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驸馬似面首
舒殿合猝不及防被這麽一問, 背後沁出冷汗來,敏捷胡謅道:“臣自幼身子骨弱,師傅說臣長大後,毛發會稀疏一點,也難長出胡須。”
說完之後, 自己先在心裏肯定了一回。連自己都說服不了的話, 別人又怎麽會相信。
神醫的話宣城自然相信,兀自思考了半響,忽又皺起眉頭問道:“那你以後會不會禿發?”一邊說着,一邊擔憂的注視着對方的額際。
“…不會…”舒殿合無語凝咽道。這個公主成天腦子裏都在想點什麽?
“噢…”那宣城就放心了, 心思一轉, 有意捉弄一下他, 故作意味深長道:“本宮至今只見過兩種男人沒有胡須的…”
舒殿合眉毛一擡:“那兩種?”
“宮裏的公公和父皇的那些面首。”宣城一派正經地說。
“…”
宣城忍俊不禁,就喜歡看對方這幅拿自己沒有辦法的模樣。
“你知道自己長的多好嗎?”她掐着舒殿合的臉頰,問出心裏一直好奇的問題來。這張臉她肖想了很久, 越流連, 越舍不得放開。
“不知。”舒殿合倒是誠實:“臣很少如公主那樣攬鏡自憐。”
“?????”宣城驚訝的瞪圓眼睛, 你不知就不知,為什麽還要踩我一腳?言外之意說她自戀喽?
這個人膽子真的越來越大了。
她立馬語帶遺憾地嗆了回去:“可惜驸馬不是女子, 否則本宮定叫父皇封你一個天下第一美女的名頭。”
舒殿合扪心自問自己沒有露出馬腳來, 于是大膽的下手,以牙還牙,彈指給宣城一腦蹦:“你說什麽傻話。”
宣城吃痛的皺着眉頭,越糾結越委屈。
他怎麽也不想想, 自己又不是同他一樣瞎,空守着一張好臉而不知。作為一個妻子,整日對丈夫那張漂亮的臉擡頭不見低頭見,再比比鏡子裏的自己,日久天長任誰都會滋生出自卑來。
她有時候甚至會懷疑自己若不是天之驕女,是不是就配不上眼前這樣好的人。
但是如果這個人徹底變成自己的所有物…
宣城腦中沒由來冒出楚嬷嬷剛才的一句話:“公主雖然是君,身份不可低就,但在私下裏…亦可主動一些…”
她從舒殿合的懷裏起身,與她凝眸相望,忽然不知道從何而來的勇氣,抿着自己的唇,想做點出格的事,身體逐漸前傾。
舒殿合察覺到宣城直勾勾望着自己,她往下一瞥,或者是說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唇,越靠越近。
她餘光瞧了一眼窗外,明知道對方想做什麽,也已找好了避開宣城的借口,身體卻不聽自己的使喚。
紅燭昏暗,羅床輕帳,兩人不約而同地阖上雙目,就在将要觸碰到之際,砰砰兩聲沉悶的敲擊動靜,突兀打斷了兩人的親近。
宣城渾身的膽子,頓時像被人同時戳破那般,借勢撲倒進被窩裏,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門外傳進楚嬷嬷忠誠的聲音:“驸馬,你要的粥熬好了。”
舒殿合倏忽睜開眼睛一愣,反應過來自己這是在做什麽,連忙趁公主不注意,搖頭讓自己清醒一點,然後回應了楚嬷嬷的話。
等身邊人起身離開之後,宣城恨恨地捶着被子,為什麽楚嬷嬷早不來晚不來,偏偏要這時候來,就差點…
舒殿合回來了,道:“公主起來吃點東西吧,你晚上沒有吃晚飯會餓壞的。”
宣城仍伏在被子上,不願擡頭,甕聲甕氣道:“本宮不要,本宮不餓。”
話音未落,肚子用僅她自己能聽見的聲音,應景似的咕咕叫起來。
