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心

第6章 叛逆共犯

戚燃一路上翻來覆去念叨他想吃的東西，說完往座椅上一靠，說道：“好餓，越說越餓。”

他鯉魚打挺，扭過頭問道：“夏隽呢？想吃什麽，我哥請客。”

話音落下，夏隽瞄到戚江渚在看他，和戚燃一樣在等他的答案。他絞盡腦汁想說點什麽，可惜腦子裏一片空白，能和日料聯系起來的檢索結果為零。

在小鎮的時候跟着爺爺奶奶一起生活，他們習慣自己做菜的口味，總是變着花樣給夏隽做東西吃，他很少有機會在外面吃飯，後來到了江州，為數不多的幾次都是和戚燃一起。

他沒吃過日料。

“……我都可以。”夏隽攥了下放在腿上的手，局促地說道。

夏隽失望地發現他對于很多東西都沒有概念，确實很奇怪。他和別人一樣也會好奇，會覺得新鮮，會想要，但夏隽以往都沒有可以恣意妄為提要求的對象。夏執鳴帶他來江州之後，他有了一個家，可是這個家裏還有魏辛樂。

為了能保留現在擁有的，所以他從來不提要求。在此之前他覺得這就是他的活法，但現在在戚燃和戚江渚面前他感覺到窘迫。

“都可以？好辦，哥，我的菜單乘二就好了。”戚燃接過話說道。

戚江渚抽空瞥了他一眼，問道：“最近數學學得不錯？”

戚燃被到啞口無言，轉而打着哈哈跳了個話題，問道：“哥，我們什麽時候出去玩一趟？”

“戚燃，你期中考試如果還是上個月那樣的成績，我帶着夏隽出去玩，你在家自己待着。”

這關于學習的話題怎麽就繞不開了呢？他從去年就開始惦記着出去玩，好不容易家裏松口了，沒想到還有一座叫做學習的大山擋在面前。他想出去玩，而且并不想好好學習。戚燃哀嚎了一聲，說道：“诶不是，哥你還是不是我哥啊？再說，夏隽根本就不願意跟你去。你這樣是強人所難。”

“你又沒問，怎麽知道他不同意。”戚江渚接着問道，“夏隽，是不是？”

“不是……”夏隽噎了一下，覺得好像回答錯了，又說道，“是。”

不是不願意跟戚江渚出去玩。

是同意的。

他不能這樣直截了當的說出口，夏隽明白戚江渚不可能只帶着他出去把戚燃丢在家裏。而且更現實的情況是戚江渚帶着戚燃出去玩，而他根本沒有理由跟着一塊。

“聽清楚了？”戚江渚問道。

聽清楚什麽啊……戚燃被夏隽繞懵了，結果又被戚江渚借機警告好好學習數學。

到了店裏。戚燃拉着夏隽在空位置上坐下，戚江渚坐在夏隽對面。

戚江渚翻着菜單，微微偏頭和服務生溝通。夏隽看他修長的手指輕輕地在上面點了點。夏隽注意到戚江渚與人交流時，咬字聽起來很舒服，聽起來比平時稍微快一些，不會那麽有壓迫性也不會讓人覺得慵懶。

夏隽見過戚江渚嚴厲的一面，與現在完全不同，這也是戚燃很怕哥哥的原因，大部分時間他都收斂着自己帶給別人的壓迫感，其實不難看出戚江渚接人待事的游刃有餘……這些都讓夏隽有些豔羨。

點好東西之後，戚江渚擡起頭問兩個小鬼，“喝果汁嗎？”

“我喝可樂。”戚燃說道。

夏隽點了點頭，點完又說道：“喝果汁。”

“一杯可樂，兩杯蘋果汁。”戚江渚對服務生說道。

吃過飯出門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戚江渚和戚燃先把夏隽送回了家。夏隽站在小區門口看着車子離開他才轉身回去。

