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日漸西斜,紅霞染雲。
許安遣了四個護衛随着我們回去,因着車馬上有了許家标記,經城門時被攔住問了些話,又拖了些時候才得以放行。
如此境況,我本還以為是外面仍有亂敵許安恐我們出事。
此刻看來,卻不盡然。
“記了名了。”顧寧伸手将我攬到他身上靠着,輕輕掖了掖我腿上蓋了的被角。
聞言我怔了一下,随即反應過來,向他看去,“是太守那?”
顧寧點了頭,随即又嘆了一聲,“以後,怕是沒消停日子。”
“許安這般輕易就保了咱們出來,不會有事吧?”
雖然那家夥看着就是個不着調的,但既能擔了一家之主,且是于這辰陽城中左右周旋不失帷幄,總是會有些手腕,只是此間各國相争激烈,我們二人暴了身價,說不得就要牽連了無辜人。
出了城,就意味着能逃,尤其是憑了顧寧才幹,就更不在話下。
許安此舉,幹系甚大。
“無妨,榕兒且安心,自有打算。”
我松了口氣,這樣就好。
我與顧寧目前雖算得上村中一員,住所卻比之較偏,因了時辰已晚,便繞了點路,回家之前,未驚動村子中人。
不必去特意打擾他們,等起了炊煙,自可告知我們無恙。
只是,明日還需去找吳老爹一趟,說說學堂教書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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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別了那幾個許家護衛,看着他們回城給許安報平安,顧寧才抱着我進了屋。
剛開了門,便見一火紅肉團蹦跳着竄進了我懷裏,伸了小紅舌頭就來舔。
還有,迎面而來的那争先恐後嗆進鼻子裏頭的一股子——騷!
“托了英嫂子照料。”是大牛兄弟之妻。
顧寧看着它弓着蹭了我的腦袋,向旁移移,拉開了點距離,“看樣子過得不錯。”
掩着鼻子,一臉厭棄的提了它的後脖領子,舉臂躲得遠遠的。
想必英嫂子定因了是我們養的寵物,就算想給它洗澡,也恐這不愛幹淨的狐貍掙紮時傷了不好交代,就由着它帶了這股子味道在村子裏亂串。
再看看,看這身好吃好喝嬌慣出的肥膘,也不知都偷了多少家的雞鴨,可憐我吃苦受累了這麽多日子,它這一身肥肉,倒是能于危難時,當預備糧了。
才舉了多大功夫,這胳膊就開始酸了。
一把扔開狐貍,看它還想過來蹭,就狠狠瞪了一眼,終于讓它識趣的嗚嗚叫了躲到牆角,縮成一團,只忽閃了大眼睛可憐巴巴的瞅着。
視而不見,坐在床上,我拉了衣服領子,不忍聞自己染的氣味,“真是……真是……”
顧寧見狀卻笑了出來,“我去燒水,給你洗洗。”
浴池是當初建房子時磊的,按了前世家中浴池形狀,高堪堪過膝,空間長方,能容了一人躺入,剛剛好泡了澡。
引了外面溪流,開了水閘塞上塞子後不須一刻便能蓄滿,另與廚房隔開,自帶了個竈,就在躺于池中仍能随手可用處,卻不是用來燒水,而是燒了石頭,再放入水中加熱。
這一天也不知是第幾次由着顧寧這般将我抱來抱去,他絲毫未曾抱怨,但一個大男人被如此對待,內心裏頭既覺得羞恥,又不忍他這般來回來去的累着,看他好容易扔了一筐紅通通的石頭将整個池子的水都弄了熱,将我放到池子邊,還有意思留下給我擦身體,便連忙道:“等等。”
“怎了?”顧寧手上已經沾了水,正雙手來解我的衣帶,此刻聞了聲,疑惑的看過來。
這……這……
雖不是沒與他赤誠相見過,但他這般衣衫整潔,而我卻赤條條的……
我揪着衣服,左右不敢看他。
顧寧看着我,靜了瞬,随即輕輕笑了,“你的腿不靈便,得幫忙。”
伸了手,開始扒我的衣服了。
“哪有!”我開始辯駁,躲着搶他手裏的濕巾子,“我自己能行!”
