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絕世無雙
這動靜令一直在冷耳旁聽的人, 都不由睜開了眼睛。
果然是那個被明嘲暗諷半天,大臣怒其不争的驸馬站了起來。
在萬衆矚目中, 如珠輝玉映般的人不拘不傲地拱手,言道:“承蒙大王子錯愛。宣城公主吾妻也。本官賢妻秀外慧中,天資聰穎, 大王子所設題目, 與她而言不過雕蟲小計罷了,不足挂齒。”
“如此綽有餘妍之天女,我見猶憐,天下暗慕于她的男子如過江之鲫, 不勝枚舉, 大王子好逑君子見公主而慕之, 本官也可以理解。”舒殿合故作惋惜,言辭間卻不容任何人對宣城有觊觎之意:“只可惜我二人已結發為夫妻,情投意合, 共約偕老, 大王子錯愛只能付之東流, 勿念勿想。”
大王子待要反駁,話頭再一次被舒殿合搶了過去:“至于公主發飾…”
她一頓言, 擡手摸了摸宣城的發頂, 寵溺一笑道:
“公主生性活潑愛自由,我不欲讓她因我而受拘束,故雖我二人成婚已久,我縱她依着自己的喜好打扮。此乃我夫妻二人之私事, 本官竊以為是閨中樂趣,不欲與人知。輕言置啄人家家事,大王子怕是還沒有學透我們大豫的禮儀,還望日後大王子勤學苦練,多多請教我大豫知禮人士…”
三言兩語,就挽回了自己顏面,又解釋了宣城為什麽至今還是少女發型,順帶回敬了一把大王子。
宣城和梁正緒被她這席話,說的莫名耳熱了起來,心思卻絕非一處。梁正緒悄聲退回位置上。
大臣們哄堂大笑,胸中濁氣盡然宣洩而出,轉而欽佩起驸馬包容胸懷來。
呂蒙聽完,甚為滿意,不住颌首。料想那解題的答案,也不會是宣城想出來的。他注意到了适才兩人的竊竊私語,驸馬不好大喜功,又有這番肚量,實是佳才。
大王子被她一堵,兩頰的肌肉浮起,方才的洋洋得意一掃而空,佯裝無意回身,與自己席後的謀士交流一眼,穩住陣腳,繼續出招。
他心知肚明自己的行為是在挑戰上首帝王的怒點,故自退一步,言語流露着遺憾:“宣城公主即已出嫁,小王再愛慕情切,也不好奪人所愛。”
大臣們還沒有歇過氣,又聽他說:“我番邦向來有習俗,只有最骁勇的戰士,才配得到美人的垂憐。像公主這樣的傾城佳人,與之相配者,定然也是位無人能與之匹敵之士。如今一見驸馬,果然英武不凡…”
馮煥森聞言,放下銀杯,注目于不遠處的舒殿合身上。
兩人許久未見,如今的舒殿合,已非當日初進京都時的藏怯小兒。
如同景泰藍出窯,原本暗淡灰白的胚子,帶着灼熱高溫出爐,只消放下空氣中稍等片刻之後,顏色漸漸浮現,金邊勾絲,藍與紫的花紋潋滟着耀眼的光芒,眨眼便變成了震驚世人的寶器。
這樣的人,可用諸多華麗辭藻來描繪,唯獨與大王子口中的英武不凡半分沾不到關系。
所以這是打算,偏轉矛頭指向舒殿合的驸馬身份,借機起事?
作為唯一知道舒殿合秘密的人,只要一切仍然掌握在手中,他便不擔心自己過去做的是對是錯,一如旁觀者,靜賞着這場戲。
“驸馬定然文武雙全,小王不才,只盼能與驸馬比武一場,一較高下,互相切磋武藝。”大王子轉圜了半響,終是露出暗藏的獠牙,試圖将故意營造好的鍋,甩到對方身上。
若是對方不應下,他便可以将自己順利摘出。屆時大豫帝王和官員的怒火,都會燒在這個軟弱無骨,令皇室國家丢盡顏面的驸馬身上。
若是應下…瞧對方手無縛雞之力的樣子,自己便讓他在衆目睽睽之下,輸給自己。他對自己的體魄武藝深有自信。
一石二鳥,誠心要把大豫的臉面掼下。
馮煥森懂,大臣們懂,太子、呂蒙也懂,是時候出言制止這個嚣張的來使了,否則今後大豫的威望将蕩然無存。
呂蒙言:“大王子可知道,驸馬是文官?”
“哦,是嗎?難道是小王想岔了,驸馬竟不會武藝?”大王子佯裝如夢初醒,眼睛卻直勾勾盯着舒殿合,眼中嘲弄之意毫不掩飾,半句不配公主的話,只差說出口。
舒殿合眸光淡淡,不為所動。
呂蒙見他仍死咬着舒殿合不放,對自己的話置若罔聞,眸底掠過一絲怒意。
看來近年來番邦的日益強盛,使他們的國王忘了本份了。要不是他無意引戰,想以正常手段震懾番邦。放在從前,如此跋扈之使臣,當場打死又何妨?