剛開始他還有些吃不慣，戚江渚注意到了，又要了一盤壽司給他，很好吃，而且戚江渚還約了下一次帶他們吃火鍋。如果成績不錯還可以提其他的要求。戚燃說那豈不是可以每個月都蹭夏隽的獎勵。戚江渚說，希望我們兩個可以蹭你一次。夏隽猛地回想起來，想到這裏他的腳步又輕快了一點。他可以在戚江渚那裏得到獎勵，他以前都沒有得到但盼望得到的。戚江渚說到做到，一周後他空出時間帶着戚燃和夏隽兩個去加了個餐，最後結束的時候叮囑夏隽在學校多盯着戚燃，別讓他太随心所欲。

當天晚上戚燃給夏隽發微信，“你覺不覺得我哥有點奇怪？”

夏隽回想了一下，并沒有發現有什麽特別的，回複道：“沒有吧？”

“可能是我想多了。”

隔天夏隽到了教室，戚燃已經坐在了座位上。他一見夏隽到了，猛地站起來對夏隽說道：“我哥剛和我說，他待會兒的飛機飛美利堅。半個月內都不回來！”

戚燃滿臉的興奮，“啊！”

夏隽臉垮下來，“啊？”

昨天吃過飯之後，夏隽就不自覺地盼着下一次，但這回人都走了，下一次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

“怪不得昨天他一直叮囑你看着我……”

夏隽走神了，戚燃後面的推理分析他一概沒聽進去。他坐下把書包裏的課本和作業都拿出來放在桌角，努力不去思考這件事。反正之前沒認識戚江渚的時候也都是這樣的，夏隽擡頭看了看第一節 是化學課，他開始翻化學課本。

“喂，夏隽，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戚燃打斷他的思路，問道。

夏隽回過頭，問道：“什麽？”

“明天，我們出去玩。”

周六一早，戚燃和夏隽就碰頭了。

戚燃不負衆望想出了作妖的新點子，夏隽內心和行動上都是拒絕的，甚至想要拎着包馬上就回家。

“不行，絕對不可以。”

“你還是不是我朋友了？還是不是和我同一陣營的了？啊？”戚燃問道。

夏隽被問到無話可說，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通常在這個時候，戚燃都是個好朋友，幫助夏隽做選擇，絕不讓他為難，于是戚燃硬是拽着人走了。

戚燃初中同學的理發店今天開業，他們是來湊熱鬧的。一進屋，夏隽就被店員們的造型驚到了，完全可以用姹紫嫣紅來形容。戚燃推着他往前走，把人按在了座椅上，笑眯了眼睛，雙手抱着夏隽的腦袋，在鏡子裏沖着夏隽咧嘴笑，說道：“事先說好的，買一個頭送一個頭。”

一個小時後，戚燃和夏隽帶着滿頭的染發劑味出了理發店。夏隽不太自在地摸了摸了頭發，戚燃挺滿意的回頭看了他一眼，無奈地說道：“你這個顏色完全看不出來，有什麽好擔心的。”

戚燃的藍毛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晃了夏隽的眼睛。

“真的？”夏隽不太确定。

他從商場的玻璃上看到了自己的模樣，他們染的顏色只有在陽光下面能看出些端倪。他們在染什麽顏色的問題上出現了分歧，戚燃是在安全範圍內能多放肆就有多放肆，藍毛紅毛綠毛都是他的備選項，甚至想拉着夏隽一塊。

但夏隽不同意，最後兩個人各退半步，夏隽選了棕色。頭發也稍微剪短了一點，露出額頭，看着比之前清爽很多。棕色在陽光下面也沒那麽紮眼，仔細看就能看出差別。

“真的，騙你幹什麽。”戚燃說道，“你看看我的。”

說着戚燃把他染成藍色的腦袋湊了過來，說道：“我的也不那麽明顯。”

夏隽：“……”

回家之後，做了虧心事他連進門都有些小心翼翼。

魏辛樂請了假在家安胎，夏執鳴出差在外，為此最近請的阿姨也住在家裏。阿姨看到他回來忙詢問有沒有吃過飯。

夏隽應了一聲，說道：“吃過了。”

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魏辛樂靜靜地審視了他一會兒。夏隽不自然地偏了下頭，飛快地說道：“我先上樓去了。”

魏辛樂忽然叫了他一聲，片刻說道：“你爸明天回家。”

