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長明殿
[第二十九章]
公子逸跪在長明殿上,覺得自己最慘。
明明強逼公子煊吃東西的是梓初,他則念着手足情義,還在邊上勸阻梓初來着,結果差點被少君砍死的正是他。
公子逸捂着胳膊上的刀口,梓初那狗東西啥事沒有,公子逸真是越想越委屈,忍不住擡袖抹淚。
輕姬超大聲罵道:“你還有臉哭!下毒害人這損招你們都能想出來,養尊處優不錯,養出一雙狼心狗肺,我就應該砍死你倆!”
公子梓初離得遠些,匍匐請罪不敢擡頭,聽見輕姬喝罵,發着抖往後縮。
——這、這真叫天降橫禍!
公子逸悲屈,反正他沒做過,要死就死,死也要硬氣,他梗着脖子不認:“我都說了一百遍了,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我沒有做過!”
“認了就是死罪,你會認才怪了。”
“我……我沒有做過幹嗎要認啊!我和三哥是沒有太深厚的感情,但也遠日無冤近日無仇,我為何要毒殺他?他死了對我有什麽好處?再說了,肘子也不是我準備的,我準備的菜我敢吃給你看,我做事光明磊落,真金不怕火煉!”
他當真是副坦蕩蕩的模樣。
兩相比較,公子梓初更像心中有鬼的小人,自打進了長明殿他的頭都不敢擡,公子逸說肘子不是他準備的,那必是公子梓初準備的。
“王八蛋臭混蛋!殺人的事都做得出來!”
要不是海真等人攔得快,輕姬已經撲上去狠揍公子梓初了,縱是拉得再快,輕姬飛起的一腳還是踢中了那躲躲閃閃的人。
天後厲聲喝斥:“夠了!”
公子梓初怕得要命,他知道再這麽下去他非被輕姬弄死不可,趕忙叩頭請罪:“兒臣有罪!兒臣知罪!但望母後明鑒,我也沒有下毒,我真的沒在菜裏下毒……我敢對天起誓,若有虛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天後極心累地扶住頭,她被這件案子、這裏面牽涉的人攪得頭腦昏漲。
司雨英領着查驗酒菜的醫官回來了。
醫官跪下呈告:“禀天後,臣下驗出來了,菜裏無毒,有毒的是那壺酒,應是‘見血封喉’,乃劇毒之物。”
“酒……酒酒酒……”公子梓初像快溺死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急忙叫道,“那酒不是我和老七準備的!是二哥給的!”
公子逸憋屈許久,這時候洗脫了嫌疑,終于忍不住痛痛快快地哭起來,他不服地看了一眼輕姬,哭嚎道:“我就說了不是我!若是要毒殺三哥,我為什麽還勸阻梓初呢?天底下哪有笨成我們這樣的人,既然下了毒,怎麽還親自送去?”
公子梓初捶地大呼,哭得更為慘痛:“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兄長,我可是他的親弟弟啊……”
這話是不假的,公子英縱、梓初俱為傅主所出。
天後震怒,她沒空聽他們兩個哭啼,即命令司雨英去将公子英縱拿來。
在公子英縱被扭送來之前,公子逸一五一十全交待了,前因後果清清楚楚:公子梓初和公子逸确實是稍稍顧念着手足之情,聽說煊犯了大罪,天後不肯寬恕,要将他流放枯葉城,啓程的日子就在眼前,他倆就商量着準備了好些菜,送去天牢的路上,遇見公子英縱,英縱聽說此事,贈了一壺好酒,卻推說礙于往日嫌隙,就不親自去探望公子煊了。
好一招借刀殺人!
然而,公子英縱來後,不肯承認酒是他送的。
公子逸最氣惱不過:“是你說的,三哥犯了大錯就要被逐出王城,今生再也不會回來,看在兄弟一場的份上,你也要表示表示,你見我們帶了菜,說有好菜但無好酒不免缺憾,你願割愛新得的一壺好酒,還讓我們替你向三哥問聲好!”
梓初頭點得如同小雞啄米:“就是,就是!”
英縱問道:“當真是我給的酒嗎?除了你二人,可還有其他人證?你們別是自己做下壞事被拆穿了,就想賴到我的頭上,我是斷斷不會為你們背下這黑鍋的。”
“就是你給我和梓初的酒!”
“沒錯,是你給的!”
“我沒有,你們不要誣賴好人。”
公子逸總算後知後覺了:“你是故意的!我說那麽巧,你剛好就帶着一壺酒出現,你刻意為之,刻意選在沒人的時候,使得我和梓初有口莫辯!你……你……你最想要的是一石三鳥,你成心陷害我們!我殺了你!”
冤屈不得申辯的公子逸撲上去和公子英縱扭打在一起。
英縱好歹是梓初的親兄弟,梓初下不去手,跪在邊上瑟縮地勸架:“別……別打了……”
輕姬冷眼看殿上狗咬狗。
天後喝止不住打成一團的人,即令司雨英和殿上侍衛将人分開了。
公子英縱擦着鼻血,依舊抵死不認:“毒酒不是我給的!你休想栽贓我!”
他或許認為沒有人證,就可糊弄一番。
從殿上離開的榮菲回來了,她回于天後:“禀天後,在公子英縱寝居處發現這半瓶毒藥,醫官已查驗,正是‘見血封喉’。”
真相水落石出,不言而喻。
公子英縱神色慘喪。
天後并不想與這蠢貨多費口舌,只是直接問他:“你與煊有什麽深仇大恨,為何要毒殺他不可?”
英縱萎頓在地,垂頭不言。
輕姬急上前,逼問道:“問你話,你聾了嗎?”
“為何……呵,為何……”
英縱冷聲發笑,卻忽如狂徒一般躍起,想要撲抓輕姬,幸而司雨英出手将人制住。
“修寧,你說為何!”英縱猙獰狂嘯,“你會救他的,你一定會救他的……你自己不想當少君,就想讓給煊,他若留下,我何時才能出頭!這一切,要怪就怪你!”
……
天後心力交瘁,下令将公子英縱關入天牢,公子梓初、逸閉門自省,其他所有不相幹人等包括輕姬在內,無旨意不得再探望煊。
輕姬被請出長明殿,在回去的路上,她神思茫茫。
——“輕姬,你覺得你的兄弟中,有誰能擔得起這副重擔嗎?你若拱手他人,不出十年,華音必有浩劫。”
鄭敏的話語回響在耳畔,如一記記鼓點敲在輕姬的心頭,震得她彷徨驚怕。
輕姬越走越覺得腳下沉重。
她的這些兄弟,幼小的幼小,天真懦弱,更好欺負,而年歲長的,不是蠢就是壞。
漸漸地,寸步難移,再走不動了。
輕姬停下來,回頭看長明殿,忽而之間淚如雨下,母親是真的需要她……或許,也是整個華音國需要她。
長明殿的門被人推開。
天後林芝強撐精神地擡起頭,她看見輕姬去而複返。
輕姬走近禦案前,眼下泛着紅,聲音裏帶着顫抖:“你知道我是很想逃走的吧?答應我一件事,今後我再也不逃了。”
那容顏似嬌花般的少女,眼淚說掉就掉,斷線的晶瑩珍珠簌簌落下,她強忍住哭聲,一字一句地承諾:“我乖乖聽你的話,學為君之道,習治國之策,好好做少君,将來也繼承你的全部,像你一樣,傾盡畢生心力,當好華音國的天後。”
“你想要什麽?”
“我要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