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心

第17章 倒計時

衛傑被他激烈的反應吓了一跳，看到夏隽發白的臉，衛傑一愣忙喊了夏隽一聲，問道：“你怎麽了？”

夏隽盡可能顯得不奇怪，他沉默了半晌只是搖了搖頭。衛傑不明所以，倒也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以為夏隽只是不舒服，于是他早早回了自己的座位。

他獨自站了一會兒才重新坐了下來。

整個下午他過得渾渾噩噩，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學，夏隽回了家直接把自己關進了卧室。他翻着了書桌抽屜，終于在一厚沓練習冊下面找到了他的手機。

論壇裏衛傑所說的那個帖子還挂在首頁。夏隽用發冷的手指點開了帖子，從第一頁翻到了最後一頁。帖子的主人只發了這一個帖子，連載形式的，隔兩天爆一次料。

#01知情人士

我和x五年同學，初中是校友，高中做了兩年同學。我發這個帖子的目的，是因為現在我的這位同學x就讀于三中，但是作為他同學和朋友的你們并不清楚真相。

我所做的就是要告訴你們全部的真相。x在我們小鎮很有名，是最有名氣的野種、怪胎，被學校裏的所有人讨厭，看完帖子你們就會知道他是該得到這些。

#02憤怒的略略略

假的吧？？？連人名都沒有。

在學校論壇寫小說連載，瘋了吧？

#03寂寞敲打小雞

純好奇，等後續。

#04敢不敢再刺激點

說重點樓主！！！

#05知情人士

x的媽媽在我們小鎮上很有名，婚前周旋在好幾個男人之間，結果不知道怎麽就和x的爸爸走在一起了。結婚的時候已經懷孕了，肚子快把婚紗撐破了，小鎮上的人都說x不是他爸親生的。

#061551

x媽媽結婚的時候，樓主還沒出生呢。你又知道了？

未婚先孕又不是什麽奇怪的事兒，到你這裏就成不是親生的理由了？

#07知情人士

沒依據的話我也不會亂說的，就在x小學畢業之前，他爸帶着他去了醫院做親子鑒定，結果剛一出來，他爸就在小鎮上消失了。要是親生的，他爸會不帶他走嗎？說是碰巧沒人信。

#08萬裏悲秋常作客

細、細、細思恐極，年度狗血大戲！！！

#09追光

@管理員，涉及人身攻擊請删帖處理。

#10麥田裏的青蛙

沒了？？？

……

#32知情人士

樓主從小鎮轉學到江州不久就碰到了x，x在新學校認識了新同學，生活得看起來還不錯，他的那位好朋友應該也受到了他的蒙騙。不說這個，重點是我們的第二次碰面是在醫院，我還看到x的爸爸。x爸爸人真不錯，替別人養了十多年的孩子，這回還把x接到江州一起生活。

忘了說，x爸爸一直在陪一個剛生完孩子的年輕女人，那個年輕女人是x爸爸的二婚妻子。

真好啊，他終于有了個親生兒子。我看到了x當時的表情，醜陋、嫉妒、痛恨……他應該很想掐死那個新生兒。希望那位好心的爸爸為自己的親生兒子多做考慮，不要還養着白眼狼。

#33寂寞敲打小雞

說了這麽多，所以這個x是誰？

#34快來創造奇跡

樓主吊胃口吊夠了沒？

……

帖子到這裏，那位知情人士已經消失兩天了，帖子裏的人多數還好奇後續內容于是不斷地把帖子頂到首頁。夏隽刷新了一下，忽然發現有一條新回複。

#78知情人士

蓋滿二百樓就公布結果，說話算話。

#88人生阿

200

#89任大俠

199

#901551

讓我蓋我就蓋……

198！有請樓下！

這是一群人的狂歡，他們不了解什麽是真相，對真相也并不執着，只是因為好奇就想要一個謎底。夏隽孤身一人在群體中遭遇到的除了暴力，還有孤立和嘲笑。他是他們愚弄和恥笑的對象，他們用所有能想到的方式來懲罰他的與衆不同。

明明是夏天，夏隽卻覺得渾身發冷，手凍得哆嗦手機也拿不住了。這二百個樓，他們興致勃勃的跟帖回複，是業餘生活中的小佐料，而這二百樓對于夏隽來說就是他的倒計時——

到零的時候，他的新生活也即将戛然而止。

即使換掉城市和學校，他換不掉的這一身血肉和皮囊，每一寸上面都好像寫着他的過往。只要有人有心去看，就知道他是個野種，是個怪胎，是被孤立被嘲弄的最佳對象，他只配被這樣對待。

夏隽不可能有朋友的，他連爸爸媽媽都沒有。他什麽都沒有。他不應該心存僥幸，不該和戚燃他們做朋友，也不應該叫戚江渚哥哥。他被禁锢住了，不知道審判的鍘刀要什麽時候落下，明天或者是明天的明天，所有人都會知道這個帖子裏的x就是夏隽。

到了那一刻，他所有努力握在手裏的東西都會失去，江州會成為第二個小鎮，這裏會有兩種人，一種是他自己，另一種是讨厭他的人。他沒吃晚飯，躺在床上發愣，夏執鳴沒來敲門也沒問為什麽，他躺了很久，不知道什麽時候睡着了。