反正動不動它都疼,不過是忍了這一陣,其他胳膊腿又不是也折了,哪裏就不能自理了。
顧寧嘆了口氣,還是握着巾子不松手,“榕兒……”
“你就不能先去給我做飯?”見搶不過,我都急出汗了,“合理運用時間。”
因了躲避牽了傷,直吸了口冷氣差點往後一仰就栽倒了池子中,顧寧快速扶住我坐在浴池邊上,終是長長一嘆,“罷罷,由你了。”
雖是妥協了,但還是蹙着秀眉看了我一眼,直看得我一哆嗦,才緩緩起身走了。
見顧寧真的去了廚房,才将斷腿搭在池子沿上,小心的撐了身體浸到熱水中,直至漫了身,舒服的呼出一口氣。
輕換了個姿勢,拿了巾子擦着胸口,随後往後順了背,及下時卻又,忍不住頓了頓。
用濕巾子一下捂了自己也不知是因了熱水燙直發紅的臉,終還是将手指,小心向自己身後探去,慢慢清洗着。
我發誓,我只想做個萬全準備,真沒甚勾引心思。
“逸之?”從水池子裏撐了身坐起,又穿上早已放在一旁準備好的幹淨衣衫,好不容易才将褲子套好,扶着牆費力的站起後,就喚了顧寧,“逸之?”
兩聲後仍舊未有反應,看着廚房仍舊傳來香氣,便估摸着是那裏聲響太大沒聽見,我便學了那金雞獨立的姿勢,以手支着所有能撐住重量的東西,一步一步跳着往外挪。
路過書房時,想起一事,側頭看看,繼而一手掀開了半遮掩着的門簾。
随即卻,驀然一怔。
淩亂的棄之于地上的紅衫,碎裂的碗碟,傾倒的書架,散落了半屋子的殘書斷頁。
還有那滾落至一邊角落,已然蒙了灰的喜燭。
竟是至今,也仍是未能收拾。
心中不禁慢慢泛起了一股子的疼,若不是扶着牆,我險些就站不住跌倒了地上。
他那日醒了見不到我,究竟是怎樣過的……
究竟……生生受了何等的痛……
“榕兒!”外面傳來顧寧大聲的喚,帶了顯而易見的驚慌與恐懼,“榕……”
他猛地一把就将門簾扯了下,卻在見到我時怔愣住。
“榕兒……”
一手撐了斜斜坐在毛毯子上,另一手輕順順自己身上大紅婚衣的襟領,帶了幾分羞澀,我抿了笑,揚起頭笑看着他。
“好不好看?”
顧寧也緩緩露了笑意,輕柔的聲音就如翎羽撓了我的心頭。
“榕兒穿紅衣,最好看。”
我忍不住笑得更暢然,拿了手頭的另一件,舉起。
“我家逸之,穿了紅衣,也定是絕世無雙。”頓頓,“只穿給我看!”
顧寧去了履,緩步走至前來。
“是,我只穿給榕兒看。”
點了紅燭,擺了酒水,又置了小桌。
飯菜是顧寧親手做的,一向不染塵埃的雅士,沾了煙火,卻也烹了一手好菜。
向着天地深深叩了首,親自滿了兩杯,顧寧也執起一杯,我欺挨過去,勾了他的手,伴着窗外明月,與他交叉了小臂,滿滿飲了。
于此間,便是“合卺”。
又拉着倆人衣角狠狠打了個死結,見顧寧襯着燭火,仿若染了紅霞的頰,又斟滿了酒杯,不去愁明日是否還要費心去洗毯子,只一甩了腕,就将酒水全部都灑向窗外。
落了地,濺起塵。
“我李榕願一生與顧寧為伴,只他一人為我真愛。以月為誓,此言今日,明日,乃至永遠,絕無更變。”
“以他笑為我之幸,以他嘆為我之愁,無論九天仙境,明火地獄,相執其手,永不言棄。”
“我願以顧寧為我一生之伴,無論幸福苦難,無論貧窮富貴。”
輕輕撫了臉,唇上亦被顧寧落了吻,帶了醇醇酒香。
“顧寧亦願,永世與李榕為伴。”
我笑了起來,埋在他懷裏,“如此,我便知足!”
頭發被顧寧擡了手,輕輕順着。
“榕兒且等着,榕兒想要的自在日子,我定會讓榕兒過上。”說着,顧寧輕輕吻了我的額,“有我在。”
有他在……
是啊,顧寧每次,都會說他在。
明明是我惹的禍,明明是我犯的罪,可最後,卻都被他一手攬了去。
就如那次在郯,造了武器的是我,可獻計指揮,承了那些士兵性命,百姓安危重托的,是他。
我吐出一口氣,捉了他的手緊緊握住,“不行。”
顧寧愣了瞬,“榕兒?”
