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還我心髒你是不是聞不到氣味?……
津戈撩好看的眉眼好像微微揚了揚, 就像是黎明前散去了籠罩在天空上的晚霞。
“算是吧。”
他說。
這也在茹願的意料之中,她想起自己稚嫩的芳心初動的時候,不好意思直接去問津戈撩要不要做自己的男朋友。
那個時候茹願只有十五歲, 跟已經成年的津戈撩比就像是一個小屁孩。
所以茹願想了三天三夜, 想出來一個妙招。
她描述出了一個各方面長相、年齡和性格都和自己一般無二的“朋友”看上了津戈撩,随後大張旗鼓的以給津戈撩介紹女朋友的名義去詢問他有沒有興趣談戀愛。
但是當時得到的回應非常冷漠。
對小屁孩沒興趣, 完全不喜歡,真的很無聊。
受到挫敗之後的茹願再也不提這個事, 就一天天的等了三年希望在成年的那一天以大人的身份, 用最拽的态度告訴津戈撩。
我喜歡你!
跟我處對象!
現在!立刻!馬上!
面前的小孩忽然垂耷了腦袋, 看起來有點興致稍缺的樣子。
因為搜證而不小心讓頭發變得亂糟糟, 很想讓人伸手拂一把幫她理整潔。
四周的時間似乎都被人用魔法凍住,光影被瞬間放大只有彼此在的位置清晰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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茹願笑着伸手将他推開, 聲音輕揚:“我去搜會診室啦,公聊見!”
女孩轉身離開的背影在視野中之間變得模糊,幽長的走廊裏面最後猶自剩下他。
二人在走廊裏面交相而錯, 就像是兩座平行的星球在宇宙裏面劃過一道破空的痕跡,随後各自趕往各自的區域。
這個世界很大, 浪跡天涯的游客終究需要一個家。
會診室裏有一個人。
茹願推門進去的時候看到馮晨晨坐在裏面, 翻看着一些過往的病患記錄。
這個女孩身形有些單薄, 身上套着麻袋一樣的病號服, 看起來有一點贏弱。
馮晨晨沒有回頭, 一邊翻看着手裏面的記錄簿一邊說道:“嗨, 乳糖。”
“你怎麽知道是我?”茹願有些好奇。
“剛才聽到你在門口說話的聲音了。”馮晨晨随口答道。
茹願回首看了一眼門和走廊的距離, 還挺遠的。
這個女玩家的聽力不錯嘛。
彈幕裏面很快有人認出了這位患有狂躁症的女病人。
——“我見過這個小姐姐玩游戲,是一個高玩喔!”
——“之前她拿到過一次兇手本,還是0票逃脫的。”
——“這局是三男三女, 陰陽均衡有的看了。”
——“這個叫馮晨晨的女玩家好像在現實世界裏是做銷售的。”
——“一般做銷售的人,耳聽八方眼觀六路,厲害的很呦。”
馮晨晨的旁邊擺放着一摞厚厚的紙張,每一張都被翻看過了。
“我們做銷售的人,每天要閱讀各種客人的資料。根據客人的經濟水平、需求和痛點來為客人制定一系列的套錢計劃。像這些東西,我每天要看5000頁以上。”
茹願走過去,瞧見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跡堆積在一起,很是讓人眼暈。
“你都看到什麽了?”
馮晨晨的手拍在厚摞的文件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全部看完之後就總結出了一句話。自2990年起,善心精神病院沒有治愈過一個病人。”
治愈率為0。
這也應證了茹願的猜測。
在10年前的那場大火裏,可能發生了一些讓善心精神病院翻天覆地的事情。
馮晨晨在會診室搜着,茹願為了節省時間也為了節省自己的行動點,便起身出門朝着外面的衛生間走去。
茹願除了津戈撩是10年前命喪火海的老奶奶孫子這個秘密之外,暫時還沒有發現別人的秘密。
但是剛才在會診室裏和馮晨晨交流的那簡短幾句話之後,茹願從馮晨晨的身上聞到了一股輕微的胡椒味,似乎是在刻意地想要讓茹願知道善心精神病院的一些負面訊息。
再加上在102室看到的一些馮晨晨在牆上和床板上留下來的訊息,能感覺到馮晨晨應該是知道了一些善心精神病院的內幕。
那些被灑在床底下的白色粉末,難道是……
“牙姐!牙姐!牙姐!”
