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唐悠竹一覺就從申初睡到隔日卯時還未醒。
雨化田昨晚沒把他喊起來吃晚餐,不過是看他眼底下的青黑可憐,又問過馬進良,知道這醜娃娃趕起路來雖是別的不顧,幹糧食水卻是有好好兒吃的,未時三刻才在沙河驿那兒就着牛乳吞了兩張大餅,是以讓他多睡一會罷了。
此時眼見都過去七個多時辰了,胖娃娃還在呼呼,肚子幾次咕咕作響,都引得那只也不知道是哪兒來的奇怪小蟾蜍跟着“呱呱”了好幾聲,他還是寧可餓着肚子和周公繼續約會——這邊鎮荒漠的,真餓出個好歹來,上哪兒找好大夫去,總是小孩子,顧頭不顧腚,為了睡覺就連腸胃都不管了,等日後真餓出什麽好歹來,夏天吃不得冰酪、冬天吃不得麻辣的,看這醜娃娃不哭鼻子?
雨化田只要一想到自己幼年遭遇過的、那種餓得恨不能将手指也啃下來吃掉、卻連舉起手都沒力氣的滋味,再看榻上睡着的那只餓了就随時有得吃、還寧可呼呼大睡的白胖小豬,心裏所有對那些從寅末就一直送來、卻因為某只小豬怎麽也不肯醒而浪費了的好粥好點心的可惜之意,一下子化作鄙夷從眼中一箭箭射出去,但他自己都沒發現,他那慣常或抿直或冷笑的嘴角,此時勾起的弧度,十足溫柔。
譚魯子卻是一聽到命廚下好生做碗奶油雞蛋羹出來的話就發覺了,他原是要上樓,此時在樓梯上略一站定,不知道想到什麽,徑自轉身,往後頭馬廄去了。
唐悠竹在夢裏聞到的奶油雞蛋香,自然就是這一碗羹了。
龍門客棧所在,雖不算深入大漠,卻也是滿目黃沙,不說奶油和雞蛋,就是一滴水有時都能抵得上一滴金水。西廠諸人為了自家督主在這兒住得愉快,自是做了許多打點,這奶油雞蛋也不是做不出來,但督主自己都說在外諸事從簡,這些天早餐往往只是一碗雞湯面、一盅燕窩粥,并三兩樣小菜就對付過去。
這般點菜,為的誰,真心都不需要想就知道的。
這個太子殿下真心不一般,怪道外頭都說他是督主養大的呢,果然疼愛有加。這不,打完屁股,又花心思哄着了?
馬進良這個最是沖動粗心的都看出來了,搖搖頭,卻沒有如譚魯子一般避開,而是雙手環胸,護衛在門外。他耳力雖不是西廠裏頭最好的,但裏頭的人根本沒有掩飾的意思,所以即使背靠着房門,他卻能将裏面的情境互動猜測個八九不離十。
唐悠竹一睜開眼,也立刻猜得到方才發生了什麽事。
擁着被子靠坐起身,嘟着嘴巴憤然指責:“酥酥你越來越狡猾了!”又眯起眼得意洋洋的:“看在你為了将糖糖大人從周公的懷抱裏頭拉出來,連這樣的終極神器都動用了,糖糖大人就勉為其難賜予你喂食的榮幸吧!”
雨化田翻了一個白眼:“終極神器!大明有個一碗奶油雞蛋羹就能拐走的太子殿下,真是——”
唐悠竹俏皮地與他眨眨眼:“不要吃醋嘛!雖然奶油雞蛋都是神器,但蛋蛋酥才是糖糖最愛的喲!”
雨化田簡直對他的厚臉皮嘆為觀止,十分誠心誠意地建議:“與其研究什麽水泥,不如研究一下殿下的臉皮配方構成,絕對是炮彈都轟不開的。”
唐悠竹無奈聳肩:“像糖糖大人這樣的傳奇,絕對是天工巧為之,任何模仿都是沒用的。”
雨化田發覺自己每次接話都只是刷新某人臉皮的厚度,幹脆直接用勺子舀了滿滿的雞蛋奶油塞過去——果然是神器,世界瞬間安靜了!
