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幼岚
[第十五章]
輕姬不甘卻又無奈,她能想到的法子,只是稱病不出。
——心裏真是難受呀,竟如了天後的傀儡!
天後放任,不來花蔭殿管束。
蓬萊國的那兩位倒是想來探望,卻紛紛吃了閉門羹。
過了幾日,司雨英帶着百年參奉命前來,輕姬原本以為他是當小狗腿來送東西,沒承想他将人參擱下了不快走,反是勸她:“少君何必苦悶?蓬萊國誠意交好,權當待客無妨。”
輕姬怒道:“未知他人苦,何來說嘴?敢情要結親的不是你!”
司雨英仍舊沒走,他沉思片刻後,說:“在其位司其職,然我不想同你說這些,你本意不願做這個少君我知道。今日來,單是希望你不要艱難痛苦才與你多說,幼岚很像年輕時候的兄長,你不想知道兄長以前是什麽樣的嗎?只當是去了解你阿父的過去。”
輕姬擰眉:“為什麽你們都說幼岚和我阿父相像?”
“的确很像。”
“他不像。”
“你怎會知曉?那是他十幾歲時候的事了。”
輕姬心緒躁動,她沉着氣,也告訴司雨英說:“後來的阿父,是衡康那樣的。”
司雨英一怔,好久,方才扯着嘴角回應:“或許吧,人是會變的,我光是記得他年少時的樣子了。”
花蔭殿上重新是輕姬獨自一人的時候,她陷入凝思:幼岚此人,年少急躁,活潑愛笑,自然是和印象中阿父的性情差着十萬八千裏,天後說像,她可以不信,但司雨英這樣的悶葫蘆也肯開口說像,這就……
輕姬半信半疑,思量大半日後做出決定:“那不妨接觸一下好了。”
次日,才要去見天後,回以“幼岚、衡康都能相處,但結親的事得另行商議”,長明殿上卻沒人,天後甚至不在宮中,是去了張相府,聽說張相病重已多日。
回話的女官海真憂愁:“外有張相命懸一線,內有奚貴主舊病難愈,天後日夜焦心,人都瘦了一大圈。朝堂後宮,近來大小事不斷,少君若能為天後分憂,那是再好不過了。”
“奚貴主怎麽了?”
“也是老毛病了,貴主向來體弱。”
輕姬突然想起,她有好幾日沒見過公子煊了,難怪他不出來,是這個緣故,奚貴主病着,他理應在病榻前照料的。
回去花蔭殿,輕姬翻出了天後讓司雨英送過來的百年參,她不知道奚貴主的病用不用得了這種老參,又翻出了好些別的補品,叫人全拿上就去探望奚貴主了。
遠遠的看見了公子煊。
輕姬許久沒見他了,此時看見不免高興,飛快迎面跑上去:“三……”
公子煊:“少君。”
“……”
一句親切的“三哥”還沒喊上,公子煊已止步,朝她恭敬一拜,拜得她錯愕莫名。
“少君有事嗎?”
“……沒、沒吧……”
“沒事我先走了。”
公子煊錯身走過去了,輕姬才立刻清醒了,這多不合常理啊,她登時轉身喊道:“三哥,你對我怎麽這般見外了?”
已走出丈許的人駐足。
輕姬繼續氣惱:“你以前不朝我行這種虛禮的。”
公子煊沒回頭:“少君對我就不見外嗎?”
“什麽意思?”
“與蓬萊國賽馬球那日,你沒想過找我幫忙嗎?”
“……”
輕姬一時之間氣結:就這?就為這?
老實說,當時真沒考慮過要他上場。
輕姬解釋道:“蓬萊那幫人全是男的,我們全是女的上,有什麽問題?再說了,我要生猛的呀,我非贏不可,你去了……你你受傷了不就虧大了嗎?”
公子煊總算肯轉過身來與她說話:“你在意我?”
輕姬連連讨好地點頭:“在意在意,你是我兄長嘛。”
結果,公子煊臉一變,當即拂袖走了。
輕姬滿目茫然。
宮人小心翼翼地問:“少君,這些東西……”
公子煊陰晴不定,惹得輕姬也惱了,奚貴主病歪歪,反正這麽多年了,必是死不了,她生氣囔道:“扔了便是!”
