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斷情卻是情愈重（四）
回到自己屋中，顧飛飛倒頭就睡，而且還做了一個夢。夢裏她和李龍手牽手走在一條看不見盡頭的小路上，顧飛飛心裏是前所未有的幸福滿足，死死抓着李龍的手，生怕一放開，他就會跑了。
也不知他們走了多久，顧飛飛發現他們竟然來到了唐朝，而且是到了唐朝繁華的西市。顧飛飛想自己本就是穿越客，到了自己穿越的時空并不覺得有多大驚小怪，可李龍卻沒有到過唐朝啊。想到這裏，看了自己身邊的人，他卻一點兒也不意外，好像是很順利成章的事情。
這西市比剛才的小路混亂多了，顧飛飛一時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去，而她身邊的李龍卻是目标明确，領着她左拐右拐離開這裏，好像是要去往一處宮殿林立的地方，顧飛飛也只好由他牽着，跟着他往那裏去。
他們去的那處宮殿比她見過的紫禁城還要大，還要氣派。顧飛飛從未見過如此恢弘的建築，不禁好奇地四下張望，見許多大臣士兵模樣的人，垂首整齊地站在那裏，好像是專門恭迎他們似的。顧飛飛心裏納悶自己怎麽還有這麽大的面子呢。
不知走了多久，又到了一大殿前，顧飛飛擡頭看了看面前那幾乎通天的臺階，納悶自己不會真要爬這數百個臺階吧。果然，李龍領着她一步一步地爬完了所有的臺階，她不禁心中暗自叫苦，等爬完這數百個臺階，她差點沒累趴了。
拖着發酸的雙腿，顧飛飛努力堅持走到了那大殿前，等他們到了殿前，原本緊閉的大門，突然自動打開。顧飛飛還沒仔細看那殿裏面有什麽，一個太監模樣的人突然出現，笑意盈盈，屈身恭敬地說道：“恭迎陛下娘娘聖駕回朝。”
顧飛飛聽這太監這麽一說，心想李龍和自己可不是什麽“陛下、娘娘”他肯定是認錯人了。正想和她旁邊的人說一聲：“咱們來錯地方了”，哪知一回頭，看到牽自己手的已經不是李龍，而是李隆基！
顧飛飛被這個夢擾地沒有好睡。說來也奇怪了，自她來唐朝，也不是沒有夢到過現代，只是今晚卻是頭一回夢到李龍。盡管人們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對李龍日日所思，也沒有換來夜裏夢過一回。
今天做夢好不容易夢到了自己的心上人，哪知他在最後卻變成李隆基。就算李隆基和李龍長得一樣，可她暫時心裏是不會把他們當成同一個人，特別是李隆基把她送到李成器這裏之後，她便發誓自己再也不要存什麽“他是李龍前世”的荒誕念頭。
如今夢了這個夢，顧飛飛心裏不禁生疑問。假如現在是李隆基站在自己面前，自己真的能那麽淡定自若嗎？
撇開李隆基不談，自己為什麽對李龍會心生愛意？要知道李龍從來都沒有和她有過什麽親密舉動，甚至連一個暗示也沒有，他對自己和對班裏的其他同學也沒什麽區別，但自己還是對他動心了。因為李龍學習好，樣子好，是衆人心中優秀的代表，自己的這番舉動和那些瘋狂追星的小女生根本沒什麽區別。
女生喜歡優秀的男生，和男生喜歡漂亮的女生一樣，都是天性。若是沒有李龍的幹擾，或許自己喜歡的會是那個傾國傾城的宋王李成器，當然也可能會喜歡李隆基，畢竟李隆基更優秀，盛世之君歷史名人嘛。
但現在的情況是，自己因李龍的關系，對李成器不上心，而念念不忘李隆基，最後卻被這念念不忘之人傷了。
顧飛飛輾轉難以入睡，腦子裏反複思考的一個問題：這世間的情人走到一起，到底是因為什麽？當然，直到她天明伴着更鼓聲起床，也沒有答案。
李成器練曲子的地方，自然不是前兩處，而是一處遍植桃樹的地方，此時正是桃李成熟的季節，她随人穿過那桃林時，已經看到桃樹上結滿了累累果實，甚至都有幾個掉在了地下，讓顧飛飛覺得浪費得很。