“逸之心中,裝了百姓。”
手輕輕按上顧寧胸口,感受那裏一跳一跳的搏動,狠狠閉閉眼,然後擡頭看他。
“你當日知曉陽平君作為後,便毫不猶豫的站了昌樂那邊。”
我笑了笑,堅定道:“逸之心中,有我,亦有百姓。”
顧寧怔然的看着我,我卻抿唇笑道:“你一身才華未曾盡展,卻舍了榮華富貴陪了我呆在這種地方,我自私,亦曾因了這點欣喜高興許久……書香門第”
“可我也知曉,你舍得不僅是榮華富貴,還有你的雄圖大志。”
我笑了笑,繼續,“‘為公為民為天下’,逸之曾以此為志,毫無私心,一意潛心苦學,只為能造福一方百姓。”
微微撐起身子,我凝注着緊抿了唇的顧寧,“逸之安定後便執意教書,我如今亦能明白,你棄了自己的夢,卻放不下自己的責任,所以要擇徒而授,傾覆畢生所學,只為将來有人,能代你去行那該行之事。”
“榕兒……”
“我不願躲了,”傾身過去,捧了他的臉,抵上額頭,“我不願再躲在逸之身後,只顧自己逍遙自在,便讓逸之擔了所有。”
我仰了頭,唇邊帶了笑,“李子敏怎會無才無能到成了這般只知逃避之徒?”攥住了顧寧微顫了的左手,指中戒指輕輕磨動,言語中铿锵堅定,“我要讓這天下人都知曉,世間除了我李榕,再無一人,能有資格與顧寧并肩。”
顧寧閉上了眼,顫了音,“榕兒,你不必……”
“一份能力一份責任,”貼了顧寧的唇,緩緩摩挲,低聲而喃,“陸……”頓頓,“外面有個謠言……”
“顧寧李榕,得一可安天下。”
貼着他的頰,我略略擡了頭,看向窗外清輝,“以後的日子,早已不得安生,然我既生在此世,豈可無道理耶?”
“我要我的道理,便是與顧寧一起,守百姓,造萬福。”
我凝着他,不願移開眼睛,笑着說了自己心中之願,“逸之,我要這天下人,提起顧寧,就只能想到我李榕。”
瞬間便猛地被箍進了一個溫暖的胸膛裏,緊緊抱住。
顧寧的下颌抵在額上,身體上遞了暖暖溫度,我怔怔呆了呆,随即又于這熟悉而溫暖的氣息中埋了頭,回抱住他,輕輕笑了起來。
因了心裏萬般高興,不禁去了約束,敞開懷與顧寧一杯一杯的碰了酒,滾入喉。
醇香的液體侵進胃裏頭,縷縷暖意蒸騰了全身,順進四肢百骸,就連腿上的疼,都不能再覺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眼前朦朦胧胧的,我拉扯着顧寧的嫁衣,“逸之……”
頓頓,似是舌頭不知怎的不聽了使喚,唔嚕唔嚕的吐字不清,端得難聽。
狠狠擰了眉。
怎能讓顧寧這般雅人聽了我這糟粕聲音?
“榕兒,你醉了。”顧寧似是嘆了聲,頗為無奈。
胳膊被人攬住動換不了,我抿了唇,努力放松嗓子,順直了舌頭,才再啓了唇。
随即耳中便聽聞從自己口中重新發出的聲音。
撒嬌般,緩緩的,軟軟的,仿若帶了媚的糯糯之音,“逸之……”
顧寧攔住我去抓酒杯的手好像頓了下。
我晃晃頭,又傾了身子去抓酒壺,卻被反應過來的顧寧一把抓住。
“不能再喝了。”
“逸之……”我抓了他的衣襟,瞪大了眼睛瞅着眼前這暈了一片昏黃飄渺,如何也見不清晰的人,仍舊軟糯的緩慢發出聲音,哀聲求了,“就一杯……”
顧寧抓在我手上的力道大了些,似是壓着身體裏的什麽。
“不行,你腿上有傷,沖了藥引了症怎辦?”
皺了鼻子,有些委屈,“就一杯……”見他不說話,便更加擠着他的懷磨蹭,“就一杯……”
他竟輕輕吸了口氣。
我抱着他一下一下的蹭,顧寧停了許久,才緩緩道:“就一杯。”
聞言立刻點頭,卻連自己為什麽要點頭,說了什麽都不太清楚,學了舌,“就一杯。”
不過會會兒,唇上就被抵了杯子,聞了那幽幽酒香,我反應了一下,才抓了顧寧的手,擡了腦袋一口咽了。
身上輕飄飄的,無力就直往後仰,竟落到了一片溫雅清甜的氣息中。
嘿嘿笑了起來,輕輕念着,“美……人……”
“榕兒你啊……”
我?我怎了?