小馬的聲音在走廊裏傳來,有些亢奮。
茹願站在衛生間門口,還沒剛走進去就被小馬拽了出來。
小馬興奮的捧着一個空玻璃罐對茹願說:“我在二樓走廊的地毯裏面找到了一個這個!”
茹願低頭一瞧,瞧見罐子上面寫着一行字。
【易燃液體‘w’。】
這應該就是院長室着火的原因了。
有人刻意縱火。
玻璃罐是擰開用的,裏面還剩一點藍色的液體。
茹願的目光巡視了小馬渾身上下:“你身上有沒有液體殘留?老實交代!火是不是你放的!”
小馬頭搖如撥浪鼓:“不!不是我!”
嗯,氣息正常。
沒有說謊。
茹願10點到地方的時候,院長室裏面還好好的,這個火是在她走之後放的。
玻璃罐的邊緣有液體滲出來,茹願問小馬:“這個液體是什麽味道的。”
小馬湊過來把鼻子放到上面聞了一下:“有點像機油味。”
茹願了然,把玻璃瓶還給他。
小馬愣了愣,反應過來:“牙姐,你是不是聞不到味道啊?”
茹願瞥他一眼,沒有說話。
她小的時候見過太多或同情、或鄙夷、或譏諷的目光。
人啊,似乎天生就喜歡敵對與衆不同的人。
太高的、太矮的、太胖的、太瘦的、太美的、太醜的。
只要稍稍不凡于常人,多少都會被議論和指桑。
而茹願在很小的時候,就是和常人不同的那一個。
同學有人噴了香水,在別人稱贊不已的時候只有茹願聞不到,于是她就成了異類。
小馬似乎意識到自己的這個問題不對,他追在茹願的屁股後面道歉。
把茹願吵吵煩了,茹願身手拐着小馬的腦袋,微微一用力讓他不得不彎着腰跟自己說話。
“我問你,你真的沒有見過死者嗎?”
“沒、沒有。”
“你在說謊。”
“真沒有……”
“馮晨晨和小雯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我知道的我都說了。”
“你有一件事沒有說。”
茹願的眼神盯地小馬心發慌,小馬低着頭回避茹願的目光:“什麽事啊?”
“馮晨晨偷偷倒藥的事。”
“……”
小馬的情緒又發生了變化,目光慌慌張張地動了動之後,看着茹願仿佛在看着一個随時能拆穿自己的測謊儀,在她面前一點隐私都沒有。
他知道。
小馬瑟瑟發抖:“牙姐,你現在這個樣子真吓人。”
“還有更吓人的,如果你不老實說,我只能懷疑這次你拿到真兇本了。”茹願往前逼了一句。
小馬目光閃爍,腦袋也跟着像是失去了力量的支撐瑟瑟往下滑動。
茹願心一沉,不會吧。
難道這次真的是他?
2000積分啊。
小馬沒了。
茹願可惜地想。
衛生間裏沒有人來過。
一推開門,裏面都是漂浮的灰。
靠牆的位置擺放着一排掃把和拖把,幾只紅色的掏水桶裏面扔着髒兮兮的抹布。
瓷磚地板的縫隙裏面還有很多淤泥堆積在裏面的污垢。
右側是三個蹲坑,每一個蹲坑都有一個隔板。
“醫院的衛生間是男女通用的。”小馬解釋道。
茹願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她一個一個的打開隔間的門,看到裏面還泛着黃漬的馬桶。
小馬進去之後,聞到一股尿騷味,非常嫌棄的捂着鼻子:“哎呀,好臭。”
茹願雖然聞不到氣味,但是看這個清潔程度也能操到:“至少一個月沒打掃過了。”
旁邊的拖把上面也長出了一些白色黴斑,拿起來的時候拖把布條都硬的能敲瓷磚。
“這個齊航不像是能幹活的人。”茹願随口說道,在每一個衛生間裏面搜索着。
如果揚帆是楊友善的表弟,那麽齊航就相當于是楊友善的表弟妹。
三個人怎麽着也是沾親帶故的人,卻一個淪落到當保安、一個是清潔工。
搜證的時間還剩下最後十分鐘。
茹願踩着第二輪公聊前的最後小尾巴,在衛生間裏搜索到最後一個隔間的時候,發現了異樣。
馬桶蓋的縫隙明顯比其他兩個都要寬很多,茹願讓小馬站在另一頭二人一起把馬桶蓋掀了起來。
蓄水池裏面飄着一個15厘米長的細圓柱型塑料針筒,上面還有一個檸檬黃色的小蓋子,擰開之後裏面空蕩蕩的。
“這是啥啊?”小馬迷惑。
茹願晃了晃空蕩蕩的針筒:“這裏面應該放着一根針,但是針不見了。”
“針呢?”
