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直到在離大同鎮不足百裏之處,居然遭遇鞑靼刺客,唐悠竹才想起來,他所處的不只是曹先生和古先生虛構的世界。
他還有一個遠大目标:絕對不讓“明朝之後再無華夏”的悲劇重現。
鞑靼在未來,也許會是大家庭裏頭的一份子,但現在,卻是國恨、家仇!
成化十四年夏初,太子攜忠義郡王招撫建州女真、并巡視邊鎮軍務,途中遇鞑靼襲邊,将王越等數請殿下速歸京師,殿下不允,上折于陛前請命監軍,禦鞑靼諸部于長樂堡之西,忠義郡王披挂親征,手刃敵寇逾千人,取毛裏亥首級,收歸襖兒都司烏審、鄂托克等諸部。
大明自土木堡大敗以來,對北疆外族越發以收縮戰略為主,現戍守大同甘寧等重要邊鎮的将領王越等雖有才幹,因着諸多緣故,也多是在外族襲邊時防守罷了。
這般大勝,實乃數十年來第一回。
朝中對于烏審、鄂托克諸部當如何安置還有話說,對忠義郡王的賞賜又要如何分處也還有争議,皇帝自己,卻是十分喜氣洋洋。
他雖是膽小怯懦,但自來害怕蟑螂老鼠的世間不也許多?真在自家門口見着蟑螂老鼠的影兒就棄家逃跑有幾個?總是發了狠将之一杆兒打死的多些。
皇帝幼年很吃了那鞑靼嚣張的苦頭,可登基之後,雖每每想着當日土木堡一役、先帝被俘的事情就惶惶難眠,卻能忍住了天子守國門的祖訓,再是如何驚懼也從沒動過遷都南巡的念頭——如此之皇帝,雖從未顯示過諸如先祖永樂那般對外擴張的決心,又哪兒不想把邊鎮諸衛更往北推進些許,也好讓京師更加安穩?
無奈遇上小冰河時期,年年都有旱澇地震蝗災等,經濟民生撐不住,那西北之地又多草原荒漠,便是厲兵秣馬拿下來,也實在得不償失罷了。
如今太子争氣,竟是不需從戶部這兒多要什麽銀子,便能一舉将多年來持續犯邊的毛裏亥一舉擊潰,收複襖兒都司,皇帝如何能喜不自勝?任是朝中再如何有或是言及忠義郡王甚至太子過分功高、恐驕橫難以轄制,或是憂慮耗費許多兵力拿下的那都思兔河一帶難以守住、又多耗錢糧……皇帝也只咬牙認定他家胖兒子和忠義王弟此舉乃是大功于朝廷。
唐悠竹與雨化田在黑甲軍護衛下回京之日,皇帝出城十裏相迎,當場晉雨化田親王爵,允其嗣子升侯爵位;賜太子增親衛五千人,并允其所請,酌情加開工巧科。
這一番旨意,尤其工巧科一事,朝中尚未有定論,然而皇帝不管事時便不管事,偶爾強硬一回,也十分果決,當着諸多将士、百姓的面便下了旨,又內閣雖不一致贊同此事,也泰半閉目不言,因而竟是就此定了。
唐悠竹看便宜爹力挺他,雖也知道有幾分是因自己借着迷心蠱、在便宜爹心中種下“樘兒越強,越是我的盾牌支柱,必不會反噬于我”的念頭,卻也相信總有幾分是他發自內心的舐犢之情,索性投桃報李,把那防治天花的牛痘之法獻上去時,只說“父皇慈愛百姓,将此事交托孩兒細察兩年,總算也有了定論”,皇帝初聽聞時滿頭霧水,只當兒子又有什麽事兒要他頂着——他其實是個不愛出頭頂事兒的性子,但一來心疼本來白胖圓潤的大阿福去了西北不過一年,就熬成條黑肉段回來;二來為其大勝鼓起的勇氣還沒散,便也不去細問到底何事,爽快應了下來。
待得接過折子細看了那牛痘之法,頓時大喜。自來聽說宋時便有神醫能種痘,但時隔日遠,中間又幾度戰亂,當今已鮮聞幸運如王素者也!不想兒子果有神助,這般對抗大疫的法子也能弄出來,還把名頭好處盡歸到自己頭上了……
皇帝一邊歡喜自己又多了一層名聲保障,一邊又覺得竊取了兒子的成果內疚氣弱,唐悠竹卻只是笑:“這事兒雖是父皇總領支持的,但兒亦是忙了小兩年,不若許我個恩典如何?”
