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我乃探花郎
太子摩挲着溫熱的杯壁, 意味深長道:“父皇從來都不認為,與衆不同是好事,尤其是那種鋒芒畢露的,所以舒慎一定不會被點為狀元。”
“與其和父皇逆道而行, 不如另擇他人, 表明自己的态度。”
他父皇原本就有意在新科的進士中,為宣城挑選一個驸馬。
太子輕吹開顏色清亮茶湯上的浮沫和熱氣,腦中浮現舒慎的模樣來。
舒慎尚未娶妻, 與宣城年紀相差無幾,容貌甚佳,又兼有治國之才和起死回生之術,在新科進士中無人能與之比肩, 是宣城驸馬的不二人選。
而且, 他再了解不過自己父皇籠絡人心的手段。
他道:“但是父皇既然已經表現出了對這個有才華的年輕人的愛惜, 就一定會讓他得到更好的補償。”
他在考慮要不要和自己的皇妹通口氣,又一想,按照自己父皇對宣城的寵愛程度, 應該會親自詢問,不需要自己的多此一舉。
宣城要是聽到這個消息, 可能會很高興。當初舒殿合在皇宮的時候, 只要是個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宣城喜歡這個舒大夫,只有宣城自己不願意承認罷了。
太子臉上的笑意,似茶面上的漣漪一般波蕩開。
太子離開禦書房之後,不過是前後腳的功夫, 宣城也到了禦書房。左淮沒有跟進來,留下了皇上和公主獨自談話的空間。
“父皇找宣城,有什麽事嗎?”宣城全然忘卻那天的尴尬事,毫無拘束的走到呂蒙的身邊。
宣紙上的“探花”兩字尚未幹涸,呂蒙放下手中的兔毫,問:“你還記得朕上次說過,要讓你在新科進士擇一驸馬的事嗎?”
又是選驸馬。憶起當日的話,宣城心知自己是逃不掉這一關,臉一板:“知道。”手指忿忿揪着自己的衣角。
“眼下三甲中正有一個人,符合你當日說的那些條件。”呂蒙道:“朕喚你過來,就是想讓你看看他的文章。”
真的還有人能與舒殿合一般?宣城愕然,從呂蒙的手上接過探花郎的試卷。她先看了一眼試卷人的名字,舒慎,不認識。
Advertisement
接着,她撫平卷面,對方的字跡甫一入眼,她立即認出來這是屬于誰的卷子。
她一失神,腦海中掠過許多奇奇怪怪的念頭。
她一直以來都以為,自己對舒殿合只是一時好感,也心知肚明兩人的懸殊有多大,并沒有對兩人之間的關系抱有什麽希望。
在被禁步在宮中的這段日子,她試圖用時間去沖刷這份莫名其妙發生的情感。
随着兩人久未見面,距離越來越遠,再想起舒殿合來,她似乎也沒了什麽特別的感覺,與尋常人對她的意義并無二致。
解除禁步之後,她也沒有再去找他的沖動。
就在她即将達到自己的目的時,舒殿合居然又謎一樣的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她不知道為什麽舒殿合會改名為舒慎,但是她确認這個人一定就是舒殿合。
僅僅是一個熟悉的筆跡,就讓她那顆安靜許久的心,再次加速了起來。
死灰複燃起來的情感,反噬性的将她吞沒。
“朕想點他為宣城的驸馬如何?”呂蒙試探地問。
宣城兩耳嗡嗡,對呂蒙的話置若罔聞。
呂蒙洞察一切,以為她又不肯答應,語氣加重道:“朕醜話說在前頭,你不要妄想着一直将自己的婚事拖延下去。若是你對此人還不滿意,朕只好為你選那些比他更差的人…”
“但憑父皇做主。”宣城丢下這六個字和卷子,便轉身逃之夭夭。
臨走前,那通紅的耳根沒有逃過帝王銳利目光。
這是羞了?從未見過女兒這幅模樣的呂蒙,詫異的差點撚斷自己的胡須。
看事情再透徹的帝王,也不會明白女兒家那顆萌動的春心。
人世間的一切事情,都像是冥冥之中暗藏着一只大手,将所有人安置在他該有的命運之上。
即便這個人再不願意,也無可奈何。
打馬禦街前,身赴瓊林宴。
舒殿合從一個籍籍無名的平頭百姓,搖身一變成為了炙手可熱的新科探花郎,不過只在一朝之間。
她躍身金鞍紅鬃馬上,頭戴金花烏紗帽,身穿大紅袍,披紅戴綢,腰系玉帶,前呼後擁,旗鼓開路的行走在禦街上。
兩旁百姓的歡呼聲一浪接着一浪,其中也有人僅僅是驚嘆于探花郎的貌美。
是天子恩賜的殊榮,更是她通過自己的努力賺來的耀光。
即便是不甚在乎外物的舒殿合,手裏也不自覺地握緊了馬缰。
在登科的三甲中,舒殿合容貌最佳。