茹願瞥他一眼:“問買針的人去。”
“我知道,我找到條子了。”
“???”茹願。
小馬摘下自己的身份卡,點開相片儲存的位置放給茹願看:“我在一樓走廊裏搜到一個被揉成一團的收據單。”
茹願大喜:“可以啊小馬,細致入微搜證有進步啊!”
得到誇獎的小馬嘿嘿一笑,害羞颔首。
照片裏面的收據單上條例寫的也非常清楚。
【3000年,3月20日收購10cm針灸銀制針一根,送針筒。】
但是現在針筒還在,但是10cm長的針不見了。
這也證明一定是有人使用了這根針。
針……
難道……
小馬正想跟茹願再探讨一下針筒和針灸,卻一擡頭的功夫看到茹願像一團風似的飛了出去。
“牙姐!你幹嘛去!”
還能幹嘛?
當然是再查一遍屍體。
但是……茹願被攔在了二樓走廊。
外面的天色瞬息萬變,忽然像是被人拉下了電閘黑的只能隐約看到一點光線。
小馬剛跑出來,又想跑回去哆哆嗦嗦的趴在牆邊:“牙姐,你回來,我怕!”
茹願站在走廊中間,一團黢黑的影子在天花板上用不正常的速度爬動着,發出吱吱咕咕的異樣聲響。
就像是有人拿着鑽頭在骨頭裏面打磨,讓人的耳膜發癢。
四周的一片寂靜如煙,沒有人任何人敢亂動,更沒有人敢邁出一步。
所有人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只能靜靜地等待,聽着走廊裏面傳來的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小馬的聲線帶了些哭腔:“牙姐,我怕……”
“閉嘴。”茹願低聲罵了一句,屏息靜氣聽着聲音的來源。
嘻嘻索索。
有什麽東西在牆上爬行着,距離茹願越來越近了。
茹願忽然想起來。
在104房間裏,那些漢語拼音是寫在天花板上的!
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怎麽能在這麽高的地方留下字跡呢?、
“嘁嘁嘁嘁——”異聲逐漸放大。
離茹願越來越近!
“哄!”一個巨大的黑色異物從天花板上朝着茹願的位置猛撲過來。
茹願耳尖微動,聽到了聲音後立刻往前一撲原地翻滾,躲過了從天而降的重重一擊。
身份卡不小心掉到了旁邊,茹願看到屏幕上面閃爍着一行字。
【突現事件NPC,擊殺才可進入圓桌廳。】
【倒數計時:14:59、14:58、14:57……】
【在此時間內被NPC擊殺,會被該NPC任意奪舍該玩家身份卡。】
【成功擊殺NPC,将會額外獲得2行動點。】
只有15分鐘的時間!
這是所有玩家的公衆任務。
2行動點,就相當于200積分。
但是沒有人敢冒着生命危險就為了這2行動點。
但是茹願很心動。
她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個非人非獸的怪物。
它身上沒有一塊好皮,每一寸原本屬于人類肌膚的地方都被火燒成了黑炭。
燒焦的皮脂和骨頭連接在一起,它的腦袋光禿禿的連着僅剩的幾根毛,眼球挂在眼眶裏搖搖欲墜。臉皮已經完全沒有了,漏出陰森森的白色牙床。
它沖着茹願嘿嘿笑,舌頭被拉長的數倍從口腔裏探出來蠕動着。
“牙姐,快跑!”
