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紅顏易逝難挽留（一）
不知是不是金三娘藥粉的作用，顧飛飛的傷口好得很快，而且也沒留下丁點兒疤痕。顧飛飛是好了，許柔安卻病倒了。
衆人見許柔安最近常常咳嗽，以為不過像往年一樣，咳一陣子就會好，哪知後來咳得越來越厲害，竟一個月多不見好轉。到最後因常常咳嗽，金三娘也不許她應酬，只讓她呆在屋裏養病。
自從許柔安養病休息之後，顧飛飛得空便往她那裏跑，幾乎每日都不曾落下。
一天外面突降大雪，沒用多久，那鵝毛般的雪片兒就将外面蓋得雪白一片。這種天氣是顧飛飛她們最閑的時候，因為雪大路滑，客人多呆在自己屋中賞雪，極少有出來的。
顧飛飛估摸今天沒生意，自然又去了許柔安的屋子。掀簾進門，怕自己身上的寒氣沖了病中的許柔安，在門口等了一會兒方才進到裏面。
見許柔安正跪在那裏由丫鬟給洗頭發，顧飛飛大吃了一驚，說道：“許娘子也未免太愛潔了，這天氣洗頭，好人都得病，何況娘子還病中。”
許柔安跪在那裏說道：“我現在不方便，玉娘你先到外面去，讓婢女溫杯酒，略等片刻。”
顧飛飛見許柔安此刻确實不便，只能坐在塌上等她。等了一會兒，這才見許柔安披着濕漉漉的頭發過來。
許柔安和顧飛飛已經很是親密，許柔安也不必在顧飛飛面前在意形象。許柔安亦垂足坐在榻上，她的丫鬟怕她冷又放了個火盆。
“娘子何苦遭這份罪呢？又不必見客，頭發髒些也是不礙事的。”顧飛飛見許柔安濕着頭發，不禁嗔怪道。
她到了古代才知道洗頭洗澡可真是一件麻煩事情，最主要的原因是熱水供給不方便。沒有電的時代，燒水都得靠柴碳，又沒有暖壺之類的保溫容器，很是麻煩。幸好三娘這裏有專門供自家娘子洗澡的澡堂，算是方便了不少。不過，洗發還是得在自己屋中。
許柔安咳嗽了幾聲說道：“是我自己受不了要洗的。難為你天天過來看我，現在我這屋子裏滿是藥味，倒把玉娘你的衣服熏壞了。”
顧飛飛忙擺手說道：“不礙事的，這草藥的味道我還是蠻喜歡聞的，只要許娘子你不嫌我煩，我天天來陪你解悶兒。”
許柔安喝了一口案上的酒，笑着說道：“哪有人喜歡藥味呢？我又怎麽會煩你呢？”
說完又咳了起來，這次咳得相當厲害，許柔安的丫鬟忙俯身幫她拍背。
顧飛飛見許柔安這次咳得厲害，不由得心都揪了起來。等她平複了後罵道：“這藥是假的吧！怎麽喝了那麽多都不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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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柔安苦笑着說：“藥哪能喝下去就好了呢？我這病也是往年舊疾，每到冬寒都會發作，喝藥也不過是讓自己好受些。”
顧飛飛嘆了一口氣，心想這古代的醫療條件真是差，若是擱在現代，許柔安的咳嗽打幾天點滴保管能治好。
又見薛崇簡多日未來，今天又下了雪，他鐵定不會過來，于是埋怨道：“薛相公也真是的，好幾天都沒過來看娘子你了。”
許柔安搖頭笑了笑，說道：“我一個病人，他天天過來看我幹什麽？何況又近年關，他那等皇親國戚自然有不少事情要處理，能隔三差五地來看我就很不錯了。”