“算了,本宮吃!”宣城一氣餒,不顧臉上還未消退下去的灼熱,唰了一下坐直,道。
舒殿合含着笑,用托盤把一碗白粥,和兩三樣小菜擺在了她的面前。
宣城想自己動手,可一看到自己被包的嚴嚴實實的手,就知自己無法自主了,頗為不悅地道:“這回,勉強又得讓你喂本宮了。”
舒殿合輕笑不言,樂意為宣城代勞。
用完粥之後,她喚棉兒進來為宣城洗簌更衣。棉兒見到宣城的手,咋咋呼呼地要叫府醫,被宣城一頓明是安撫、暗是警告的勸服之後,她才住了口。
夜深了,房內照舊一人一處就寝,宣城看着舒殿合在燈下翻書,張口欲說點什麽,想想還是息了心。
兩人已經習慣了眼下的相處方式,想要改過,不能操之過急,需一步一步來。
如此一來,相信總會有那麽一天,他會無設防的接受自己。
馮正回去輾轉反側,由宣城臨走前那句話,衍生出無數多的想法,最終在天邊浮白的時候,他咬定了一個看起來最适合自己的決擇。
天色大白後,他迫不及待地跑到了公主府,卻吃了一個閉門羹。門人言,公主入宮面聖去了,而驸馬一大早也上朝去了,府上無人,不便待客。
馮正無奈回去,不過正好第二天是官員旬休,他可再來一趟。
其實旬不旬休,對他沒有什麽差。他如今在刑部應了一個閑職,事少責任輕,長官又看在他丞相父親面子上,對他向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他日常去應個卯就行,接下來的時間,想去哪就去哪。所以,他才有大量的時間,去追求蘇問寧。
而與他一同登科的舒殿合就慘了。外使來訪的日子,定在中秋前後。如今日子越接近,她的事也越多。連旬休,都在公主府的書房忙活,不停的接待一些到訪議事的同僚。
門人來通報的時候,她剛送走一批官員,好不容易騰出時間坐下來喝口茶,乍聽馮正拜候,還以為是來找自己的。
結果門人言,馮正是來找公主的,她略略訝異,有種這麽多年的情愛究竟是錯付了的感覺。
想想公主此時應該沒有起床,寬袖一揮,讓門人去侍候馮二公子在前堂等着,等公主醒了,再會他不遲。
而自己另有他事,無暇待客。
門人應承而去,舒殿合悠悠拿起一本雜書來看,果然像她所說的那樣,另有他事。
将近日正,她合上手中書本,喚來侍女問:“公主醒來了嗎?可曾去見馮二公子?”
侍女複道:“公主隅中就醒了,眼下正在與馮二公子在後院練武。”
練武兩個字漏進舒殿合的耳朵裏,嘴角微微一動,想馮正猶瘦弱如柴雞的體魄,莫不又是為了蘇問寧吧。
帶着獵奇,她來到後院裏。
大老遠就看見馮正直綴灰衣錦靴,在太陽底下蹲馬步,身子顫顫巍巍。
再走近點,去了遮擋的牆宇,宣城正坐在遮陽的羅蓋下,一把竹椅,翹着二郎腿,身邊棉兒端着水果盤服侍,好不自在。
棉兒見驸馬來了,起身讓坐,卻被舒殿合擡手拒絕了。
“這是…”舒殿合掩下笑意。
宣城掃了她一眼,道:“他說要拜本宮為師,學習武功。本宮本來是不想答應了,看在你的面子上,勉勉強強收了這個徒弟。今天第一天,就讓他從基本功蹲馬步開始。”
“守拙好端端地為什麽想起練武來?”
宣城翻了一個白眼兒:“除了蘇姐姐,誰還會能令馮二公子改頭換面?”
舒殿合猜的不差,宣城正打算讓棉兒再搬一只椅子來讓她坐,卻見舒殿合動身朝馮正走了過去。
此時的馮正汗流浃背,苦苦咬牙堅持着,單薄的身子仿佛一陣風就能将他吹倒。
“守拙,你這是何苦呢?”舒殿合好意想勸勸他道:“難道就非要在一棵樹上吊死?”