小馬在衛生間裏面沖茹願嚷嚷,卻看到馮晨晨也在會診室裏探頭探腦。
茹願微微撤步,将自己放置在一個來得及反應的安全地方。
它嘻嘻笑着,站直了身體,身上的骨頭像是幹屍一樣一點彈性都沒有。
茹願瞧見它伸着雙手,指甲極長且尖銳。
“嘁嘁嘁嘁嘁——”
它似乎是想要笑,但是笑的時候因為氣管被燒壞而導致發出非常詭異的聲音。
站在茹願面前的,也曾是好端端的一個人。
因為游戲失敗而被改造成事件NPC。
如今站在它面前的這個女孩,就是它重新回到人類的唯一機會!
它揚着爪子朝茹願撲了過來。
速度極快,尖銳的爪子劃破空氣直逼茹願的面堂。
茹願左閃、右躲,連續躲過三下爪勾。
怪物來勢洶洶,但是遠不及茹願的速度快。
以前爺爺總說茹願是花架子,打起來的時候不講章法。
來三千世界裏久了,茹願發現章法什麽的都是次要。
她雙手持手刀劈掌砍開怪物的爪子,尖銳的指甲蓋在茹願的眼前劃過一道白痕,連她的頭發絲都沒有沾到。
茹願撤滑步從怪物的臂彎下面繞到它的後面,左手勾住怪物的脖子,右手卡住怪物想要探向身後的手臂。
雖然這個NPC飾演的角色很可憐,但它是真的想要殺茹願的。
茹願的左手和右手迅速卡在怪物的臉上,兩手順時針用力一掰。
“咔噠!”
怪物的頭顱180度扭轉,挂在脖子上搖搖欲墜。
可是它還沒有死,而是頭顱完全扭曲的嘿嘿沖着茹願笑。
居然沒死!
茹願剛才是用了十足的力氣,怪獸的身體背對但是臉卻面朝着她“嘿嘿”的笑。
“來到了這個地方,你也會變得和我一樣。”
它的聲音猙獰的不似真人。
茹願一只手按住它的左肩,用肩膀帶力将怪物摔了出去。
重重地一聲撞擊,怪物在地上滑了少許之後,身上的骨頭就像是散了架一樣跌跌撞撞的從地面上站起來。
它枯槁的身型站穩之後,原本被茹願掰到完全扭曲的頭顱自己“吱嘎”的轉了回來。
骨頭扭動着的時候,就像是破碎的木屑互相摩擦。
它背對着電梯,電梯的數字也從“1”變成了“2”。
“吱啦——”電梯的門打開。
齊航、楊帆和津戈撩三個人站在電梯裏,看到了怪物的時候,齊航尖叫着所在楊帆的身後。
這一聲叫吸引了怪物的注意,它想要轉移搶奪的對象。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怪物看到電梯裏面的另一個人時忽然頓了一步,圓咕嚕的眼珠子瞧見了瑟縮在會診室的馮晨晨。
馮晨晨還沒反應過來,自己的脖子上就被怪物的尖指甲抓着。
指尖摳進了她的氣管裏,讓馮晨晨的眼睛也逐漸瞪大,她看到怪物的舌頭從口腔裏伸了出來。
黑色的舌尖帶着腥臭的口水,在馮晨晨的眼前舔來舔去,仿佛是為了品嘗馮晨晨的味道。
馮晨晨的臉都扭曲了。
“救、救命啊!”
