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一場厮殺
“哎,你說,邵将軍這事也有好幾天了吧,現在突然又平靜了下來,是什麽意思?”
“我們誤會了?官府難道就這麽不聞不問放着嗎。”
“誰說不管了,不是說刑省部房大人在追查此事嗎。”
“嘿,他查有什麽用啊,知道嗎,邵将軍的夫人可是當朝一品文臣。”
“這文武大臣該不會被他們家給包了吧,皇上呢,皇上怎麽沒說話。”
“你們小聲點,官兵來了。”
一隊官府的巡邏隊走過喧鬧的市集,議論聲在官兵走後又起來了。
最怕流言傷人心,但,流言也是最沒有用的。
“你們不知道吧,邵越的軍隊就在城外駐紮,我們村有人都看見了。”
“但是那紙。。。”
“別說別說。這事比邵家那事兒還不好弄呢。”
前些日子轟轟烈烈的事,好像變成了百姓街頭巷議的談資,一個眼神就明白是什麽意思,奈何卻不敢大聲言語。
是一時的清風起浪嗎。
輕紗垂憐,琴瑟和鳴。
楚宮內,淺花欲開,廊廳之前,青池草前,游魚歡快。
烏木蘭?骨朵與沈楚秦坐在亭廊前,小酒點心,春景宜人。
沈楚秦看起來似乎心情很好,端着金盞小杯,不言不語一杯又一杯。
“皇上,宮中有人傳聞民間擾亂,可有解決的對策?”女子腹部微凸,将絲綢錦緞鼓起一部分。
沈楚秦收回視線,“蘭妃不用擔心,朕自有打算。”
“嗯。。。”女子微微咬唇,“皇上,夜裏來臣妾宮中可好”
飲酒的手一頓,“今晚嗎。。。”他借着袖子遮擋住自己臉上的表情,将酒一飲而盡,“朕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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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朗照的深夜。
潛行在黑幕下的身影在起伏的屋檐上來回跳躍穿梭。
每到一戶人家,便停下來将白色的粉末撒入映照明月的冰涼的井水中。
白色的粉末消散在幽深的井水裏,天上的明月被微微一晃,随後又随着波痕化為一整個圓。
肅穆的大楚朝堂,沈楚秦的怒氣讓整個朝堂都籠罩在一片陰郁之中。
被随手扔在地上的奏章深紅色的錦皮好像在嘲笑着滿堂文武滿腹詩書的臣子。
“多災之年嗎。”沈楚秦眉宇深皺。
今晨,有不少人家吃過水後被發現有中毒的跡象。
原本就人心惶惶的珮陽,人們變得更加謹慎和小心。
“顏卿,調動城中大小醫館,全力給朕診治中毒的百姓,藥材和診費全部都有朝廷接手。房卿,加派人手查出下毒之人。李卿,安排人手,兩日後,朕要親自出宮祭拜先祖告慰顯靈保佑我大楚。”
全臣退朝。
黎景一身金黑色侍衛服走在顏修文身旁。
“準備好了嗎”
黎景點頭,“我會保護好皇上,修文,你也要小心。”
顏修文清秀的臉上隐約有些疲憊,“我們這樣做,是不是太冒險了”
“的确是很冒險,不過,引蛇出洞是最快的辦法了。還好把小安和寧兒送走了。”
綻開明朗的微笑,“戰場我們都上過了,放心吧,王爺和越還不把這是放在眼裏。”
淺黃色的陽光下,沈楚秦舉起黃木核,将一大一小的身影投在朱紅的宮牆上,沿着牆邊緩緩的走。
“季落,朕很想你。”
黑色的光影總是最無瑕,最純淨的。
因為身影無心,所以塵世間一切喧嚣和繁亂都遮擋不住它的腳步,掩蓋不住影子原本最純淨的初心。
後來一直到了很久,季落都忍不住想要嘆氣,他們真是太厲害了,真不知道這些人究竟是太相信自己,還是破釜沉舟。
沈楚秦總會偷笑說,還不是因為朕太想你了,所以想要早點找到你。
日升西落。
其實,除了尋常的每年祭祖,沈楚秦從來都不信這些。
靠已經不再塵世的先祖。還不如自己挽袖殺他個酣暢淋漓。
兩日後,珮陽城南,皇帝祈天,為百姓祈福安康。
被這些日子以來的弄得人心惶惶的大楚百姓一湧而至城南,都恨不得與皇帝一起懇求上天不要再降罪于珮陽。
緊閉的城牆,高高飄揚的旗幟在城南圍成了巨大的人海。
