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12宮第2畫(執筆:伍夏秋)
十二宮·第二章
你相信有靈魂嗎?
我以前是不信的,但是我現在不信也得信了。
因為我現在就是以這樣的形式漂浮着。
這種感覺很奇妙,身體很輕,幾乎感覺不到自己的重量,風可以洞穿我的存在狀态,就像吹過一個篩子那樣,我能感受到風的力量但卻不會被吹走。反正死也死了,好歹還能蹦跶。我這麽想着,在房間裏活動了下身體,适應了下環境,觀察了下情況。現在我是全果狀态,如果附近有女鬼,他們會不會尖叫着捂臉逃走?不過附近如果有女鬼就好了啊!!!她們一定也和我一樣是一絲不挂的吧!!!鬼能結婚嗎?能生孩子嗎?能…?
想到這裏我想起了我的前妻王可和我那對雙胞胎傻兒子馬景馬濤。為什麽我沒出現在他們面前??他們現在怎麽樣了??眼前的這個房間似乎有股巨大的引力作用于我身上。現在我就像風筝一樣,可以自由地飄啊飄啊飄,但是會有風筝線牽引着我,線的另一端就在這個房間不知何處的角落裏,或者說,在房間裏某個人的手中?房間裏的人,是吳沉水和老大,他倆面對面地坐着。
現在大約晚上七八點的光景,房間裏開着一盞落地燈,暖暖的黃光照在他們家客廳裏的沙發上,吳沉水戴着一副眼鏡,穿着紅色的絲質襯衫和黑色的裙子,披頭散發中,眼睛上的睫毛膏和臉上的粉花的一塌糊塗,臉上歪七歪八的豎着幾道黑色的淚痕。雖然現在她有點向一只國寶靠攏,但還是掩蓋不了她是個清麗的少婦這個事實。老大穿着絲質的睡衣,在家裏他終于不戴墨鏡了,丹鳳眼裏深不見底,左側眼角有道淡淡的疤,脖子上的白金項鏈淡淡的閃着銀色的光。
“馬奔鳴早上出車禍了。”老大面無表情,抽着的煙快燃到了盡頭,煙灰掉在地板上也渾然不知,“那邊的救援者在他的手機裏找到了我的電話,他們說當場就沒了,已經火化了。”
“……”吳沉水忍不住抽泣起來,“你和王可說了嗎?”
“說了,我知道這消息聽起來未免太殘忍了點。一個人孤苦伶仃客死他鄉的。三魂七魄估計都回不來了。”老大緩緩的說道,“她很平靜,說手頭正好有項目走不開,問我怎麽辦。”
喂老大,我就在你身後,你未免也太小看我馬奔鳴的方向感和行進速度了。王可啊王可,雖然你很恨我,可好歹夫妻一場,看在你身邊那對胖小子有我的骨血份上,不想點法子把我給接回來麽。
“下禮拜本來也得去雲南,不如明天我就改航班…把他的骨灰接回來吧…”吳沉水斷斷續續的說完,又哭起來了。
“還是我去吧…”老大嘆了口氣,“好歹二十幾年兄弟一場。我想送他最後一程。”
“可…”吳沉水剛想說下去就被老大打斷了。“我明天去後天就回來,你忙你的學術會議去吧,就這麽定了,”老大嘆了口氣,掐掉了手中的煙,“我和小張打個電話,讓他幫我現在訂票。”
我的肉身現在已經化成了灰了麽?靜靜地躺在某個白色的瓷壇或者黑色的盒子裏麽。我姥姥曾經和我說過,人死了之後會有一段時間停留在世上,一共七七四十九天,這段時間他親友們的思念和悲傷會把他的靈魂召喚到身邊,有的時候親友們還能感受到靈魂的存在。
“你爺爺就是在第四十九天托夢給我,說他到陰間做官去了,将來也接我去做官太太。”說到這裏,一開始非常悲傷的姥姥總是露出一點點微笑,這個故事的結尾至少還留了點希望和美好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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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走了之後第四十九天,我沒在夢裏看見她,那時處于對什麽都懷疑都對抗的青春期,《走進科學》欄目才是能讓我臣服的信仰,趙忠祥伯伯溫暖而又磁性的聲音才是慰藉我心靈的雞湯。現在我知道了,那個夢不是姥姥人為制造出來的,真有可能是姥爺鬼為制造出來的。人的精神力量其實很強大,很奇妙。活人的超能力大概也就是這麽回事。我的無神論可以算被徹底推翻了嗎?而CCTV四個大字,此刻正伴随着趙忠祥伯伯“在那一望無際的非洲大草原上……”的深情獨白中離我飛奔遠去,化作一個快要看不見的小點,最後砰地一聲倒在了遙遠的地平線上。
