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榕兒腰上頗細,只一臂便能悠悠環了。
果然還是有些瘦。
抱了一路,進了林子後才松了手,将榕兒從馬上放了下來。
心裏,略略有些不舍。
榕兒人落了地,卻似是呆了一般,唇上漾着笑,久未能回神。
我也下了馬,尋了棵樹栓好了缰繩,再回頭看去,便見他繞了原地,正不停地轉。
嘴裏嘀嘀咕咕的不知說些什麽,惹得一旁于遠連聲哼氣。
微微怔了下,随即禁不住就笑着喚了一聲。
榕兒聞聲倒是終于住了腳下步子,撐着腦袋,晃晃悠悠的向我走來。
頭暈了吧。
就這般狀況,還不忘還給于遠一個白眼。
待了回來再看向我時,便又是一臉的傻笑。
真是……
可愛。
給他擦了額上的汗,遞了水去。
非要喂我喝水,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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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後卻,一直斜着水囊,不見松。
哪能喝的了這麽多。
推開嗔了他一眼,人又變成呆呆的,魂兒不知飛到哪了去。
嗯?
這般情況,莫非……
抿唇一笑。
又知了一項能治他的法子了。
選了塊石頭坐了,榕兒立馬跑了過來,緊依着我也坐了。
笑笑,捉了他的手握住。
榕兒頭靠在我肩上,看不見神情,卻抓着我的手,描描掌紋,彎彎指節,玩兒個不停。
哪裏有這般好玩了?
擡頭看去,于遠似是有些看不順眼,見了我的視線,冷笑了下,轉了頭。
輕輕笑了笑。
不過是俗人短視,明曉了榕兒心意,他人之想,我倒并不多在意。
再看榕兒,仍舊玩的好着了,也不關心。
這次卻是由心裏溢出了笑。
自從出了山,所經之路雖算是平穩,但亦有遇見饑民惡匪,需謹慎小心之時。
榕兒本就喜歡玩,向來恣意慣了,這次卻不願當我負擔。
多數時雖仍是跟于我身後,而所見所聞,卻全都細心留意。
觀人品事之能愈強,言語間亦漸見缜密周慮,舉一猜十,端得聰慧。
卻也,分耗了心神。
現下這般,卻又似回了山上日子。
混不在意他物,仿若對外事都隔絕了般,所思所想,皆是我。
皆是我啊……
側頭靠在榕兒頭上,抿出了笑。
于遠又不滿的哼了聲,榕兒頓了下,于我手心上,惡狠狠的劃了個“殺”字。
嗯……
眯眯眼睛。
這倒是也不失為一個辦法。
片刻後,不知榕兒又想到了什麽,掩了扇,嘿嘿笑看着于遠。
往日裏與那機靈狐貍橫行山裏,于山頭上稱王稱霸時,總見他這般笑。
又算計什麽壞水兒了?
對方怕是要倒黴了。
于遠果然不愧練武之人,警心頗高,猜曉了危險,便瞪着榕兒,眼睛裏全是戒備。
卻于下一刻,我也覺出了殺機,随着狐貍蹦跳過來,身體亦是于同一瞬自發反應,伸手抱緊了榕兒仰後,向一旁滾去。
用手護住了榕兒後腦,防他磕到,出了幾條口子,滲了血。
榕兒見了後,瞬間便怒了,也不顧忌,向着兩個罪魁,一打一罵,好一頓奚落。
于遠也跟着起哄,笑得那個樂。
搖搖頭,他這般雖是氣急,但那昌樂侯畢竟于此地勢大,若是想不讓我們好過,卻是有千種萬種的法子。
表了身份,還好是個明白事的。
至于态度……榕兒沒罵錯,确實該教訓……
不過……
提了射箭,榕兒又氣了。
每次都這樣。
但凡我這般說,他都是要氣紅了臉。
感覺,更像是羞的。
究竟在羞些什麽?
舌尖舔了手。
不知是何感覺……
忍不住親了下他,更羞了,把氣都撒到了狐貍身上。
唔……這反應……
要記下來。
值得推敲。
跟着于遠見了陽平君的陰謀,昌樂侯也插了一腳。
尋個機會舉了弓。
為剛剛他差點傷了榕兒報了仇。
也算是威懾了。
讓他多想想,以為單憑大義便能迫了我們,讓我們惟命是從?
