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在涉及撈錢的事上,李路積極極了,當天就敲定了修濉河的章程報了上去,反正不用朝廷出錢,工部也樂得做個順水人情,很快就批複通過了。
在濉河兩岸有産業的士紳很多,李路召集了個大會,給當地有頭有臉的士紳都下了帖子,無論是親自前來的也好,是派仆人代往的也罷,凡是收到帖子的人基本上都赴了約,河道衙門的大堂裏足足擠了有上百人,李路遲遲未到,屋裏的人互相交頭接耳,猜度着李路派人前來的目的。
人群按照出身的不同分成了兩個部分,一小撮有功名的士紳聚在一起談笑風生以馮家為主,在官道上吃得開的大商人聚集在一塊,為首的就是随縣令遷來的李家,而剩下的就是些沒有背景的小商人聚集在一起。
河道衙門并沒有那個面子請來馮家家主,馮家來的是個十七八歲的小輩馮文友,他是江陰有名的神童,十二歲就中了秀才,而且還是榜首要不是先生壓着不讓下場想磨磨他的性子,恐怕舉人進士早就中了,以馮家的勢力,馮文友以後的前程可是不可限量啊。
馮文友一到場就被衆星捧月一般圍了起來,一堆人同他寒暄,黃老爺看見亦步亦趨的跟着自己的女婿姜盛就氣不打一處來,馮少爺家世了得,這樣的人家尋常哪有機會碰到,沒看別人八竿子打不着的尚且去攀關系呢,自家女婿同馮少爺可是在同一所書院讀的書,好不容易見了面不說去鑽營鑽營,反而連個招呼都不打,哪有這麽做人的?
黃老爺壓住心裏的不快轉頭沖姜盛使眼色,示意他去找馮少爺攀談,姜盛把目光別到了外頭,假裝沒看見,這可把黃老爺給氣了個不清,當着外人又不好發作,只能壓下火氣,準備回去再同他算賬。
黃老爺谄媚的笑着擠進了人堆裏,沖馮文友作揖說:“早就聽說馮少爺是人中龍鳳,如今聞名不如見面,馮少爺果然不一般。”
馮文友邊上的那些文人一臉不快的看着黃老爺,不過是個滿身銅臭的商人,能同他們共處一堂都覺得很有辱斯文了,他們看在河道衙門的面子上沒有鬧事已是給了這些商人天大的臉面了,沒想到他們不但不自慚形穢,甚至還敢湊上來。
黃老爺見勢不妙連忙把姜盛叫了過來,賠笑道:“我女婿姜盛在家裏經常說起馮少爺,對馮少爺的才學為人很是仰慕,說起來小婿同馮少爺還是一個書院出來的,不知少爺有沒有聽說過小婿?”
黃老爺說着捅了捅姜盛,姜盛不自然的沖馮文友拱了拱手,馮文友不以為忤笑着問道:“原來我們竟是同窗,失敬失敬,只是我怎麽從未在書院見過姜師兄啊?”
姜盛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周圍的同窗已經有人記起來姜盛了,紛紛發出了竊笑,姜盛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娶了黃娴,光沒沾到多少,虧卻吃了不少,走到哪都有人指指點點,後來他幹脆連書院也不去了,成日裏就悶在家裏讀書。
他本以為下次縣試就可以考中秀才,然後一路考上舉人進士,到時候一雪前恥,也叫那幫嘲笑他的人知道他将來是有大前程的,娶黃娴算不得什麽吃軟飯,不過是黃家慧眼識珠,在他微末之時就拉攏他罷了。
奈何想象是美好的,現實卻很殘酷,姜盛在讀書上還是有幾分天分的,算是個讀書的種子,當年早早就過了童子試,可惜他的那幾分天分在江陰勉強尚可,放在整個南新府就數不着了,沒了先生的教導,他跟個無頭蒼蠅似的亂轉,虛耗了三四年,別說舉人進士了,連個秀才都沒考中。
一開始黃娴還對他小意奉承,後來他屢試不第之後漸漸開始懷疑自己的眼光,為了給這個人出氣,黃家産業縮水了泰半,好不容易穩定了下來托了關系給李家送了厚禮求和,新崛起的宋家又步步緊逼,她本以為自己嫁的金龜婿,原來他只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庸人,而就為了這麽一個庸人,黃家落得現在這樣的下場。
黃娴每想到此,就後悔的捶胸頓足,日子長了,她那點小心思自然也叫姜盛看了出來,一向崇拜他的黃娴竟然開始鄙視自己了,姜盛不反思自己的種種所為,反而認定了黃娴有外心,他哪裏是受得了氣的人,他自小就是被人寵着長大的,見妻子可能有了外心,鬧着要休妻,他也知道全家靠黃家過活,倒也不是真想休妻,本意是想壓黃娴一頭,逼着她打消那些歪心思,奈何黃娴不吃這套,見姜盛污蔑自己負氣回了家。
黃娴走了姜盛也不着急,黃娴都人老珠黃了連孩子都有兩個了,離了自己能去哪?再說岳父待自己一向很好,見黃娴這麽不守婦道在先還敢私自回家,肯定會把她打出去的,他就安心在家等着黃娴哭着回來低頭就是了,哪知道黃老爺聽完女兒的哭訴之後不但沒逼着黃娴來給他道歉,反而派人來姜家擡嫁妝了,這時姜家才着了慌,王氏硬壓着姜盛帶着孩子去黃家負荊請罪,黃娴當着衆人的面扇了姜盛一個耳光,逼着姜盛簽了入贅書才肯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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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在江陰都傳開了,一時之間引為笑談,馮文友久在府城自然不知道,見衆人面色奇怪,而姜盛在那裏支支吾吾還以為姜盛在愚弄自己當時就變了臉色,叫身邊的小厮把他們轟到一邊了,要不是這是河道衙門就把兩個人給丢出門外了。
旁人見了馮文友這個态度,自然對黃老爺跟姜盛避之不及,他二人去哪裏,哪裏就留出一個好大的空地,弄得不大的大堂,更擁擠了,黃老爺這輩子也沒丢過這樣的人,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恨恨的看着姜盛,他想走又不敢走,因為不知道河道衙門召集他們有什麽事,萬一是什麽要緊的事,別人都知道,只他不知道落在差人的眼裏,肯定吃不了兜着走,姜盛在旁邊臊眉耷眼的站着,不敢說話。
李路姍姍來遲,手裏拿着一套文書,把要修河道的事同衆人說了,邊說還生怕別人不知道不停的強調,是宋大人提出來的想法。
宋武只是捐了個官,沒有實職遠遠稱不上大人,李路為了甩鍋甩的更可信,一口一個大人的叫着,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什麽大官呢,外人雖然不知李路為何這麽看中宋武,但是見他這麽推崇宋武也紛紛跟着吹捧,宋武連連擺手稱不敢。
屋裏的衆人只是奇怪,修河道一直是河道衙門的事,他們做多幫着押送征集的民夫,這叫差役通知他們就是了,為什麽要搞出那麽大的場面?等李路把集資的事一說,他們才恍然大悟。
修河道是個好事情,濉河兩岸有他們大筆的産業,不只是良田還有不少莊子同作坊,濉河河堤廢弛成那個樣子,萬一發了洪災損失不可估量,他們也知道河道該修了,可是他們并不想出這個錢,盡管李路再三撺掇,還是沒有人願意出面,一時很是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