我現在還清楚地記得眼前這兩個人結婚的那天,我滿懷苦楚地坐在主桌上喝得酩酊大醉。臺上的新娘是我這輩子最愛的女人,新郎卻是我最好的兄弟。怪不了誰。只能怪自己。
“你的婚禮新郎是我最好的兄弟,青梅竹馬婚禮奪愛是為哪般。”感謝羅玉鳳小姐及時的出現在我腦海裏阻止了我登上我國著名情感類雜志《知音》的可能性,當時她以網絡上流傳最廣泛的拿着《知音》坐在公園長椅上長發飄飄微笑閱讀的形象登場,然後她擡起朝我咧開血盆大口(抱歉我找不到更恰當和文雅的詞)笑着,鼻孔深不見底,讓我的酒醒了大半。
我們狗血的故事無甚新意,三個人同一個高中,吳沉水是我的同桌,老大坐在我的後面。年輕真好,借個橡皮還個修正液一來二去就互喊老公老婆了。那時我們談起感情都是以一輩子為計量單位,分手起來的都是以一瞬間為計量單位。精力無處發洩的青春年華,除了讀書吃飯睡覺和同學小打小鬧,我們還能幹嗎?別和我談理想,那是幼兒園小朋友才有的東西。
我和吳沉水沒少磕絆然後分分合合好多次。老大沉默的性格很适合傾吐,近水樓臺先得月,理所當然的成了我們兩的公用垃圾桶。但又和我們兩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一定的距離,以免形成三角戀關系。直到我和吳沉水有一次在課堂上打鬧得太厲害,班主任終于再也看不下去。第二天特意開了一個班會,沒有指名道姓,語重心長地大談早戀的危害。
學業為重啊同學們。
後來我就一直和吳沉水在班裏的的位置保持對角線關系了,身邊的人換成了老大。畢業前大家都埋頭苦讀,我也沒了花前月下的心思,終于考進了我們市的那所名校。
大學我和老大同校不同系。我和吳沉水即不同校也不同系。她考砸了。
射手座大多熱情奔放,再加上我長得确實也有點帥,又參加了若幹社團和學校活動,萬人迷模式全開。身邊一直不缺姑娘,信箱一直不缺情書,手頭一直不缺事情。老大每個禮拜總會過來找我吃個飯打個球什麽的。羅利騰高絢亮和我們同一個高中,現在都進了同一所大學,一開始大家都人生地不熟的就先從高中校友開始組織活動聯絡感情,一來二去也就熟了。
“吳沉水找你了麽?”老大有一天在食堂裏突然問。
“吳沉水是誰啊?”我繼續吃我的炸豬排。
“別鬧!”老大瞪了我一眼,“她前些日子來我們學校,和我說了很多她們學校的事,就是很刻意只字沒有提你。我知道她還念着你,于是我把你的寝室班級都告訴她了。”
“這幾天忙啊。”我聳聳肩,“沒遇到啊。”
“這麽好的姑娘錯過太可惜了吧?”老大一臉認真地看着我。
“你覺得好你拿去呀~”
“你…”老大看着我,眼神有點奇怪。
後來他真拿去了。喂,我當時只是開玩笑來着。
房間裏繼續保持沉默。CD機裏現在正放着王菲的那張《天空》,正好播到《矜持》那一首。
“我從來不曾抗拒你的魅力,雖然你從來不曾為我着迷……”
作者有話要說: 【吳說伍】老五童鞋據說第一回寫小說,但文筆卻令人詫異的老道。且蔫壞得很,透露着一股荒誕中頹敗的歡樂。我寫《茶餐廳》時明明有一絲源自青蔥的文藝夢尚存,此貨硬生生将這一故事掰成二逼青年狂歡回憶錄。然後,不就是寫死了你的主角麽?要不要這麽拿我的筆名開涮啊,掀桌!
警告廣大讀者,千萬別被老五童鞋的文藝氣息蒙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