之玺:“那不是這幾天忙着仙杜瑞拉計劃的事嗎,再加上陳若生又無故失蹤,誰跟你一樣天天閑得在論壇潛水窺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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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叫監控輿情。”貓二白糾正道:“你們學校最近瘋狂開會商讨平均分下降的問題,一會兒說是初入高三學生緊張,然後一連請了十幾個校友專家來學校搞講座,一會兒又說是早戀影響了學習,讓各班班主任嚴查早戀情況,我看再等兩天,你們學校都能把華美商業戰扯出來說經濟危機影響了你們買教輔資料。”
姜之玺:“……倒也不必。”
“早戀的事我聽說過。”神游的肖騁忽然開口,像終于找到了一個自己能插上嘴的話題。
“跟之前聚會上那個鄭哲有關,留意了兩句。”
姜之玺:“就那個鄭校長的兒子?他女朋友叫什麽來着?”
“蔣鹿鹿。”貓二白接話道:“鄭哲也是靠着仙杜瑞拉計劃得到好成績的,現在計劃半死不活,他的成績一下被打回原形,這就等于變相說你們上澤中學校長家的孩子都考試作弊,那校長到底知不知道洩題的事,有沒有縱容洩題的行為,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哦——”姜之玺悟了,“怪不得學校最近瘋狂甩鍋,這是想洗白白啊。”
“蔣鹿鹿就慘了。”貓二白嘆氣,“你們校長正愁找不到借口呢,結果發現自己兒子在和她談戀愛,那鄭哲學習成績下降簡直不要太順理成章。”
校園論壇瘋狂讨論的正是蔣鹿鹿因為“早戀”被全校通報批評這件事。有人匿名爆料說在這之前蔣鹿鹿還被帶到了校長辦公室挨訓,幾個老師圍着她,讓她自己背出來給鄭哲寫的情書,當着她的面解析她和鄭哲的聊天記錄,說她小小年紀就滿腦子男女情愛,不健康。
“而且你還耽誤了人家學習,鄭哲以前成績多好,怎麽和你談戀愛之後分數就直線下降?你是優等生,你是自控能力強,可他呢?如果因為這樣他高考失利,與心儀的大學失之交臂,你能彌補他本該擁有的美好人生嗎?”
蔣鹿鹿一直面無表情聽着在場每個人的評價和議論,但當這句話出口,她忽然神色一動,擡頭看向了那位老師。
老師以為自己說動她了,讓她産生了悔意,可誰知道下一秒蔣鹿鹿忽然笑了,眼神莫名陰冷。
“他有什麽美好人生?他最庸常的人生,都是被你們毀掉的。”
……
那之後,蔣鹿鹿在學校的狀态似乎一天比一天差,校園論壇裏總有人發帖說看見她行為異常,有時是自言自語,有時是驚恐躲藏,甚至還有點被害妄想症。
“看來這事對她打擊挺大的。”姜之玺“啧”了一聲,“這校長也是白當了,有空掘地三尺地找借口,為什麽不痛快點承認是自己在家庭教育方面出了問題呢?”
“害。”貓二白擺擺手,“認錯這件事,它畢竟不是人類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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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考向來比周考嚴格,這次謹慎程度更是全面升級,出卷請了外校的老師,考前又是分場地又是排序號,為了拉開學生的距離動用了好幾間閑置教室。
仙杜瑞拉計劃目前還是蟄伏不動,沒了洩題的源頭,一部分學生被迫瘋狂學習,另一部分索性破罐破摔,還有一小部分嘗試回歸原始作弊方法。
這次的考場是按照年級排名分的,大概學校是想防止差生偷瞄優等生的答案。被分到前幾間教室監考的老師都松了口氣,清一色的優等生在他們眼裏就是紀律的保障。
考試這天姜之玺來得挺早的,按照序號找到了自己的座位,一擡頭忽然發現坐在她左前方的一個女生特別眼熟,仔細打量了半晌,忽然想起來這不就是最近處在輿論中心的鄭哲女朋友,蔣鹿鹿嗎?
上次見到她還是一副腼腆的模樣,會紅着臉跟陌生人打招呼,可現在,蔣鹿鹿的精神狀态有種說不出的怪異,她似乎很亢奮,一雙眼睛睜得很大,又似乎很頹廢,渾身上下帶着精力透支的疲憊。
蔣鹿鹿左手托臉,右手無意識扣着木制課桌的邊緣,那裏破了一個角,木材糙起了毛邊,倒立的小刺随着她扣挖的動作一次次剌過手指,指甲縫隙中全是木屑和血跡。
姜之玺看得強迫症都快犯了,只覺得自己指甲也隐隐有種塞滿了東西的脹痛感。她站起身,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紙巾上前遞給蔣鹿鹿,“你……沒事吧?”
蔣鹿鹿機械地擡頭看向她,半天才開口回話:“應該沒事……”
考試開始了,整個考場只剩筆尖摩擦紙面發出的沙沙聲。姜之玺有條不紊地跟題目周旋,心裏正想感嘆一句手感不錯,忽然聽見左前方傳來一聲巨響。
蔣鹿鹿把手中的筆“啪”得拍在了桌子上,雙手握拳錘向自己的頭:
“你別說了!你閉嘴!”
整個考場被吓了一跳,昏昏欲睡的監考老師也是一個激靈,立馬站起身往這邊走。
“同學你怎麽了?”
蔣鹿鹿沒有回答,她眼神落在了塗卡用的2B鉛筆上,二話不說拿起來就要往自己耳朵裏捅。
“我不想聽!我不想聽!”
還好監考老師動作快,一把扯住了她的手,把鉛筆奪了過來,轉頭沖剩下的考生喊道:“去叫其他老師,快點!”
就這麽片刻分神,蔣鹿鹿一頭撞開了擒着她的監考老師,她拿着黑色水筆狠狠往自己胳膊上劃了一道,漫出的鮮血副蓋了黑墨,然後成串滴落下來。
監考老師想上前拉她,蔣鹿鹿立刻踩着椅子上了窗臺,把水筆抵在了自己脖子上,“不許動!”
“你們誰都別想控制我!”
監考老師沖她擡起手,試圖讓她冷靜,“先把筆放下,有話好好說……”
蔣鹿鹿充耳不聞,忽然用後腦勺狠狠撞了一下玻璃,“不許說話,你不許說話!”
沒有人敢再靠近了,生怕一不小心刺激到蔣鹿鹿。姜之玺皺着眉緊緊盯着她的一舉一動,荒謬中帶着徹頭徹尾的瘋狂。
蔣鹿鹿反複重複着一樣的話,像中邪了一樣,某一時刻動作忽然變得激烈,竟轉過身用頭狠砸窗戶玻璃。
姜之玺和監考老師眼神同時一變,都意識到這是一個絕佳的救人機會。兩人相繼伸出了手,可誰知蔣鹿鹿這次用力過猛,一頭撞碎了玻璃,整個人順勢栽了出去。
這裏是六樓,窗臺上的身影眨眼間就不見了,只剩一聲重物落地的悶響,和滿地帶血的玻璃碎渣。
十幾顆圓形滾珠散落在地上,那是姜之玺剛才扯斷的一條手鏈,她伸手去拉蔣鹿鹿時晚了一步,指尖堪堪勾住她手腕上的珠串,繩子在相互作用力下斷裂開來。
素色的圓珠,與方浩死亡現場發現的那顆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