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太平多計廢太子（六）
顧飛飛有了李成器這樣的“好老師”指點，琵琶技藝自然進步飛快，但她有些得隴望蜀，又纏着李成器教她別的樂器。
她見李成器整日笛子不離手，于是問道：“宋王吹笛的技藝在大唐首屈一指，可是因這日日将笛子帶在身邊之故？”
李成器将笛子從身上解下來，看着她道：“若這笛子不吹，只是将它日日佩戴在身，那它也不過是件飾物。我嗜樂如命，片刻不聞樂聲，便不自在了。這笛子最是輕巧的樂器，我帶在身上，便不怕無樂相伴了。”
“原來如此。”顧飛飛心裏一個小小的疑惑算是有了答案了。
她請求道：“既然宋王那麽擅長吹笛，不妨教玉娘吹笛如何？”
顧飛飛的請求，李成器是很難拒絕的，就算他拒絕，依顧飛飛的性子，她也絕對不會善罷甘休。于是道：“你既然想學，那我教你便是。”說完，命人取了一只新紫竹笛予顧飛飛，教她如何吹笛。
顧飛飛和李成器剛學了沒多久，便有人過來告訴李成器，說太平公主來訪。
聽到太平公主過來，無論是李成器還是顧飛飛都吃了一驚。顧飛飛來李成器這麽久，還從來沒見過她來這裏。她看了一眼李成器，見他也是一臉意外，便知他和自己一樣，心中疑窦叢生。
“玉娘，我先去見姑母，等回來之後再教你吹笛罷。”李成器對顧飛飛說完這句話之後，便動身離去。
想着太平公主處處為難李隆基，而且私下裏聽聞太平公主生活不檢點，男寵衆多，對她完全沒有最初的好感了。
她倒不是受了封建思想的“荼毒”，認為女子就該三從四德，男子三妻四妾在這個時代雖然合法，她也看不慣。她總認為，無論男女都不應該在有了妻子或丈夫之後還要朝三暮四，說白了還是推崇現代的婚姻觀。
李成器離開了，顧飛飛也不知他要走多久，幹脆也離開了桃夭居，也就是那蓋在桃林中，以桃花為主題的建築群。
太平公主在宋王府中的大堂一見李成器，便笑逐顏開道：“我聽聞你這裏的景致最是有趣，今日一見果然別致風流，可見你的品位情趣皆在你兄弟之上。”
李成器自認為太平公主突然來他這裏，可絕不是來看他家園子這麽簡單。他知道太平公主處心積慮要廢三弟李隆基太子之位，她來此恐怕是來慫恿自己去争這個太子。
就算李成器猜出太平公主來此的目的，他還是陪笑道：“姑母謬贊了，成器無能，別的事情也做不好，只能修修園子，弄些曲子罷了。”
宋王府的下人，因李成器和王妃性子溫和，平日多有些随意，今日見太平公主如此氣勢，皆恭敬站在那裏，連神兒都不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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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公主見他态度謙和，便愈發喜歡他了。自坐到榻上，看見身邊的李成器，見他雖不符時下人們的審美，卻也有着一種與衆不同的風流之态，不禁稱贊道：“衆人皆說太子姿容偉麗，我倒覺得你風姿飄逸，比你三弟更出衆。”
太平公主雖贊李成器比李隆基更出衆，但李成器并不領情，但他也不想得罪太平公主，于是道：“姑母，我與三弟只是各有不同罷了。就如這天上之日、月，若論光輝耀眼，日勝月萬倍；若談別致幽情，月中詩意自多于日。”
太平聽了李成器這話，不禁點頭道：“成器所言不錯。可姑母偏偏不喜歡那大太陽，晃得人頭疼不說，還把人曬黑了。想來還是月亮好，那月光別提多柔和靜美了。”
李成器自知太平公主話中用意，于是道：“不論太子也好，我也罷，皆是陛下之子，姑母不論贊誰，皆是稱贊陛下。”
太平公主笑着搖頭道：“我平日見你在我面前不多言，還誤以為你是個不擅言辭之人，如今看來是我低估你了。”
李成器道：“成器不過是以家人為重，說出心中所想罷了。”
