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撒鹽空中差可拟
自從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後, 她料想自己的父親應該會留下遺作來。
按着父親的名號, 她找遍了整個京都的書鋪,但卻什麽也沒有找到。
許是因為罪臣,所以一切的信息都被掩蓋了, 最後不得已還是求助于馮煥森。
馮煥森也沒有給她想要的, 時間太久了,即便是曾經名滿京都的才子郎,如今屍骨都化成灰了, 何況他的詩篇。
只剩下那一句導致她父親惹禍上身的“餘夜枯見墨,天光尤明啓。”
她将這句詩抄寫在紙上,視若珍寶,從字裏行間猜測着自己父親母親的模樣。
不欲讓馮正再勾起自己的傷心事, 她連忙換了一個話題“守拙兄,今日沒有去國子監嗎?”
馮正還想發自己父親的牢騷來着,被她這一問,順利的被帶跑偏, 道:“鄉試之後,國子監就給我們放了假,讓我們自個回家一邊等放榜,一邊溫書。”
“原來如此……”
馮正的目光落在舒殿合的身上,好奇的道:“說起來,舒兄既然已經是國子監的監生了,為何之前不同我一塊去上學。”
“殿合喜歡自學罷了。”舒殿合搪塞道。
這個問題她之前也考慮過, 且不說國子監的課程,是否适合之前沒有正經學過四書五經的她,她是否能夠跟上老師的節奏。
而且她又不是那戲文裏祝英臺,非要去學院上學不可。
國子監裏從老師到學子全是男子,入學之後,要與男子同吃同住,暴露身份幾率要增至現在的數倍,還避免不了身體接觸。
如果自學和上學,能達到同樣的效果,她情願選擇辛苦一點的自學,也不願意去那駭人的國子監。
馮正不管她是什麽理由,剛想慫恿她和自己一同去國子監上學,路上也好做個伴。
Advertisement
兩人在垂花門撞見馮家主母和馮正的親妹妹。
那時迎面走來的兩對人,正巧都要跨過垂花門的門檻,馮正只顧着和舒殿合說話,沒有看見前面的人,險險就要與馮母撞上。
幸好舒殿合拉了一把,他才及時反應過來,忙不疊地後退一步,讓出門檻,對自己的母親行了一禮,道:“見過母親……”
“見過叔母。”舒殿合随後靈活的改變了稱呼。
馮正先向自己母親解釋了一番自己這段時間的去向,然後看到拿到母親和妹妹手上都提着一個籃子,籃布底下鼓鼓囊囊的,似藏着什麽好東西。
“母親和妹妹這是從哪裏回來?”他恬着臉,湊上前問:“是什麽吃的嗎?”說着,伸手想掀起一角,偷偷看一眼。
他的手還未觸碰到籃布,就被馮母拍了下來。
馮母白了他一眼道:“沒個正形。我今天是帶你妹妹去廟裏燒香祈福了,籃子裏裝的是供品。”
“噢……”馮正聽說不是吃的,頓時沒了興趣,轉而關懷起他的妹來:“妹妹平日裏少出門,也應該經常出去走走,不要老是拘在在家裏。”這會子倒像一個正經的哥哥。
舒殿合聽到他說到自己的妹妹,才微微側目看向了馮母身邊的人。
馮母她是見過的,惟有這個馮家妹子,她卻從來沒有機會碰上面,故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馮家妹子最顯眼的就是她頭上戴那頂薄紗帏帽,透白的淺露垂落至她的頸肩,隔絕了外人的視線,使之無法看清帏帽裏人的模樣,別有一番神秘感。
雙腳藏在淡黃色長裙中,亭亭玉立,似一朵潔白的木槿花。
站在不遠處的她能清晰的聞到來自對方身上衣服的熏香味。
舒殿合的目光在她身上僅停留了半刻,便拘謹的收回了。
從馮小姐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許下人們議論,出門還要戴上帏帽。
這三點來看,可以看得出來馮家對女兒的管教甚嚴。她現在也算的上是個外男,需要避諱着點。
“見過哥哥和舒公子。”馮夕婉朝面前的兩人盈盈福了一身,清脆悅耳又不失溫柔的聲音從帏帽裏傳來。
舒殿合從這個聲音猜測,她的年紀約莫不過碧玉年華。
馮正喜笑顏開的點點頭,為舒殿合和馮夕婉互相介紹道:“舒兄,這是我妹子,馮夕婉。”
“婉妹,這是現下暫住在我們府上的舒慎,舒殿合。”他已經從馮煥森那邊得知舒殿合改名了。
舒殿合聞言,禮貌的一低首,示意問好。馮夕婉亦回禮。
馮母還有其他的事,問候過之後,就攜着馮夕婉進入了內院。
