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番邦來朝
“臣只是自幼獨立,不習慣別人添菜……”舒殿合找了一個較為穩妥的理由。
宣城手指敲了敲自己的碗沿,黛眉動了動, 道:“既然不嫌棄,那你就吃掉它。”
舒殿合挑起那菜,僵持了一瞬, 逼着自己強行吃下去。
宣城看着她糾結的神色, 心中大快,又給她夾了一塊魚肉。兩人是夫妻,他嫌棄別人可以,唯獨不能嫌棄自己。
“公主, 臣可以自己來…”舒殿合欲辭。
“不許。”
舒殿合還想和她讨價還價:“公主…”
“這是旨意。”宣城一個命令壓下來, 讓她只能無可奈何的接受。
楚嬷嬷偷眼瞧了公主的舉動, 以為自己的話公主聽進去了,甚是欣慰。
宣城給舒殿合夾菜,似乎夾上瘾了。
一眨眼, 舒殿合的碗裏就堆起了小山, 有肉有菜, 葷素搭配十分合理。
舒殿合扒拉了幾口,繼而擺出為難的模樣, 道:“公主, 臣已經飽了…
這桌上的菜,都讓宣城夾過一遍了。她正琢磨着下一道菜要夾什麽,聽到舒殿合此言,難以置信他這兩下子就飽了?一個男子居然會吃的那麽少。
但一想舒殿合平時的飯量, 也差不多就這樣了,便不在為難她,揮手讓她離開。
八月十五,中秋佳節,正逢番邦來朝。
白日,議事殿中設黃麾仗及宮懸大樂,百官各司其位,一片肅穆。皇上服通天冠、绛紗袍,升禦座,群臣齊齊三拜九叩,山呼萬歲。
爾後,番邦的使臣由鴻胪寺官導引下,進入大殿中。
當首的是他們大王子,生的虎背熊腰,膚色略為黝黑,絡腮胡,步伐穩健。所穿服飾別有一番特色,圓邊尖帽,脖子上挂着過胸的天珠,長袍肥大,袖長窄,衣襟及下擺用絨布鑲邊,紅色綢緞帶緊束腰部,兩端飄挂腰間,整裝看起來炫目奪彩。
其後跟随的随從,也約莫這樣打扮,但只消一眼就能看出品級分明來。
那大王子從面目上,便能看出不是一個好相與的角色,雙目精光四射,臉頰兩側的肌肉條理分明。
上來之後,他先一步對大豫的君主呂蒙俯首稱臣,再進獻上貢品,好話說的差不多了,最後隐晦地表達出自己此番來的目的,和想帶回去的恩賜之物,并希望能夠與大豫結成和親之約。
呂蒙臉上依然是樂呵呵的,目光卻瞥了一眼代他回複的禮部官員。
禮部官員們立馬明白其意,以綿裏藏針的話駁了過去。
一番你來我往,唇槍舌劍的交鋒之後,大王子爽快地接受大豫願意賜予的禮物,不再做過多糾纏,和親的事也沒了去。
大王子朗聲大笑,雙掌交疊置于胸前,一躬身道:“此番千裏迢迢前來,除了朝觐高貴的聖上以外,另有一件事想相求。”
“不妨說來一聽?”呂蒙保持着不容直視的威嚴。
“素聞□□人才濟濟,聰明文慧之人多不勝數。今我王遇到一難題,百求不得答案,特令臣下攜題入□□,以期在□□聰明人中得到解答…”他雙掌一合,立馬有随從,端上一個蒙着紅布的托盤來。
大王子将那紅布信手一掀,一個白色圓球暴露在群臣的眼中,非玉非石,鞠球般大小,表面隐隐雕着浮起的花紋。若是放在尋常的場景下,多半會被當成無用的裝飾廢料,但是它出現在來使的手中,就說明了這球一定不是看上去的那般簡單。
呂蒙見狀眉頭一皺。
當即有一老臣代呂蒙道出了疑惑:“此為何物?”
大王子徐徐說道:“此寶球出自我王治下的一位名匠師之手,腹中玲珑百竅,關節崎岖,面上只有一出一入兩孔。數十年來,我邦奇人異士用盡辦法都不能使線穿過首尾。不知□□可有大人敢試上一試?若能将線從入口穿至另一端,我願以明珠相酬。”
“哦?有什麽規矩約束麽?”
“只要不破壞其表裏,任爾施展,結果如我所言便可。”
座下大臣面面相觑。
禮部尚書發難問道:“大王子既然說從未有人能夠解開此題,便讓人不由疑心起,此題是否真的存在答案。若是沒有,豈不是在戲耍聖上?”
此言不虛,大王子收斂笑意,端着正色,言之鑿鑿道:“據傳說稱有人曾見過名匠解開此題,所用手法甚妙,固此題定然有答案。”
禮部尚書冷笑:“僅以傳說來唬人,真假誰知?”