太平公主見李成器一直站在自己身邊，便道：“你也快坐下吧，本來是在你的家中，你倒像個客人一般。姑母也算是看着你長大的，你不必如此拘謹。”
太平公主說完之後，李成器便在榻下的桌案旁坐下，王府的仆人按照他的要求，将諸多小吃飲品端到太平公主那裏。太平公主見那木雕的杯盞，白瓷蓮瓣狀的小碟十分精致，在別處從未見過，大加贊賞了一番。
李成器聽太平公主誇贊，便道：“我這裏的物什怎能和姑母府上的東西相比，姑母那裏不少東西，連宮裏都沒有。”
太平公主細細看一回自己手中杯子上，看着那細致入微的雕花，道：“我那裏都是些金銀俗物，不比你這裏的東西有意思。”
李成器說道：“既然姑母不嫌棄，那成器便送姑母幾個吧。”
太平公主倒不是真稀罕這東西，只是為了拉攏李成器随便誇幾句罷了。想着自己客套的話已經說得差不多了，便沒有耐心再說“廢話”，直奔主題道：“前日，太子上表說是要辭位，這事你聽說了嗎？”
李成器向來不打聽朝堂之事，聽三弟李隆基要辭太子之位，自然十分震驚。想着太平公主定然不會無端談起此事，于是問道：“太子為何要上表辭位？”
太平公主淡然一笑道：“恐是不堪壓力吧，畢竟于禮他不該當這個太子，是他搶了你的位置，所以上表請辭也是在情理之中。”
太平公主話剛說完，李成器便反駁道：“姑母，三弟并沒有搶什麽太子。當初是我固辭推讓，我不想無功居位，令天下人寒心。”
太平公主別有用意地看了一眼義正言辭的李成器，笑道：“成器，姑母知道你心裏的苦衷。這世上哪有幾個人願意把權力拱手讓人？你當初不過是擔心李隆基影響太大，自己若搶了他的太子，恐有性命之憂，你放心這回姑母給你做主，咱們齊心協力廢掉他李隆基，然後由你取代他，這方才是正統。”
李成器心想，自己當初還真不是擔心李隆基影響太大而辭讓太子的，如今面對太平公主這番別有用意地挑撥，他從案旁起身，拱手回道：“姑母此番好意成器心領了，只是成器并無争儲之心，從前沒有過現在也不會有。若論正統，太子在祖母在世時，曾被過繼于義宗[1]名下，義宗乃祖父嫡長子，自比我更有資格承繼大統。”
太平公主滿心以為李成器會同意自己的要求，哪知李成器卻說了這些話來拒絕她，立刻沒了好臉色，瞪着李成器道：“看來你還真是個巧言善辯之人，可惜浪費了我一番好意，你就等着有朝一日李隆基來收拾你吧。”
說完就領着自己的侍從們，怒氣沖沖地出了這屋子。
顧飛飛正打算去大堂那兒打聽情況，卻正好碰到從屋裏剛出來不久的太平公主，她雖沒瞧見太平公主的臉色，但從她腳下生風，加上後面那些侍女仆人們皆垂首小心翼翼地神态，可以推測她此刻心情不好。
想到自己在太平公主府時，那裏下人們皆說太平公主不好惹，便不由得替李成器擔憂起來，于是和小月兩人匆匆往大堂那邊去。
進了大堂，見李成器坐在一張案前似乎有所思慮，顧飛飛忙走上前去詢問：“宋王，我剛剛見太平公主出去了，公主似乎心情不太好，是不是和宋王你起了沖突？”
李成器正考慮着事情，見顧飛飛突然出現，便回了神答道：“還不至于沖突，不過是生了一些龃龉[2]。”
剛回答完顧飛飛的話，便對周圍人說道：“命人備好馬，我要去東宮一趟。”
“去東宮幹什麽？”顧飛飛不禁好奇地問道。
李成器起身笑道：“這就不勞你多關心了，你好好練你的笛子，等我回來還要考你。”說完便離開了。
等李成器走了之後，小月小聲對顧飛飛說道：“依我看，宋王去找太子殿下，十有八九和太平公主有關。”
顧飛飛看了一眼小月，說道：“你還蠻聰明的。”雖然心裏十分好奇太平公主和李成器說了什麽，但李成器擺明不讓她趟這渾水，她也只能忍住好奇不問，和小月回到自己住處，練習笛子去。
注釋：1.義宗：唐高宗與武則天的長子李弘，長壽初年，因李弘無子，武則天将李隆基過繼于李弘名下，繼承其香火。
2.龃（jǔ）龉(yǔ)：意見不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