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歐諾睜開眼，入眼一片紅鸾帳，入耳則有清脆的畫眉聲。
她愣神了半晌，才想起，自己從皇宮出來時，暈倒的場景。
手下不自覺地摸上應龍。擡起手，只見暗淡的紅色寶石，死氣沉沉。
歐諾壓住心底的悲楚，閉眼，依稀還能感覺到應龍最後的氣息。幾乎被漩渦撕裂的靈魂最後感覺到的溫暖，以及那個白衣男子蒙住她的眼，在她耳邊吐氣如蘭，“我一定會回去的！”
這是應龍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一股強烈的溫暖将她整個包裹住，她幾乎瞬間聽見了耳邊的風聲。
“應龍！”那一刻她很害怕，她想要看那個男子的臉。被捂住的雙眼卻無法穿透這最後的一層阻擋。
猛然間感覺到被捂住的地方一熱，一股玉蘭花般的馨香沿着臉頰流到嘴角，慢慢滴落。
她不知道那是什麽，心裏只是愈發恐慌。
“應龍！”歐諾顫抖着又叫了一聲。
可依然沒有聽到應龍的回應，只是他蒙在她眼睛上的手，微微顫抖了起來。盡管身體再沒感覺到被撕裂的痛苦，耳邊卻傳來了“嚓嚓”的如電流擊打的聲音。
那種嚓嚓聲，最後像是入了骨髓，細微的變化，卻讓歐諾毛骨悚然。到後來她再沒敢開口。那樣的煎熬不知過了多久，她的神經都已經麻痹了。連什麽時候消失的都不知道。
等一切平息後，她試着睜眼時，這次，她成功了。
可是看見的卻是遠處的燭臺，在寒風中不停地搖曳着。
寒氣逼人的夜晚，讓她一時間沒找到身體的支配權。
她哆哆嗦嗦地躺了不知道多久，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但在确定能調動四肢時，她便爬下床，顫顫巍巍地走入了應龍曾經為她封鎖的地道。離開前，她毫不猶豫地打翻燭臺，燒了那最後留有她氣息的地方。
好幾次她以為她會昏倒在那裏，可是沒有。
她現在唯一能信任的只有薛麒。她要出宮去找他，他一定有那個能力為她找到召喚回應龍的人。可沒想到的是，她剛走出那個院落，便像是耗盡了所有力氣一般，直直仰面倒了下去。
一雙手就在此時摟上了她的腰背。她最後看見的是一張戴着面具的臉……
“姑娘，你終于醒了！”一個悅耳的少女之音參雜進畫眉的叫聲。
歐諾撐着身子起身，丫鬟趕忙過來扶住她。
丫鬟身上有淡淡的玉蘭花香。歐諾的眼珠子便循着香味看上了小丫頭的臉頰。
小丫頭笑得異常燦爛，“穎兒拜見姑娘。”小丫頭很識趣地行了一禮。
歐諾張嘴，只感覺到喉嚨的幹澀，并沒能立刻發出聲來。
穎兒即刻給她端來了一杯清水。
歐諾一邊喝水，視線将這屋子掃了一眼。
雖然不比宮中來得奢華，卻一應俱全，一座山水屏風擋住了她大部分視線，但一側的窗戶外，一樹玉蘭花開得正豔。
不知不覺竟然已經到了這個時節。歐諾不由得一陣喟嘆。
“這是哪裏？”
“聞莺閣！是我家公子救姑娘回來的，只不想，姑娘竟然昏迷了半個月。”
半個月？
她這連續的死亡昏迷竟然直直地過了兩個多月了。
歐諾的指尖又不自覺地撫上應龍，一股酸楚湧上心頭。
而看在穎兒眼裏，只覺這位姑娘臉色一下子變得好冰冷，令她微微有些發顫，竟不敢妄語，一時間空氣沉寂得仿佛凍結了一般。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歐諾突然擡頭，“你家公子姓甚名誰？”
“無羁。公子無羁！別人都這樣稱呼他。”
歐諾扶着床柱起身，穎兒即刻上前攙扶她到屏風外的榻上坐下。
“姑娘身子虛，現下不宜走動。穎兒去叫人傳膳。”
歐諾本是想即刻離開，可她十分清楚，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她根本走不了多遠。更何況，既然別人救了她，她總要當面謝過才行的。
吃飯、沐浴、更衣，全身乏力的感覺依然在。便在穎兒的攙扶下到外面的花園裏坐了坐。不曾想，這聞莺閣裏竟然種滿了玉蘭花。而且是一體的白色，真是她最喜歡的品種。
春日陽光正好。躺在一張刻意搬出來的楊妃榻上，看着那玉白之色，眼前閃過應龍那白衣飄飄模樣，歐諾嘴角不禁溢出一抹笑意。
那男子沒有別人的硬朗男子漢氣概，卻是滿身的馨香，果然是仙人吧。純潔得不染一絲塵埃。可他一旦出殺手，卻可以瞬間血流成河。
“我一定會回去的！”
歐諾一直記得這句話。
她相信他！他可以做到！
盛開的玉蘭花瓣被風一吹，迎風飄落，有幾片挂上歐諾的發跡，跌入她懷裏，停泊在她指尖……
穎兒呆呆看着，只覺得這位姑娘身上那瑩白之光，恍然若仙。難怪她家公子能夠如此悉心地照顧她。即便大夫都說救不回來了，依然沒有放棄。
“穎兒！”
回廊走來一名白衣男子，臉上帶着銀白面具，露出微薄的嘴唇和線條硬朗的下巴。
穎兒驀然轉頭，笑容堆滿一臉，歡喜地跑過來就是一福，“公子，這位姑娘醒了。”
那公子無羁順着望了過去，嘴唇抿了抿，沒有穎兒期待的欣喜。那掩在長袖下的手卻緊緊攥成了拳頭。
正在穎兒看得奇怪時，無羁大步走了過去。
花叢中，歐諾已然睡着，清風拂過額間，帶走了那幾片玉蘭花瓣。
無羁伸手抓住一片放在掌心，看了看，又轉頭看了看熟睡中的女人，毫無血色的臉頰，沒有一絲悲喜，仿佛坐定涅槃。
春風揚起的發絲在空中飛散着，打了個卷兒終于消停了下來。
無羁心中驀然醒來，伸手就去解自己的衣服，準備給歐諾蓋上。
“公子，這裏有薄被。”穎兒早已抱着被子出來，看見公子無羁停在腰間的手指，驀然臉色一紅。她家公子也有失智的時候，這是在家裏，又不是在野外，多的是被子。
無羁手指僵了僵，最後一臉淡漠地接過穎兒手上的薄被，給歐諾蓋上，手指不經意拂過她的發絲，微微頓了一下，很快又縮了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