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尋找
春意正濃的珮陽,柳枝還是嫩綠色的,枝展飄搖的伫立在每條熱鬧的大街邊。
一場連續幾天的春雨,天氣總算溫熱了起來。
一如往日的珮陽仿佛什麽 都沒有再發生過什麽。
只不過,在民間卻悄悄多了一段驚心動魄的流言。
而正處于流言的幾個人卻安安靜靜的躲在偏僻的角落舔舐身上流落的傷口和回憶那一場不算震撼,卻更加血腥的厮殺。
閑王府中,連往常的歡笑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沈楚熙守在床邊了三天,直到床上的人剛剛醒來,又重新昏睡過去。
被毒液侵蝕的皮膚不斷有湧上來的鮮血擠滿,鮮紅的,刺目,從指縫之中,落在雪白的錦袍之上,溫熱的,痛苦的,都随着時間被永遠銘刻在沈楚熙鮮明的記憶中,如同傷痕一般,永遠不會再磨滅過去。
黎景的白皙修長的脖頸上纏着一層有一層的白色紗布,原本就瘦削的人現在臉色慘白,眉宇之間盡是痛苦。
從右側脖頸到肩膀之下,毒液侵蝕融化,剝離着原本溫熱的身體。
他一聲不響的睡了三天了。
沈楚熙用手狠狠錘了一下床板,如果不是洛千雲說差一點就傷到了喉嚨,他現在幾乎都做不住了,還好沒事了,沒事了,以後再也不會讓他受傷,這種傷,比傷在他自己身上還要痛。
頭發被人輕撫了一下,沈楚秦猛地轉過頭。
幽靜的眼眸看着他,沈楚熙一把抱起黎景,緊緊抱在懷裏,聲音抑制不住的激動,“景兒,景,終于醒了,你終于醒了,別說話,不要說話,讓我好好抱抱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你傷的有多重!”
黎景被他抱得有些喘不上氣,還好沈楚熙避開了他脖頸上的傷口。他伸出手輕撫吓怕了的男人,我沒事,沒事,楚熙。
放開他,沈楚熙抹了一下眼睛,下床去找了溫熱的水,扶起他給他喂下一杯水,“不要說話,先好好休息,有什麽事你只需要點頭和搖頭就好了。”
黎景凝視他略帶憔悴和擔憂的目光,伸出手握住沈楚熙的大手,在他手上寫下字,‘你哭了’。
“本王被你吓的少了好幾年的壽命!”
‘我沒事’他勾起唇角,淺笑。
沈楚熙低下頭在他額上落下一吻,“你就只會說沒事。卻從來都不知道本王有沒有事。”
黎景修長的手指在他手心一頓,将他的手緩緩拉倒自己面前,貼在自己臉側,側頭親吻落在他手心。
對不起,又讓你擔心了。
齊意抱着香香站在窗前,窗外正對着人來人往的繁華街巷。
外面,陽光正媚。
香香爬在他肩膀呼呼的睡,小手緊抓着齊意的一縷墨發。
他看着窗外,古井般清澈的眼眸如今摻雜了太多看不清的情緒,焦急,傷痛,茫然,怔忪,心疼,害怕,絕望和隐藏在冷清魂魄下的希冀。
香香溫熱的體溫透過肩膀傳進他胸膛,比常人高了許多的溫度讓他根本就不能離開香香一步。
小丫頭從出生以來三個月多月,第一次生病了,從那日起就開始了。小小的身體滾燙滾燙,小臉不正常的紅撲撲的,在他回來之前已經哭了一生上午了,什麽都不肯吃,也不喝,就是一直的哭。
哭的嗓子都啞了,不斷的咳嗽,眼淚流了滿臉。
他渾身濕透的回來,帶着一身的絕望和害怕。
望着下面人來人往,他有多想與齊爾等人一同前去尋找齊硫,有多想,想的心都忍不住的疼。
可是香香生病了,病的除了他,誰都不準碰,不準抱,否則就是哭,不停的哭。小丫頭什麽都不會說,想爹爹了,不會說;身上不舒服,不會說;不想讓爹爹走,不會說,除了,撕心裂肺的哭。
除了齊意,誰喂香香吃飯,她都不吃,如果是爹爹的話,連藥都是乖乖的哭,撇着小嘴,帶着眼淚的喝。
誰都不要,就要爹爹。
齊意寸步不離的照顧香香,心裏卻心亂如麻。
小丫頭睜開眼睛,默默的抓了抓齊意的頭發。
