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心不由己為君愁(二)
73.李隆基回到東宮之後,将李宜德和王毛仲背過東宮其他閑雜人,叫到自己面前,對二人說道:“姚、宋二公如今遭貶谪,要離開長安,我唯恐姑母對二公不利,在二公赴任路上暗中下毒手,特将你們二人叫來,保護姚、宋二公平安赴任。”
王毛仲聽說李隆基命他保護姚元之或宋璟,擔憂那兩人被貶的地方路途遙遠,難免要吃不少苦,于是問李隆基道:“不知姚、宋二公被貶到何處?”
李隆基不知王毛仲心中所想,聽他問便如實告之道:“姚公被貶申州,宋公被貶楚州。”說完,不禁憶起剛剛朝堂那幕,自己因愧疚而深嘆一口氣。
王毛仲一聽是申州、楚州那遙遠之地,自然極不願去,于是耍了一個小聰明道:“我與宜德平日皆緊随陛下,若我二人同時不見,難免會令人生疑,不妨讓宜德和其他東宮高手護送姚、宋二公,我一人留在殿下身邊,若有人問起宜德的去向,殿下也好借口宜德老家有事,回潞州辦事去了。”
李隆基還以為王毛仲真心為他考慮,加之命二人同時離開确實考慮得不夠周到,于是誇獎王毛仲道:“還是你考慮周全。”于是命李宜德領了幾個心腹,隐瞞身份分兩撥人暗中保護姚、宋二人。
李隆基即便如此安排,仍覺得心中有虧,于是又打算寫封信,将自己不得已之處詳細寫明,并傳達給他們二人。信已寫好,想着讓張說幫忙,趁着送別二人之際将信件交到他們手中,畢竟在李旦眼中,姚、宋二人是離間自己與姑母關系的罪人,自己沒有道理為那二人餞行。
信已寫好,正打算讓高力士命一可靠之人将信件送到張說手中,高力士卻說道:“殿下是急于将實情告知二公,可是信件此類容易落人把柄的東西,還是不要送得好。太平公主恐怕此刻正緊盯着殿下是否與姚、宋二公有聯絡,如果這信落入太平公主手中,到時不但殿下地位不保,張公恐也受牽連。為保萬無一失,這信殿下還是不要寫了,橫豎李宜德總會将殿下之難處找機會述與二公。”
李隆基聽罷,将手中之信揉成一團,狠狠地擲于地上道:“我這個太子未免有些太窩囊了!這也得顧慮,那也得顧慮,沒有一事是順意的!”
高力士将那紙團撿起,在蠟燭上點了之後,對李隆基說道:“殿下,小不忍則亂大謀,為了大局所做之事皆不能稱之為窩囊。”
李隆基苦笑道:“你所言着實不錯,只是不知我得忍到何時?”說完,起身朝外走去。
因擔心李隆基為姚、宋二人被貶而失态,被旁人瞧見,高力士急忙問道:“殿下,你要去何處?”
李隆基道:“去宋王府,我就不信連大哥那裏,姑母也派人盯着!”
聽李隆基打算去李成器那裏,高力士方才松了一口氣。
顧飛飛這幾日為李成器給自己布置的“任務”而犯愁,原來顧飛飛給李成器提供的現代樂曲,多是一些抒情歌曲,按古代人對樂曲的分類,皆是屬于“文曲[1]”一類,李成器嫌這類曲子太過柔和,問她是否會武曲一類的曲子。
要說現在歌曲也不是沒有節奏歡快的,問題是那些節奏歡快的現代曲,還真不是李成器能改編得了的,自己若唱出來,恐怕自己留給李成器的好印象就會幻滅掉了。這還是算是輕的了,萬一被當成神經病就更麻煩了。
如此琢磨了許久,也沒有想出合适的曲子。哪知在翻閱和李成器借來的史籍時,無意中看到陳壽所著的《三國志》,雖然和讀過的《三國演義》多有出入,但裏面中記載的諸多忠勇之士讓她無意之中聯想到了岳飛,提到岳飛自然聯想到“精忠報國”四字,如此一來,竟幫自己解了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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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那首熱血澎湃的《精忠報國》,顧飛飛就自感此曲定能令李成器滿意,何況《精忠報國》的歌詞也極不錯,不用修改,很有古典韻味,只是那句“堂堂中國要讓四方來賀”肯定是不合适的,但這也難不倒顧飛飛,将“堂堂中國”改成“泱泱大唐”不就行了嗎?