與馮夕婉擦肩而過時,舒殿合似乎感覺到了帏帽後的
宣城終于使詐把她的新教養嬷嬷氣跑了。
害,其實她也沒有做什麽。
不過是棉兒打聽到了,這個嬷嬷平時裏極愛美,出門前必要在自己臉上塗上三層厚厚的□□,遮去層層疊疊的皺紋才能罷休。
而且聽不得別人說她老,一聽到就會火冒三丈,非把對方罵的狗血淋頭不可。
就掐住她的這個弱點,宣城和棉兒為了兩個人的幸福,不得已自編自演了一場戲。
挑一個合适的日子,讓守門的小中官一見到新嬷嬷朝栖鸾殿來的時候,就給她們發送信號,然後棉兒扮黑臉,她作紅臉,故意聊起了新嬷嬷,也不誇張,僅按平常說話的聲調,但能保證只要站在栖鸾殿的門口就能聽到。
陰陽怪氣的說了那麽一通話,話裏的意思無非是說新嬷嬷人老心不老,身上總是香撲撲的,能招蜂引蝶來,臉上說話的時候□□唰唰往下掉,撒鹽空中差可拟。
她用她宣城公主的封號發誓,她心裏自有分寸,棉兒所說的話裏大部分都是實話,也并不是什麽嚴重傷人心的話。
但新嬷嬷太脆弱了,還是被打擊到了,假裝若無其事的走進殿來,壓抑的整張臉都發黑。
要是換做他人,估計新嬷嬷早就開罵了。可誰叫宣城是公主,罵不得,說不得。
她心裏氣的連句話都說不出來,沒有當場發作,第二天就跑到皇上面前哭去了,說自己能力有限,公主天資聰穎她教不了了,讓皇上另尋能人,誓死也不肯再踏進栖鸾殿一步。
那可是宮中最兇殘的一個嬷嬷,曾經教導出儀态萬千的長公主,她都在宣城公主面前折了戟,還有誰敢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能力,大膽出頭說要教導宣城公主。
呂蒙無可奈何,只能增加宣城要讀的書的數量,仍然把她拘在栖鸾殿內看書,以示懲戒,而不另派嬷嬷來壓制她。
對此,宣城毫無愧疚,她能忍受對方這麽久,也是看在自己父皇的面子上,現在只是忍無可忍的反擊而已。
這麽久的時間了,宣城連女則的十頁都沒有背下來。可想而知,這樣的懲罰對宣城來說,比撓癢癢還輕。
新嬷嬷走了,她一下
除了不能出宮之外,日子好不逍遙自在。
等她話本子看膩了,費盡心思也打不開九連環,時間便到了新年,宮廷裏繁瑣的禮儀活動和祭天儀式,又讓她無心去想出宮的事。
又一個月,貢院貼出了鄉試考中的人的名單。寓意美好的紅榜上,洋洋灑灑寫着數百人的名字。
貢院門前,有人喜,有人憂。衆生百态,應有盡有。
不出馮煥森所料,舒殿合果然中了,而且還是頭名的解元,馮正的名次緊随其後,為第四名。
消息傳到丞相府,馮正是丞相府的公子,舒殿合是馮煥森名義上的徒弟。
即便家門已經貴不可言,但一門一場出了兩舉人,也可以傳為坊間奇聞。
府中上下的歡喜自是溢于言表,仿佛已經看到了未來的進士爺,當家主母一高興還派下不少的賞錢。
馮正不拘小節,且早就認可了舒殿合的文才,所以毫不在意自己名次屈居于舒殿合之後。
倒是舒殿合自己在聽到報喜的消息之後,略顯驚訝,不相信自己就這樣輕而易舉的奪得了鄉試榜首。
慶祝鄉試中舉的鹿鳴宴,舒殿合沒有參加,彼時她正在丞相府中整理往年科舉高中的進士文作,深會馮煥森對她慎之的叮囑。
她的此舉,使得京都中新晉的舉子們人人都好奇,這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解元是何人等。
唯一知道舒殿合是誰的馮正,也沒有信口聲張出去。他喜歡這種擁有別人都不知道的秘密的感覺。
因此故意與別人一樣裝作不知解元何人,心裏暗自愉悅。
當晚,馮正興醉而歸,嘔的一院子都是,讓下人們打掃了半天才幹淨。
舒殿合第二天聽聞,更是慶幸自己沒有去,鼻尖似乎能聞到那種酸臭的味道。
窗口的風景,秋葉落去,換來一身白雪,滾地都是亂瓊碎玉,屋內火龍裏的煤炭旺了一整個冬季。
舒殿合桌案上的蠟燭,從黑夜燃到白天,從夏季亮到了又一年春季。
在數月的寒窗苦讀之下,舒殿合和鄉試一樣順利地度過了她的會試。
作者有話要說:猜猜還有幾章到見面
推薦一本基友的文,《使不得啊!清蘅君》作者是楚流景,直接晉江搜的到,故事講的是不正經的師叔和正經的首席弟子之間的故事,主要亮點就是搞笑和甜,全文存稿,地主家餘糧豐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