但很可惜,即使是奶油雞蛋這樣的神器,也只能讓唐悠竹安靜一小會。一碗雞蛋羹喂完,這死小孩又呱噪起來。先是直起身看看小幾上的碗碟,嘿嘿一笑:“蛋蛋酥沒糖糖陪着,都吃不下飯啦?怪道瘦了一圈呢!”迅速給自己套上鞋襪,啪嗒着沖過去看了幾眼,幹脆把一整張炕幾都給舉過來放到榻上,然後從陶罐裏頭撈起幾筷子面,又從碟子裏頭挑了黃瓜絲、青椒絲、雞蛋絲等幾樣東西拌進去,再殷勤喂到雨化田嘴邊:“可香了,酥酥乖啊~”
雨化田又賞了他一個白眼果:“當我是三歲小孩呢?”可惜他三歲時都不再奢望有人這麽喂了。
唐悠竹嘿嘿笑:“乖了,別任性!”
雨化田還在嫌棄:“剛摸了鞋襪、手也不洗……”絮絮叨叨的,到底張口吃了進去,嗯,老張的手藝果然又長進了,今兒的面條做得格外勁道,拌菜也鹹香爽口各具特色。
唐悠竹看他把面條吃下,又給他夾一塊牛肉片,然後又是一筷子面條……如此吃上一碟子,又哄他喝了一碗湯,然後再給他拌一碗面條,這次卻是放了一勺子肉醬、一筷子金針菇、并一些兒木耳。雨化田好潔,偏偏身子有些不足為外人道的尴尬處,平日裏口味偏于清淡,最不耐煩那樣加了花椒蔥姜蒜的肉醬,唐悠竹卻笑得可惡極了:“放心吧,就算蛋蛋酥變成雜醬味的,也是超越奶油雞蛋的存在,不用自卑喲~”
雨化田簡直一天能給他氣笑幾十回,而且這人就算再對皇帝說上一百遍“臣以下犯上罪大惡極”啥啥啥的,照樣是個該出手時就出手的家夥。一碟子肉醬拌面喂完,唐悠竹的胖臉蛋足足挨了十七八下捏!他倒也不需要捏回去,只瞅準雨化田吃完面又還沒喝湯的空隙,湊過去對着人家的嘴巴嗅嗅嗅,然後一本正經地點點頭:“這羊肉味兒果然濃得很。虧得糖糖大人心胸寬廣,就算是羊肉雜醬味的蛋蛋酥也不嫌棄。”
雨化田原就覺得羊肉腥膻,雖然廚下用了許多蔥蒜料酒去味,他只拿鼻子也仿佛嗅不出來,到底卻不過心理作用,不過是看着這醜娃娃硬撐着一個還有些腫的屁股忙前忙後的可憐,才勉強用上一碟子,不想這死孩子不過乖巧一會子,便又各種氣人,簡簡單單一句話就把他惡心得不行!
雨化田也顧不上恰捏這死孩子,趕緊連倒了三杯茶漱口,再轉身要找他算賬時,那小混蛋已經往自己肚子裏塞了起碼兩碟子羊肉醬的拌面,此時正在拌第三碗,還特特多撈了好些大蒜,看他過來就大咧開嘴呼氣:“酥酥你聞,現在糖糖也是羊肉味的,我們同甘共苦,誰也不嫌棄誰哈!”
雨化田整個上身都往後仰得與地面成平行了,才覺得勉強躲開那陣腥膻嗆鼻味兒,原先想做的什麽捏臉打屁股自然也做不了了,憋着一口氣看這小混蛋橫掃餐桌,再打量一下那雖然鼓鼓的,卻是餓得肚子咕咕叫時就是這麽鼓、此時一連幹掉一碗雞蛋羹三碟幹拌面又一碗碧梗粥也依然只有那麽鼓的小肚皮,嘆了口氣。
果然是個小妖怪。
和這樣一個小妖怪較真兒的自己,真是蠢透了!
