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聽竹軒品茗賞雪（四）
顧飛飛見那八把琵琶的面板還有琵琶背皆繪有各種繁複圖案，或是花卉，或是仕女或是飛鳥，無一不栩栩如生，精美至極。
顧飛飛随手抱起一把墨色底牡丹紋琵琶，見它的複手[1]、品[2]皆用象牙所制，相[3]則用犀牛角制成，琴頭是鳳尾狀，嵌着紅寶石，單單是這些就已經讓顧飛飛覺得其價值定然不菲。
又試着撥弄了幾下琴弦，她聽着琴聲毫無雜音，便知這琵琶确是珍品無疑。但自己不太喜歡這華麗的圖樣，幾番選擇下來，挑了一把蘭花紋琵琶，對身旁的婢女說道：“就這把吧。”
自己剛說完，那位看守這裏的仆人便贊道：“楊娘子真是好眼光！這把紫檀琵琶是這裏最名貴的琵琶。”
顧飛飛一聽這琵琶是這裏最名貴的，急忙放下道：“既然是最名貴的，那我斷然承受不起，我還是另選一把吧。”
那領她過來的婢女見顧飛飛放下了琵琶，忙說道：“娘子哪裏的話，宋王既然讓娘子自己随意去選，那定然也是不惜的。再者，楊娘子既是宋王府之人，宋王贈琵琶予娘子，左右這琵琶還是宋王的。”
一來覺得那婢女說的有道理，二來顧飛飛也确實喜歡那琵琶，便沒有再拒絕，抱好了琵琶之後，便從那裏出去了。
在回聽竹軒的路上，雪粒兒仍然在不停地下落。顧飛飛因得了好東西，也就顧不上反感這雪。想到李成器那間收放樂器的屋子，她便忍不住對那個婢女說道：“宋王為了自己搜集來的器樂，專門弄了那個地方，看樣子宋王是搜集了不少寶貝器樂。”
那婢女聽顧飛飛這麽說，不無得意地說道：“那是自然，這長安城裏估計除了太子殿下，沒有人能比得上宋王收集的樂器多了。”
顧飛飛聽她提起了李隆基，卻是心裏有一絲不快，心想：“你說宋王就好了，平白無故提他李隆基幹嘛。”又想人家這話其實沒毛病，是自己的心病作祟，不由得搖頭嘆氣，路上也沒再和那婢女說過一句話。
回到聽竹軒，顧飛飛還以為李成器會因為自己挑選了最好的琵琶，心中難免有些不舍，多少會說上幾句。但事實證明是自己多想了，她見了李成器之後，他只瞧了一眼自己挑的琵琶，便說道：“這把紫檀琵琶也只有你能配得上它了。”
顧飛飛聽李成器這麽說，心中難免有一絲惶恐，忙道：“玉娘冒昧，倒奪了宋王所愛了。”
李成器卻搖了搖頭道：“我不太喜彈琵琶，算不上奪愛。”說完，又摸了摸顧飛飛懷中的那把紫檀琵琶，像是對它說道：“如今名品配佳人，倒也不屈了你。”
顧飛飛見李成器眼中似有無限柔情，頓時覺得這裏暖和了不少，像是浸在了溫溫的水中，舒服惬意極了。
正在自己為李成器的神情所着迷之時，李成器拿出随身攜帶的玉笛，吹起了他最喜歡的龜茲樂，歡快的樂調令顧飛飛回了神，轉而安靜地聽曲。
在聽竹軒住了三日，這三日之內，李成器又煎了一回那種類似火鍋味兒的茶，顧飛飛依然沒有勇氣喝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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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天氣放晴之後，顧飛飛便又回到自己原來的住處。想起李成器不過是為了聽竹子折斷的聲音，而專門搬到聽竹軒住，真是有趣得很，但進一步說，她認為這就是吃飽了撐着沒事兒找事兒幹。
小月随顧飛飛從聽竹軒回來之後，便對顧飛飛說道：“我在那邊住了幾日，心裏有話卻不敢随便說，現在這裏就咱們兩人，我就不得不說了。”
顧飛飛看了一眼小月，心想：“這丫頭又不知要說我什麽了，不過她倒是挺識趣的，在李成器面前從來不亂說八道。”
于是對小月說道：“你心裏有什麽話就說吧。”
小月看着她道：“我那日在屋檐下見宋王牽娘子的手，又見宋王送娘子琵琶，可見宋王對娘子有心。”
顧飛飛低頭道：“你說的這些，我早心裏清楚了。”
小月又道：“娘子只是一句‘清楚’便了事了嗎？我見宋王如此厚待娘子你，可娘子你對宋王是個什麽态度？兩人整日不鹹不淡地相處，不是弄曲子就弄曲子。”
顧飛飛擡起頭，反問道：“那還要怎樣？難不成要我主動勾引人家宋王？”
小月急道：“娘子怎麽說是勾引？不過是回應宋王罷了。”
顧飛飛也争辯道：“我本就不是狐媚女子，讓我‘回應’我不知該怎麽做，如果宋王要我做他的小老婆，我不拒絕就是了。”
見小月又打算說什麽，她便搶先說道：“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我如今就是這麽個态度，你怎麽勸都是沒有用的。”
小月聽了，也只能嘆氣道：“此事若換作是別人，恐怕早就另外一番境遇了，也不知娘子你到底是因為什麽？”
因為什麽？也許是因為自己的心吧，顧飛飛心想。她又想自己着實沒有必要對李隆基這麽癡，畢竟是他自己送她來此的，後來他的所作所為又很令人傷心，自己若執意“一棵樹上吊死”，最後肯定沒有好結果。
想到這些，顧飛飛長長一嘆道：“我現在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顧飛飛這驢頭不對馬嘴的回答，反而讓小月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了。見她似有失神，小月也只好不再說她了。
注釋：1.複手：琵琶正面面板下連接四弦的地方，也有“鳳凰臺”一說。
2.品：琵琶音位，按順序排列膠合在面板上。
3.相：琴頭與品之間的部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