顧飛飛急了，說道：“正是因為在病中，所以才要常來看望啊。病人的感情是最脆弱的，別人不知，反正就拿我自己來說，我若是生病，巴不得自己的親人朋友天天在自己跟前呢。”
說完心想，要是在現代，女友生病敢不過來探望，那就等着分手吧！
許柔安苦笑着說：“我是什麽身份的人，能承望燕國公天天陪在身邊？”
許柔安的話給顧飛飛兜頭潑了一盆冷水，很多時候她都忘記了自己已經不在那個，至少法理上是“衆生平等”的現代社會了。
這個時代等級森嚴、良賤有別，像她們這樣的女子是社會最卑賤的人，壓根兒就別妄想能做某位達官貴人的正妻，就算感情到了那個份兒上，禮法也斷不允許。所以，在現代的“灰姑娘”可能會嫁入豪門，在古代頂多做個小妾。
她怕許柔安難過，于是對她說：“我能天天陪着娘子啊。說句不怕娘子惱的話，我在這裏無親無故，心裏早就把娘子當成自己個兒的親阿姊。”
許柔安聽了大為感動，她握着顧飛飛的手說：“我的好妹妹，我自小都是由娘親一人拉扯，亦無兄弟姊妹，能與玉娘你這般投緣，是老天的恩賜了。”
情到深處，兩人都不禁各自垂淚。顧飛飛忙擦幹眼淚安慰道：“阿姊還在病中，不宜過分悲傷。”
許柔安也擦幹淚，說道：“哪裏是悲傷呢，我是高興今兒個多了個妹妹。”說完又咳嗽起來。
這次顧飛飛手快，不等丫鬟下手，忙下榻到許柔安那裏替她拍背。
許柔安一只手撫胸，一邊咳嗽一邊擺另一只手，示意顧飛飛不必如此。
等好了些，才對顧飛飛說道：“我也太不中用了。”
顧飛飛回到原來的坐處說：“阿姊放心，畢竟是在年輕少壯時，病總會有好的那天。”
許柔安笑着說：“但願如此吧。”
兩人聊了許久，吃過晚飯，顧飛飛才極不情願地離開了許柔安的屋子。
出了屋子，天氣早已經黑了，只有雪還在不斷地下。借着許柔安屋裏透出來的微弱燭光和天光，顧飛飛見那雪積了厚厚的一層。幸好從許柔安這裏回自己的屋子不用踩雪，順着廊沿和走廊就能回去。
走到一半，看到對面黑黢黢地過來一個人，還沒分辨清那人是誰，它便一下跑過來挽住自己的胳膊，着實吓了顧飛飛一跳。
“娘子怎麽才回來啊，要再晚些，我可得去許都知那裏找娘子啦。”
看清那人是小月，顧飛飛長出一口氣，說道：“原來是你啊，差點吓死我，怎麽連燈都不提就出來了？”
小月只能說道：“我是擔心娘子你嘛，又不必在雪地裏走，要燈幹什麽。”
顧飛飛見小月來尋她，知道是擔心她，不忍再責怪她，和她手挽着手一起往回走。
小月看到下雪很是興奮，她對顧飛飛說，如果明天雪停了，就要和她在雪地裏一起玩耍，堆個雪人。顧飛飛也愛玩，自然沒有不同意的道理。
又想到許柔安還在病中，若是她病好了，能和她一起玩雪該有多好。
顧飛飛身處唐朝，身邊最親近的人莫過于和自己朝夕相伴的小月，外加這個大自己将近十歲都知許柔安。
由于小月年齡比自己還小，說是自己的丫鬟，很多時候還得自己照顧她。許柔安本是這裏的頭牌名妓，按理來說是不屑和她這等來路不明的人物交往的，也不知自己哪裏修來的福分，能與欽慕的許柔安來往。
原先顧飛飛對許柔安只是仰慕，随着兩人不斷了解，感情慢慢加深，彼此覺得都是可以深交的人，顧飛飛也就視她為自己的摯友。加上許柔安見多識廣，很多事情都得她提點幫助，在唐朝舉目無親的顧飛飛，竟不由自主地把她當成自己的姐姐。
如今顧飛飛對病中的許柔安，說出自己的心裏的想法，算是擱下一樁心事，不料聽見許柔安回應自己“好妹妹”，着實喜出望外。至此，兩人背地裏便以“姊妹”相稱。