太子頗為遺憾的瞧了舒殿合一眼。
此時最好的打壓對方的手段,就是驸馬應戰,然後再把對方打的遍地找牙,對方就會心服口服,大振大豫國威。可惜驸馬如此文弱,應下不得。
收到來自他父皇的接洽,早有準備的他走了出來,笑裏藏刀,直接挑破大王子的不懷好意,言:“大王子既然如此想挑戰我大豫之人,不如在席中挑一武将來切磋?驸馬是文官,不善武藝,大王子即便勝了,也是勝之不武啊。”
席中大臣不乏武将軍官,早就被對方的放肆所激怒,此時按耐不住,出來跪倒一排,高聲握拳請道:“臣願戰!”
大王子面色一沉,猜到是大豫皇帝的态度,無心惹怒大豫皇帝,假笑着圓場。
好不容易用話術平息了大豫皇帝的怒火,勸得衆将回席,他又故裝謙和禮讓,對舒殿合行了一禮道:“若是驸馬不願,那就算了…”嘴角壓抑着勝券在握的微笑。
眼前的人雖然有大豫皇帝包庇着,但是他畢竟是沒有應下來。
宴散後,宴席上的事會傳播出去,稍稍颠倒黑白,把火從驸馬的身上燒到整個皇室,百姓便會以為皇室的怯懦,導致了大豫顏面掃地,而從流言四起。那麽,他和軍師原定的計策也成功了一半。
一句話還未說完,卻被人打斷。
“父皇,兒臣願戰!”舒殿合脊梁挺的筆直,與呂蒙請道。
她的身材或許的确不如普通男子那般寬厚,但那渾身散發出來的儒雅高凜,言語的堅定,任是誰也不敢将她當作等閑之輩。
且不說在場他人作何感想,縱然是高高在上,喜怒不顯色的呂蒙,也着實吃了一驚。
“驸馬當真?”端詳着舒殿合孱弱的小身板,不知道自己的驸馬會武的呂蒙,無視他人,好言勸道:“勿要逞能。”
舒殿合已有托詞,言:“兒臣自幼先天不足,故有學些武藝以強身健體。既然大王子要切磋武藝,兒臣卻之不恭,當仁不讓,請父皇放心。”
大王子暗地嗤笑,方才還想為他承下挑戰的勇氣,對他高看一眼,又聽是強身健體之武藝,令人發笑。
太子更是擔憂,特別是在對比大王子和舒殿合的力量懸殊之後。依舒殿合的脆弱,難料能接下對方幾拳。平素成熟穩重的人,今晚怎會如此沖動?
唯一有權決定這場比試能否發生的呂蒙,略一深思,将目光投向宣城,垂詢道:“宣城,你覺得你的驸馬能贏否?”
宣城應聲而起,下巴高昂,傲氣十足地說:“本宮驸馬絕世無雙,定能将這不識時務的癞□□,打的屁滾尿流,哭爹喊娘!”
殿中即便是再嚴肅的大臣,也被宣城這話逗的忍俊不禁。殿中齊齊的響起笑聲,反襯得大王子猶如猴戲中被觀賞的猴子一般。
大王子氣憤不過,拳頭握得咯咯作響。
“好!”呂蒙大贊一聲,發令道:“既然如此,驸馬不妨一試。若能打贏,朕重重有賞!”
“臣定不負父皇,公主厚望。”舒殿合領旨。
因着殿中面積狹小,障礙頗多,也恐刀劍無眼,傷及貴人。于是呂蒙大袖一揮,将比武的場地,選在了平樂樓前的大片廣場上。
圓月當空,宛若玉盤,盈盈月光,清冷如水。
皇宮上下猶如沉浸在淡淡的薄霧中,琉璃磚瓦璀璨依舊,漢白玉地磚折射着幽幽冷光,欄杆上的蹲獅蟄伏在黑暗中蓄勢待發。
不遠處太液池的習習涼風吹來,令人渾身一顫,把從殿中帶出來的酒氣、熱氣全然抖落。
左淮令數十個中官,每人手執一盞素絹罩燈,以人為界,在廣場上包圍出一塊比武的區域來。
在燈海與月光的共同照耀下,偌大場地在黑夜間與白晝別無二致。
呂蒙和其餘的皇室上了平樂二樓,居高而望,而其餘大臣則留在樓下,各尋方便處站定觀看。
一切準備就緒,比武雙方各據一邊。
這不是一場普通的較量,事關大豫顏面,非同小可。
在場的除了宣城和大王子的随從以外,其餘的人心裏都揣揣不安,憂懼驸馬會不敵番邦蠻漢,受辱于對方手裏,引而致使大豫一同受辱。
也是驸馬實在看上去有些弱不經風,不然換一個人,他們不至于這般擔心。
武官們更是恨不得自己代替驸馬爺上場,好殺的這蠻夷片甲不留。
“小王喜歡赤手空拳與人搏鬥,不知驸馬要選什麽作為武器?”大王子嘴裏詢問,卻不把舒殿合看在眼中。
其實他有慣用的武器,只是覺得面對這樣柔弱無異于女子的對手用不着,且想着故意要羞辱對方。
“本官用此物便可。”舒殿合淡笑,從袖中掏出一物,讓無比相信她的宣城都跟衆人倒吸一口冷氣。
作者有話要說:用大白話給大家翻譯一下驸馬的意思。
第一句:“宣城是我老婆”宣誓主權。
第二句:“我老婆很膩害,喜歡他的人很多,但是她已經嫁給我了,我也很喜歡她。所以你們都沒有機會了,斷了那些沒用的念頭吧。”
第三句:“我老婆這個樣子,是我寵出來了,怎麽樣?”
然後猜猜驸馬拿出來的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