未免太過小觑。
昌樂侯微微靜了靜,随即只一笑,轉身便走了,估摸是不會再不顧我們意願。
是個能容人的,胸襟不錯。
若是腦子好……
也不是不可……
手上的傷裂了開,伸給了榕兒看。
又羞又氣,瞪了我好幾眼,卻還是拆了帶子,舔了。
舌尖一來一回,粉粉嫩嫩的……
有些癢。
也,軟軟的,酥酥的。
嗯……
感覺有些怪。
也有些……上瘾……
心跳快了不少。
擡頭看看榕兒的臉……
仍舊是個紅蘋果。
如今想來,就算是惹了禍讓師父斥了,身體不經訓練讓何叔頻頻搖頭,榕兒他都能皮厚的頂了,心裏不見絲毫影響。
也只在我面前,動不動總是紅了臉。
以前怎的就未能多注意些……
勾了笑,忍不住掐掐他的臉。
正舔着傷口,擡了一雙漂亮的眼睛,敢怒不敢言的瞪着我。
多好玩。
受陽平君之邀,去了小會。
榕兒不耐煩那些咬文嚼字的酸腐,便留在房裏,繼續研究他那火炮射程。
正巧,我也不想他在這上費了精神。
人心險惡,陰謀往來,由我來便好了。
犯不着讓榕兒染了這些糟粕。
到時,十幾個人已經在了,正高談闊論。
昌樂侯也在,正坐于一角,舉了個籠子,逗着鳥。
見我進門,聲音皆靜了,昌樂侯也停了動作,挑眉看看我。
陽平君介紹了番,親自引我入席,表了重視。
幾人眼中神色變了,有嫉妒有嗤笑有不平。
也有另幾個,估量,評判,審視,不一而足。
陽平君只品着茶,淡淡而笑。
昌樂侯卻将鳥籠給了手下,揮退,翹了腿,斜倚着案幾,玩味的看。
抿了茶,擡眼。
幾個不服的,首先開了口,從三皇五帝說了起來。
又有言及周治之法,贊了孔孟,也未曾放過暴秦,至于榕兒最贊的韓非之法,徹底被批了個體無完膚。
幸好他沒來,否則又該氣了,與人辯個不休。
何必呢。
連現下這城都未曾出過,不知各國要務政法,這些人僅憑看了些書便随意指點,都是空論罷了。
不過爾爾。
倒是沒怎麽說話的那幾個,不斷與陽平君接耳……
見昌樂侯也頻頻落目于他們,估計是麻煩了。
回去時,正聽見于遠與榕兒對話。
心裏有些酸澀。
他,竟是一直都這般想的……
留還怕留不住,我怎可能棄了他……
怎可能……
門是半掩着的,于遠應是早發現了我,卻仍舊問,想是這些話,也是他想讓我聽的。
推門進去,含着笑,輕輕問了榕兒之意。
他頭立馬搖得那個快。
讓地兒斟茶捶腿,忽閃了眼睛,一副讨好的笑。
再看看他懷裏的狐貍那一摸一樣的表情……
果然養了什麽寵物,便是什麽主人。
忍不住就笑了起來,忽視于遠的嗤笑,将依偎過來的人攬在懷裏。
榕兒……
榕兒……
你這般對我,我怎舍得你……
怎能舍得下你……
昌樂侯過來,特意掐了此時此刻,用意明顯。
而且對榕兒之能,也頗為好奇。
榕兒當然也看出來了,沒給什麽好臉色,弄了昌樂一個尴尬。
昌樂這回倒是改了策略,用了私誼。
榕兒向來吃這一套,我本就無可無不可,但于遠剛剛之言……
便找昌樂多要了些東西。
榕兒察覺不對,追着我問。
撫着琴弦,勾了個音,斂目笑笑。
這世間本就征伐混亂,血腥遍地。
比起榕兒安樂自在,還有何更重要……
我自恃才華笑了別人,別人未必不會笑我,平定四海,安康百姓之類,誰說又不是我的空談。
有了他,我不想去管那些了。
我只想與他在一處。
一輩子,至了死,一直與他一處。
問榕兒意思時,忍不住就将人困在懷裏抱緊了,勒得緊緊的。
願不願……
願不願與我這本就一窮二白,毫無建樹,既給不了他錦衣玉食,也給不了他富貴榮華的家夥,在了一處。
願不願,将下半輩子,都給了我……
榕兒也抱緊了我,揪着我的衣襟,悶聲答了。
似是,還落了淚。
傻榕兒,哭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