皎白的臉龐在身旁開道彩旗的映襯下熠熠生輝,探花郎的官服穿在她的身上,就像是天生為她定制的一般合适。長期閑雲野鶴的生活,又賦予了她清雅脫俗的氣質。纖瘦身子在晃動的馬背上挺得端直,散發出不符合年輕外表的穩重內斂。
不說狀元和榜眼,就算是全大豫的男子中,甚至于女性,如此形貌昳麗、風流倜傥的人也屈指可數,所以竟然将圍觀群衆的目光全都吸引過去了,風頭無二。
夾雜在人群中的不少未婚小娘子,對探花郎一見傾心,再見已然不顧的矜持,尖叫着此生非要嫁給探花郎。
舒殿合偶然聽到一兩句,面上微笑無可挑剔的她,脊背稍僵了僵。
游街過後,照例,馮正和她同乘一輛丞相府的馬車去赴瓊林宴。
馬車前頭高挂的風燈,糊面紙上“”赴瓊林宴”四字,随着馬車車輪滾動而搖搖晃晃。
夜幕剛剛降臨,京都的街道正是擁堵的時刻,但因那盞風燈,馬車前行如入無人之境,一路暢通無阻。
在馬車上,馮正還在為舒殿合沒有三元及第的事,感到惋惜和忿忿不平,甚至于開始懷疑聖上的眼光來。
舒殿合原本但笑不語,一聽他說了犯禁忌的話,連忙止了他,道:“馮兄慎言,有些話不能胡說。”
馮正不怕,這馬車上就他和舒殿合兩人,外面的車輪聲辘辘,馬車夫也聽不到裏面的談話,沒有人知道他說了什麽。
不過既然舒殿合這麽說了,他也謹慎了起來。
看着舒殿合對自己錯過一個盛名毫不在意的樣子,他猶然不信,問道:“舒兄,難道一點都不可惜,自己沒有拿到狀元之位嗎?”
舒殿合笑着搖搖頭,道:“我已經知足了。”
“知足?”馮正質疑。
“我只打算混一個一官半職,能進入翰林院就好。”只要進入翰林院,她就能接觸到過去的那些文史,以便調查自己父母的冤情。
金殿傳胪的時候,她聽到自己的名字和探花郎連在一起,明顯的松了一口氣,壓在心上多日的擔憂徹底的放了下來。
“倘若真教我考上狀元,三元及第。到時必會吸引來無端的注意,就像馮丞相說的那樣,峣峣者易折,皎皎者易污。頂着偌大的光環行走,想要在那複雜的官場上獨善其身,恐怕就難了。”
馮正為她狹隘的志向,而感到匪夷所思:“以舒兄的能力,若只是這般打算,豈不是浪費了自己的一身才華?我覺得舒兄宜放長目光,瞧瞧那宰執之位,也不為過。”
“讀書人哪一個不想平步青雲,為天下立心,為百姓謀福祉的?”
巧了,舒殿合就是那獨一份的人。她也不辯駁馮正的話,無與言者二三,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成為相互的知己。她沒有将自己的身世告知與馮正,故不強求馮正能理解她。
“不說我了,馮兄日後入了官場,有什麽打算?”她岔開話題。
馮正這次殿試的成績,與會試的相差無幾,也是二甲前十名內,從七品的官職穩穩到手。
談到自己,馮正嘿嘿一笑:“我怎麽能和舒兄做比較,我是真只要混一個一官半職,不再瑟縮在我父親的光芒下就夠了…”
在打馬禦街時,狀元被搶去的風光,到了瓊林宴上,又輪回回他的身上。馮正也因丞相府二公子的特殊身份,被人所擁戴。本來想脫離父親光環的他,臉黑一層加一層。
舒殿合不想出頭,打算只作一個陪襯的角色,但即便她再掩藏自己,探花郎的名聲也為她吸引來了不少的奉承巴結,由此結識了不少的同科進士等,按下不表。
短暫的高光時刻很快就過去,生活又恢複了如初時的安靜。
舒殿合只等着吏部授官之後,欲另尋他處買個小宅院,就搬出去丞相府。雖然丞相府住着好,有下人服侍,馮正時不時的過來尋她聊天解悶,馮煥森也不曾虧待過她,但是畢竟是寄人籬下,承人恩情,再舒服也不宜久留。
期間馮正還來找過她一回,無非也是閑聊兩句,附和他暢想暢想未來,談談以後在官場中如何行事。
她滿懷期待着等吏部封她一個翰林院檢讨,然後她就可以去接觸翰林院所藏的文史,查詢有關于自己父親的卷宗。
哪裏料到一卷突如其來的聖旨,會打亂她全盤的計劃。
作者有話要說:探花比狀元,好聽好看…而且自古都是驸馬的熱門選手、嘿嘿嘿嘿嘿
咳咳咳,我寫完兩場隐晦的…嗯,雖然不知道你們能不能看見…但是我還是寫了…等到雞吃光米,狗舔完面粉,火燒斷鎖,本文收藏過萬,就應該可以更新到了
今天是5.5斷更節e不想說什麽長篇大論,但還是要表明一下自己支持的态度,作者寫文不易,且行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