似乎沒被發現，夏隽僵硬地“嗯”了一聲，跑上樓靠着門慢慢地喘氣。他在心裏想，這算過了第一關？

可惜第二關并沒有那麽容易。

他剛到教室門口忽然碰見了從後門跑出來的林洛童。

林洛童開心地跟他道了聲早，忽然蹙起了眉，問道：“你的頭發？”

夏隽不太自然地摸了一下，問道：“很明顯嗎？”

她搖了搖頭，答非所問地說道：“很好看。”

好在并沒有其他人關注他頭發的問題，因為戚燃真的太紮眼了。課間操的時候，年級主任站在高臺上很快就發現了藏在人群中的一顆中的藍色腦袋，仿佛他們溫柔的母星。

染發的第三天，東窗事發，全校通報。

被勒令去把頭發染成黑色，戚燃深谙陽奉陰違之道，當天下午他大搖大擺染了個深棕色回來了。他回了教室一趟，後來又去教導主任辦公室報道去了。

夏隽有點擔心，課也聽不下去了。沒想到不過十分鐘，戚燃就回來了還嬉皮笑臉地朝他眨了眨眼睛。

剛一下課，夏隽就轉過頭問道：“沒事兒吧？”

“他沒看出來，還誇我知錯能改是個很好的學生，這次就不找家長了。”戚燃說着拍了拍夏隽的胳膊，忽然擡手撥弄了一下自己左邊的頭發，露出一小撮紅色的頭發，說道，“你看這個，好看嗎？”

夏隽滿腹的擔心瞬間化為烏有，說道：“……不好看。”

臨近期中考試，夏隽拒絕了戚燃出門叛逆的邀請，開始拉着戚燃一塊複習。夏執鳴回家了，但夏隽還是不願意回去。兩個人跑去了江州市圖書館自習，晚上在外面吃點東西再回家。

戚燃滿腹的怨言，夏隽鐵了心不松口不放人，硬拽也要把人帶着去學習。

考試的前三天，夏隽在市圖門口看到了戚江渚的車。

他見過的次數不多，但第二次就已經記牢了。他有些興奮，不是說要半個月才回來的嗎？戚江渚在這裏做什麽？

夏隽正想着，車子在他們旁邊停下，車窗落下來露出戚江渚的臉來，他說道：“上車。”

“哥，你怎麽回來了！”戚燃瞪大了眼睛，往夏隽身後躲了躲不自然地摸了一下頭發。

戚江渚說道：“聽說你最近比較安分。”

雖然是肯定句，戚燃莫名其妙覺得背脊有些涼。他沒往副駕駛上坐，怕他的頭發被他哥發現，他跟着夏隽一塊坐在了後排。

戚江渚倒是沒說什麽，不一會兒車子停了。

兩人被趕下了車，迎面一家理發店。

戚燃一瞬間心态就崩了，說道：“哥……”

扭頭就想跑，半路被戚江渚攔住了。

“都跟我進去。”戚江渚說道。

戚燃是被戚江渚拎進去的，時不時還回頭看後面的夏隽一眼，夏隽低着頭，一直只給他一個棕色腦袋尖兒看。

夏隽有些羞愧，戚江渚臨走之前分明囑托他來盯着戚燃，他卻什麽都沒做，還跟着戚燃一作妖，成了共犯。他不敢看戚江渚了。

“頭發染黑，”戚江渚說道，“兩個，還有後面這個小孩。”

戚江渚盯着兩個人把頭發染黑了，天黑了，三個人才從理發店出來。戚燃見戚江渚似乎沒生氣，試探地開始嘟囔道：“餓了。”

“餓了吃飯。”

戚江渚說完，偏過頭看到夏隽和他們兩個差了半步，從進了理發店開始這小孩就沒說過話，本來話就少這會兒成啞巴了。

是不高興了？他想到他那個年紀似乎也想着染發會很好看。他做了一番換位思考，戚燃心大他不擔心，但夏隽心思更細些，平日裏又喜歡悶着。

夏隽感覺頭發被摸了一下，他猛地擡起頭，看到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他身邊的戚江渚。

他茫然地盯着戚江渚看，他們第一次離這麽近。他緊張到呼吸都有些停滞。

“挺好看的，但不是時候，現在只适合黑色。”戚江渚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