唐悠竹就着雨化田那張說不清是什麽表情的臉,又吃下去一碟子拌面,這次總算沒再取羊肉醬的,只簡單摻了幾樣蔬菜,後頭又喝了半碗奶酪,再用茶水漱了口。
饒是如此,雨化田依然覺得這小混蛋一張嘴就是一股子夾雜着蒜臭的羊騷味兒直沖鼻尖,熏得他真恨不得立即退避出千八百裏去,奈何這小混蛋仗着有些詭谲手段,卻居然哼哼着威脅他:“糖糖大人要去欣賞一下大漠風光,酥酥要麽和爺一起去、要麽乖乖在這兒等着——若是敢再抛下我,我就跑鞑靼那兒逛一圈,看看他們的王庭去!到時候——若是糖糖大人給那異域風情迷住了不肯回來,酥酥可不要哭鼻子喲!”
雨化田氣得在那得意洋洋聳動着的小鼻子上擰了一把:“就你這樣,還知道異域風情啊?”他倒不肯相信那鞑靼能有什麽會迷得這臭小子連家也不回的——這死小孩挑剔起來連他都自愧不如呢!能受得了鞑靼人的生活才怪!
但雨化田也不得不想想,就算這死小孩生來就知道些詭谲手段,可能在鞑靼來去自如不?若是給鞑靼認出來做了人質還好點,救出來了再好生教訓就是;怕只怕連當人質的機會都沒有,直接就給那兒的沙匪馬匪剁了做肉包子呢!
臭小孩各種不省心!
但孽是自己作的,娃娃是自己養的,再臭再混蛋再不省心,也還是自家娃娃。
雨化田想着那西夏皇宮開啓的時間,雖依着夢中記憶應該還有兩天半,可就像眼前這個胖娃娃一樣,誰敢肯定夢裏夢外都一成不變?出去走走查看一下也不錯。至于這個小混蛋……随身攜帶也不錯,正好趙懷安也差不多該來了,小混蛋還是放在自己眼前才放心。
于是巳時初刻,日頭漸大的時候,客棧外頭忽然出現了兩個身影,一高一矮,都裹着一層黑紗披風擋沙塵。可黑色本就是一種能吸收各種可見光光波能量的顏色,在同等條件下,黑色是熱得最快的。而大漠又是個夜晚結冰晨起酷熱的地兒,饒是如今才不到三月初,裹在黑布裏頭的兩個人就給惹得冒汗,尤其唐悠竹暴露在黑布之外的小光頭,那叫一個油光水滑,而雨化田微微發膩的一點鼻尖,也讓他的氣質多了幾分紅塵意味。
一大一小手拉手一起走的樣子又溫馨、又可愛,但沒再和淩雁秋牽扯在一起所以不曾為難、只一心服侍督主大人的素慧容在後頭跟着,卻只覺得頭疼極了。
她原本給主子們準備的是白色的披風,但太子殿下不知道為了什麽,卻十分堅持不肯披白色的披風,在她表示時間匆促,她昨夜只來得及給太子殿下縫制一件白色披風時,他還直接問她要他穿來的那一身黑,又是說“男要俊一身皂”、又是說什麽“雖然糖糖大人不需任何裝飾就帥得天怒人怨,但為了給那些羨慕嫉妒恨的家夥們一點兒安慰,就讓他們自欺欺人地以為爺是人靠衣裝吧”的,總之是折騰得連在素慧容眼中幾乎無所不能的督主大人都只剩無奈扶額的份兒,最後還被忽悠得跟着一道兒穿了黑色披風——明明督主的行李裏頭除了白色,還有其他青藍紫紅各種顏色的披風七八件!
卻非得跟着穿一身黑在大太陽底下熱出一身汗!