夏隽開始做夢，夢見他下了樓，嬰兒房的門開着。他走進去，聽到新生兒咯咯在笑，夏隽心口一緊，他輕手輕腳地想要退出房間，那新生兒突然迅速長大了，他的臉上是與夏執鳴神似的五官，他開口說話了，嘴裏冒出來的卻是他媽媽魏辛樂的聲音，“你要害死我，滾啊！”

夏隽開始跑，房間門通往了小鎮醫院狹窄的長廊。那怪物就在他的背後窮追不舍，他五髒六腑被撕裂似的疼痛，他絕望地敲打着一扇扇緊閉的門，希望有人能夠救救他。

那一扇扇門空洞洞的，像是夏執鳴關上的那扇，它們是成千上萬的複制品——

沒有一個能為他打開。

如果有人能來救救他就好了。

夏隽從夢中驚醒，手緊緊地抓住被子，他脖子上都是冷汗，枕套都已經濕了。

他喘着氣，好一會兒才平穩下情緒。他頭痛得厲害，渾渾噩噩地想起來戚燃一整天沒有消息，戚燃還在生病。

他拿起手機給戚燃發消息問他，燒退沒退。夏隽想着等戚燃回學校，可以給戚燃補這兩天他落下的功課，但他不知道等到那時候，戚燃還會不會和他做朋友。

消息發完，夏隽靠在床頭等戚燃的回複，一直沒等到。這時夏隽才恍惚注意到手機上的時間，現在是淩晨兩點鐘。

戚燃應該已經睡着了。

戚燃是第二天中午才看到夏隽消息的。

請假的兩天，他放肆得徹底，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戚江渚不怎麽想看病號的面子，但架不住父母對戚燃的寵愛，于是只得對戚燃賴床的事情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護士剛給他打上了針，戚江渚中午趕回來一趟，抽空看了看他，叮囑道：“生病就躺着多休息，別亂動。”

戚燃點了點頭，等人一走，他單手靈活地從枕頭下面抽出了手機給衛傑發消息。

“夏隽怎麽回事？”

他剛給夏隽回複消息，夏隽沒回。他看準是午休的時間于是又撥電話過去，結果夏隽關機。夏隽遇到事情不會說只會自己憋着，戚燃特別清楚他這一點，經過上次夏隽住酒店的風波之後，他就聽他哥的話對夏隽的事情格外上心。

他的好朋友，他不上心，誰上心。

“沒事兒啊，他不就是這樣，話少，不愛理人。但人又很好。”衛傑回複道。

大半夜發消息，真的很奇怪。夏隽被戚燃嘲笑是老年人作息，十二點還在線的狀況實屬怪異。不過戚燃也不太确定，萬一是夏隽突然叛逆，想熬夜也說不定，要不就是失眠了。他現在卧病在床也不清楚狀況，只叮囑道：“你跟着他點。”

“我倆在一塊吃飯呢。”衛傑說道。

衛傑吃飯吃得快，風卷殘雲不一會兒就吃完了，對面的夏隽才吃了一半。小店裏的風扇嗚嗚嗚地叫着，不但聽着煩風還小。衛傑熱得直冒汗，一瓶可樂喝下去也不解渴，他忍不住了對夏隽說道：“我去趟超市，你等我一下。”

說着他已經兩三步邁出了店，往旁邊的超市沖了過去。夏隽吃得很慢，這些飯吃起來沒了味道，他現在吃什麽都覺得味同嚼蠟。他坐的位置正對着門口，前面一桌的人起身走了。

門口有個人影伸長了脖子往店裏看，走了過去，過了一會兒去而複返，招呼着身邊的朋友往店裏走，扯着嗓子說道：“這不是夏隽嗎？”

夏隽擡頭看到了茅飛臉上毫不掩飾的尖酸刻薄，還有挂在嘴邊明晃晃的譏笑。

“這不是我們最佳論壇連載的主人公麽？”

茅飛輕佻地說着話，與他一同來的幾個男孩子聽完臉上露出古怪的表情，随即哄笑起來，“哦！原來就是他啊！那個x！”

夏隽沒動，筷子停了。茅飛和他做了多年的同學，最清楚他這個表情，每一次每一次夏隽都拿着這樣的表情看他們，他不會說什麽話，做任何反抗。

茅飛挑釁沒有得到回應，他扭頭說道：“大家都來看一看，這位就是夏隽。他在我們以前的小鎮上很有名的，他是個野種，他爸帶他做了親子鑒定，結果剛出來就把他扔下走了，他爸有了親生兒子，他還不要臉地賴在別人家。”

他說完了話，耀武揚威地轉過頭來想看夏隽痛苦的表情，卻沒想到夏隽直接揚起拳頭砸在了他的臉上。

茅飛躲避不及，鼻子劇痛不止，被打得眼前一黑。茅飛惱了，擡腳踹了過來，踹翻了凳子，而他身後的幾個朋友見對手只有一個人，沒怎麽掙紮就一塊上手了。

衛傑買了冰棍回來，聽到茅飛那兩嗓子，他還沒順明白是怎麽回事，就看到夏隽直接打人了，再後來就被圍攻了。他順不明白也不想順了，夏隽是他朋友，他拎着冰棍罵了句“你大爺的”氣勢洶洶地加入了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