皇帝忙不疊點頭:“你說。”
這時候真真是唐悠竹說想早日登基,這皇帝都八成樂得當太上皇享福去的。
唐悠竹卻不急着要什麽,只和皇帝拉鈎:“這事兒等日後再與父皇說——但不管什麽……”
皇帝看他雖曬得黑瘦、身條兒也抽高了許多,這眨眼勾手指的模樣卻依然稚氣十足,越發笑着一疊聲答應:“行行行,不拘你要的什麽,朕都應下了。”
又邀他同往永寧宮:“這些日子在外頭,可吃不到什麽好湯羹罷?你貴母妃都備好了,各色雞蛋羹、奶油卷——今兒個管夠!”
唐悠竹也有點兒饞了,卻又道:“兒遠行歸來,少不得該先給太後、母後、并母妃等請安,再往永寧宮叨擾貴母妃不遲。”
皇帝看着天色還早,也不強他,先陪他一道去了永寧宮,周太後因他們當日體貼崇王,讓他留下養病、後又直接回京,避開那西北之亂的禍事,看唐悠竹倒還慈眉善目的,還要留他吃飯,唐悠竹只說還沒見過母後母妃,一邊兒又有崇王打岔,周太後也不十分堅持。
除了清寧宮,皇帝便先往永寧宮去,唐悠竹自往坤寧宮見王皇後,王皇後性子沉穩安靜,雖言語慈愛,卻也不多虛留他。
因此不到辰末,唐悠竹便進了鹹福宮。
太子威嚴日重,鹹福宮也越發繁華,紀淑妃要說生活富貴體面之處,便是王皇後也是拍馬不及的。奈何上頭還有個萬貴妃壓着,她心裏又惦記着一樁事,見了唐悠竹進來雖是歡喜,少不得又哭一回對他小小年紀就給挾持到西北邊鎮的擔憂心疼。
唐悠竹看着紀淑妃塞過來的幾個平安袋,針腳是真用了心,但前面那一邊兒訴說慈愛、一邊兒卻還不忘綿裏藏針的女人卻也是真在用心給雨化田下眼藥,心中不禁嘆了口氣。
酥酥對便宜娘的護佑,自己已經讓人露了口風給她,有了那險些兒給金桔螃蟹毒死的經歷,便宜娘也不可能真對酥酥的好處一無所覺,偏生兒還這般不知好歹……也真真兒是天生的冤家。
但唐悠竹的性子便是這般,只要不是性命攸關的要緊時候,他總願意先把自個兒得了的好處還了再說。當日紀淑妃雖也有竭斯底裏折騰腹中胎兒的瘋癫,但也不少那将自己的咽喉都險些兒給摳出血來、才吐出被強灌下的堕胎藥的時候,唐悠竹素日只将那些瘋癫視為自己在她腹中借住的租金,并不尋仇,這得她吐出堕胎藥的情兒、和八月育成這具身軀的好處,卻是一分一厘都記着。
紀淑妃若是不鬧騰,沖那些許好處,唐悠竹也樂意孝着她幾分;就算是她有些鬧騰,只要不十分作死,唐悠竹也會将她高高供起、讓她榮華富貴過一生。
可惜紀氏,卻真不是普通的作死。
她往日給雨化田上眼藥,唐悠竹雖不耐煩,卻因着心中待自家酥酥更重幾分,反不在意;不過是婦人長舌心窄,只當清風過耳便是。
卻千不該、萬不該,為着要唐悠竹為那賀縣蠻族土官翻案、好讓風裏刀不至于一冒頭就先被捉去挨一刀,紀氏說着說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唐悠竹露出的那點兒“就算有那個體面,也需先補償倒黴被拉出來頂罪的那位”的意思,一時口快,竟是把當日紀氏父母如何謀害了汪家夫婦,才得了雨化田這個替罪羊的事情給說了出來。
唐悠竹的臉色即刻變了。
殺父殺母之仇,便是因着本身意外所致……唐悠竹前世緣何自二十四歲之後就徹底宅了起來?除了不願再禍及親友,難道沒有對自己的幾分怨恨?