作為一個幸運被督主大人要到王府服侍的宮女子,素慧容比西廠其他任何人都知道這位的潔癖有多嚴重。
所以她也比任何人都更清楚,這位對太子殿下是如何看重。
可以為他幾句撒嬌,就一起出來曬太陽染沙塵流汗水。
那沙塵黏上帶着汗的皮膚之後,普通人都會覺得難受,何況潔癖如督主?
但他居然什麽都沒說,只在帶太子去到那塊石碑前時,溫聲為他講述那“龍門飛甲”四字的來歷。
據說有一首西夏古詩,曰“門神獻海沙,龍門飛甲來”。
太子殿下卻仰着胖臉相當崇拜:“酥酥好聰明!居然連這麽偏僻的東西都知道!”但卻十分有求知精神地追問:“詩詞或者律詩、或者絕句,這兩句或前或後,起碼還該有兩句吧?酥酥把整首詩念全了呗!”
督主卻也沒生氣,直言道:“西夏的詩詞大多失傳,我也只聽說過這兩句——糖糖有興趣的話,不如自己補全。”
雨化田既然這麽說了,家學淵源之下也算會做幾首打油詩的糖糖大人就皺巴起胖臉,真思索了起來,只是補了五六句都被雨化田挑出各種毛病嫌棄,索性一頭撞進他懷裏,扭股兒糖似的撒嬌:“這也不好、那也不妥,酥酥倒是說,補上一句什麽最合适?”
雨化田捏捏他的大屁股,他雖識文斷字,卻還真沒怎麽在詩詞上頭下功夫,這挑剔人還行,這要做出兩句讓人怎麽都挑剔不出的卻實在不容易。但唐悠竹又何嘗是好打發的?尤其這些年給雨化田言傳身教、潛移默化的,那等你敢和我玩兒離家出走、我立刻也就走得遠遠地還以顏色的臭毛病,更是真心學得十成十。雨化田方才那般挑剔他,若是真能給出個完美無缺的答案出來也就罷了,否則……
糖糖大人出身大五聖教,玩毒那是行家,比毒舌,誰怕誰啊?就算不用靈蛇玉蟾,也照樣一張嘴能毒死幾頭大象的好麽!
雨化田幾次轉換話題,唐悠竹都又給扯了回來,正在糾纏間,客棧上空冒出一縷炊煙,原來不知不覺中已經近午,雨化田遂笑道:“你方才不還和我念叨着要吃此地的風味粥麽?不趕緊回去,小心冷了。”
唐悠竹轉轉眼珠,便閉了嘴。
客棧裏頭确實有一鍋好粥。
近年刺殺貪官污吏出了名,連東廠督主萬喻樓都折損于其手下的俠客趙懷安,不知何故,既然也出現在這家黑店裏,目的嘛,看着仿佛還是為救淩雁秋而來的。
據說這個趙懷安原本曾叫周淮安,浪蕩江湖已經十餘年,只是前些年趙家還在,這人又要行俠仗義、又不願連累家人,所以改名換姓行走江湖。直到兩年多前趙家獲罪,或抄斬、或流放,趙懷安的父母兄弟幾乎都死光了,行事便再無顧忌,方恢複了原本姓名。
這一點卻是唐悠竹看電影時從沒發現的,大概是這個世界自行補全了,也大概是在他離開那個世界之後又出了什麽新電影。但不管怎麽說,唐悠竹當年被迫和母親大人一起看電影的時候,就很想問一問這個人:既然自诩俠義,那為什麽可以要做出違背皇命、将忠良之後送入外族鞑靼之地的事情來?雖然叩首陛下、濺血君前的勸谏方式很傻很天真,但以俠義為名,卻把忠君愛國之人的後代送入外族中茍延殘喘——
最重要的是,那是個一直對中原虎視眈眈的外族,兩百年後,還将幫助另一個外族再次用鐵騎踐踏漢族的尊嚴……
雖然唐悠竹生長在五十六個民族都是一家的大中華,也沒什麽歧視少數民族的偏激念頭——事實上也沒歧視人家的資本,唐家在戶籍上雖寫的漢族,但一家子雙眼皮……據說真正純種的漢族人,可都是單眼皮來着!
