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茶餐廳第3畫(執筆:吳沉水)
作者有話要說: [伍說吳]不能控制情節的走向其實是件很囧的事,比如我埋的線索老吳用了,但用到另一個方向去了而且還把我的主角寫死了…(摔)我們兩人文風有所差別的,一個文藝深刻,一個文藝2逼,好在兩篇文的主人公不一樣。總之這是個文藝的故事,每過一章就換換口味。不知道大家覺得這樣的寫作方式好玩嗎?
[吳說伍]上一章的12宮出來一個以“吳沉水”為主角的狗血三角情節真是囧到我了,即便在老水最狗血的階段也不曾撒過如此火力強勁的黑狗血啊,敗給你了老伍,可誰讓我是負責文藝深刻的那個呢,只好掰扯着,努力讓這個文朝不二的方向前進,我容易嗎我?!有句老話說得好,不怕x一樣的敵人,就怕二貨一樣的隊友。唉,我真是任重道遠啊~~~~
《茶餐廳》第三回
我沒有想到,老大會就此消失。
消失在這裏指其原本的意思,就是不見了,找不到了,像水蒸發,像雲飄散。
我明明記得,那天晚上喝完酒後,他還幫我一起把酒具盤子收到廚房去,好象還挽起袖子打算洗,被我嚴詞拒絕才作罷——我厭惡洗碗,也厭惡別的男人在我面前表現得熱衷洗碗。
然後,老大在我家玄關那彎下腰,慢騰騰地穿鞋,說了句今晚謝謝了,我走了之類的,轉身出門,走的時候還慢慢把門帶上。
後來,我們似乎還通了電話,聊起要不要周末去吃早餐的事情。老大說不去了,要送小孩上書法課。我說正好,我也要跟女孩約會去。
約一個月後,某天早上,我照例在床上睡懶覺。突然間電話響了,我置之不理,想讓它知難而退。哪知道電話鈴剛停了一會,隔不了五分鐘,又锲而不舍地響起來。
我從床上一躍而起,操起電話大喊一聲:“喂,是誰?”
對方大概吓了一跳,停了五秒,才有女人從電話那端說:“羅利藤?”
我覺得這個聲音有些熟悉,可剛醒來,腦子一片迷糊,也分不清是誰,于是不耐煩地問:“我是,你誰啊?”
我當時想的是,如果哪個女人膽敢跟我說“你猜猜我是誰”這種愚蠢無聊的話,我管她是天仙也照挂不誤。
那個女人用一種特別緩慢的調子說:“我是吳沉水,打這個電話,是告訴你一聲,我的老公,你們所說的老大,不見了。”
我瞠目結舌,結結巴巴地說:“什麽意思?”
“就是不見了,幹幹脆脆,一聲不吭,生死不明地,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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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錯了吧,啊?那個,我是說,我前不久還和他通電話來着,怎麽就不見了,你沒到處找找?或者報案……”
吳沉水用一種古怪的壓抑着痛苦與亢奮的沙啞之聲,再次跟我确認一般慢慢說:“相信我,我們在一塊這麽多年,他不是失蹤,應該也還活着,可就是不見了。對此,我跟我的家人也很難過,希望你節哀順變。”
我想說你用節哀順變這個詞不對勁,不吉利,可我說不出,我耳朵裏響起轟鳴,忽然象回到六歲,跟這個女人幼稚地争辯了起來,我說:“你不要說不負責任的話,你根本沒有弄清什麽叫不見了,你知不知道人失蹤是多大一回事,一個人不可能在一通電話裏,由你宣布不見了就不見了。”
她同情地說:“事情千真萬确,我不可能打電話來跟你開這種玩笑,你的心情我理解,雖然這麽說有點滑稽,但請你不要過份悲傷。”
我随手從電話旁的茶幾上摸到我的煙,點燃了猛吸一口。心情稍定了之後,我再度拿起話筒,說:“對不起,這麽說,人真的不見了?”
“是的。”
“怎麽不見的?”我問。
“這個麽,”吳沉水為難了一下,說:“他大概從來都有這種突然離開的欲望,最近馬奔鳴出了事,他這種欲望又上來了,大概是這樣。”
我吸了口氣,說:“這麽說,是離家出走?”
她沉默了一下,用肯定的聲音說:“準确地說,離開既定的生活。”
我萬分不解,抓抓頭發,困惑地問:“怎麽會這樣?他不是很愛你嗎?你,你們不是感情很好嗎?”
“這有關系嗎?想要離開一切的欲望,就是離開熟悉的一切,駕輕就熟的一切,”吳沉水在那邊斟酌詞句:“他趁我帶小孩回娘家的時候,收拾了幾件衣服走的,錢也沒多帶,不仔細看還發現不了這個事,小孩還以為爸爸只是去上班。”
我默然不語,心裏象有電烙鐵一下一下使勁地烙着。
“一開始還以為他只是出去散散心,畢竟馬奔鳴的事,我們都不好受,對彼此都帶着小心翼翼,生怕一不留神提到死者。一周後他還沒音訊,我就知道他是走了。雖說難過是不可避免的,畢竟之前沒有一點預兆,但說來奇怪,他這麽一走,從某種程度上說,我們倆,都會下意識地松了口氣。”
我靜靜地聽着。
“對了,還有一件事。”
“什麽?”我問。
吳沉水輕聲說:“以前他開玩笑說過,要是死了就把之前購買的所有CD都送給你,你收下吧。”
“CD?”我艱難地咽了口唾沫,說:“為什麽要送我CD?”