他既是連自己都恨了,自然太清楚若是仇人非己身、又不是意外乃是蓄意為之時,那心中更能有多麽恨。
雖說動手的是紀氏爹媽、不是紀氏自個兒,可不說時下本就有合法株連的刑罰,便是後世,再如何強調罪不及家人,又要幾個能忍得住不遷怒?
酥酥面對自己這個殺父殺母滅門大仇之後時,是什麽滋味?當年自己還抱怨酥酥待自己太兇殘,卻原來,那已經是十二分的溫柔了。
到了後來,酥酥為了自己,沒動便宜娘、沒動風裏刀,在便宜娘實在作死的時候,也不過是把保護她的人手撤掉而已……
而自己,居然還硬是撒嬌撒癡地要酥酥繼續保護便宜娘……
這都叫什麽事啊?明明說着酥酥才是最重要的人,卻一再往他心窩子裏戳刀子,難怪再怎麽表白,酥酥都半句不曾當真呢!
——而且當真了又如何?至少唐悠竹自己,號稱不計較婦人長舌方寸厲害的大男子,也是萬萬沒有和仇人後裔談情說愛的寬和的。
這一瞬間,唐悠竹又是愧、又是悔、又是為自己追酥之路的茫茫坎坷心酸萬狀,真是不曾閉眼也已然是天黑了!
偏紀淑妃還在絮絮叨叨,話裏話外總指着紀、汪兩家已然是血海深仇,太子殿下再如何有心補償,也不過養虎為患。哪怕是不到黃河心不死,非得把虎養大一回、遭了反噬才甘心,這讓雨化田竊據國舅的尊榮也盡夠了,如何需要什麽補償?當務之急,是要先把她爹娘的罪過免了、讓她正經兒親弟弟名正言順地也享受一番更為赫赫的國舅尊貴才是,這遇上虎大為患時,好歹能有個親舅舅護着……
一副她給雨化田留了個國舅名分已經是十足恩典、讓他營救風裏刀更是只為了他好的樣子。
唐悠竹眼前反而漸漸亮了起來,再看紀淑妃自說自話,那臉上反而帶出幾分溫柔至極的笑:“母妃放心。您既然把事情和孤說得這般明白,孤總是要給您一個交代的。必不讓您再受什麽委屈。”他溫溫柔柔地笑着,黑瘦下來的面容不似以往的大阿福模樣,卻越發氣度斐然:“這一次,孤再也不會委屈了誰去。”
是呀,不管酥酥為什麽只言片語也不曾在自己跟前兒透露,一切都該有個交代才是。
唐悠竹笑着辭別紀淑妃,才出了鹹福宮,臉上的表情就徹底淡去。
雨化田卻還在東宮,因晉位親王,他那忠義王府少不得加賜擴大規制,眼下尚未完工;至于西廠那兒,因之前耽留邊鎮無暇分心故,雖擔着督主名兒,下屬許多事務卻分與譚魯子素慧容處置,雨化田如今倒也習慣了只拿個總綱、并不事事操心。