大王子臉色一變,怒火滋生。
打壓了番邦嚣張的氣勢,呂蒙适時出聲控制住朝堂上的劍拔弩張:“客有虛心求助,主人哪有不應之禮?”命道:“尚書你先領下此題,發榜布于天下人知。是否有解,待我大豫能人議過便知。”
禮部尚書領命。
呂蒙轉而對大王子言:“大王子切勿心急,待大王子離朝之日,我大豫必為大王子解開此題。”
大王子消聲。
座下初上朝不過幾日的一小官不明白,低聲詢問身邊人道:“皇上明知道對方是有意挑釁大豫國威,為什麽沒有龍顏大怒,反而接下難題呢?”
比他年長許多的旁官,撚着白須,字字珠玑道:“這是泱泱大國的氣度,獅不聞狗吠。難題事小,若是不接下來,對方便會以為大豫人才凋零,生出輕視之意,輕則懈怠往後的朝貢,重則起兵作亂。”
那小官如夢初醒,對朝堂上的事有了更深的理解。
是夜,皇上賜宴番邦使臣于平樂樓。
秋悄悄,夜迢迢,圓月從太液池底斜挂一輪,被湖波推瀾度過橋來。平樂樓內點起幾百盞明角宮燈來,高高下下,照耀如同白日。
席間古琴涔涔、鐘聲叮咚,舞姬宮蛾細腰廣裙,婀娜多姿,宛如瑤池仙子穿梭在席桌之間。
高官貴要就座階下,推杯換盞,往來憧憧。階上,皇上的長案兩側,各置一席,其中太子占據左位。
因隆恩眷顧,宣城和舒殿合的位置,被安排在坐在右下第一席,與番邦的大王子恰好相對。
兩人今夜打扮,一人平羅衣裙,長及曳地,依然是姑娘家的發式,梳得清爽簡潔,一人琥珀色長衫,襯得膚色愈發白淨,翩翩如濁世佳公子。兩人配飾顏色遙相呼應,非細心之人不能察,卓然天成眷侶。
甫一入席時,就奪取了不知道多少注意的目光。
舒殿合環顧左右,與坐在不遠的馮煥森見了一個好,然後發現今日的宴會席上,多了一位她尋常沒有見過的人。
那正是皇上右手邊席上的男子。他蓮花簪冠,年輕的面龐蒼白無須,瘦弱的身體罩在一襲青衣道袍裏,顯得異樣空蕩。看起來病态體弱,但那張膚白細膩的臉上,帶着平和的笑,倒透着一股精神氣兒。
或許是他的衣着氣質,在這宴會中太過突兀,讓舒殿合不由的多看了兩眼。
不期料,那人似乎對舒殿合的探究目光有所察覺。本對着聖上說話的他,側過臉來,與舒殿合的視線相迎,微微一笑,端起玉杯來,朝席下舒殿合遙遙一敬。
舒殿合愣了一息,不能失禮,亦回敬。
待舒殿合放下酒杯後,那人又轉回頭,繼續方才的事,與皇上談笑風生,太子倒被冷落一旁。
一旁的宣城,察到舒殿合的動作,順着她的方向看去,再瞧舒殿合隐有疑惑,道:“那是本宮的九哥。”
原來是皇子,那麽就說的通他為什麽能夠坐在皇上的左右,與太子相對了。
“怎麽從未見過?”舒殿合多問了一句。
“他素來修齋養性,挂了一個道士名,常宿在京都城外的淩雲道觀裏,甚少回宮,你沒有遇上他也是正常。”這又解釋了他為什麽身着道袍道冠赴席。
“今日是中秋,可能是父皇喚他回來與父皇母妃團聚的。”
舒殿合了解了,與自己無關的人和事,不再去做理會。
宣城掂起一塊糕點,送至舒殿合的唇邊,朝對面的大王子揚了揚下巴,對她耳語問:“早朝上,對面那個蠻夷帶來刁難我大豫的題,以你能解開九連環的聰明腦子,可想出辦法來?”
早朝剛完,她就聽說了關于寶球的事,如貓兒般的好奇心,讓她第一時間出現在了禮部,要來那個寶球開開眼。
琢磨了半天,也沒有想到解題的辦法來,自己不行,她卻堅信舒殿合能夠解開。
她出格的動作,再次讓不少人矚目這對夫妻,舒殿合輕嘆一口氣,用口接了那糕點。最近宣城的親近之舉莫名多了起來,若非這麽應承下來,她定不會善罷甘休。
等咀嚼吞下之後,她抿了一口酒,去了唇齒間的甜味,勾勾手指,示意宣城附耳過來道:“公主有沒有聽過,民間裝神弄鬼之術中,有一螞蟻聚字?”
這幅光景落在他人眼裏,兩人跟粘在一塊似的。
宣城不明所以的搖搖頭。
“所謂螞蟻聚字,便是事先在地面用密糖寫字。不久之後,螞蟻嗅到蜜糖的香氣,成群結隊地聚攏來,形成奇象……
作者有話要說:宣城:“不就是溫柔嗎?本宮也會。”
評論這麽少,你們很容易失去作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