洛千雲将一碗藥端給臉色發黑的病患服下。
“小兄弟,謝謝你啊”
“沒事。反正是朝廷掏錢。”
男人望了望有些空蕩的街巷,“小神醫,你不去祭祖地拜拜嗎”
洛千雲眼裏透出擔憂,聲音諷刺,“比起祭拜天地,還不如做一些實事管事兒,況且,皇帝都為我們祈福了,尋常百姓去去還有什麽用。”
高樓駐臺,身前,是人山人海。
沈楚秦将頌文讀出來的時候,竟是整個珮陽都沉默了。
他說,“朕在位十三年,平原之地,紛争不斷,大楚安穩十年,由楚軍楚将,由滿朝文武,由數萬百姓營造,安定盛世造世不易,雖說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但戰事興挑,颠沛流離,十室九空,妻離子散,又何嘗是每一個人能夠承受的起呢。朕聽聞,信仰易碎,人心易散,奈何世人皆離漠,塵世如煙,只求一時安穩,哀哉。”
他說,“一朝安穩,豈是滿紙胡言亂語”
他說,“埋沒于黃沙遍野,枯骨怎能不刻骨銘心”
他說,“三杯酒,敬天敬地,敬蒼生。”
一直到人煙散去,皇家華蓋逐漸遠離人聲。
一幕,是高大的山峰,一幕,是密林的山谷。
禦駕移至這悄無人煙之處。
在陽光照不進的陰暗角落,湧現無數白衣蒙面奇裝異服的人将朝廷禦駕團團圍住。
從半空中的光暈中走出個異裝男子。
“大楚皇帝,剛剛那個那一番頌文,說的真是虛情假意,感人肺腑”
沈楚秦被皇宮侍衛緊緊保護着。
從禦駕中走出來暴露在異裝人的注視之下,沈楚秦一身深金色長袍,頭戴金珠玉冠,面容雖輕,卻不卑不亢。
“朕只不過是發自于心。我大楚百姓豈能被一時的黑霧遮蓋雙眼。朕以為,天神教的人都是縮頭烏龜,一年來都不肯顯身,只是在暗中試圖興風作浪。”
異裝男子笑了兩聲,“小皇帝,你年紀不大,懂得倒是不少。”
“朕為皇十幾年,聽過的贊賞不計其數,不用你再言語。”沈楚秦撇撇嘴。
“大楚皇帝,你往身邊看看,你周圍的人。”
原本保護着沈楚秦的侍衛全部捂住胸口,臉色不善,苦苦支撐。
“給你一個機會,房大人,你出來吧。這毒,真是謝謝你下在皇宮的水中了。”房行遠從禦駕身後緩緩走了出來,他雙手捧劍,走到沈楚秦面前,低聲道,“皇上,此處無人,還請。。。”
“房行遠,你究竟因為何事要背叛朕。”
房行遠漠然的看着沈楚秦,神色突然變得悲戚,“皇上,我兄長含冤而死。”
“那是他們這群人弄出來的殉道者!你不殺他們,倒是助纣為虐!真是一個我大楚的忠臣啊!”沈楚秦看着他,憤恨道。
房行遠身體一震,“不是。。如果不是皇上不肯徹查此事,我兄長不會,不會冤死獄中。”
“你真的以為你的計謀能夠得逞嗎”
異裝男子露出的眼中挑起興奮的笑容,“你把邵大将軍和沈王爺留在城外,就是為了如果城中被占領的話,他們可以攻進來,是嗎。大楚皇帝,你年紀輕輕,真是讓在下驚嘆。”他遺憾的搖了搖頭,“可惜啊,你的邵大将軍恐怕在已經死在毒藥之中了”
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下起了雨。
接着,就是滿地的哀聲。
落下來的雨滴,一點點落在地上,身上。
沈楚秦仰起頭,身便立刻被人用華蓋遮蓋起來。
透過風吹雲散,突至而起的雨落在身上,皮膚上,灼熱立刻将溫熱的身體用眼睛能看到的速度開始融化,腐蝕!
“啊,好痛!”
“快逃,這雨,有毒!”
“保護皇帝!”
滿地哀嚎!
黎景與三人勉強将禦駕巨大的華蓋掀起遮住他們與皇帝。
“哈哈哈哈哈,大楚皇帝,你看到了嗎,只有我能呼風喚雨!而你,也不過是個凡人!”
沈楚秦伸出手。
“皇上,小心!”黎景猛地抽回沈楚秦的手,白皙的皓腕上,一滴雨水滲透肌膚,一片濕了的肌膚上,刺目血水冒了出來,伴随着刻骨銘心的疼痛!
“哈哈哈哈哈哈哈,大楚,将是我的了。”
男子在的光暈中,看着眼前的一幕,就好像只有他們沐浴在比毒藥還腐蝕厲害的毒雨之中!
一聲輕笑出現在男子身後。
他猛地轉身!
從身後突然爆發出數萬之細小的冰箭,用光的速度飛快的沒入雨幕之中,那些白衣人躲閃不及被冰箭射中!
