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天還沒有亮,宋武就起了床,他今天醒得早,心疼娘子剛生了病,不忍心叫她做飯,就準備自己湊合着給家人弄點飯吃。
他熱了熱炊餅,切完菜,剛要敲雞蛋,就聽到外頭有人碰碰的敲門,邊敲嘴上邊不幹不淨的罵着,離得遠倒是聽不見罵的是什麽,只是驚起了街坊四鄰家裏的狗,只聽得一陣狗叫。
這動靜一聽就知道來者不善,他放下雞蛋,先去廂房囑咐了被吵醒的姜蓓帶着女兒好好在屋裏待着,上好門窗,廂房的門是厚木板材做的,門栓有成人胳膊粗細,只要上了門是等閑踹不開的。
宋武去柴房拿了把柴刀,穿過天井想去開門,走南闖北這麽多年什麽事情他沒見過,這點陣仗還吓不着他。
宋元元被吵醒了,心裏害怕,又不敢哭,邊打着哈切,眼裏還噙着淚花看上去可憐極了,姜蓓抱着她親了又親,安慰道:“沒事,元元不要怕,城裏有差役巡邏,一會聽到動靜了就來了。”
姜蓓邊說自己心裏也在打鼓,雜貨鋪坐落在貧民區,很是偏僻,往來的都是一些窮人,周圍榨不出什麽油水來,差役輕易也不會到這邊來,外頭要是來了一個兩個,姜蓓不怕,畢竟宋武沒有兩下子也做不了行商,可是要是人多了,肯定會吃虧的。
這樣想着,她坐不住了,起身穿了衣服,也給元元穿上了鞋,一會要是有什麽穿戴整齊也容易跑路,想了想又去廚房拿了把刀,搬了個板凳,戰戰兢兢的守在廂房門口。
她倒也沒想過同宋武一起出去,連宋武都打不過的敵人,她這小身板出去也只是送菜的份。
宋武把門一開,外頭敲門的人心裏直罵娘,姜庭只說自己姐姐家開了間雜貨鋪,可沒說他姐夫這般魁梧啊,這一身的煞氣,一看就是真正的亡命之徒,早知道就多帶些人來了,他手裏拎着天還沒亮就被他叫起來軟成了一攤泥的姜庭,讨好的沖他笑了笑。
大胡子吃的是催債的那一碗飯,靠幫別人催債為生,平日裏自己有點閑錢也會放出去,他長得兇惡,去要債,只要欠債的人家手裏有錢那是都能要回來的,一來二去就攢了不少。
今年放出去的債大部分都收回來了,偏偏往外放的最後一筆錢看走了眼,把債放給了一家破落戶。
那小子在賭場一擲千金,也不像沒錢的人,大胡子足足借給了他十八兩銀子,連本帶利要還五十兩,還款的日子早到了,別說利息了,連本金都要不回來,去催一次就往後拖一次,今天拖到明天,明天拖到後天的,反正就是不給一句正經話,昨天好不容易要了句準話,說他姐夫在城裏開了家雜貨鋪,他去要肯定會幫忙還,可是他沒說他這姐夫是這麽個姐夫啊。
姜庭一見姐夫開了門,本來哆哆嗦嗦的小腿一下子站直了,苦着臉說:“姐夫,你快把錢給他吧,他在我家門口都堵了兩天了,我娘被他吓得都睡不着覺,姐姐知道了肯定心疼,你快把他打發走吧。”
宋武皺了皺眉,他最看不上這個小舅子了,敗家子,敗光了家産把老父親都氣死了,還陷在賭場裏出不來,家裏有妻有子的,一點擔當都沒有,他瞥了他一眼,冷着臉說:“什麽錢?”