但周淮安所處的年代到底不同。
明朝數百年,幾乎一直和鞑靼都有戰争,只是或大或小。
這樣一個時代,這樣一個大背景之下,一個據說任過禁軍總教頭的人,一個自诩俠義的人,到底是怎麽才能做出那樣護送忠良之後、去國仇之地茍延殘喘的決定的?
那個所謂的忠良之後,又為何能夠坦然接受這樣的“好意”?
唐悠竹無法想象。
如果是他自己的話,他寧可劃花了臉回故國隐姓埋名,哪怕再如何窮山惡水的地方,也肯定比去敵國好。
就算不忠于某個君王,也當忠于這片土地。流落異族,最終被異族同化,或者更甚者,帶着異族來征服養育了自己祖先的土地……又算什麽事?
有心忠義,卻只在窩裏橫,而不想着去殺鞑靼倭寇,任由鞑靼人在眼下橫行,甚至和鞑靼人合作,就只為了反對所謂的閹黨……未免可笑了。
唐悠竹不贊同,也不理解。
雨化田大笑:
“這有什麽不好理解的?再是如何行俠仗義,也要看于他自己是否有利——
萬喻樓雖不是個東西,但他做的事情,真的一件于國有利之事都沒有?當日他可是帶了旨意往江浙去的!雖說真去到時,免不了收些孝敬、結些黨羽,但有天使節制,難道對江浙諸縣合力抗擊東倭流匪真沒絲毫好處?可誰讓他是閹黨呢!
至于趙家……
趙覓之中舉之前,不過是一介農家子弟,家中只得兩畝薄田,為何不過幾十年,就能掙下偌大家業?其官品最高不過二品,我朝二品官俸祿幾何?當日抄家之時,便是現銀便有足足一百九十六萬兩!其他田畝、莊子、山地,并古董文物家具擺設等的價值就不一一細說了!趙大俠素來最看不得貪官污吏,怎麽沒把自家底細先清一清呢?”
趙懷安本事不凡,奈何遇上個大夢回轉的雨化田,不敢說事事料知,但大概知道個先機,拿下他卻是妥妥的。
他原有一腔豪氣、一身傲骨,便是淪為階下之囚,也兀自神色傲然冷淡,惟有目光掃到淩雁秋時,帶上少許溫情。但不想先給唐悠竹歪着胖腦袋、帶着幾分孩童天真好奇的一句:“你覺得逃到鞑靼之人的後嗣,算是我大明人呢,還是鞑靼人?”問得心中悵惘,也許布嚕嘟可以理直氣壯地說“鞑靼和大明不都是人?大明人也曾經是鞑靼治下之人”,令國洲可以無所謂地撇嘴說“生子随父,自然該是大明人”,趙懷安卻無法作答。
沒人點醒時不覺得,一旦被挑開來說了……
無論是和漢人、還是外族生下的子嗣,背國而逃的祖先,被異地養育的後人……
趙懷安自幼所受的,本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教育,君棄臣固然不義,臣棄君卻已不忠,如果再加上棄國、棄家……
趙懷安沒有說話,唐悠竹就嘆了口氣:“既然你都答不出,那又為什麽會覺得忠良之後被你們護送出關,就是對他、對他的長輩好呢?”
趙懷安還是沒有說話,他的臉冷得像是大漠的風沙也腐蝕不去的岩石。
但雨化田迅速給他補了一刀。
趙家遭難,趙懷安依舊縱橫江湖,卻不曾尋找那些參過趙家的人尋仇,更不會拿那些行刑的儈子手如何……為的什麽?不就是知道趙家當日的罪名雖然有被污蔑強加的,但就趙家正經犯下的那些,抄家斬首流放……都已經是有同年親友周旋之下的從輕量刑麽?
誰與争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