沒有人敢上前搭救馮晨晨。
畢竟NPC奪舍的不是自己的身份卡,誰也不敢冒險過來救人。
小馬靈機一動,從衛生間裏找來一個拖把棍飛速跑出來隔空喊了一聲“牙姐”然後将拖把棍扔給茹願。
茹願接過之後,一手掰着一頭,讓拖把棍在中間斷成兩截。
茹願握着手裏的斷棍猛地沖向怪物,縱身一躍衣襟翻飛之下穩穩地落在怪物的身後。
尖銳的斷棍直勾勾的插向怪物的頭頂,怪物渾身吃痛的抖栗了一下,随即松開馮晨晨。
馮晨晨尖叫着往後縮,好不容易脫離虎口她像是瘋了一樣鑽回旁邊大敞的圓桌廳內,怪物在他臉上舔來舔去留下來的口水散發着一種腐朽的惡臭讓她幹嘔。
怪物感覺到劇烈的疼痛,像是發瘋一樣來回搖擺着頭顱。
茹願騎在它的脖子上,左手端着另一只斷棍,高舉着朝目标的心髒位置落下。
“慢着!”電梯裏傳來一聲制止。
茹願聽到,那是津戈撩的聲音。
怪物歇斯底裏的怒吼着,身上不知道那裏來的一股蠻力,将茹願從自己身上甩了出去。
茹願在空中翻了個身,穩穩的落地之後看到怪物的手在空中亂抓着,尖銳的爪子不知道想要抓着什麽東西。
但是它的瘋狂狀态逐漸消失,就像是進入瀕臨死亡的狀态。
津戈撩從電梯裏走出來,步伐緩慢而又勻速的走向趴在地上喘息着的怪獸。
“別、別靠近它!”齊航顫顫巍巍的貼着牆面,想要提醒津戈撩。
但是津戈撩卻渾然聽不見似的,頭頂白森森的燈光照在那團跌倒在地的黑骨頭上,四周彌漫着一股濃郁的腐屍爛臭味。所有氣味的來源就在面前這個怪物的身上,它應該是死了很久,身上一寸正常人的皮膚都沒有了。
就像是一個被燒焦的雞,但是最奇怪的是,這個NPC它居然沒有死。
三千世界裏的人不知道用了什麽樣的方式,讓這個NPC燒成這個樣子。
非人非鬼,面目可憎。
當津戈撩靠近的時候,怪物已經是殘喘狀态了,連站都站不起來。
怪物的眼皮被火燒沒了,眼球無法閉合。它看到津戈撩的時候仿佛回光返照一般,哆哆嗦嗦的在地上想要站起來但是又沒有力氣的樣子,莫名讓人覺得有一絲絲心疼。
“孫、孫……”
怪物念叨着,牙床打顫發出一絲不同于正常的人類的話音。
別人有點聽不清楚,但是茹願能聽懂。
這個NPC在喊津戈撩,孫兒。
它就是那個十年前被燒死的老奶奶。
怪物死在了津戈撩的面前,津戈撩蹲在它的身邊久久不言。
不知道為什麽,茹願看着他颔首的模樣有一種空前的寂寥之感,淺白色的燈光在他的身上灑下一點絨絨的淺光。
也許是一種悼念吧。
津戈撩從來都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麽地方來的,他是被國家政府收養的孩子。
對他來說,從來沒有體會過親人的感覺。
他也肯定知道,面前這個已經渾然沒有人體模樣的怪物,就是劇本中自己的奶奶。
“金神,節哀。”小馬沒眼色的摻了一句。
——【滴,恭喜各位玩家擊殺NPC。】
——【擊殺者·乳糖獲得2行動點。】
——【請各位玩家進入圓桌廳,進行第二輪公聊讨論。】
“這就死了?”楊帆還有點後知後覺的,他看着已經完全沒有任何行動力的怪物,整理了一下完全歪八的保安制服。
齊航拉了拉他:“快走吧。”
這是第二次公聊讨論,所有人都搜到了一定的證據準備好好探讨一下。
玩家們剛一入座,楊帆就直接開問:“金戈,剛才那個NPC跟你是什麽關系?”
所有人都看到了。
剛才怪物想要攻擊電梯裏玩家們的時候,在看到津戈撩的時候忽然頓住了腳步。
而且在怪物臨死之前,津戈撩的那個上前的舉動也十分突兀。
似乎是因為茹願殺掉了怪物而導致NPC的任務失敗,讓玩家進行自己的劇情線。
津戈撩辦公室裏面留存的那張報紙也很有意思,從104房間牆壁裏嵌着的鐵盒裏面翻出日記本也能得知,死于火災的老人有一個報考了醫學類專業的孫子。
他也沒有隐藏,在證據都擺出來的時候坦誠回答:“十年前,我的奶奶得了海默症,入住的就是善心精神病院。”
十年前發生了很多事。
茹願擡眸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對面的楊帆:“十年前,善心精神病院的那場大火是怎麽回事?”