因此今兒入宮陛見之後,雨化田索性回了東宮,唐悠竹還要清寧坤寧鹹福諸處轉一圈,他卻已然将兩個浴池輪番換了水,足足泡了一個多時辰。唐悠竹回宮時,他披散在肩頭的發絲尚帶濕意,卻正品着一盞兒今年新出的獅峰龍井,好不惬意。
唐悠竹面上原是一片空白,見他這般,卻不禁蹙眉。
早年不仔細,還當這人看着纖細、其實銅皮鐵骨又無所不能,後來看仔細了才知道,這人能耐是有的,但生活起居那些講究卻也不盡是因為臭潔癖,實在是身子骨不怎麽樣:脾胃不好,每每吃點子寒涼的東西就難受;一雙手能輕易擰斷一根鐵棍的,看着仿佛很強悍,其實便是盛夏夜中,手足也總微寒,寒冬時候更是幾個湯婆子都暖不過來的……
唐悠竹在發現自己的心意之前就很介意雨化田的身子,糾纏着同食同宿,也不全因着牛皮糖,實在是這人脾胃虛弱又還偏好綠茶,不盯着便常任性;而那四肢爪子,更是沒自己暖着總熱不起來,又任性地不讓其他人近身幫他暖床——當然唐悠竹自己也不樂意就是。
尤其在邊鎮那一年,雖因太子坐鎮,雨化田又掌管西廠、禦馬監,後勤上頭多的是勤快奉承之人,軍衛的糧饷都不曾短少,論理更不該短了雨化田什麽。奈何這人在軍事上頭竟是個極端狂熱的,便是唐悠竹,若非親眼所見,真心猜不到,他家這便是往黑水城挖寶的時候,都要每日洗足三回澡、連床榻馬桶都備上的酥酥,居然能熬得住那般清苦。
不說真日日和士兵們一個鍋裏頭攪勺子,吃食上頭竟也是相當簡陋,有小竈,材料上卻不比一般将士好多少,後頭送來專供奉于他的各種茶葉酒水、藥材衣料,幾乎都散與有功将士分了。
所以茶飲上頭越發不用心,不拘綠茶紅茶黑茶,也不講究什麽泉水,只偶得閑暇時,泡茶的工藝上頭還帶點兒講究……再加上軍務緊急時三餐不定時,有時候甚至一天都吃不上一頓飯,這腸胃便越發弱了。
饒是唐悠竹身具補天技能,但這樣慢性的腸胃病又不是簡單補着血回來便可的,偏禦醫又都說是幼年時留下的病根,不說不能治,卻定是要長時間調養着的——唐悠竹可不就頭疼得很?
結果才一錯眼,這家夥又喝起綠茶了!
還空着一頭濕發!
明明禦醫特特交代過了,這人現下年輕,面上看着還光鮮,其實底子極弱,什麽氣虛血虛的,又不能狠補,只能慢慢溫養着,并日常起居各種注意——這盡量別濕着冷着就是其一,尤其頭發、膝蓋各處,不然老了有得難受!