她和李成器學習譜曲數月有餘,對于摸索曲譜已經比之前娴熟多了,憑着自己對曲調的記憶,她用了一日便将基本的譜子順了出來,剩下的她交給李成器,兩人一起完善便是。
看着自己默寫出來的《精忠報國》的歌詞,顧飛飛情緒激昂,不禁背出了岳飛的《滿江紅》。自己在現代,對古詩詞頗有興趣,許多有名的詩詞即便老師沒要求背誦,她也自己背誦了,比如《長恨歌》、《葬花吟》還有《滿江紅》等。正是因自己背了大量的古詩詞,所以有這樣的底子學作詩方才不覺得太難。
小月在一旁聽顧飛飛吟誦《滿江紅》,不禁好奇地問道:“娘子你這念的不像是詩,更不像是賦,倒底是什麽?”
顧飛飛心想,詞是在宋朝盛行的,唐朝人對詞估計也沒什麽概念,于是只能解釋為自己胡亂說的。
小月卻是稱贊她道:“我家娘子真是越來越厲害了,胡亂說的句子都這麽好。”
顧飛飛一聽可吓了一跳,心想若岳爺爺知道自己寫的千古名篇,竟然被人誤認為是胡亂說的句子,估計棺材板都按不住了。于是急忙解釋道:“這……可真不是我胡亂說的,這是我從一本書上看到的,我只不過是背出來罷了。這其中有個典故,我講給你聽吧。”
小月最喜歡聽顧飛飛講故事了,于是督促她趕快将其中的典故告訴她。顧飛飛便把自己知道的有關岳飛生平之事告訴了小月,只不過将諸多人物的名字都隐去了。
小月一聽顧飛飛給她講的故事不是愛情故事,難免有些失望,不過後來漸漸也聽進去了,特別是顧飛飛講到岳飛以“莫須有”的罪名被殺害時,小月不禁怒聲道:“那奸臣着實可惡,不過皇帝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忠奸不分。也不明白那位将軍為何還要忠于那樣的昏君?”
顧飛飛心想,若岳飛能生在盛唐或許就沒那麽悲劇了,可是一個人怎麽能決定自己出生的時代呢?就像她穿越這件事情,本來也不是她有意為之。于是嘆道:“可能是為了自己的信念吧,只可惜那位将軍未遇明君。”
“信念是什麽?”小月詫異地問道。
顧飛飛想了想,回答道:“應該是一種執念吧。”
小月聽了卻直搖頭道:“如此看來‘信念’可不是什麽好東西,都讓人變傻了。”
顧飛飛搖頭道:“那可不是傻,這世間有一些人可不是為了自個兒好才活的。”
小月低頭道:“我不懂娘子你的意思。”
顧飛飛将手搭小月的肩上,道:“某些人啊,注定此生要為一事而瘋魔。”
小月還是搖頭,表示不解。顧飛飛只能拍拍她的肩膀道:“罷了,也別糾結此事了,等我拿了譜子,咱們去找宋王吧。”
見了李成器,顧飛飛将譜子并詞交給了他,道:“我這幾日費盡心思也只想到這一首曲子,若宋王再讓我想,我也想不到了。別說這類曲子,別的曲子都已經被掏得差不多了。”
李成器接過譜子,笑道:“不妨事,等将你家鄉之曲都改完之後,你自己亦能譜曲了,等自己學會譜曲,那便不會有掏空之日。”
“授人以魚,不如授之以漁”這個道理顧飛飛在現代就很推崇的,李成器此言一出,顧飛飛對他更是欽佩。想自己在李成器身邊數月,得到了李成器不少傳授,無論是學習樂器,還是譜曲,李成器皆有問必答。李成器那登峰造極的音樂水平,可比金三娘那裏的樂工強多了,顧飛飛跟随李成器習樂,進步得很快。
李成器因多年積累,看了那譜子,腦子裏就能有與之對應的曲調。看完之後,又看了看配那曲子詞,道:“這詞倒是不錯,不過曲子卻不夠有力,不過總的來說還是很不錯了。”
顧飛飛本以為李成器會贊不絕口,哪知卻給了這麽一個中肯的評價。她心想,古代的武曲多是給人以“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的迸發感,這首曲子雖算是現代的武曲,但和古代的武曲出入還是很大的。
李成器并不知顧飛飛現在心裏想着什麽,他埋首研究曲譜,并時不時用琵琶彈奏。斷斷續續地彈過之後,對顧飛飛道:“此曲用瑟[2]奏出最為妥當不過。”說完,命人将瑟搬過來,自己在那裏依譜鼓瑟。
注釋:1.文曲:曲調以柔和為主,多用于抒情類,例如《浔陽月夜》。與之對應的是節奏明快,铿锵有力的武曲,例如《十面埋伏》。
2.瑟:形狀似古筝,有25根弦,弦的粗細不同。每弦瑟有一柱,最早的瑟有五十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