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入主東宮當屬誰（二）
薛崇簡見李隆基笑，指着他說：“你可先別得意，我阿娘因為你殺了上官婉兒之事，對你怨言也是頗多的，說你未免太心狠手辣些，深似當年外祖母之風範。”
李隆基聽薛崇簡這麽說，急辯道：“上官婉兒何曾是我所殺？當日沖入宮中兵荒馬亂的，你也是知道的，我只顧指揮人誅殺韋氏一黨，上官婉兒是怎麽死的，連我都不知道。”
聽了李隆基的解釋，薛崇簡也信了，随即嘆氣說道：“我那晚也是聽人旁人說，是臨淄王下令誅殺上官婉兒的，知你和上官婉兒關系一般，也就沒有懷疑。如今看來是冤枉你了，恐怕有人為了邀功誤殺了她也是有可能的。”
李隆基點頭說道：“我當日确實說過‘凡屬韋氏一黨者，格殺勿論’，上官婉兒素和韋後親密，那些将士将她認作韋黨之人也是極符合情理的。”
薛崇簡嘆氣說道：“婉兒和我阿娘關系也不錯，說她是韋黨之人也未免太絕對了，想當初她為了阻止立安樂公主為皇太女，鬧了幾次自殺，可惜一代才女卻落得個死于亂軍之中的結局。”
李隆基卻說道：“若她真心向我李唐皇室，就不該和韋後那般走近。我平生最恨的就是這種首鼠兩端，朝秦慕楚之輩，我固然賞其才華，卻不齒其行徑。”
薛崇簡又嘆道：“也罷，事已至此，我阿娘現在能做的也只有好好安葬她了，想着起事之前，我阿娘還囑咐我不要傷了上官婉兒的性命。只是無端冤枉了表兄你，還是要盡早澄清才好。”
李隆基說道：“此事我已和陛下說明，還望表弟和姑母解釋一番，至于別人，我也不懼他們給我安上一個‘狠毒’的名聲。”
薛崇簡問道：“這又是何苦呢？”
“說我‘狠毒’也好讓那些別有用心之人，有所忌憚。”李隆基面無波瀾地說道。
聽表兄如此言論，薛崇簡也只好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吧，我這‘狠毒’的表兄。”
李隆基聽他這麽說，忍不住笑了一下。
薛崇簡來李隆基處本就已晚，李隆基今日興致極高，拉着表弟喝得酩酊大醉之後，留他在府中住了一晚，等第二天早上，方才派人将他送回府中，這還是薛崇簡執意要回去的。
剛送走薛崇簡不久，便有下人進來通報，說是李成器到訪。李隆基聽後，立刻出門相迎。
因李隆基兄弟都住在隆慶坊中，彼此府宅相距不遠，平日裏兄弟們也來往頻繁。李成器今日到訪，一改往日随意的形象，穿着甚是莊重，令李隆基頗感奇怪。
李成器進屋之後，便說有一事求他，李隆基見大哥神情凝重也不似平日開玩笑，忙問道：“大哥快別如此，有什麽事情交代給我便是，何必用‘請求’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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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成器仍是不急不緩地說道：“今日我所求之事，乃是為了李唐宗室和天下蒼生，定當如此。”
李成器如此言論，倒把李隆基吓了一跳，忙問大哥所為何事。
李成器雙手合在胸前，俯身擡臂，對着李隆基躬身一拜，而後起身說道：“某[1]請平王居儲君之位，以安陛下與社稷。”
見李成器如此，李隆基急忙跪下拜倒在李成器面前，說道：“隆基何德何能竟敢越宋王之上，居東宮之位？雖為平定天下略出薄力，但亦是本分，不應妄自居功而有所圖。”
李成器忙扶起跪在地上的李隆基，說道：“三弟你我之間就不必如此了，我推讓太子是定了主意的。平心而論，若無三弟你冒死平危，哪有我等兄弟今日安定？”
李隆基心想，大哥此言未嘗不是出于真心，只是自己當太子于禮不合，他也不願擔那不孝不悌[2]的名聲。于是說道：“若大哥執意讓位，那便是陷隆基于不孝不悌之中。”
李成器正色說道：“何為孝悌？今我們兄弟推讓，令陛下煩憂，此為不孝。我性本恬淡，不喜政務，三弟你卻将重任交付于我，令我日日不安，又何稱悌？且不論這些，三弟你才能出衆，若有一日承繼大統，又何嘗不是天下之福，百姓之福？”
李成器的話字字在理，李隆基不好反駁，只能拿禮法來推。但他不是不知道，禮法之言對于一個都出過女皇的李唐王朝來說，未免不夠分量。
見李隆基此時已經辯不過他，李成器便又俯身在他耳邊說道：“別的先不論，眼下雖貌似風平浪靜，但有一人卻不得不提防。我自認能力有限，若為太子恐會受其挾制，反倒令我們兄弟處境被動。”
李成器所提之人，李隆基自然心知肚明。他的這位姑母，頗有他祖母當年的風範，以後為攬大權，定是會為難他們兄弟的，甚至最後刀兵相見也有可能。兄長素來和順，哪裏是他姑母的對手？
見李隆基似有所動，李成器便繼續說道：“諸多理由我俱已說明，難道三弟還要拒絕嗎？”
李隆基只是低頭沉思，一言不發。李成器也不等他回應他，便起身告辭。李隆基要留他，他執意不肯，說是改日再聚，李隆基只好親自送大哥出去。
離了李隆基處，李成器沒有打道回府，而是直接入宮去找父親李旦再次推讓。
李成器再次入宮推讓不到一日，李旦便昭告天下立三子李隆基為太子。李隆基接到封太子的冊書之後，入宮謝恩，後又到李成器的府中拜謝，此次立太子風波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注釋 1.某：唐代自稱詞之一，非謙稱，因李成器是李隆基的兄長，用謙稱不合适，用“我”則太随意。
2 .悌：敬愛兄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