李成器建在這桃林裏的屋子，裏面的裝飾自然以桃為主，桃木家具，桃花屏風，連帳子的顏色都是淡粉的桃花色，外加桃花熏香，整個人都仿佛處在一片粉霞淡雲的桃花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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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飛飛只能深深佩服李成器的用心，想着他在修自己府邸時可是費了功夫了。
下人們說，李成器平日裏喜歡在這“桃花屋”裏編排曲子，顧飛飛估摸着，這桃花林般的環境能給他不少靈感吧。看到這些，又在腦中浮現出李成器在此練曲之景，不禁想起一句前人的詩句：“人面桃花相映紅[1]”。
顧飛飛正在浮想聯翩之際，李成器領着他的那幫随從們來到這裏。想來古代地位顯赫之人，身邊總是要呼啦啦地圍一大群人，也不知這些達官貴人們煩不煩，反正自己這個現代人可不習慣這麽衆星捧月似的被人圍着。
顧飛飛見李成器依然是要行禮，行過禮之後，李成器也不多說其他事情，坐到一處，并讓顧飛飛坐自己旁邊，說是方便讨論曲譜，王爺這麽要求，顧飛飛一來不能拒絕，二來自己也樂意。
顧飛飛見李成器将自己的譜子展開之後，通看了一遍，又讓人取來各種樂器，自己在那裏先試着鼓搗一陣。
大約是不滿意編排，李成器起身打算離去。顧飛飛見李成器要離去，便也要随他去，卻被李成器按住了肩膀道：“我只是去後面取些譜子來，玉娘你坐在這裏便好。”
顧飛飛見李成器去了後面另一間屋子，那屋子的光線似乎不太好，外加隔着帷幔，她看不清裏面，既然李成器說要去取譜子，估計那間屋子就是一個收納樂譜的地方。
也不知李成器去了多久，顧飛飛見他身後的婢女手中抱着若幹長盒，如此還不夠，他自己也抱了一些，最後通通小心放在案幾一邊。
顧飛飛見李成器打開一個錦盒，取出裏面的曲譜，曲譜有絲綢制帙[2]保護，卷軸上系着鑲金動物角制成的标簽，方便查找，知道李成器是極寶貴這些譜子的。
後有仆人取來“書幾[3]”放置在案上，将那書卷用書幾上的銅環扣住，來看曲譜。
顧飛飛見那曲譜卷得挺厚，不禁詫異問道：“這譜子何故如此繁多？”
李成器一邊轉動那銅環讀卷，一邊笑着答道：“這是大曲[4]的曲譜，故才如此，我今日翻閱一些，想來對譜曲是有助的。”
顧飛飛不知何為大曲，但從其名稱也能猜出個大概，知道自己平日裏弄的都是小曲，而非大曲。這曲的門道，不可謂不深。
又問道：“宋王這是打算将我的那幾首鄉曲，也弄成大曲嗎？”
李成器停下手裏的動作，看着顧飛飛笑道：“大曲費時費力，我固然有作大曲的能力，但就我兄弟來之前，這短短幾日之內，是不可能弄出來的。”
顧飛飛又想起，她與李隆基初見時，李隆基說了幾個她聽不懂的詞，于是又問李成器：“宋王，那何為法曲？何又為西涼樂？”
聽顧飛飛這麽一問，李成器索性将樂譜放在一邊，對她說道：“看來你真的沒有譜過曲，我如今就告知你一些常識吧。”
說完命人取過一把琵琶，給顧飛飛說了不少樂理知識，還給她彈曲做了示範。
顧飛飛想起自己在現代，無論課堂上老師說什麽，下面的學生都會虔誠地找個本子記筆記。其實有些東西顧飛飛覺得那不過是在浪費紙張，本身已經爛熟于心的東西，再記下來又有何意義？只不過是看大家都在那裏記，自己若是不記的話，定要被別有用心的同學說成是什麽“恃才傲物、不敬師長”。
如今顧飛飛聽李成器傳授知識，恨不得自己手裏有個小本本外加一支筆，好将李成器說的那些都記下來，欲和李成器要些筆墨，又恐擔心自己這麽太當回事，反倒令人家不自在了。
注釋：1.人面桃花相印紅：此句出自于唐朝崔護的《題都城南莊》。
2.帙：指書畫外面包着的套子。
3.書幾：一種專門用來輔助看書卷的工具。
4.大曲：幾乎包含所有器樂演奏的大型歌舞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