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唐隆血濺長安城(一)
自從寒食節與薛崇簡分別之後,薛崇簡倒還真的來看望過顧飛飛一次,但兩人在一塊兒也就是懷念一下許柔安,時不時開個玩笑。
但沒有許柔安的日子,還是不太好過的。顧飛飛的忍讓,并沒有換來別的小娘子的友好,反而變本加厲了。顧飛飛見此,心想自己軟硬都這樣,和她們撕破臉也無所謂。
一次,聽到有一個小娘子暗諷自己是“白面裏的肉蟲”,顧飛飛聽出她的意思是說自己又白又胖。她也立刻毫不示弱地回應道:“能做白面的裏肉蟲也是不錯的,總比那些糞裏的蛆蟲要強。”
心想自己在現代也不是個軟弱的人,哪裏就能由着她們損自己?以前不和她們計較是希望她們有所收斂,沒想到适得其反,她為什麽還要忍讓。
當然,這種争鋒相對的結果就是矛盾升級,由最初的冷嘲熱諷變成大吵大鬧,金三娘最後也不得不出面調解。
因顧飛飛的清高,不及金三娘想的那樣給自己賺大錢,她也沒以前那樣偏袒顧飛飛了。
出了這種事情,金三娘不分青紅皂白一律狠狠訓斥了一番,并且警告若下次再吵,統統挨板子。如今許柔安突然去世,她也正愁沒個頂梁人物,家裏的小娘子不和睦,她哪裏會給她們好臉色看。
到此顧飛飛她們也算平息了下去,至少不會蠢到再像以前那樣吵架,畢竟吃過金三娘板子的人,是深知其中的厲害的。
顧飛飛自知和其他小娘子的關系已經無藥可救,她只能和金三娘買的幾個胡姬來往。那幾個胡姬漢語不大流利,對她還算客氣。
顧飛飛見她們長得和歐洲人差不多,于是嘗試着和她們說幾句英語,但她們卻聽不懂。語言不太通也沒關系,和那幾個胡姬學胡舞也算是顧飛飛給自己找的新樂趣。
若是就這樣,顧飛飛倒還是能在這裏呆下去的。哪知一日,一群小娘子聚在一起當着顧飛飛面兒,毫無顧忌地講葷段子,把顧飛飛羞得面紅耳赤。
顧飛飛一氣之下回到屋裏,大罵道:“一群不知廉恥的婊子,在老娘面前秀下限!虧老娘以前還同情過她們,如今看來是她們自尋犯賤!”
小月見顧飛飛此次發怒比往日更甚,無心關注她是否又說什麽她聽不懂的詞語,小心翼翼地問道:“娘子,你這是怎麽了?”
顧飛飛沒辦法給小月解釋,只能氣呼呼地說道:“這地方如今是沒辦法呆了!”
小月吃了一驚,她記得顧飛飛以前再怎麽生氣,也沒有說出過要離開的話,看來這次真的是氣極了。
現在,顧飛飛真心覺得這裏根本不是自己久留之地。剛來唐朝的時候,她留在這裏是出于生存的無奈之舉。後來有許柔安相伴,自己也沒其它好的出路,所以只能繼續留下。而今摯友已逝,并在去世前給她指了一條出路,自己又和這裏的人格格不入,就有了離開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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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飛飛要離開,也許只有薛崇簡能幫到她。不過她尚有自知之明,薛崇簡将她贖出去,肯定不會把她“供奉”起來的,自己這等來路不明的人,充其量就是個妾。
顧飛飛也不是個在意古代名分的人,當妻當妾都無所謂了,只是讓薛崇簡成為自己的夫君,實在有點別扭。不過一想她和李龍已經沒可能了,跟了薛崇簡也強過留在青樓裏。有了許柔安的“前車之鑒”,她知道自己若繼續呆在這裏,絕對沒好結果,哪怕薛崇簡最後可能會被李隆基所害,她也不願繼續留下來。
如此做了決定,又擔心薛崇簡不答應幫自己這個忙。心裏計算着,反正打定主意定要他替自己贖身,他若不答應,就耍無賴纏着他,打感情牌,說是看在許柔安的面子上,也該幫自己。反正薛崇簡堂堂太平公主之子,還怕出不起那份錢嗎?
等再見到薛崇簡都已經是五月份了,彼時顧飛飛正抱怨着天氣的炎熱,心裏的煎熬。薛崇簡久久不曾來這裏,讓顧飛飛不由得擔心他是否不會再來了。
一天,聽到小月說薛崇簡打算過來看自己,顧飛飛興奮地穿上了自己的新石榴裙,簪子什麽的明晃晃地插了一頭,平時喜歡化淡妝,今天也濃妝豔抹起來。畢竟要求人家收留,總得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出來。
果然,薛崇簡見了如此裝扮的顧飛飛,贊嘆她比平時明豔動人了許多。
顧飛飛也沒把薛崇簡的誇獎放在心上,見了他開門見山地說道:“多日未見薛相公,如今好難得見一回,求薛相公幫玉娘一件事情。”
薛崇簡沒料到顧飛飛見面就要他幫忙,意外之餘說道:“楊娘子請說,若是崇簡能辦到的,自然不會拒絕。”
顧飛飛略有忐忑地說道:“玉娘懇請薛相公花錢贖奴出去,收佐中饋[1]。”
薛崇簡聽顧飛飛求自己為她贖身,想到許柔安臨終前囑托,便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顧飛飛沒想到薛崇簡竟然如此痛快地答應了,驚喜之餘忙問道:“那薛相公什麽時候帶我出去?”