唐悠竹一時便要急着給他擦拭頭發,又要将綠茶潑掉;又見着雨化田惱着“在你這東宮我越發連杯茶都喝不上了!”的嗔怒,只好又趕緊吩咐人沏了上好的紅茶過來,又要忙着與他家任性起來其實比他還孩子氣的酥酥賠笑說好話兒……
一番煩亂下來,那在鹹福宮裏頭被紀淑妃三言兩語話前事給震得亂哄哄的腦子也稍微鎮靜了點兒,看雨化田一邊咕哝“總是獅峰龍井更清香些”、一邊到底是就着自個兒的手喝下那盞兒紅茶,唐悠竹心下又安穩了些許。
因問了蔣琮,知道雨化田也還沒用膳,便索性讓何鼎往永寧宮那兒說一聲,只說自己“身上倦乏、又父皇貴母妃也不是外人、便等晚些兒再去請安”,尤其特特囑咐了何鼎務必與萬貴妃說“可不許怪着糖糖沒即刻來請安,那雞蛋羹奶油卷都要留着我晚些兒去吃”,而後陪雨化田用了些溫養脾胃溫補氣血的藥膳。
這心裏頭存着事,便是雨化田因好好兒一盞綠茶才泡出來、也沒怎麽喝上就被他潑了,故意促狹着不許人上奶油卷,又把那兩碗雞蛋羹獨個兒吃下去一碗多半,唐悠竹也不像往常那麽撒嬌撒癡的鬧騰,倒惹得雨化田狐疑多看他幾眼。
這榻上就他二人對坐,唐悠竹自然不會忽略雨化田的眼神,只是話到嘴邊幾番回轉,總難出口。
雨化田看得甚為納罕,這小混蛋或許是幼年在他跟前兒光屁股長大的緣故,素來沒皮沒臉的,該撒癡撒癡、該耍賴耍賴,蹬着腿兒哇哇幹嚎的時候都不少,毛都沒長出一根時,說情說愛也從不臉紅……什麽時候這般簡直和小媳婦兒似的羞羞答答了?
想着就要拿起茶盞,給唐悠竹攔了也不惱,看他在那邊訓斥蔣琮什麽又不記得規矩、才撤了膳桌就上茶,又轉過來嚴肅起一張小黑臉,一本正經說什麽才用了飯立刻飲茶、實在是傷脾胃,雨化田越發微微挑起一側眉峰:“那是漱口的茶水。”
他素日雖偏愛綠茶,這廬山雲霧也不是不能入口,但飯後端上來的,他一貫只漱口不飲用——這小混蛋真是魔怔了不成?雖之前小一年不曾得這般奢侈享受,但總不至于就忘了吧?
唐悠竹沒有忘,他只是有點兒精神恍惚,一時沒想起來罷了。此時給雨化田這麽一說,不禁讪讪地把攔着的手收回來,端起自己那盞兒,一仰頭喝下去一大半,看得雨化田直撫額。
這臭小子一貫愛犯傻,可這麽傻的時候可真不多。
雨化田想着要看這小混蛋打的什麽主意,在他讪笑着纏過來要他一道兒逛園子消食時也就沒有推脫。雖然那園子裏頭的景致實在是……咳咳!別人家的花園都是小橋流水、雕梁畫棟,這小混蛋卻把好好兒一個東宮小花園,給折騰成這麽着:小橋一個兒也沒有,流水倒是有幾處,卻不是經過什麽花樹亭石,而是好幾十塊小田壟。
這些小田壟由小內侍們負責侍弄,主要是試驗各種間作套種的。這原也算是正經事兒,雨化田雖算不上熟讀農書,但也曾翻過那麽幾頁,自然知道西漢之時就有瓜豆間作、北魏齊民要術亦有大麻套種蕪菁的記載,更知道若能發現更多适合間作套種的法子,一畝地能當兩畝地出産,是大有利于民生、也有利于軍費累積之事。
因此這事兒皇帝初聽說只當是胡鬧,不過是縱容兒子、不可惜東宮小花園原先那點兒景致罷了,雨化田卻是真知道好處的,而今折騰了三五年下來,那玉米間着豇豆、小麥間着花生、棉花套着大蒜……
成果顯然很不小,忻王幾個的農書又多了許多題材,這不,喜得在太子不在京時也見天兒來東宮探看,也就是今兒早時只有雨化田在,一幹兒小王爺不敢叨擾,方清淨幾分。
雨化田原也該為自己眼看着能漲些許的軍費喜一回,奈何他只要一想到那些小內侍們用的什麽東西澆灌這些田壟就忍不住膈應,每每經過這兒,總忍不住掩鼻。
他往日輕易也不從這邊兒經過,偏方才唐悠竹出神忘了忌諱、雨化田也一心琢磨着唐悠竹的心思都忘了嫌棄,兩人直到将這些田壟都看一圈兒之後才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