楊帆不知道為什麽這個話題的答案忽然又落到了自己的身上,他搖頭:“我也不知道。”
這種話明顯一聽就是假話,但是茹願判斷了一下他的情緒氣息,竟然很很平穩沒有任何變化。
楊帆沒有說謊。
他是真的不知道。
小馬不相信:“你是楊友善的親表弟、又是這間醫院的保安。你能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我是火災之後才來這間醫院的。”楊帆解釋道。
另一個人去搜過會診室,查到了保安的公文包,馮晨晨好不容易才從差點被奪舍了身份卡的驚恐之中回過神來,她把自己找到的證據呈現在圓桌上。
茹願看到桌面上彈出來一個手機的短信記錄,而對話的兩方就是楊帆和楊友善。
——【楊帆:表哥,你當初說好了一個月給我開8000塊錢的工資,結果我來到之後只有2000塊。2000塊連正常生活都維持不了了,下個月能不能給我漲個工資啊?】
——【楊友善:我什麽時候許諾你8000塊工資了?】
——【楊帆:就是你剛建立善心精神病院的時候啊,你說等我大學畢業之後就讓我來給你幫忙打下手。】
——【楊友善:十年前的事情了,不作數。】
——【楊帆:為什麽不作數?表哥,一口唾沫一個釘,你不能言而無信。】
——【楊友善:又不是我給你許諾的。】
——【楊帆:不是你還能是誰?表哥,你怎麽變成這樣了?】
再然後,楊友善就再也沒有任何回應了。
茹願心下了然,和自己猜想的結論差不多:“楊友善是不是有很多變化?”
楊帆點頭:“自從十年前那場大火之後,我表哥就性情大變。”
“比如?”
“比如他特別不喜歡吃辣但是變得能吃辣了,比如他之前脾氣特別好但是變得非常易怒。還有就是……”
“就是他變得喜歡賭博。”津戈撩點開自己的身份卡,挑出一張自己在院長室裏找到的停車卡。“院長室裏面有很多‘搏一搏賭坊會場’的停車卡,說明楊友善特別喜歡出入這種場所。”
楊帆也跟着點了點頭:“不僅完全不認之前許諾給我的工資,而且還經常克扣我的薪水。”
茹願束着指尖,将氣煙夾在指間轉來轉去:“楊友善這個人除了你這一個表弟之外,沒有別的兄弟姐妹了嗎?”
楊帆想了想,好像也回過味來了:“有,有一個雙胞胎弟弟。叫楊博愛。”
雙胞胎弟弟。
小馬也反應了過來:“難道楊友善不是楊友善?”
“而是……楊博愛。”馮晨晨喃喃自語。
“很有可能,因為種種跡象表明,10年前那場大火之後楊友善整個人和之前完全截然相反。”茹願先是放出自己在104房間裏找到的老太太日記本、随後又放出自己在102房間裏床板地下拍到的馮晨晨字跡。“第一,楊友善從一個原本知識淵博的醫生博士變成了經常出現醫療事故。第二,楊友善原本待人友善、友愛病人,但是卻變成了讓病人害怕的醫生。”
到現在都沒有人認10年前那場大火是怎麽回事。
就連唯一一個跟楊友善時間最久的楊帆都不知道那場大火,那就只能證明一件事。
“當年放火的人不在,再或者說,當年防火的人已經死了。”茹願指了指門口院長室的位置。“就死在那裏。”
有賭博惡習的楊博愛放火燒了哥哥的醫院,不小心燒死了津戈撩的奶奶,也燒死了自己的哥哥。
和哥哥長得一摸一樣的楊博愛取而代之,成為了這座善心精神病院的院長。
但是因為楊博愛不是醫學專業的人,無法真正地給病患提供醫學幫助。
包括馮晨晨在會診室裏發現的那摞面診資料,證明了近10年裏的病患治愈率是0。
“等等,我有一個疑問。”齊航擡手打斷桌子上所有人的讨論,她是場上女性年齡最大的一個,30多歲的年紀歲月已經在臉上留下了痕跡。說話的時候眼尾紋裂開了幾道略深的痕跡,裏面蘊含着少許精明之意。“就算是楊博愛不如楊友善,但是金戈是一個貨真價實的醫生,他為什麽沒能替善心精神病院做些什麽呢?”