薛崇簡說道:“左右不過一個月,你既想離此地,我豈有拒絕的道理。”
聽薛崇簡這麽說,顧飛飛心裏可是長出一口氣,想着自己總算是可以離開這裏了,興奮之情溢于言表,待薛崇簡也比往常熱情許多,也不像前幾次那樣和他開玩笑了,這反倒讓薛崇簡覺得別扭起來。
于是他問道:“楊娘子今日是怎麽了?對我客氣得很啊。”
顧飛飛笑了一下,說道:“我既然求你幫忙,得有個求人的樣子才是,再像以前那樣嗆你,萬一你反悔了怎麽辦?”
薛崇簡笑了出來,指着顧飛飛說道:“你也太有趣了吧,世上有哪個娘子像你這般,心裏想着什麽就說什麽呢?”
顧飛飛嘴一撇,說道:“我只是不想欺騙你罷了。”
薛崇簡點頭說道:“你這樣倒很好。”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其它的事情,薛崇簡才動身離開。
自從薛崇簡答應幫顧飛飛贖身之後,顧飛飛覺得生活有盼頭了,青樓這個地方畢竟她打心眼裏就不想呆着。其他小娘子雖依舊和她較勁兒,她也懶得浪費感情去理會她們了。
要贖顧飛飛并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只要備好錢財就行。但薛崇簡覺得将顧飛飛從青樓買回來,草草在府裏安排個住處未免有些不周到,于是打算安排好一切再接她回來。
正着手準備這些事情時,自己的母親太平公主突然召見自己。來到母親府上,太平公主便對她說道,吐蕃使者和大唐賽了一場馬球,他表兄李隆基力挽狂瀾,扭轉敗局,替大唐挽回了顏面,聖上為此賞了他表兄不少東西。
說完這些,太平公主又埋怨薛崇簡沒有去,讓李隆基搶了風頭。薛崇簡心裏還埋怨自己怎麽就錯過了這麽精彩的比賽,聽母親這麽說,也只能自嘆失誤,另一方面聽得知聖上賞了表兄不少東西,自己也替表兄高興。
從母親那裏出來之後,就迫不及待地把諸事放在一邊,去找表兄李隆基。
見了李隆基,薛崇簡提起他大勝吐蕃的事情,李隆基卻只是淡淡一述,臉上未見喜色。
薛崇簡納悶之餘,打算背着李隆基,去詢問他的近身侍衛李宜德。李宜德本是潞州的逃奴,被李隆基贖出之後收留在自己的身邊。
“按理來說,得了陛下賞賜應該高興才對,我見表兄神色平靜,難不成是嫌陛下給的賞賜少了?”薛崇簡找了個借口支走李隆基,悄悄地問李宜德。
李宜德本是個老實人,聽不出薛崇簡是在開玩笑,連忙擺手道:“郡王哪裏是那樣的人啊。”
薛崇簡又問:“那表兄怎麽是這副樣子,說不通啊。”
李宜德抓了抓自己的腦袋,努力回想着什麽。突然他說道:“是了。原本贏吐蕃也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郡王剛開始還挺高興的,哪知後來碰上了安樂公主。”
“怎麽?我表姐是掃把星啊,表兄見她就立刻不高興了?”
“不是的,安樂公主見了郡王還挺高興的,說什麽‘若堂弟非相王之子,定要召為驸馬’之類的話,自此郡王就悶悶不樂起來。”
薛崇簡一聽,立刻大笑了起來,說道:“我明白了,表兄讓表姐調戲了,所以才不高興的。但我不明白的是,讓表姐那樣的大美人調戲,表兄有什麽可郁悶的,怎麽看都是他占便宜啊。”
李宜德紅着臉,忙替李隆基辯解卻又說不出話來的樣子:“不,不是那樣的,郡王,郡王……”
薛崇簡收了笑容,冷笑着說道:“我知道其中的原因,聖上一直忌憚着我母親和相王,所以才縱容妻女幹預朝政。安樂公主這番話,無疑表明聖上至今仍對他們不放心,所以表兄故才為此憂慮不樂。”
李宜德原不明白李隆基為何突然變了态度,如今聽薛崇簡這麽一說,也是恍然大悟。
注釋:1.中饋:妻室。“收佐中饋”原句出自于《杜十娘怒沉百寶箱》,表達從良為妾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