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入主東宮當屬誰(一)
如今韋後被誅,自己因功被封為立節郡王,母親和大臣又擁立自己的舅父相王李旦登基,薛崇簡自覺得無限得意。只是舅父登基之後,卻面臨個棘手的問題。
原來,李旦登基之後打算立太子,按照慣例應該立長子李成器,誅韋氏建立大功的李隆基對此也沒有什麽異議,哪知李成器卻堅決不授,令李旦大為頭疼。
薛崇簡随母親太平公主去見舅父,見李成器正伏跪在李旦面前,見姑母來了,仍陳述道:“陛下,成器斷不敢受儲君之位。天下太平時,立嫡立長無異議,但危難時,應立有功之人。三弟隆基,為我李家宗廟出力甚多,若不立其為儲君,定使天下寒心。”
李成器言辭懇切,連薛崇簡都為之動容。但李旦卻無任何表示,見妹妹過來,只是讓李成器起身回去,說此事擇日再論。
李成器聽罷只能給李旦磕了個頭,起身之後又俯身給太平公主磕了一個頭,與薛崇簡長揖互拜之後才離開。
太平公主見李成器出去之後,問李旦道:“成器這是第幾次來推讓了?”
李旦嘆氣說道:“第二次了,頭一次我[1]同意了他,哪知三郎[2]卻上表推辭不受,我只能又把他召來,可他仍固辭,倒令我犯難了,如今只能找太平你來商量此事。”
太平公主聽李旦詢問她對立太子一事的意見,可她在此事上亦沒有明顯偏向。雖說立李成器顯然要比那個有勇有謀的李隆基要更利好自己,但在誅韋後一事上,李隆基與她配合密切,她也不願做那種過河拆橋的事情。更何況,李隆基以後會是什麽表現還兩說,量他一個初生牛犢也不敢和自己鬥。
于是對李旦說道:“兄長,此事太平也不好說什麽。立儲乃國家大事,當與群臣議之。”
李旦點頭說道:“此事我亦征詢過大臣們的意見,雖說各有支持,但還是支持三郎者衆。”
太平公主說道:“那便立三郎為太子,兄長又何必煩憂?”
李旦又嘆氣說道:“若是那樣,倒也好辦了,哪知三郎和他大哥一樣,都是固辭不受。兄弟兩人,将這太子之位視若燙手山芋,誰都不接受,我能有什麽辦法?”
薛崇簡聽李旦将太子之位比作了燙手山芋,不禁笑出聲來,李旦見他出了聲,便問他的意思。
薛崇簡只能擺手說道:“舅父,我阿娘都沒個意見,我就更沒意見了。”
太平公主接着說道:“不如此事就交于他們兄弟二人商議吧,相信兩人總會有個結果的。”
李旦點頭道:“也罷,就由他們兩人商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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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成器從宮裏回到府中,他的妻子元氏見他臉上仍是如入宮之前的憂郁之色,便猜出事情定不如他所願。但還是問道:“宋王,陛下可應允了嗎?”
李成器搖頭嘆氣,說道:“父親說,三弟上表推辭不肯接受太子之位,如今也只能說服我。”
元氏聽李隆基不肯接受太子之位,心裏一動,說道:“既然平王表示不願意當這個太子,宋王不妨接受了罷,也省得陛下為此煩憂。”
李成器凝色說道:“若無三弟,恐怕我們早被韋後所害。只因三弟推辭,我便受了這太子之位,着實有愧。另外,我無功受位,焉能說服衆人?”
元氏猶是不甘心,繼續勸道:“宋王本就是陛下嫡長子,居儲君之位,又有誰敢非議?何況宋王與平王兄弟情深,平王推辭,未可不是出于真心。”
李成器搖頭說道:“就算手足情深,也怕處事不公,更何況我素無心政事,若為儲君并非良選。三弟要是堅持不當太子的話,我也只能親自去勸說他了。”
聽到李成器打算親自去說服李隆基,元氏知他決心已定。自己沒了當太子妃的可能,更談不上當皇後,不免倍感失望。
離宮後,薛崇簡将母親送回府中,自己又忍不住去找李隆基。到了李隆基府裏,見他正橫抱琵琶,案上放着一卷樂譜,邊看那樂譜邊彈奏。
李隆基見薛崇簡過來,便把琵琶放在一邊,招呼他坐到自己身邊來。
薛崇簡瞅了一眼他身邊的琵琶,說道:“表兄可真有閑情逸致。”
李隆基将那案上的樂譜卷好,交給下人之後說道:“如今大患已除,我自然有這樣興致了。”
薛崇簡看了他一眼,笑着說道:“我也真是服你們兄弟了,不就是一個太子之位,怎麽還搞了一出‘孔融讓梨’?想先前之人,多是為了儲君之位鬥得你死我活的,你和成器表兄如此謙讓,倒真是聞所未聞。”說完,便将今日宮中見聞告訴了李隆基。
李隆基聽李成器又去宮中找李旦推辭,不由得感嘆:“大哥這又是何必呢?我都已向陛下表明自己不受儲君之位了。”
薛崇簡随即說道:“可是大臣不同意啊,畢竟韋後是你冒死誅殺的,若是立成器表兄為太子,就算你沒異議,你周圍那些人能同意‘為他人做嫁衣’?就連我……打心眼裏希望你能成為太子。”說到後面,薛崇簡不禁聲音低了下去。
李隆基聽薛崇簡這話也有幾分道理,他又何嘗沒有過大權在握,大展宏圖的想法呢?只是,李成器和他手足情深,兩人又在同一日失去的母親,同命相憐,比別的兄弟感情還要深厚,他又怎麽忍心為一己之私傷了兄弟感情呢?
于是對薛崇簡說道:“我當日冒死除韋後,本意是為了保江山社稷,如今天下平定,我心願已達成,日後只需盡心輔佐陛下和太子便是。至于那些有功之臣,陛下自會封賞,他們又有什麽甘心不甘心呢?”
聽了李隆基之言,薛崇簡只能說道:“那你們兄弟就繼續‘孔融讓梨’吧,怪不得舅父把這太子之位比成燙手山芋呢。”
李隆基聽罷也是一笑,說道:“哪裏有這般好的‘燙手山芋’?父親召你們進宮,估計也是詢問姑母對此事的意見,也不知姑母是什麽意思?”
薛崇簡回答道:“我阿娘也沒說什麽,讓你們兄弟自己決定去。”
李隆基又笑道:“這哪裏是我們兄弟能決定的呢?”
注釋
1.我:唐代的皇帝,并非時時刻刻自稱“朕”,《魏鄭公谏錄》曾記載唐太宗李世民的一段話:“我有一口語,欲向卿等道……”
2.三郎:李隆基在兄弟中排行老三,按照唐朝人的習慣稱其為“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