“這個麽,”對方似乎笑了一下:“可能是因為他與你有共同愛好吧。”
“我不想要,什麽CD。”
“羅利藤,你甭跟我客套,”吳沉水認真地說,“這麽跟你說可能不合适,不過我現在正處在奇怪的情緒中,像随時随地能大喊大叫,幹點出格的事,那些CD我每天看着都很有毀掉它們的欲望,你把它們收下,一來是尊重我老公的意願;二來,就當幫了我一個忙,我不想幹任何以後想起來後悔的事。”
我張嘴,可喉嚨裏又苦又澀,說不出話來。
“就這麽定了吧,我已經将東西打包,托快遞公司送到你門上去,你簽收就好。抱歉,跟你唠叨了這麽多。”
“不,不客氣。”我結結巴巴地說,“你,有什麽事直接找我。”
吳沉水輕笑了一聲,按斷了電話。
我坐在沙發上,腦袋一片空白。不知道過了多久,門鈴驟然響起。我機械般開了門,外面站着一個穿着快遞公司制服的活潑小夥子。
“羅先生嗎?有發給您的箱子。這個箱子可真夠大的,要幫您搬進來嗎?不瞞您說,我搬上來可費了不少勁,裝什麽裝的這麽大。”
他擡進來一個大號的紙箱,遞給我一張單子:“在這簽名就好,麻煩您。”
我簽了。他接過去一看,快活地笑着說:“好了,謝謝您,希望下次還光臨本公司。再見。”
我默不作聲地将這個小夥子送出門去。關上後,我呆呆地瞪着那個大紙箱。忽然,一股深深的憤怒從心底湧起,那是一種無法抑制的憤怒,一種根本讓人束手無策的憤怒。它甚至強大到讓把理智擠到一邊,我看到自己沖上前去,狠命地,不顧一切地撕開那個紙箱。在我沒有意識的時候,我聽見自己在狂喊:“你給我出來,出來,不許躲,自私自利的家夥,全都是,你們這群自顧自己的混蛋,都他媽的給我出來,出來。”
紙箱被強行從中間撕開,裏面摞得整整齊齊的EMI,DG等公司出版的CD,象弱不禁風的沙堡一樣,霎那間傾瀉而下。
馬奔鳴的葬禮我沒有參加,老大自然也沒去,高絢亮也沒去。
我們也沒再到愛玉的茶餐廳裏進行每周一次的早餐會了。馬奔鳴走了,老大也走了,他們其實一直都在扮演兩只秤砣,有他們在,我們才能被牢牢固定在早餐桌上。他們一不在,關系這種東西,就開始不可思議地疏散:高絢亮開始說單位要加班,我那時候正好有了固定約會的女孩――這些都是套話,心裏頭,我們都明白,暫時還是把曾經有過的早餐聚會忘得一幹二淨為好。
但那段時間真是非常難過,哪怕每天晚上緊緊抱着女友柔軟的身體也不能驅逐這種鋪天蓋地的難過。我并非不是不能忍受獨自一人,在以往的生活經驗中,也是寧願一個人看書聽音樂多過跟大家一起消磨時間。可是,那段時間,我卻幾乎讓難過的感覺折磨瘋了,每天黃昏,都像對抗病魔一樣雙拳緊握,咬牙切齒等待腐蝕內心的這種茕茕孑立的恐懼快點過去。裏,我清楚地聽到體內某種東西開始冰封的聲音,聽到那種因為結冰而發出的細微的滋滋響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清楚不過。忽然之間,我比任何時候都更要懷念馬奔鳴。我一面咬緊牙關,一面惡狠狠地懷念他摸着後腦勺的手勢。他當時說什麽來着?似乎是感嘆作為人來說,總有期望好運氣的軟弱吧。
過了一段時間,大概有一個多月吧,有天晚上,女友暗示要上我住的地方過夜。我因為無所謂就答應了,兩個人走到樓下的時候,忽然看到大門上貼有交管理費的通知。我臨時想起,既然要交管理費,說不定還有接踵而來的其他賬單。于是,我打開了許久沒有開過的信箱。果然在裏面發現了一疊電信、銀行卡消費之類的賬單。
但是,在這堆雪白的信封當中,卻夾着張明信片。
這是一張非常普通的明信片,皺巴巴,不知經過多少不懷好意的手。正面印的是大理蝴蝶泉的風光,上面惡作劇一樣蓋了一個偌大的郵戳。背面上,有幾行歪歪斜斜的兒童體手跡寫着:突然決定來雲南,也沒跟你說,抱歉抱歉,手信之類的你也不用指望,特發明信片,以安慰一下你弱小的心靈。
這是馬奔鳴的字跡,馬奔鳴的口氣,馬奔鳴寄的明信片。
我看了下郵戳的時間,是他死之前沒幾天。不知道為什麽,這張明信片,一直輾轉了那麽長時間,然後象在戰亂劫後餘生一樣,出現在我面前。
想必,在他寄出這張東西的時候,是打算日後和我一齊嘲笑的。
“是誰寄來的?這麽土,都什麽年代了還寄這個。”女友嬌聲在一旁說。
可我心裏的電烙鐵又開始以強勁的馬達運作,它在剎那間又狠又準地擊中心髒,痛得我閉上眼睛,倒抽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