“香香。”
小丫頭從肩膀上趴起來,睜着哭的紅腫的眼睛,撇着小嘴看爹爹。
齊意拿起還在熱水裏溫着的小米熬出來的米油,這東西給小孩喝最有營養了。
“喝湯湯好不好”齊意想把她放到床上,香香立刻抓住齊意的一個指頭,水汪汪的眼睛委屈的看着他。
齊意放柔聲音,“爹爹不走,香香生病了,吃飯飯才能病好。”他用很小的勺子舀一勺放到香香嘴邊,香香看了一眼齊意,張嘴吃掉。
洛千雲回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暗淡了。
香香被哄睡着之後,齊意便立刻下了樓,卻在看見疲憊的坐在桌邊喝水的小孩時放慢了腳步。
“還沒有找到嗎”齊意站在不遠處。
已經快要第四天了,齊硫身上本身還有毒,他幾乎不敢去想會發生什麽。
洛千雲連忙站起來,“北軒哥,你別擔心,我們已經在找了,馬上就會找到的,別擔心。”
齊意轉身看向敞開的大門,默不作聲。
洛千雲不忍,“硫哥和石清河還沒好到,也是件好事,總比。。。北軒哥,你別這樣,香香還需要你照顧,你”
他想上去碰他。齊意卻後退一步扶住桌角,用力的抓住桌子,試圖想借着桌角能給支撐的力氣,沒有比這時候還讓他難熬了。
齊意幾乎不敢去想,他如果出事的話,不敢去猜測,就連親自去尋找,都不可能。
樓上傳來哭聲,齊意轉身便快速的跑上了樓。
“齊硫啊,你可一定要活着,否則就太對不起北軒哥了。”洛千雲望着他離去的方向說道。
下了雨的山谷濕冷,泥濘。
無論是早上還是夜裏,空氣中都彌漫着冷冷寒氣。
齊爾和齊午帶了數十個人分散在山谷中尋找。
要不是帶着洛千雲制成的解毒藥,這滿谷的毒草讓他們真是寸步難移。
山谷中只有呼嘯的山峰吹過,沒有那麽高,卻因為這山谷裏長滿的毒草讓人跡罕至。
“幾天了”齊爾問,扶着一處光裸的山體,任何樹,任何草都不能碰。
齊午擡頭看了看又已經驕陽當空的蒼穹,沉聲道,“第五日了。”
“走吧。已經第五天了,再快一點,整個山谷我們都快翻一遍了。”
“恩,再找不到,意恐怕就要來了。”
齊爾嘆口氣,“我寧願自己也別回去了。我真不忍心看。。。!”齊爾的話頓時停了下來。他有些激動的拍了拍齊午,“快看,看!那是不是”
在山體的另一側,及其茂密的一處茂林雜草中,隐約能看見一大塊黑色的綢布,這邊幾乎已經靠近了山谷的最裏側,地上的泥土被半人多高的野菜覆蓋,讓下過雨的泥路更加濕滑。
齊爾剛要過去,齊午伸手攔住他。
一陣嗚咽聲從野草之中發出,然後是撥開草叢走了過來的聲音。
一頭渾身是傷,似狼似狗的東西脊瘦的動物,幽綠的眼睛在陽光下顯得濃郁發黑,這狼狗看樣子也是不小心從山上掉下來的,走路的樣子一瘸一拐。
讓他們心驚的,是這餓狼的嘴角滴着鮮血淋淋,鋒利的牙齒還好像能看見白肉。
齊午劍尖閃着銀光,指着這頭窮途末路的野獸。在它撲過來的時候,劍鋒微動。
趁着齊午與餓狼糾纏,齊爾趁機鑽空饒了過來,小心的避開野草。
他強忍住惡心,一具已經被掏空肝髒的屍體,外面散着惡臭的內髒,面目狼藉。他繞過去,忍一口氣,翻開屍體的臉。
還好。。。。是房行遠。
他們是一起掉下來的,那齊硫又在哪裏!
“是房行遠。”齊爾走了過來,銀色的劍身還淌着泛黑的鮮血。
齊爾一身不吭,用竹竿不停的撥開打亂野草,“齊硫!硫哥,你在哪裏!齊硫,硫哥!你回話啊!齊硫,我們來找你了,你出來!硫哥!”
“爾,這邊!”齊午沉聲喚他,彎腰撥開掩蓋在山體下的一處不大的裂縫之中,隐約能鑽進去個人大小。
溫潤的光線從被撥開的雜草中照進黑暗的夾縫之中,齊午才看清勉強躲在夾縫中的,狼狽的,已經昏迷不醒的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