馮晨晨在會診室裏發現的那摞面診資料,證明了近10年裏的病患治愈率是0。
不管怎麽樣,治愈率為0這一點确實有點說不過去。
“那就只能說明一件事,就是金戈并不想好好替院長經營這家精神病院。”茹願說着,說的津戈撩點了頭。
津戈撩坦然承認:“沒錯,我來到這個地方主要就是想要調查當年的火災真相。”
“那你有沒有調查出來什麽東西呢?”齊航詢問道。
津戈撩微微抿唇:“楊友善的表弟都沒能查出東西來,我又怎麽可能查得出呢?”
“……”楊帆覺得自己有被冒犯到。
馮晨晨敲了敲桌面,聲音十分急促:“朋友們,我覺得這件事情和死的是楊友愛還是楊博愛沒什麽關系,我們要找的是誰殺了今天的死者。”
茹願不同意:“我覺得這個很重要。”
所有人看着茹願,目光跟着移到了面前端坐着的桌面上。
桌面上呈現出一根空空的針筒,茹願解釋道:“這是我在衛生間隔間馬桶蓋裏面找到的一個東西,裏面放的東西正好和走廊裏面的一個證物畫上等號。這應該是一根針灸的針,衆所周知,人的體內有很多穴位。其中有很多死穴,而且我在檢查屍體的時候,屍體的耳朵裏面流出膿血,我嚴重懷疑可能和毒類有關。”
“如果是針灸的話,那就是金醫生了。”楊帆咂舌。“畢竟我們這裏,只有金戈一個醫生。”
“那可不一定。”茹願倒也不是為了津戈撩開解,按照她之前玩過一些劇本殺的經驗來看,這件事不會這麽簡單。“10年前的那場火災,只去世一個老奶奶。如果楊博愛真的取而代之,那麽楊友善去哪裏了?”
所有人嗟默。
茹願又道:“要知道楊友善才是真正的醫學大師,如果他改頭換面隐藏在我們之中,針灸這個東西他也會用。”
“如果要是隐藏的話,最合适的人選還是金戈。因為金戈就是醫生,真正的楊友善肯定會選擇跟自己職業相匹配的。”楊帆。
小馬連連搖頭:“那要是照這樣說的話,我要是楊友善我肯定假裝成你。你是我表弟、我對你最熟悉。”
“我可是正兒八經的才35歲的人,楊友善和楊博愛比我年長10歲!”楊帆。
小馬:“那照你這樣的邏輯來看,金戈的年紀更小啊。”
“你怎麽這麽緊張,你不會才是真正的楊友善吧?”楊帆譏諷道。
幾個人就“誰是楊友善”這件事喋喋不休,茹願發現一個人的情緒不太對勁。
齊航坐在楊帆的旁邊,一言不發的用眼睛打量着場上的所有人。
茹願咬着煙嘴,輕輕抿了一口之後,吐出一團薄薄的煙絲出來。
煙絲沒有任何氣息,只有在口腔之中餘留着的甜沁讓她心情稍稍平複。
齊航的氣息很複雜,就像是在噼裏啪啦燒灼着的焦炭,上面擺放着諸多樹葉。樹葉和炭火一起燒灼着,散發出一股非常濃重的苦味。
她好像知道很大的信息,但是一直隐忍不說。
是跟她的秘密相關嗎?
茹願點着桌子上的那個空針筒,直接問:“齊航,衛生間是你的活動區域,這個針筒你知道是怎麽回事嗎?”
“不知道。”齊航非常誠懇的解釋。“衛生間這個地方是公共場合、男女共用,誰都可以進來放這個東西的。”
這句話倒是沒有什麽破綻,但是茹願覺得有些不對勁。
齊航的氣息很不對勁。
茹願仔細觀察着齊航的五官,她長着一頭烏黑靓麗的中短發,審視着別人的時候目光一寸寸的挪動着,就像是涼飕飕的徐風一點點的穿過樹梢。
沒什麽特別的地方,就是因為這一點不特別讓這個其貌不揚的中年女人十分特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