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斷情卻是情愈重（二）
李成器在大明宮陪着皇帝一整日，等日落之後，自然要回到自己府中，不想卻被李隆基叫住。
“今日我衆兄弟難得一聚，大哥不妨同幾位弟弟暫到我那裏一住。”李隆基領着他的三位兄弟，站在李成器面前說道。
李成器見是自家兄弟相邀，也就不多說什麽客套話了，遂和衆人打算去東宮留宿。又問李隆基道：“你邀我們兄弟幾人相聚，卻不該落下一人，他雖是我們的表兄弟，但也與我們情同手足。”
李隆基知道大哥指的是薛崇簡，頗感遺憾地說道：“姑母那邊的幾個表兄弟我也不是沒請過，奈何有人是壓根兒不想來，有人是想來卻被姑母叫回去了。”
李成器知太平公主有意讓自己衆子不與他們來往過密，特別是李隆基那次沒有助太平公主保留住那些“斜封官”，太平公主對其便日益不滿。偏偏自己弟弟天生就不是服軟之人，見朝中諸多才幹之臣多歸心于他，便愈發不理會姑姑的眼色。
李成器聞此，只能搖頭長嘆，心裏着實為自己兄弟擔憂，亦擔憂表弟崇簡往後的處境，只怕會兩難。
李隆基雖是太子，但除去朝堂之外，平日裏與衆兄弟相處，并不以自己的身份為尊。今日邀兄弟們來東宮小聚，也如平常一般放浪形骸，縱情聲色。
因着兒時特殊經歷，兄弟五人皆擅長樂律，彼此之間常有比較。李隆基這裏樂人舞姬衆多，更甚于其他幾個兄弟，如今見兄弟齊至東宮，便讓自己的那些樂人舞姬皆拿出各自看家本領，展示于衆兄弟。
李隆基又讓自己的寵妾趙茉兒舞了她最擅的劍器舞[1]。舞罷，李成器稱贊道：“我平日聽三弟常誇趙娘子劍舞絕倫，原以為不過是三弟因對趙娘子的偏愛，故才不吝贊美之言，如今看來确實是言無過其實。”
四弟李隆範也贊道：“确如大哥所言，今日也是開眼見了。”
坐在李隆基旁邊的趙茉兒見諸王誇贊自己，便謙言道：“各位王爺過譽了。奴出身鄙陋之處，不堪為衆貴人獻技，承蒙貴人不嫌棄，不才今日能在此呈舞，乃是托了殿下之福。”
李隆基聽趙茉兒如此謙遜，心裏卻不大自在，對她說道：“茉兒不必如此自怨自艾，我兄弟是真心贊你。”
李成器見今日衆人興致頗高，也有意為弟弟們吹笛助興，想到昨日從顧飛飛那裏學的曲子，便對其他人說道：“我得了幾首好曲子，今日拿出，諸位也評個優劣。”說完，将玉笛送至唇邊，調息吹曲。
衆人聽李成器所吹之曲，曲調別致，大不同于他們往日所聽之曲，故以為是大哥又從某處偏遠之地得的譜子。
曲畢，衆人皆齊聲稱贊。李隆業早就忍不住，将衆人心中的疑問問出來道：“大哥素喜歡收集一些奇曲異調，這回卻不知何地之音？”
李成器收好笛子，笑道：“說來這曲子能得，與三弟多少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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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隆基聽大哥這麽一說，不禁詫異道：“與我有關？”
李成器便解釋道：“會此曲者能來我府中，正是因着三弟的緣故，她原本是東宮樂女。”
李成器這麽一說，李隆基便猜到大哥所指之人定是顧飛飛無疑，當即心裏一動，似有諸多傷感湧出，令自己無法淡然。
李隆範聽了李成器之言，便詫異道：“既然是東宮之人，為何從未聽隆基兄長提起過？”
李隆基微微搖頭道：“玉娘在我這裏，我并未聽其談起此曲。”
李隆業便打趣道：“我明白了，這位娘子不大中意兄長，而是中意大哥，所以在你這兒便不拿出曲子來讨好你。”
除李隆基之外，衆人聽了皆笑出聲來，李隆範道：“我不知五弟你竟何時拜了崇簡表兄為師了。”
李隆業聽了四哥這話，滿是疑惑地問道：“我并未拜崇簡表兄為師，兄長何出此言？”
李隆範便道：“你如今這打趣人的本領見長，可不是拜了薛崇簡為師嘛。”
李隆範此話一出，衆人又是一笑。李成器發現李隆基并無笑意，不禁心中生疑，想着弟弟可能是懊悔之故。但他既送人至自己身邊，自己斷然沒有再送回去的道理，于是便想出了一個彌補的法子。
于是斂了笑意，起身對幾位弟弟說道：“今日太子在此邀請我衆兄弟，七日之後，還請諸位到我府上一聚，算是還太子席了。”又看着三弟李隆基說道：“屆時我請那位娘子出來給諸位助興。”
李隆範不禁反問道：“是哪位娘子？”
李成器笑着回答道：“便是予我今日所吹之曲的那位娘子，亦是東宮舊人。”
話已至此，衆人也就明白李成器所說何人。李隆業更是問道：“那位娘子姿容可出衆？若是面目醜陋，大哥還是不要讓我們瞧見好了。”
李成器搖頭道：“那楊娘子，面若春曉之花，态如細風拂柳，乃是人間少見之絕色。”
李隆業見大哥如此形容，便說道：“大哥對那位娘子怕是過譽了。”
李成器笑道：“我是否過譽，三弟最是清楚，不信你問他。”
李隆基卻是勉強一笑，對五弟說道：“大哥不算過譽，那女子确實出衆。”
衆人見李隆基也肯定那位娘子，不禁好奇她到底是何模樣。
李成器見李隆基神态異于衆人，便以為他今日飲酒甚多，加上宮中侍宴，疲憊所致，便小聲對他說道：“三弟似有倦意，不妨今日就到此為止。”
李隆基卻想着是大哥欲休息，故有此言，便點頭道：“既然大哥如此提議，那咱們就到此為止。”說完讓人送趙茉兒回她自己屋中。
注釋：1.劍器舞：又稱劍舞，唐宋時期流行的一種舞蹈，舞者執劍起舞，歷史上著名的劍舞舞者有唐朝的公孫大娘等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