還不等姜庭回答,大胡子就滿臉堆笑的說:“兄弟,你脾氣也太暴了吧?就敲個門至于拿着把刀出來嗎?把刀放下,咱們進去說。”
姜庭見大胡子和自己那麽兇,跟自己姐夫倒是挺客氣的,心裏很是不平衡,面上卻不敢表現出來,滿臉堆笑的應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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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胡子說着就要往雜貨鋪裏走,宋武用刀尖杵着他的肩膀,把他頂在了門外,宋武力道拿捏的很準,抵着沒刺進去,大胡子的衣裳連破口都沒有,可是這被刀尖抵着的感覺也不好受啊,大胡子覺得只要宋武一用力,那刀就能刺進去,他平日裏也就是欺壓欺壓老實人,拿刀吓唬吓唬人已經是極限了,真被人拿刀抵着這種陣仗哪見過,吓得腿都軟了,哆哆嗦嗦的說:“兄弟,你別這樣,有話好好說,一會差役可就要過來了,到時候叫他們看見了起了誤會把你抓緊去可怎麽辦?”
宋武沒理他,大胡子欲哭無淚,看了一眼仿佛在一旁看熱鬧的姜庭,咬牙切齒的說:“姜庭,還不快勸勸你姐夫?”
姜庭這才回過神來,他哪見過這樣的姐夫啊,他印象裏見過的姐夫都是憨憨的笑着,姐姐說什麽就是什麽,這會擺出這一副兇惡的樣子,他還真有點害怕,他小心翼翼的說:“姐夫,你別這樣。”
宋武沒搭理他,姜庭又道:“我姐還在家吧?讓她看到了該吓着了。”
宋武聞言這才慢慢收了刀,大胡子只覺得自己劫後餘生,汗濕透了後背,他把手邊的姜庭往前推了推說:“你去和你姐夫說,我的人可還在你家門口守着,你一日拿不出錢來,他們就一日不走,你家裏可還有那哭的背過氣去的老娘,你自己看着辦吧。”
姜庭哪在乎他娘哭不哭啊,他要是在乎,如今也不會成了這樣,他擡出他老娘來,無非是覺得姐姐知道了肯定會拿錢出來罷了。
他看着冷着臉的姐夫讨好的笑着說:“姐夫,我姐姐在家嗎?”
“怎麽?怕我不給錢?你找你姐姐就要的着錢了?”宋武沒好氣的說。
姜庭見宋武終于有了點平時的模樣,這才放下了心,嬉皮笑臉的說:“不是,姐夫你誤會了,我這不是怕你要是不給錢,我娘有個好歹,姐姐知道了傷心嗎?你知道的,姐姐身體弱,要是有個好歹的,你能不心疼?我這也是替姐夫着想。”
這話委實無恥,連大胡子聽了都覺得姜庭不是個東西,偏姜庭還覺得自己的邏輯沒錯,他湊過去又勸道:“姐夫,你就替我把錢還了吧,要不然這人會一直在門口堵着的,我娘身體弱,姐姐身體也不好,兩人要是生了病,那花的可不止五十兩了。”
“你欠他多少錢?”
姜庭見他有替自己還債的意思,連忙說道:“也不多,就五十兩。”
宋武聽得一陣無語,‘就’五十兩,他累死累活幹上一年也不過能攢五十兩了,這裏頭還要加上壓貨的錢,把錢都給了他,明年自己帶着老婆孩子吃西北風?想什麽呢。
“不行。”宋武幹淨利落的說道,要是錢少也就罷了,五十兩他不能給。
大胡子試探着問:“兄弟,不如這樣吧,我借給他本金是十八兩,咱們交個朋友,我利息也不要他的了,你就還我十八兩行不行?”
宋武聞言有些猶豫,十八兩他還是能拿出來的,大不了少進些貨,他正想答應突然想起姜蓓昨天晚上同他說過的話,答應的話到了嘴邊,只說了一句:“讓我想想。”
姜庭急了,怎麽還要想啊,都降到十八兩了,他急道:“姐夫,你就別想了,趕緊給他吧,他們可還在家門口堵着呢,我娘要是一個想不開,你可就是害死她的罪人了,你想想到時候我姐還能和你一起過嗎?”
宋武聞言陷入了深思,姜蓓在屋裏等了半天,見外頭沒了動靜,出了門,一出門就聽見了這一番謬論,偏偏宋武還真被繞了進去,她厲聲道:“姜庭你胡說八道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