閃着寒光的冰箭穿透腐蝕的雨幕之中,将一枚一枚冰箭化作萬千毒液,插入身邊無數白衣人的身體中!
“這就叫做惡有惡報。”閑王沈楚熙涼涼的從一邊山坡轉彎處走出來。
被潑上樹脂油的雨布将漫天滴落的雨水包裹起來,阻擋了雨水的損害,仰頭,天空都好像黯淡了起來。
沈楚熙朝沈楚秦行過禮,笑道,“沒想到,季落留下來的東西用着可真順手。”
他擡了擡下巴,指着遠處勉強躲避數萬冰箭的異裝男子和唐瀚才等人,那些白面蒙面的人狼狽躲避。
“哎,你說的不錯,不過我們留在城外,是因為這些東西做出來的話就太容易被發現了,所以找個清淨地不是更好嗎”
異裝男子一巴掌拍在唐瀚才身上,咬牙切齒,“你的人下的毒在哪裏!”
唐瀚才雙腿打顫,猛地跪倒地上,“奴才不知,奴才不知,這這這。。。”
“皇上!”就在幾人對峙的時候,離沈楚秦最近的房行遠猛地向黎景扔散出毒液,被沾染上的人身上立刻刺目的鮮血從腐蝕的肌膚上流出來!
房行遠趁亂用劍劫持了沈楚秦。
黎景跪在地上,等沈楚熙急忙跑過去的時候,他原本修長的脖頸間血肉模糊,竟是一個字都說
不出來了,毒液被灑落在黎景身上,盡管他飛身躲開,卻仍被濺了一身!
“景兒!混蛋,給本王殺了他!”
“別過來,除非你們不想要他的命了!”
齊意齊玖,房行遠面前站了無數的人,面寒心冷,只要他一個松手,下場就是萬劍穿心!
房行遠的劍在沈楚秦脖頸割除一道血痕。
而邵越的人也終于又一次與那些白衣人交上了手,這一次,他們絕對不會再放過他們了!
冰箭過處,傷口泛着青紫倒下。
毒液撒過,溫熱的血肉模糊。
銀光閃過,血痕蜿蜒成河沒。
“不要過來,我說了,你們不要過來!”房行遠一步一步挾持着沈楚秦走向山谷邊,向前一步,萬劍剮骨。
退後一步,毒草叢生。
他的劍,不敢離開沈楚秦絲毫。
他的手,顫抖不停。
他的心,絕望害怕。
“房行遠,放開朕,朕給你個全屍。”沈楚秦啞聲說。
“你別動!”房行遠的眼睛突然紅了,“我辛辛苦苦考上了大官,我兄長他,他終于可以過上好日子了,我們終于不用再被人欺辱了。為什麽為什麽會冤死牢獄!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愛他,你知不知道,我過的有多痛不欲生!”
沈楚秦冷聲笑,“可惜,你很錯人了。”
“我不信,不要再說了,我沒錯,我兄長也沒錯!行舟,行舟。。。。我就算是死,也。。。!!”一個身影從身後撲向房行遠,在他往後再退一步的時候撲向他!
“齊硫!!”齊硫按住房行遠滾下山谷,與齊硫在一起的石清河大喊一聲,随即,毫不猶豫的跳下滿是毒草的山谷!”
被突然松開的沈楚秦站不住,朝山谷下摔去!
緊逼二人的齊意抓住沈楚秦,卻眼睜睜的看着齊硫與石清河跌落看不見底的山谷!
眼睜睜的,看着他,就這樣與自己擦身而過,絕望心痛!
“硫!”
“不要,齊意,不要”齊玖抱住齊意,死死的抱住他,“不要不要,齊意哥哥不要,不要跳下去!”
“我們會找到他的,齊意!”
“山谷不高,裏面全部都是毒草”
“齊意,齊意!不要這樣,我們會找到硫哥,我們會,齊意”
“放開。。放開我。”
天際邊,原本朗朗晴日,一道雷電從天空中仰頭劈下,幾乎将整個天幕劈成兩半。
轟鳴聲響徹人間。
從浩瀚天空墜落的雨才開始真真正正的下了起來。
大雨臨盆,雨幕将原本的晴日都遮蓋了起來。
傾盆大雨毫無預兆的洗刷着整個珮陽城,好不痛快的将地上的塵埃,紅河,全部流走,散去。
可留戀的,不可望見的,都全部散去,抹去。
一切的傷痕都可以消散,一切的往事,都可以成煙。
在不被人發現的地方,歷史被刻上血腥而又重彩的一幕。
想起來的,忘記的,都随着時間而消散,最後,被人遺忘在浩瀚的長河之中。
又有誰知道,在路過的徑邊,在走過的路旁,誰人落過的血,誰人,流過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