宮人為難,帶出來的可都是上好的補品。
興許輕姬也覺得扔了可惜,怪舍不得的,氣話過後想了想,又說道:“好東西還怕沒人稀罕嗎?公子景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給林貴主送去。”
林貴主是公子辰佑和公子景的生父,略有幾分清高,不喜過多與人交際,但為着輕姬送的厚禮,還是高高興興差公子景帶着回禮,來花蔭殿謝過了少君美意。
天後回到宮中,聽說輕姬願意見蓬萊國的王子,她表示欣慰,問輕姬想先見誰。
輕姬敷衍:“你那麽喜歡幼岚,就先見他了。”
幼岚運氣實則不怎麽好,輕姬滿心的不痛快無處發洩,何況是蓬萊人先惹她的,她就也回敬不舒坦,直接欺負蓬萊的王子。
——這小子怎麽會和阿父像呢?簡直一個天,一個地。
幼岚活潑被嫌話多,灑脫被嫌浮浪,連笑起來也被嫌虛情假意。
輕姬只覺越看他越一無是處。
後來到了山坡上,幼岚望見重重疊疊的遠山,興奮道:“你們華音好多山啊!我只聽說神州中土是這樣廣袤,有無數山岳無數河流。”
“那你彈丸小國還敢來求我的親!”
輕姬終于忍無可忍,趁幼岚不防備,一拳揍上他的臉。
幼岚吃痛後退,腳下踩空,從山坡上滾落下去。
輕姬本來還想送他一腳,誰知他竟伸手扯住她衣裳,把她帶翻了,兩個人咕嚕咕嚕全滾下去了,輕姬滿身草屑、發簪也散落了,爬起來自然是怒不可遏,還要再揍幼岚。
幼岚卻不是任憑欺負的主,立刻就抓住她手腕,沒讓她拳頭落下來。
輕姬有點吃驚:“咦?你居然敢還手?”
幼岚說:“我打你才叫還手,此刻是只守不攻,對你夠客氣了!”
“有點意思。”
“你此舉非……唔……”
輕姬嘴上說着有意思,雙拳用不了,那就用頭。
幼岚被撞得雙眼冒金花,捂着頭蜷成一團,又痛又氣,不禁口中罵罵咧咧:“修、修寧,你……你個死女人……你兇殘!暴力!沒人性!我貴為外邦王子,你竟這般對我!”
輕姬爬起來,邊拍身上的草屑邊冷哼:“我們華音國的女人就是這樣殘暴沒人性,你若識相趁早滾走。”
幼岚蜷在地上哼哼唧唧。
輕姬唾棄:“蓬萊國,不過如此。”
她調頭就走,可未走出幾步,被人從身後鎖了喉。
幼岚裝得很像,其實半點事沒有,他滿肚子壞水,只是在等最好的反撲機會。
輕姬驚怒,掙紮不已:“我貴為華音少君,你敢跟我動手?”
幼岚貼在她耳邊笑:“現在要同我講禮義道理了?方才下手不是挺不留情面的嘛?你們華音國的女人,都這麽善變嗎?”
“我告訴你,現在放手,我還可以饒恕你。”
“不然呢?”
“不然鬧到我母親那兒去,你們可都沒好果子吃!”
幼岚嗤笑:“你以為我沒打聽過?國中像你這麽野蠻的,僅此一家別無分號,只有你欺負我吧?放心,我不會讓你見血的,但你使我跌下這麽高的山坡,想必是自己也有些摔傷蹭傷,天後不會怪我。”
輕姬冷蔑:“哼,小雞賊,別怪我沒給過你機會。”
……
幼岚沒想到自己能被放倒,不僅被放倒,手臂還脫臼了,他費力坐起,扶着脫臼的胳膊,冷汗直淌:“你……你處處留後手,出招狠得要命……你這身功夫,究竟是哪裏學來的?”
當然是司雨斐教的。
司雨斐把他會的盡數教給了輕姬,夠她不在別人手底下吃虧,夠她在危急關頭逃命。
輕姬不搭理幼岚,拍拍手就要走了。
幼岚急喚:“喂,你明日是不是要去見衡康?”
輕姬哼道:“關你什麽事。”
“你不要理衡康啊,他其實是個僞君子,花言巧語慣會騙人的。”
“有你這麽說自己兄長的嗎?”
幼岚動一動,疼得龇牙咧嘴,但他白着一張臉,忍着疼還是要說下去:“我是好心,怕你上當受騙。”
輕姬居高臨下望着他,啧,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的,方才下手,是有點兒重了。她走過去,蹲下身——
“我也好心提點你,我不像別的姑娘好招惹,你的壞心思最好給我收着點。”
幼岚看她托起他整條沒知覺的手臂。
咔噠。
……
接骨手法很娴熟。
幼岚疼且驚,跪在風裏出了半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