哦,想起來了,“我很厲害……”
“嗯,我知。”
“我拐……拐到了美人……”
“是,被你拐到了。”
“這世上……就我算數最好……”
低低笑聲從耳中傳來,耳眼兒中似是也被吐了氣息,癢癢麻麻的,“是,我的榕兒最好。”
“我……我還會……”晃了暈乎乎的頭,抓了腰上環的胳膊,“還會念詩……”
“念詩?”
我猛點頭,“想……想了一個……”努力的睜開眼想看清眼前婀娜多姿,風姿隽爽的美人,嘿嘿笑着,“從前看的……”
摸上他的臉,來來回回兩下,果然很滑~
“是什麽?”對方側了頭,輕輕吻着我的手心。
“花明月暗……籠輕霧……”窗外的好像是月亮,“今宵……今宵好向郎邊去……”打了個酒嗝,翻了身抵在他的肩上,因着蹭到發簪而扯疼了的頭皮,便胡亂揪了頭發,書香門第“刬襪步香階……手提……金镂鞋……”頭上的簪子被人拔了,頭發披散下來。
我怔了下,莫名其妙的左右看看。
長發被人順攏至一側,腰上的力道更大,脖子上也被落了暖暖的呼吸。
“後面呢?”
“後面……”肩上一涼,衣服被解了開,随即又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輕輕的磨了牙咬,我癢得呵呵笑了,“畫堂南畔……見……”擰了眉,苦思冥想的要從腦袋裏将剩下的東西挖出來,“一向……偎人……顫~”
最後走了音,只因胸口的豆子被人撚了,激得我一下就拔高了調子。
不知何時後背上都是松軟的毛皮,周遭的皮膚也不知怎的就沒了遮掩,都接觸到微冷的空氣時打了個哆嗦,然而下一刻身上被個火熱的東西壓着。
我絲毫不覺得害怕,反而喜得一下就伸了胳膊和腿一塊兒想攀上去。
卻不想下面好像被死死按住,一丁點都動不了。
“還有傷,”似是有人輕喘着氣,吻了過來,“莫亂動腿。”
被奪了呼吸,嘴裏也多了個果凍,還是個酒味兒的,香香甜甜,我立馬連嘬帶吸,想上牙咬咬,卻沒了多少力氣,弓了身就“嗚嗚”起來。
“後面,”對方終于松開,也不斷喘着氣,“還有麽?”
胸口上被軟軟滑滑的東西來回舔着,我剛喘了兩口,就忍不住“嗯嗯啊啊”了好幾聲,支着擡了腰就要去磨蹭,卻又被按住右腿,死活都動不了。
“榕兒……韻不對,還差一句……”
扭着腰想躲開肚臍被人舔着,那般竄了全身,連腳趾頭都忍不住蜷縮起來的又酥又軟。
“啊……”從頸間到腰際的皮膚皆因了火熱而發燙,被修長沁涼的指尖慢慢劃過,卻又激起一片興奮的戰栗,“快……快點……”
奇怪……快什麽?
“榕兒……還差一句……”
那般輕緩潤然的聲音,帶了壓抑與暗啞,濃濃的蘊了一股子別樣的風情,就如世上最好聽的曲子,引人心旌神搖。
“嗯……哈……”一句,一句什麽?
下面被輕柔的握了,剛捋着一動,我就忍不住舒服的想跳起來,“還有一句!一句!”
“乖榕兒,說出來。”
“奴……奴為出來難……”
屁股上的厚肉似乎被掐住了,我不自在的扭了下,因着被制住腿不能動,便有些不高興,哼唧了一聲,“教君……恣意……恣意憐……”
然後一下子就覺得有些驕傲,我想起來了!
“教君恣意憐!”
那一直與我對話的家夥突然沒了聲音。
他不動了,我這渾身的燥熱就更沒地兒發,腦子裏突突的撞上來一股子邪火,張了爪子就狠狠撓了他的背,呲了牙想去咬了那果凍。
對方吸了口冷氣,不經意被躲開了,我一個逮不着瞬間就大怒,扭着腰去狠命的蹭,喊道:“你動啊!”
那人似乎長長的嘆了一聲。
“我本想你有傷,今日就饒了你的。”
饒什麽?
下一瞬本不該有東西的脆弱地方抵了了個火熱的烙鐵,打招呼也不打的一下子就猛地撞了進來。
然後……卡住了!
我瞪大了眼睛,見着身上緊蹙了眉,含了淡淡不解與不适的顧寧,瞬間清醒。
“啊啊啊啊啊!!!”
你忘了東西了啊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