馮正瞧了她一眼,不為所動。
夕陽街道,一眼鐘情,他發過誓此生定要娶蘇問寧為妻,不死不休。
眼前的這點苦,又算的了什麽?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這樣想着,本來已失去知覺的雙腿,又恢複了少許力氣,站的更穩。
舒殿合為他的毅力所折服,流露出傾佩的眼神,然後…從袖子裏掏出一本指甲蓋厚的書來,放在馮正平直的雙臂上。
蹲馬步看似簡單,卻十分消耗體力,更別提再額外往手上放本書了。馮正本來就晃動的手臂,眼下為了保持書本不掉下來,晃的更加厲害。
面對馮正驚訝的眼神,舒殿合狡黠道:“既然守拙想要學有所成,那就需更認真一些…”順勢給他一個鼓勵期待的眼神。
這是在怪罪馮正把宣城帶出去,讓她帶傷回來的事。
馮正與舒殿合相處久,深知她的脾氣,沒有莫名其妙來的事,還以為她是因為自己沒有知會一聲,就帶公主出去的事而算賬。自知理虧,不敢反駁。
舒殿合回到宣城的身邊,宣城困惑地問她為什麽要在馮正的手頭多放本書。
“為了他能夠早日身強體健。”舒殿合義正辭嚴道。
宣城覺得甚是有道理,所謂嚴師出高徒,自己也應該對他再苛刻一點。于是令棉兒再拿兩本書來,一本一邊放在馮正的肩頭。要是抖落掉下來,就讓他再蹲一炷香的時間。
馮正心裏一陣哀嚎,叫苦連天。
練練歇歇,歇歇練練。時至中午,用過舒殿合令人送來的甜點,又接着繼續。
太陽逐漸大了,宣城怕馮正中暑過去,讓他蹲馬步的位置,移到了通風透氣的亭榭中,自己也換一個地方躺着。
整整一天下來,馮正竟一句苦的沒有喊,更別說有放棄的意思。宣城刮目相看,嘀咕到馮正也沒有外面上看的那麽軟弱。
本來心裏想讓他知難而退的想法消失殆盡,端正态度,好好考慮起該如何履行自己的師傅之責。
太陽逐漸西下,宣城看時候不早了,出聲令馮正就此休息吧。
在她話一說出口的時間,馮正登時就塌了,不顧顏面的坐在地面上大喘粗氣,額頭上的汗水跟瀑布似得直往下淌,四肢都在明顯的發抖。要不是中途有休息,這整整一天下來,真的會要了他的老命去了。
棉兒給他送上水後,提醒宣城晚食的時間快到了,宣城詢問馮正要不要留在公主府吃飯。
馮正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言稱自己不回去就遲了,飯就不用了,明天同樣的時間再來繼續練武,實則是怕舒殿合再給他找罪受。
他不願意,宣城也不強留。等他休息夠了,就令棉兒找了一個小中官把他攙扶出去。
宣城來到堂上用餐,舒殿合見她只有一個人,問:“守拙回去了?”
宣城點點頭,其餘無話。
席間,宣城看見舒殿合碗裏的飯不及自己一半,連菜也少吃,再悄悄瞄了一眼她比馮正還要清癯的身材,起着關懷的心思,給舒殿合夾了一筷子菜到碗裏。
她夾完之後,才意識到自己用的是自己的筷子,而舒殿合有潔癖,擡起頭恰好捕捉到對方眉頭細不可察的一皺。
她表情微妙,問:“你嫌棄本宮?”
作者有話要說:宣城四聯說:“其實本宮是想問,如果驸馬禿頂了,本宮退貨還來得及嗎?”
“驸馬沒有胡須,還用針,就讓本宮想起某位傳聞中的江湖人士…”
“一揉,驸馬是圓的,一搓,驸馬是癟的,一扯,驸馬是方的,神不神奇?!”
“成也楚嬷嬷,敗也楚嬷嬷!”
馮正:“你們兩個談戀愛就談戀愛,為什麽要傷害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